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获一世
寂静的夜晚原是安宁祥和,可是隐隐飘浮空中的幽香硬生生为四下景⾊染上一股肃穆,连沉睡的人都感觉到危险近,然而,无论她如何挣扎,一次又一次的想张开双眼,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当她息了念头,眼睛却冲破黑暗重见光明,不过,⼊目的竟是一把锐利的刀,在她还来不及发出求救的声音,刀子猛然刺⼊她的心脏——
痛,撕裂般的痛楚蔓延开来,接着冰冷的死亡向她袭来,尖叫声响起…
季霏倌倏然睁开眼睛,汗⽔淋漓的坐起⾝,大口大口的着气。
“姐小是不是又作噩梦了?”如萍急匆匆走进来。
气息渐稳,季霏倌转头看着如萍,微蹙着眉道:“你唤如意进来。”
如萍很委屈的看了季霏倌一眼,娇弱的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如意急步走进来——
“姐小今夜又作噩梦了?”
“我不是吩咐你值夜吗?为何又丢给如萍?”
“如萍抢着要值夜。”
“我是主子还是如萍是主子?”
季霏倌不曾如此严厉,如意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道:“姐小,奴婢错了。”
“姐小,奴婢究竟哪儿做错了?”在外间一直注意里头动静的如萍,闻言忍不住冲进来也跪在前。
“你真当我是姐小吗?”季霏倌的口气很温和,却透着一股冷冷的距离感。
“奴婢愚钝,不知哪儿做错了,请姐小告诉我,我一定改,以后再也不犯。”
季霏倌终于转头直视如萍“我教如意值夜,你却抢过如意的差事,你真的有将我当成主子吗?”
“奴婢、奴婢只是…”
“说起来,有错的是我,没有将你们的规矩教好,以至于你们忘了分寸,喜自作主张,向来我不喜责罚你们,最多斥责几句,你们当然不会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这绝对是季霏倌发自內心的感慨,回想前一世,若非她自以为是的纵出如萍的野心,如萍又岂会找机会爬上姑爷的,想要取而代之?
她确实体悟到上一世的悲剧是自个儿的错,以为是穿越女,比起信息落后时代的古人还聪明,因此恣意张扬,筹谋换夫君,却也换来短暂悲剧的一世。上天恩待,让她重生回到十四岁摔倒磕了头醒来之际,她也记取前世的教训,行事变得內敛沉稳许多。
如今她已明⽩一个道理,在这不讲人权、不讲主民的时代,若是让一个奴婢与主子站在平等的地位,不是鼓励奴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吗?她可以对奴婢好,盼着她们将来都有好归宿,以真心待她们,但是不能让奴婢忘了自个儿的⾝分,忘了她是她们的主子。
其实,低调过⽇子并非是委屈自己,而是一种保命的手段,过去她太骄傲了,不明⽩这个道理,重来一次,她不会再犯相同的错。
“姐小,奴婢再也不敢了。”如萍和如意同时道。
“你们就认定我不会追究今晚的事?”
“请姐小责罚。”
“如萍一个月不能进屋子,如意一个月不准值夜。”
两人皆是大惊失⾊“姐小…”
“有意见?”
如萍可怜兮兮地咬着下,不敢说话,今晚的事因她而起,若再惹恼姐小,她这个大丫鬟是不是要换人了?
如意是个心实的,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提出自个儿的担忧。
“我不能值夜,如萍又不能进屋,夜里谁来伺候姐小?”
“如叶。”前世,她从来就不喜如叶这种平凡得让人记不住的丫鬟,可是重生之后,她从外貌协会跳脫出来,仔细观察她这澄清院里的每个丫鬟,发现四个二等丫鬟中年纪中最小的如叶很机灵,善于与人打道,是个打探消息的⾼手。
“如叶?”如意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叶与你一样手脚利落,适合在夜里伺候我。”她要提拔如叶,却也不能让如叶太惹人注目了,正如同她不想再重用如萍,也不会一下子冷落如萍,而是渐渐降低如萍在她面前的重要…她无意因为前世的关系就否定如萍,不过对此人的怀疑已经种下,以后难以重用,只能观察往后表现,再决定为她安排什么样的出路。
如意终于想起来了“如叶确实手脚利落,可只有十岁,就怕她伺候不好。”
“你仔细教导她,该做什么、该注意哪些细节,几⽇就可以上手了。”
“我觉得如心比较细心。”
季霏倌微微挑起眉“你觉得一个月太少了,想再多加一个月吗?”
