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等顾氏走后，没过多久，常永瞻便抱着小馒头进来。“来！让你娘抱…”

　　“你把小馒头带走，婆⺟一定很舍不得。”娣伸手接过庶子，小馒头则瞪大双眼看着她，虽然之前抱过一次，但早就不记得了。

　　常永瞻苦笑了下。“若是真把他留下来，一定会被娘宠坏的，我可不希望他跟永成堂弟一样，将来闯下大祸。”其实没说出口的是怕他像以前的自己，如果不是娶了娣，恐怕一辈子学不会将心比心，更不会懂得为他人设想。

　　“爹…”小馒头已经会叫人了。

　　常永瞻指了指娣。“她是你娘，要叫一声娘。”

　　小馒头‮动扭‬⾝子，就是不肯叫她。

　　“快点叫娘！”常永瞻又说了一次。

　　可惜小馒头就是不想叫，也不想给嫡⺟抱。“……”他心里只想要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祖⺟。

　　常永瞻板起俊脸。“小馒头！”

　　“呜…呜哇…”他马上瘪嘴大哭。

　　娣轻斥。“别对孩子吼…”

　　“…呜…”小馒头哭得更大声了。

　　就在这时，四太太冲了进来，她一听娘说孙子被儿子抱走，马上就要去京城，便立刻赶来阻止，来到门外正好听到哭声，硬是从娣手上把孙子抢过去。

　　“在这儿！痹孙，让抱…”

　　小馒头赶紧巴住祖⺟不放。“呜呜…”

　　“娘，把小馒头给我…”常永瞻把手伸过去。

　　四太太就是不给。“你们要走就走，小馒头得留下来！”

　　“婆⺟…”娣想要请求她把孩子给自己照顾。

　　四太太冷哼一声。“你又不是他的亲娘，万一待他怎么办？小馒头真是太可怜了，以后有我这个亲自照顾他，不用你来费心。”

　　娣顿时有些难堪。

　　“阿娣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常永瞻袒护地说。

　　四太太撇了撇，口气带着讥刺。“人心隔肚⽪，谁知道她是不是，总之你们别想把小馒头带走。”

　　见状，常永瞻知晓再争下去也没用，⺟亲只会把怒火都迁怒在子⾝上。

　　“…好吧，我就让他留下来，请娘别把他宠坏了。”

　　“哼，你这个不孝子，有了媳妇就不要娘，还是小馒头最乖，最疼你了。”四太太宠溺地说。

　　娣一脸內疚。“请原谅媳妇不孝。”

　　“我可不承认有你这个媳妇，当初真不应该相信王半仙的话，说什么天生旺夫益子相，最后连唯一的儿子都被拐跑了，现在愈想愈后悔…”她亲了亲庶孙的面颊。“小馒头，叫人买了你最爱吃的甘饼回来，咱们快去吃吧。”

　　见祖孙俩走了，娣不免担心起小馒头的未来。

　　“相公，这么做真的好吗？”她希望夫婿能再想清楚。

　　常永瞻有些无奈。“让小馒头留下来跟爹娘作伴也好，其它的事也只有等以后再说了…时候已经不早，你的东西呢？”

　　“只有这些。”娣比了下摆在上的细软。

　　常永瞻伸手拿了就往外走。“我一早就让虎子去向岳⺟说一声，让她别担心。”知道子心里最挂念的便是娘家，早就为她设想到了。

　　娣不由得弯起嘴角。“难怪我娘夸你是个好女婿。”

　　“那是当然了。”常永瞻一脸得意。

　　走出角门，他将细软放上雇来的马车，连同其它的东西和⼲粮一起，而来宝和小鹃早就等在一旁，两人都红了眼眶。

　　来宝忍不住又问：“二少爷真的不带个人在⾝边吗？”

　　常永瞻先扶着子上了马车。“我已经跟爹娘夸口，不依靠常家，当然也不能带你和虎子一起走了。”

　　小鹃呜咽一声。“二少爷和二保重啊。”

　　“二少爷、二，路上小心！”来宝也用袖口抹着泪。

　　这时，常永瞻目光冷不防地瞥见来到他们⾝后的妹妹幼⽟。“你是来送二哥的吗？”

　　“二哥为了那个女人，不要爹娘和我了？”常幼⽟忿忿地问。

　　他脸⾊一整。“我没有不要爹娘，也永远是你二哥，更是常家的子孙，我只是想证明你二嫂并没有做错事。以后爹娘就拜托你了。”

　　说完，常永瞻也坐上马车，要车夫出发。

　　常幼⽟见留不住兄长，气得跺脚。

　　“二少爷保重…”

　　“二也要保重…”

　　来宝和小鹃不停地挥手道别。

　　而在马车里头，夫俩的手握得紧紧的，因为从今天起，只有彼此，不过他们更相信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三年后

　　京城南锣鼓巷

　　娣看着大嫂顾氏捎来的信，畔浮现浅浅的笑意，自从公婆“无意之间”得知他们夫的近况，就有意无意地叨念着自己已经老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抱到嫡长孙的话，用意已经非常明显。

　　当然这个“无意之间”也是大嫂顾氏刻意制造的机会，就是想要探探两老的口风，虽然公婆没有把话说⽩，不过如今“大盛魁号”的生意蒸蒸⽇上，虽然要和蒙古人做生意，得另外缴不少银子给朝廷，幸好每年的盈余还能攒些钱，加上嫡长子出生，此刻又怀了第二胎，⾜以证明她并没有沾上王家的晦气，也就事过境迁，不再计较当年的事。

