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章】

　　当一对新人来到小跨院，只见其中一间厢房门上贴了张“囍”字，如意不噤和好命妇人换了个眼⾊，心想庶子就是庶子，住的地方还真是寒酸，就连伺候的奴仆也没见到几个，可以说冷清到了极点。

　　进了新房，屋里燃着两大红喜烛，妆奁也已经早一天送到，架子上挂着红⾊彩带，只有一个婢女待在里头伺候，待新郞官坐下，新娘子才跟着照做，好命妇人便说着吉祥话，祝福夫和美、合家乐、子孙绵延等等。

　　最后，新郞官揭起新娘子的红头巾，夫正式见面。

　　一拿下红头巾，安蓉只觉得眼前一亮，待适应光线之后，有些胆颤心惊地抬头看了新郞官一眼，就怕会大失所望，幸好如同堂兄所说的，五官英俊好看，只是像被人倒帐似的面无表情，眼神也是冰冰冷冷的，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以往从来没有男人摆脸⾊给她看过，他是第一个。

　　而常永祯也觑向新娘子，见她娇小纤秀，粉妆⽟琢，一看就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上、呵护疼惜长大的千金娇娇女，脸上虽然波澜不生，却在心中叹息，娶到如此娇贵受宠的小子，并不是自己能够承受得起的福气。

　　“请新郞官和新娘子喝下杯酒，从此夫同心…”好命妇人将两只酒杯递给这对新人。

　　两人手挽手地啜了口酒。

　　喝过了杯酒，算是完成仪式。

　　“恭喜两位！”好命妇人功德圆満地祝贺。

　　常永祯递给好命妇人一个红包，讨个喜气，然后又像尊石雕般正襟危坐在喜上，若不是为了‮解破‬命格，⾝为曹家嫡女可以嫁给比自己更好的对象，也可以奴仆成群，过着养尊处优的⽇子，无须跟着自己受苦，一辈子都得忍受别人的冷眼和嘲讽。

　　对于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他心中只有无奈。

　　新房顿时安静下来。

　　如意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也不知该不该退下，又瞄了下常家派来服侍的婢女，居然在打呵欠，完全没把新上任的七当作主子看待。

　　就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新房外头传来喧闹声，接着有人拍门进来。

　　“…七弟！四哥来恭喜你娶媳妇儿了！”

　　听到这个声音，常永祯认出是与自己同样都是庶出的异⺟四哥，他⾝躯轻晃了下，从喜上起⾝，向直闯进屋的男子，马上闻到浓浓的酒臭味。

　　常永兴年约三十多岁，⾝形略微矮胖，还蓄着短胡。“七弟，我这个四哥可真是羡慕你…同样是庶出，偏偏你就能娶曹家的嫡女为…哪像我只能娶咱们票号里大掌柜的女儿…个还畏畏缩缩的…”

　　他淡淡地制止。“四哥喝醉了！”

　　“让我瞧一瞧七弟妹…”常永兴推开他，就要往內房走去。

　　常永祯一把拉住异⺟兄长，就怕他举止无状，冒犯到新娘子，惹出事端。“四哥该回去歇着了。”

　　“我还没喝够…反正也没人会来闹洞房，四哥我就跟你多喝两杯…”常永兴勾起庶弟的肩头。“走！”

　　眼看对方真的醉得不成样子，他只好先把人带出去。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安蓉才开口。“他们走了？”

　　闻言，如意到门口看了一下。“已经走远了。”

　　她这才吁了口气，瞟了眼常家派来的婢女。“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正在会见周公的半路上，听到刚进门的七这么问，赶紧勉強保持清醒。“奴婢叫做秀秀。”

　　“如意…”安蓉朝贴⾝婢女使了个眼⾊。

　　如意马上从荷包里掏出几文钱。“这是给你的。”

　　见到塞进手里的钱，婢女眼睛都亮了。“七，这是…”

　　“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就⿇烦你去张罗些热食过来。”安蓉可是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婢女笑得见牙不见眼。“奴婢这就去，很快就回来，请七稍候。”说着，就拿钱办事去了。

　　待如意把门关上，又踅回內房，忍不住唠叨。“还真是见钱眼开，姑娘得跟姑爷说一声，要他好好管一管下人。”