“嗄…不是,姐小,我只是觉得如叶子太野了,喜跑,老是不见人影。”
如意终于意识到姐小好像变了,自从姐小在生辰宴上,因为调合二房的二姐小和三姐小的争吵,不小心被推倒磕到头醒来后,就沉静得好像忘了如何说话。以前多是如萍在⾝边伺候,如今反倒她近⾝伺候的时间最多,而如心也可以进內室和小书房当差了。
如萍之前就跟她说觉得姐小变了,她以为是如萍在姐小跌倒时没有伸手拉住,姐小心里生出疙瘩,直至此时,她方才看出来姐小真的不一样了。
“如叶闲着没事做,当然会跑。”
虽然永宁侯府的姑娘过了十岁后,⾝边配置的丫鬟会多一倍——两名一等丫鬟和四名二等丫鬟,可是⾝为庶女,每次人牙子带来卖⾝的丫鬟,送到她面前时已经见不到出⾊的,她索挑选年幼的好教调,而如叶更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其他人看她年幼,又生得特别娇小,自然忽略她,倒没想到反而让她有机会发挥自己的专长。
“姐小至少让我跟着如叶三⽇,要不,让如心跟着也可以。”
“如叶年纪确实小了点,不如让如心搭配如叶,前三⽇两人一起值夜,往后轮流,待你结束处罚,也加⼊值夜。”季霏倌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此时大概寅时了吧。“你们都出去,我想再歇会儿。”
如意和如萍应声退出去。
季霏倌却未躺下来,思绪重回前世福恩寺的最后夜一,究竟是谁要杀她?
前世,她费尽心机换了一个自认容易掌控的夫君——平安侯次子夏建枋成亲之后,还劳心劳力应付平安侯府各房的七八糟,没想到却招来他的厌恶嫌弃,还因此让刻意扮善良温柔的如萍爬上他的。不过,庒垮他们婚姻不全是因为她善于算计,以及如萍的破坏,更重要的是陈姨娘⾝边的人爆出她非陈姨娘所生,换言之,她并不是永宁侯的女儿。
虽然陈姨娘坚持婆子被人收买诬告,可是无风不起浪,致使她在平安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最后甚至让如萍借着有孕一事,担心腹中孩儿会遭到她谋害,煽动夏建枋将她赶至福恩寺,对外却宣称她主动去替家中长辈们祈福。
她死了,对谁最有益处?如萍吗?不,她死了,如萍只是一个妾,不能扶正,而夏建枋却一定会再娶继室,若这个继室是个宅斗⾼手,如萍就惨了,因此对如萍来说,她不死反而更好。是夏建枋吗?夏建枋真的很厌恶她,她死了,他应该很⾼兴,但他不至于暗杀她。至于平安侯府其他人,实在没此必要,她已遭夏家所有人厌弃,何必非要她死?
想来想去,她越觉得此事与自个儿的⾝世有关,可是,有何关系又着实教人想不透。前世,当爆出她非陈姨娘所生的事之时,她也找过陈姨娘,陈姨娘口口声声说嫡⺟容不下她,不过,以她对嫡⺟的了解,嫡⺟也许乐于侯爷后院少一个女人,但是她从来没将这些姨娘放在眼里,更何况有必要拿她的⾝世作文章吗?
若说,前世她在福恩寺遭到暗杀乃因⾝世,她不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永宁侯的女儿,不但没机会知道前世她死于何人之手,很可能这一世也会不明不⽩死于此人手上。总之,如今她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自个儿的实真⾝分。
隔⽇,季霏倌结束每⽇的晨昏定省,离开季老夫人的德晖堂,不声不响地来到陈姨娘的舂香居,正巧见到陈姨娘又对着最宝贝的木匣子发呆——木匣子里面是一个系着两个墨⽟铃铛的墨⽟葫芦,墨⽟葫芦只有大拇指那么大,而墨⽟铃铛约是它的一半大,两者放在一起显得有些突兀。
“姨娘又在想外祖⺟了吗?”季霏倌对这个匣子不陌生,陈姨娘每隔一段时⽇就会拿出来看了又看,可是,彷佛这里头蔵了什么秘密,害怕教人见到似的,果然,下一刻她就见陈姨娘急忙阖上匣子,收起来。
“你来了啊。”
虽然陈姨娘言明此乃其⺟遗物,季霏倌以前却怀疑这与姨娘的初恋有关,不过有了前一世的经历,如今她有不同想法——这会不会与她的⾝世有关?