　　接着，信中又提到小泵幼⽟，一年多前已经出嫁，这才明⽩伺候公婆的难处以及媳妇难为，前阵子回娘家探亲，还主动问起他们的事，希望她这一胎也能顺顺利利，再为常家生个儿子，总算是长大了。

　　末了，大嫂顾氏还催促说等到第二胎生完，要他们回山西一趟，好了却两老的心愿，且她也想看看两个孩子。

　　“终于可以回家了…”娣不噤眼眶含泪，除了公婆，还能见着⺟亲以及弟弟妹妹，大家一定都长大了，她好想快点看到他们。

　　这时，婢女笑逐颜开地进门禀报。“太太，老爷回来了！”

　　她登时喜出望外。“老爷回来了？”还以为下个月才见得到人，娣连忙把信折好，收回信封內，从绣墩上起⾝，还因为起得太急，没有站稳。

　　婢女赶忙扶住⾝怀六甲的她，不忘打趣笑道：“太太别急！老爷不会不见的，慢慢走…”

　　“小烧饼呢？”提到两岁的长子，娣脸上净是为人⺟亲的満⾜笑靥。当年夫俩来到京城，才过没几天，她就发现自己怀了将近两个月的⾝孕，幸好路上虽然颠簸，却并没有伤到孩子，真是多亏老天爷保佑。

　　“他本来在院子里玩，见到老爷回来，刚开始还不大认得，等到想起是谁，连最爱的面人儿都不要，⾼兴得扑过去…”

　　娣一手让婢女搀着走出寝房，另一手则护着六个月大的圆腹往前头的院子走去，都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先听到小烧饼的笑声。

　　“想不想爹？”常永瞻将嫡长子抱得⾼⾼的。

　　小烧饼大声地回道：“想！”

　　“爹也很想小烧饼…”见到孩子又长大了些，当爹的既骄傲，又有些伤感，只因为不能天天在家陪伴儿。

　　听到爹这么说，小烧饼笑得眼睛都眯了。

　　“相公！”娣笑昑昑地唤道。

　　常永瞻将嫡长子放回地上，大步走向气⾊红润的子，因为生过孩子，他的阿娣更增添几分女人的‮媚妩‬和韵味。“阿娣，我回来了！”

　　说完，他用手掌抚着她的肚子，只希望这次孩子出生当天，他就能亲手抱到，而不是在千里之外。“爹回来了！”

　　像是听到⽗亲在跟自己说话，肚子突然一阵胎动。

　　“儿子在叫爹了！”他惊喜地说。

　　她嗔笑一声。“说不定是女儿。”

　　“我可以肯定是个儿子…”常永瞻转头问着嫡长子。“小烧饼也希望娘能生个弟弟陪你玩对不对？”

　　小烧饼听到玩就用力点头。“对！”

　　“你听到了吧！”他一手抱着小烧饼，一手扶着她回寝房去。“这胎绝对又是个儿子，相信我，不会错的。”

　　已经有了小烧饼，娣倒不在意第二胎是男是女。“对了，大嫂捎信来了，说公爹和婆⺟要咱们回山西，想要抱一抱嫡长孙。”

　　“他们终于想开了。”常永瞻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她沈昑了下。“等孩子生下来，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一趟？大嫂在信上也说了，小馒头如今像个小霸王似的，居然还会动手打人，其它房的人都跑来告状，让公婆相当头疼，再过个几年，可真的没人管得住。”

　　“动手打人？”他皱起眉头。“爹娘真的把他惯坏了。”

　　“也许咱们该把小馒头带回来管教。”娣⾝为嫡⺟，也有责任。

　　常永瞻颔了下首。“只要娘答应，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回到寝房，娣便将那封信拿给他看。

　　“…反正离临盆还有一段时⽇，就算生完了，也不可能马上出发，你就先别烦心了，⾝子要紧。”他看完信上的內容后说道。

　　她坐在沿，抚着肚子。“那就等孩子生了再说。”

　　“小烧饼，你想帮弟弟取什么名？”常永瞻把嫡长子抱到‮腿大‬上问。

　　小烧饼抬头看着⽗亲，不大明⽩。

　　“要叫什么好呢？”常永瞻苦思。

　　突然，小烧饼很想吃自己最爱的点心，便大声地说：“核桃！”

　　“核桃？”夫俩相视一笑。

　　于是，小烧饼又重复一次。“核桃！”

　　当爹的拍板定案。“既然哥哥这么说，那就叫弟弟小核桃！”

　　娣也很喜。“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很适合。”

　　“好，就叫小核桃！”他咧嘴笑。

　　小烧饼笑咪咪地看着爹娘，等着要吃核桃。

　　数月后，小核桃出生了，果然是个弟弟。

　　“这是小核桃…”娣抱着睡得正香的次子，对长子说道。

　　小烧饼睁着黑⽩分明的眼睛看着小核桃，心想不知能不能吃，便把小嘴凑上去，在弟弟的脸蛋上啃了一小口。

　　不只娣，连在旁边的婆子和婢女都笑了。

　　小核桃感受到疼痛，瘪起嘴哭了。“呜…呜呜…”

　　“这个小核桃是不能吃的…”娣一面笑一面说。

　　小烧饼吐了吐⾆头。“不好吃…”

　　顿时之间，大家都笑了。

　　虽然常永瞻这回还是没能在儿子出生这一天赶回来，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但如今有了两个儿子“大盛魁号”的生意也愈做愈大，除了感谢老天爷的保佑，更衷心希望爹娘这次能敞开心来接纳子。

　　于是，就在小核桃満三个月大的时候，一家四口终于出发回山西老家。

　　两家的亲人正等着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