第66章 番外（童欢）

　　“姐姐。”

　　清脆的声音，极其腼腆的笑。童追了过去，却搂不住那个人。

　　童在梦里惊醒，梦里梦外，她都失去了那个人，或许从来没有拥有过。

　　早一点回国，就好了。

　　应该陪她长大的，童时常在想。

　　当初回国的念头可以说是一刹那的，童一直想着回国，她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自己以前的邮箱，尝试登录了一下，居然还没被注销。里头除了一些过期的网页邮件，一些老同学的问候，还有十几封署名小莞的。小莞，赵莞，童的记忆匣子一下子被打开了。

　　“，考虑好了吗？”爸妈问道。

　　“爸妈，你们还记得邻居那个小姑娘吗？”

　　看着让人啼笑皆非的邮件，童一下子觉得，回国还不错，见见小姑娘也是好的。找到老邻居，老邻居好找的。一进门，童便看到了呆呆的小姑娘。今年不小了吧，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呆。

　　“这是小莞吧？”

　　“小莞，还愣着⼲什么？叫姐姐啊。”

　　小姑娘问了好，便害羞地钻进了厨房。

　　呆头呆脑，有些可爱。

　　童好几次想起⾝，想去帮衬她泡茶。又怕吓到她。对于小姑娘来说，自己应该是一个“陌生”的大姐姐了吧。

　　让童没有想到的是，这么一个害羞內敛的邻家小女孩，居然喜的也是女孩子。童莫名地有些开心，她自己也讲不出来，以为自己的心情⾜够沉静了，在看到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脉在悸动。她说她有喜的人，喜的人并不喜她。莫名的小庆幸，在心口里跳动。很好啊。

　　人可能会因为“教训”而权衡利弊，考虑自己的付出和回报是不是成正比，考虑什么时候该止损。感情不会。童是用情颇深的人，她自己知道这并不好，伤筋动骨的恋爱，换不来细⽔长流。好不容易从上一段恋情中走出来，就这么无法抑制地进⼊了单相思，她自己也没法子。越是相处，就越是思念。

　　“你小的时候很信任我，很依赖我，我想你现在信任我，依赖我，还来得及吗？”那天童送小莞回家，她便对小莞这样说道。

　　太想拥有，便是失去的开始。童知道，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童的喜，一直都很热烈。在这一点上，她“佩服”夏又清，佩服夏又清的隐忍。

　　童很早就知道她喜的是她的房东，她说起她的眼神都会得不一样。童是嫉妒的，这样的眼神，她也曾拥有过。很小的时候，⾖丁的她，跟在自己的⾝后，害羞地喊着。“姐姐。”

　　直到后来，⽗⺟问童有没有后悔回国，童不后悔，怎么会后悔，这么好的小姑娘，她怎么会后悔再遇到。她只是后悔自己曾经离开过她的⾝边，没想到这一离开，就是一生一世。一生一世都无法再度拥有。

　　从夏又清的住处搬出来，小莞变得不开心了。童能够感受到她的不开心。她没有哭，只是脸苍⽩得吓人，就像从心底里扯走什么东西一样。童一直不觉得自己是情圣，如果小莞就这样能和夏又清分开，这应该是她巴不得的事情。

　　童情圣的时候并不多，其中一件就是把小莞带到殡仪馆。她不清楚她在做什么，当小莞抱住她的时候，她想她有些清楚了。她想让小莞快乐，情圣起来，就是这么简单。童没想到夏又清会让她带走小莞，她甚至做好了她们在一起的打算。这个打算真的很艰难，站在外边的童，始终是摇摆不定的。当夏又清叫她带走小莞的时候，她是二话不说地。童不喜夏又清的隐忍，小莞值得的是势不可挡的爱。

　　小莞选择了京城的大学，童知道她在规避回忆规痛避楚。小莞似乎一下子成了，她沉静了许多，甚至不抵触她的触碰，在童认为自己还有希望的时候，夏又清出现了。夏又清出现，小莞整个人就变得焦灼，她变得不安。夏又清仍然可以牵动她的情绪。

　　“姐，你总是和我说一些童年的事情…我是感动的，可是我记不起来了…”小莞很快就跟她坦⽩了。她总是这样，不给她任何机会，专情而又“绝情”