“见着外祖⺟留给姨娘的匣子,就想起我出生的事,我是早产儿,当初情况想必很凶险吧?”
陈姨娘站起⾝,拉着季霏倌在软榻坐下,而此时大丫鬟柚心已经送上一盏茶。
“倒也谈不上凶险,只是提早两个多月生下你,担心你活不下来。”
季霏倌喝了一口茶,状似随口一问:“为何会提早了?”
“当时隔壁院落遭到窃贼侵⼊,我住的院落被惊动了。”
“隔壁院落住了什么人?为何引来窃贼?”
“…我如何得知?除了住进驿馆之时,为了院落的安排与那位官夫人碰了面,我们就再无往来谈。”
“是吗?若是我,必会弄清楚隔壁住了谁。”
“…我只是个姨娘,人家可是有⾝分的官夫人。”
季霏倌可以感觉到陈姨娘无意间透露出的不安,知道自个儿不能再穷追不舍,以免教姨娘生出疑心,于是转开话题,聊了一会儿眼下京城流行的⾐饰图样,便告退回了澄清院。
她是否是永宁侯的孩子,最清楚的人莫过陈姨娘,可是她也知道想撬开陈姨娘的嘴巴太难了,这关系陈姨娘在永宁侯府的地位,所以前世,陈姨娘死咬着不放,如今她凭什么在毫无蛛丝马迹的情况下让陈姨娘吐实?不过,无论如何总要搞清楚当时的情况。
她在陈姨娘这儿毫无进展,就只能从当初随侍陈姨娘的人下手,眼前就有一个人——前世出卖陈姨娘的王婆子。然而若从府里的人下手,就会教人察觉她在调查十四年前的事,这很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烦。
不过,想找到府外相关的人实在不易,离府的奴仆往往是遭了罪,不是送到庄子,就是卖给人牙子,因为主子恩赏放出府,或是自筹赎银出府的可谓少之又少。可是,这是寻查真相最适合的一条路,她也只能试上一试。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如叶暗中调查半个月后,终于寻到石婆子,此人当时与王婆子同为耝使婆子,无法近⾝伺候陈姨娘,但终究亲眼经历那段驿馆的⽇子,多少可以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在如叶安排下,季霏倌来到平民老百姓聚集的城南之地。
“石婆子,这位就是四姐小。”
石婆子恭敬的行礼,随即请季霏倌上座,亲自奉上一盏茶。
“石婆子,如叶想必已经告知我今⽇来此的目的。”季霏倌开口道。
“是,当初侯爷在武成侯的帮助下,终于如愿从南都调职⼊京,此时陈姨娘已有七个月⾝孕了,理当留在南都将孩子生下来,可是陈姨娘怕侯爷一进京就把自己忙忘了,坚持可以跟着上路。我们到了宜津驿馆,已费时半个月,侯爷和夫人觉得太慢了,又恰好陈姨娘⾝子不适,便决定他们先行进京,陈姨娘待⾝子好一点再跟上来。”
这一段季霏倌略有耳闻,可是知道得倒没有如此详尽。
“我们待了三⽇之后,陈姨娘就催着继续赶路,可是陈姨娘的嬷嬷觉得应该多休息几⽇,而此时驿馆来了一位十分贵气的官夫人,也着肚子要回京,准备在驿馆休养半个月再慢慢北上。这位官夫人有几名侍卫随行,侯爷夫人连一个侍卫都没有留给陈姨娘,陈姨娘觉得若能与她结伴同行更为稳妥,便改变心意待下来。”
季霏倌不由得心跳速加。“那位官夫人也有⾝孕了?几个月?”
“不确定,不过我看样子大约八个月左右。”
“那位官夫人答应跟陈姨娘一起结伴同行吗?”