　　安蓉发出一声娇嗤。“他不过是个庶子，恐怕也没权力管，何况奴才也是会看人表现忠心的，要使唤他们，还不如用钱来得有用。”自己不过初来乍到，要收买人心，这一招最快，这也是祖⺟生前教的。

　　待她走到屏风后头，解过手，又坐回喜上，才把头上的凤冠取下，要如意帮自己磓槌肩。“我口好渴…”

　　如意又赶紧倒了杯⽔递上，接着仔细聆听。“外头好像还在放鞭炮…”

　　“有吗？”安蓉也跟着竖起耳朵。“…是喜宴正在进行吧。”

　　没过多久，婢女便端了好几样吃食进房。

　　“厨房只有咱们下人用的这些耝食…”

　　她看了河捞面、⽟米面和窝窝头一眼，虽然不甚満意，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将就一下。“搁在桌上就好。”

　　“外头的喜宴要多久才会散？”如意随口问道。

　　婢女愣了一下。“喜宴？”

　　“刚刚还有听到鞭炮声…”

　　“那应该是从谦和堂那一头传来的，今天也是三房的三少爷娶的大喜⽇子，来了好多宾客，府里其它的主子全都过去喝喜酒，就连咱们老爷和太太也是，这座雍和堂就只剩下几个人…”她才说到这儿，就见安蓉的脸⾊都变了，知晓说错了话，连忙闭上嘴巴。

　　如意赶紧让她出去。“你先下去吧！”

　　待婢女退下，安蓉却连气都生不起来，只是掉泪。

　　“难怪这儿会冷冷清清的…”她曾几何时受过这种对待，一定是老天爷看自己过去太好命，才故意‮磨折‬她。

　　如意赶紧掏帕子帮主子拭泪。“姑娘别饿坏了，先吃点东西…”

　　在如意半哄半劝之下，安蓉勉強吃了几口河捞面，便觉得没胃口，摇了‮头摇‬。

　　“我吃不下了…”

　　“是不是不合姑娘的口味？要不要奴婢去找老何，叫他想办法弄些吃的？”老何是从曹家带来的厨子，很会做面食和点心。

　　安蓉眼圈红红的，令人看了好不心疼。“算了，已经这么晚了，大家都累了，等明天早上再说吧…你应该也饿坏了，把这些窝窝头吃了，先垫个肚子，不然你准饿得睡不着。”

　　“多谢姑娘。”主子就是这个子，虽然娇生惯养，但是私底下待⾝边的人真的很好，也会为他们着想，只是大家只看到表面，不了解她，如意一面狼呑虎咽，一面这么想。

　　待碗盘都空了，还是不见常永祯回到新房来。

　　“奴婢出去找找看…”

　　如意才这么说，就听到开门声，往门口一瞥，见是常永祯，连忙低声说：“是姑爷回来了。”

　　闻言，安蓉赶紧顺了顺⾝上的霞帔，最后两手迭在膝上，半垂眼睑，下意识地屏住气息，这才想到忘了把凤冠戴回去，但对方已经走近了。

　　瞥了新婚子⾝旁的耝壮丫鬟一眼，常永祯淡然启。“你先下去吧。”

　　安蓉一听，马上娇喝。“她是我的丫鬟，你凭什么叫她下去？”

　　“姑娘…”一对新人要过洞房花烛夜，旁人当然不便在场，如意想要解释，可惜揷不上嘴。

　　面对安蓉的质问，他依旧面不改⾊，令人猜不透心思。

　　“我、我有说错吗？如意是我的人，当然要待在我⾝边…”安蓉才不想跟他单独留在这里，总觉得可怕。

　　常永祯盯着刚进门的小子，心想她就这么不想和自己圆房吗？难道她不知洞房这一关若没有过，好证明自己的贞节，可是会受到严厉批判？

　　“你瞪着我做什么？”她气呼呼地问。

　　他冷冷启。“你确定要她留下？”

　　“当然…”安蓉才这么说，就被如意打断。

　　“姑娘，奴婢真的不能留下来。”

　　安蓉皱起秀丽的眉头。“为什么不行？”

　　“那是因为…”如意凑到主子耳边，提醒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这下可把她愣住了，想起娘确实有说过关于圆房的事，只不过当时她心情不好，本没仔细听，这会儿回想起来，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

　　如意也是爱莫能助。“奴婢下去了。”

　　“如…”安蓉好想把她叫回来，可当两道没有热度的目光望了过来，到了⾆尖的话又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