　　“我也想陪你长大啊。”童多么想陪她长大。

　　“我只是走开了一会。”她只是走开了一会，为什么小莞就不是她的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努力并不能代表什么。感情也是，不能勉強，连⽗⺟也在劝自己。

　　经商多年，童的⾝上有一股韧劲。想到的事情，极力促成是她一贯的态度。小莞拒绝她以后，她甚至想了很多办法。当她来到小莞的寝室楼下，正好碰到小莞和夏又清。夏又清搂着她，她的眼眶红红的，虽然在哭，但她整个人是放松的，她那么放松。在那一刻，童说服了自己。有些可笑，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戏，她说服自己喜，又说服自己割舍。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童都没有再见小莞。她说的工作忙，也不知道是安慰谁，只有⽗⺟微微有些叹气。童想，既然她能放手前一段感情，就能放下小莞。她需要等，等一个大好的晴天，她说不定就放弃了。晴天很多，童却时常想起。

　　很快，便传来小莞和夏又清在‮国美‬订婚的消息。小莞问她有没有时间，她说她在开会。就这样，她在‮国美‬的大街上晃，遇了一个大雨天。倾盆大雨，童进了一家窄小的咖啡店，要不是这场大雨，童还没有发现这家咖啡店。前台坐着一个懒洋洋的男人，男人的⾝后有很多酒。真是奇怪，明明是咖啡馆，后边却摆着这么多瓶。

　　童叫了咖啡，坐在橱窗边。这条街道很快没人了，雨势太大了，看上去就没有停的意思。这一坐，又坐了半个小时，很快叮叮当当的门响，从门口进来了一个抱着画板的女人。女人的全⾝透了，但她却将怀里的画板抱得紧紧的。画板还是有些晕，女人在童旁边桌坐了下来，她是法国人，看到童她的眼睛还亮了一下，她用着蹩脚的英语和童打招呼。似乎想让童当她的模特。

　　她不需要摆什么动作，只要坐在那里，像刚才那样喝喝咖啡就好了。

　　法国人的动作很快，半个小时不到，她的人像便画好了。她把人像递给了童，又用手当望远镜，看了看远方。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树木泛着碧绿⾊。

　　“加油啊，加油。”法国人和童说了一句法语。

　　童当然听懂了这一句，她卷着画纸，出了门。自己⾝上的沉闷与抑郁，原来都看得到啊。

　　等一个晴天，或者等一个雨天。

　　把自己放下。

　　童觉得自己能够做到。

　　“姐姐，你不是说忙完工作就…”

　　“工作是忙不完的。”童这么答复小莞。“不用担心我。”

　　童还是比较喜法国人画给她的人像，她将人像裱了起来，挂在厅堂。时时见着，时时告诉自己，不要这么沉闷。

　　有时候你会感觉，你这一生一世都放不下那个人了。经历痛苦的时候，总是倍感疼痛。童希望自己不要疼痛太久。这两年，童一直世界各地地飞，穿越这个世界，有时候在不知道的小岛上陪客户看他养的鱼，有时候在天空飞得忘记了时候，听冬天的落雪，听舂天的蛙鸣，听夏天的蝉鸣，再听秋天的风声。这样的岁月悠悠地，漫长极了。

　　突然有一天，又下了场大雨，雨很大，把墙壁上裱的画刮跑了。画框摔得四分五裂，隔着玻璃看着自己的画像，就像四分五裂了一样。童承认自己是不幸运的。风雨加的夜晚，她生了一堆火，窝在沙发上。

　　明天估计很难熬吧，家里一团糟，⼲脆叫个钟点工吧。童仍然有些焦灼，钟点工可以收拾家里的杂，但心里的糟谁也收拾不好。她胡思想，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果然，奔四的人开始脑子不清楚了。

　　第二天醒来，是被一缕又一缕的光捉住了眼睑。她睁开双眼，外边是个大晴天。很难想象，这样的晴天，昨夜经过多少风雨。童跳下沙发，炉子里的火已经灭了。昨夜看起来糟糟的客厅，今天看上去又没有想象中的糟。

　　童看了自己的人像图，仍然是四分五裂。想起昨夜的坏心情，童自个儿开始笑了，越想越好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暴露在光里，仿佛没有那么沉闷了。笑着，童用手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的背脊有些僵硬。

　　伤口自愈的时候，伤口会庠。

　　感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