“我不知道陈姨娘是否向那位官夫人提起此事,不到三⽇,就发生窃贼闯⼊驿馆一事,还好那位官夫人随行的侍卫很厉害,将窃贼打跑了,只是,因为那夜一的惊动太大,那位官夫人和陈姨娘同时动了胎气,生下孩子。”
同时生下孩子,且都是早产儿,只差半个月…“我听姨娘说,生产的过程很凶险?”
“是啊,若不是那位官夫人的侍卫太厉害了,只怕无法在一个时辰之內找到两个有经验的接生婆。”
“这个我知道,后来呢?”
“那位官夫人待了五、六⽇之后,趁着夜⾊悄悄离开了。”
“为何要悄悄离开?她刚生下孩子,⾝子不是还很虚弱吗?”
“我不清楚…对了,她离开的那⽇早上,曾经抱孩子来找陈姨娘。”
“抱孩子来找陈姨娘?”
石婆子点了点头“她们在房里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她们说什么?”
“不知道,当时连陈姨娘的嬷嬷都被赶到房门外。”
若非至关重要,那位官夫人何必在离开前特地去见陈姨娘?虽然不能肯定此事是否跟孩子有关,但是⽇前陈姨娘说不清楚对方的⾝分,这一点有待商榷。
“我刚出生时,石婆子可曾见过我?”
“姐小早产,⾝子很虚弱,陈姨娘保护得密不透风,甚至连我们起程离开时,还特地抬了轿辇进院子接陈姨娘和四姐小。回府之前,除了陈姨娘的嬷嬷,只怕没有人见过四姐小长什么样子。”
季霏倌看了如叶一眼,如叶立刻送了一个荷包给石婆子,她代石婆子若再想起什么事,再让人传消息给如叶,便带着如叶离开。
为了不教人知道她来这儿找石婆子,她刻意将府里的马车留在茶楼外面,让驾车的老陈进茶楼喝茶听说书,毕竟上书铺子挑书需要很长时间,总不能让人傻傻的在马车上等人。因此这会儿当然只能步行回茶楼。
“姐小…”话到了嘴边又打住,如叶一直谨记管事嬷嬷的教导,当奴婢的绝对不可以太好奇了,可是搞不清楚状况,做起事来又难以周全。
“我想找到那位官夫人,是因为姨娘曾经说过,若非那位官夫人找来的接生婆,她无法顺利将我生下来。那位官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岂能连她的⾝分都不知道?”
这一点她老早就猜到了,嫡⺟恨不得陈姨娘不要顺利生下孩子,绝不可能事先为她备下接生婆,而陈姨娘在宜津人生地不,若非有人相助寻了有经验的接生婆,很难顺利生下早产儿。
“原来如此…看样子,若不回到宜津驿馆查探,只怕找不到那位官夫人。”
没错,为今之计,只能试着重回当初出生之地,查阅驿馆留宿名册,还有找出当初的接生婆,说不定能查出更多的事情。正好一个月后她要随祖⺟回老家参加堂哥婚礼,路上会经过宜津。
“姐小,这边是往茶馆,书铺子在另外一边。”
季霏倌连忙收住脚步,不好意思的对如叶一笑,走着走着,竟然忘了。“我们若不去书铺子一趟,陈伯可能会担心我们⼲了什么坏事。”
“这倒不会,陈伯并非心思活络之人,只是不去书铺子,万一有人关心此事,发现姐小本没去过书铺子,这就不好了。”
季霏倌赞赏的挑起眉“你机灵。”
如叶嘿嘿嘿的笑了,神气的扬起下巴,就在这时,一阵吵闹声传来。
“你这个人真是不讲理,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荷包被偷儿扒走了,并非有意⽩吃你的包子。”
“姑娘见了包子就往嘴里塞,也不先掏银子,这不是摆明吃霸王包子吗?”
“我可是…笑话,不过几文钱,我还会付不出来吗?你派个人去前面的书铺子请云先生,云先生会帮我付银子。”
“若是姑娘真的认识云先生,应该知道云先生如今不在京城。今⽇姑娘若付不出银子,就跟老头子走一趟衙门。”
季霏倌如今严格要求自己——少管闲事,少引人注意,可是见人有难,且是这种只要用银子就能解决的小问题,视而不见实在有违她的良心…念头一转,她便移动脚步走过去,掏出一锭银子给包子店老板。“老伯,够吗?”
怔愣了下,包子店老板眉开眼笑的道:“够够够,太多了。”
“剩下的就留在你这儿,以后若遇到有难的,老伯若能通融就通融。”季霏倌说着转向急红脸的荣清宁。“城南这里龙蛇混杂,姑娘在这儿还是当心一点。”
“谢谢你,你是…”
“小事一件,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告辞了。”季霏倌可不想在这种地方曝露自己⾝分,还是赶紧带着如叶去书铺子。
荣清宁歪着脑袋瓜想了又想,为何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姑娘,没有银子就别站在这儿。”包子店的老板已经认定她是骗子了。
荣清宁气呼呼的做了一个鬼脸,转⾝走人。若不是因为荣家有家训,在外面行走不可将荣家的名头挂在嘴边,更不可做出让荣家丢脸的事,要不她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姐小岂会受到这样的侮辱?
虽然重获一世之后,季霏倌行事转为低调,不喜出风头,没事更不会到人前晃,可是为了调查自个儿的⾝世,盼着从这些后宅的女人口中搜索到一点点十四年前的消息,她还是不愿意错过京里权贵聚集的赏花宴。
不过,因为过去的⾼调,她的出现还是免不了引人注意,还好连输了几盘棋,得了一些冷嘲热讽,她的光彩就渐渐暗淡下来,另一方面,因为她与人为善,总是笑脸人,倒让以前总是对她敬而远之的姑娘乐意与她亲近了。
“你知道那几个姑娘为何在棋盘上杀得六亲不认吗?”
开口的是齐莹然,她是武成侯唯一的女儿,因此虽为庶女,却深受宠爱,这与季霏倌的情况有点相似,季霏倌也是永宁侯唯一的女儿,不过季家其他两房还有好几个女儿,季霏倌在季家不如齐莹然珍贵,而今能得老夫人疼爱,全是她自个儿争气、谋划。
“为何?”她还真不知那些平⽇要好的姑娘为何此时厮杀得气氛如此肃穆,不过,大夏从前朝到后宮都喜下棋,在权贵之间,借着下棋展现自己是一种引人注意的手段,尤其对庶女来说,嫁谁掌握在嫡⺟手上,不能不逮着机会为自己争得更多筹码。
“你不知道几位皇子要选妃了吗?”
一顿,季霏倌觉得很困惑“棋盘上争得你死我活与皇子选妃有何关系?”
不曾见过她傻里傻气的样子,齐莹然的兴致更⾼昂了。“今⽇有许多夫人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得上话,若能得她们青眼,争不得皇子正妃,侧妃也许有机会。”
原来如此,前世她恣意在这种场合将别人打趴了,惹得人人对她不喜,她只当她们小家子气,输不起,未曾放在心上,竟没想到她教人误会了。
“不过,她们只怕⽩费心思了,皇子侧妃虽是妾,却不是普通人家的妾,考虑的不见得比正妃来得少。”
“道理从来不是深奥难懂,可惜少有人能看透。”
齐莹然惊奇的瞪大眼睛“说得真好!”武成侯府与永宁侯府有三代情了,两家孩子多有往来,不过季霏倌总是教人难以亲近,齐莹然虽有不少机会见着,却不曾试着与她闲谈,今⽇一聊之下,倒觉得是个可的朋友。
“然儿,你怎么躲到这儿?”人还未现⾝,荣清宁的声音已经到了,可是一眨眼之间,便见到她挡在两人前方,下一刻她似乎发现什么,弯⾝将脸凑到季霏倌前面,惊喜的道:“真的是你!”
“你们认识?”齐莹然好奇道。
“还记得前几⽇跟你提起差点被拉到衙门的事吗?当时就是她帮我解围。”
齐莹然立刻明⽩过来。“她是永宁侯府的四姑娘——季霏倌。”
荣清宁福⾝行礼“季四姑娘,那⽇多谢你出面解围。”
“你已经谢过了。”
“不够,连恩人是谁都不知道,谢与不谢无异。”荣清宁再一次行礼。“我是荣清宁,从来没想过会有偷儿敢扒我⾝上的荷包,害我进京之后第一趟出门就败兴而归,除了一颗包子,什么都没吃到。”
齐莹然补充道:“宁儿不久前才从边关回京,她是荣大将军的女儿。”
季霏倌知道荣大将军,他是大夏镇守西北最有名的大将,也是敬国公的弟弟。
此时,有丫鬟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不好了,湖边有死人…”
死人…季霏倌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跳了起来,快步朝着湖边的方向而去,齐莹然和荣清宁见了也赶紧跟上。
当她们赶到湖边,落⽔之人已经被救上岸了,可是人是昏不醒的。
“恐怕来不及了。”救人上岸的人摇了头摇。
“慢着,我瞧瞧。”
季霏倌推开救人上岸的公子,一古脑的将她在现代所悉的救急方法搬出来——先保持呼昅道通畅,清除口、鼻內的泥沙,呕吐物等,接着抱起她的腹,背上头下的进行倒⽔这动作,然后再施作心肺复苏术…此时她忘了自个儿⾝在何处,一心想救人,因为前世她忙着跟人家在棋盘上厮杀,以至于当她听见此事,姗姗来此,已经错过救急的⻩金时间…
这溺⽔的女子应该是今⽇举办赏花宴的主人晋侯府的丫鬟,与她毫无关系,为何她非救不可?她心知自己,无非是想证明今生并非前世,虽然重获一世,但是內心深处总担忧摆脫不了前世,她需要经由某件事的改变来证实今生并非前世。
“咳!”溺⽔的人终于有反应了,而此时晋侯府的丫鬟也带了大夫赶过来,季霏倌赶紧退开来,让大夫进行接下来的处置。
此时她才发觉,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她⾝上,毕竟她刚刚对个姑娘又抱又亲又庒的,做些奇怪的举动后,居然把人救回来——不想出风头的,结果还是大大的出了一回。
季霏倌恨不得将自个儿隐蔵起来,可是有两道目光实在太強烈了,她不由得抬头一看——左孝佟——前世被她用计换掉的未婚夫君…
她的思绪不由得回到前世遭到暗杀的前一⽇,她在福恩寺后山的桃花林遇见他。
“你可以陪我下盘棋吗?”
她为了摆脫他,刻意制造她与夏建枋有暧昧的假象羞辱他,得辅国公府退亲,可是此刻他看她的眼神却是平静而温柔。
她没有问他为何出现在此,他是特地来找她下棋的吗?反正,这些都不重要。她默默无声的陪他在桃树下对弈,这一战,⾜⾜用了一个时辰,他第一次输给她。
他对她一笑,起⾝道:“放了你自个儿吧。”
她怔愣的看着他转⾝离开,半晌,缓缓的将目光移回棋盘上,竟见到黑⾊棋子排出一个字——和,他是要她与夏建枋和离吗?
眼泪,悄悄滑落,他们明明早已成了两条并行线,他却一直将她放在心上…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他对她的情,今生无以回报,若有来世,她会加倍还给他。
“季四姑娘,你真厉害,竟然将人救活了!”荣清宁动的抓住季霏倌。
“是啊是啊,真的好厉害,你是如何将她救活?”齐莹然也好奇不已。
季霏倌怔愣地回过神来,连忙拉着荣清宁和齐莹然往回走。“没什么,我曾经在庄子上见过有人如此救回溺⽔之人。”
“可以教我吗?”
“我也是。”
“我只见过一次,自个儿也不练,今⽇能将人救回来,有一半是幸运。”
“我看你很练啊。”
“是啊,你就教我们吧。”
“好吧,我再想想应该如何将我所知道的传授给你们。”
她已经走很远了,可依然感觉得到那两道強烈的目光,深深的,彷佛要将她刻在脑海…只论今生,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他想必不知道她是与他有婚约的未婚,他怎么可以如此嚣张的看着她?无论真正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但人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怎么会有如此唐突的举动?还是说,他知道她是谁吗?湖边那么多人,想必有人知道她的⾝分,他听见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像个登徒子似的看着她,若是教人瞧见了,只怕闲言闲语跟着来,而吃亏的永远是女子…
算了,她承认好了,其实她也不是很讨厌他,比起前世,她觉得今生的第一次接触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