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引蛇出洞
“相公,我今天穿的⾐服好不好看?”
“好看。”
“相公,我今天的妆发好不好看?”
“好看。”
“相公,你看我戴的首饰好不好看?”
“好看。”
“你觉得我今天穿的鞋好不好看?”
“好看。”
“嗳!你就一句好看想敷衍我,太没诚意了!”佟若善说是这么说,但笑得两眼发亮,一副就是深受丈夫宠爱的模样。
“你怎么样都好看,不穿更好看。”最后一句话,刑剑天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只有两人才听得见。
下流!她无声的一啐,面上带笑。“相公,你这话说得真褽人心窝,能嫁你为真是我这一世最大的福分,我愿与你比翼双飞,在地连枝,生生世世如那藤与树,生也,死也,到死,永不分离。”
“真的?”他的黑瞳灿亮。
“假的。”佟若善笑得可开心了,彷佛天上星辰全朝她涌来。
“阿善…”刑剑天声音略沉。
“这一生都还没有过完,⼲么要想到下一世,好好的过完今生才能期待来世呀,说不定没两年你就厌了我,拥着新人笑満怀,男人的痴情是神话,人的一生很难遇到一回。”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幸运儿。
她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她相信人定胜天,却不信爱有永恒,现实又实际,先爱了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她把婚姻当事业在经营,同在一条船上就要同舟共济,破除万难。
她不确定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爱刑剑天爱到愿意为他死,她只知道目前来说,她对他是有情的,而且⽇渐增加,人的感情是相处来的,只要他一直待她好,没有二心,她也会真诚相待。
“我不会。”他会是那个神话。
“不会抛弃我还是不会对我好,早早找了下一个…哎哟!你做啥拧我!”这男人的脾气真暴躁。
刑剑天恨恨地作势要咬她。“小妖精。”但落在她粉颊上的却是一阵细吻,把一向泰然自若的小女人吻出一张大红脸,臊得睁大杏目睇了他一眼。
“说好了做做样子,你别给我玩大,咱们是引蛇出洞,不是让你席地而,尽吧些坏事。”佟若善可没大方到让人观赏活chun宮,露天⾚⾝的做起野鸳鸯,地上的野草可扎人了。
自从佟若善拿到账册之后,他们所居住的正屋不时发生教人啼笑皆非的小破事,惹得他们不得安宁,譬如半夜出的猫叫声,连叫了好几天让人没法好好安睡,捉了一只来两只,隔⽇又来四只,数量以倍数增加,还有,有下人泻肚子,一个、两个、三个…
派人去查了,才发现井里竟有十多只猫尸。
最教人无法忍受的是最近一次,居然连⽩⾐女鬼也来了,每隔两、三天便出来晃一圈,而且一定会被胆小的下人看到,尖叫声不断,引得人心惶惶,人人闻鬼⾊变。
于是绘声绘影的新版流言又传出来了。
开始有人说那是死去的三名前头夫人,她们觉得死得太早很不甘心,又看见丈夫无限柔情的宠爱另一个女人,她们既嫉妒又怨恨,所以以女鬼之姿回来,想要带走新夫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刑剑天的底线,谁也不能踩!一踩必死,他绝不允许有人伤了他最爱的女人。
在佟若善的百般磨下,甚至使出美人计⾊,以及对隐⾝暗处一再出招的幕后之人感到不耐烦,所以他考虑了几天,同意了子的计策,用自⾝为饵来钓出大鱼。
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凡是做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不是查不到,而是看要不要查到底。
女人的直觉是很敏锐的,还是来自同的怨念,佟若善接收到了,果然一试便试出端倪。
“我们要到城外的庄子住几天,大嫂你来不来?”
一般来说,⾝为寡妇的孀居女子会温言婉拒,没有丈夫的女人跟人家去什么温泉庄子,何况对方还是成亲没几⽇的小夫,还在热炕头上呢,巴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块,多她一个多煞风景。
可是陆婉柔不但毫不犹豫的一口应允了,出行规模比小两口还要盛大,人家就两辆马车,一辆坐着夫俩,一辆载着丫鬟和行李,小厮及随侍则骑马,而她则带了十几个丫鬟、婆子,出动了七辆大马车。
到底谁要到庄子,谁又是顺便,真是分不清主次。
好笑的是,一到了温泉庄子,陆婉柔居然以女主人自居,佟若善尚未发话,她便开始指派差事,把庄子的人当府里的下人使唤,更教人傻眼的是,她居然把小夫的居处拆开,一在东,一在西,而她就住在离刑剑天最近的屋子。
看到这样的安排,刑剑天的脸都黑了,他二话不说地让随侍将他的东西移到佟若善的屋里,并严噤陆婉柔过来探访。
看到她这样的行径,他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的说她是出自于关心了,亲娘都不会做到这分儿上,何况是亲疏有别的大嫂。
“谁说夫恩爱要作假,还没娶你之前,我就想带你来庄子走走,这儿的温泉对女人的⾝子好,一会儿我们去泡泡,活络活络一下气⾎。”刑剑天说得暧昧,他从后方将娇柔的她纳⼊怀里,低头轻吻着她⽟⽩的小耳朵。
“不会被人窥偷吗?”一想到暧呼呼的地热⽔漫过⾝体每一寸肌肤的感觉,佟若善有些心动了。
他目光一冷,瞥向树丛后露出的一截珍珠⽩⾐裙,说实在的,他很不⾼兴被人惦记,除了他的子。“有我在,谁敢多看你一眼,我就挖了他的眼睛给你泡酒喝。”
庄子里里外外布置了五十多人,有明的、有暗的,全是他的人,训练了多年,皆是经过事的。
“呿!别恶心我了,谁敢喝眼珠子泡的酒。”佟若善指着不远处的枣树,枣花正开着。“倒是我看到那棵树上有个蜂窝,我们可以摘下来做蜂藌酒,或是用藌蜂泡酒。”
前者滋容养颜,后者补气,两样都是好东西。
“好。”他毫无原则的宠溺。
她心暖的一笑,⾝子一转,侧脸贴着他厚实的膛,听着他规律有力的心跳声。
“阿天,你对我真好。”
“我以后还会对你更好。”刑剑天抱紧她,用⾝子温暖她。
“为什么?”此话一出,佟若善自己也傻住了,接着她自嘲的笑道,以前她总认为大多数的女人很奇怪,老爱问为什么,没想到如今她也成了其中一人。
他一笑,口跟着鼓动。“因为我爱你。”
“嗄?”她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古人不是都很含蓄吗?她一时有些无措,眼神出现片刻的慌,但随即心口有股暖意流出。
“就是因为爱你,才希望你一直过得好,我会在我有生之年尽可能的宠你、怜你、疼你,让你不后悔嫁我为。”这个子是他抢来的,所以他会更加珍惜,视为心中宝物。
佟若善动容地与他十指相扣,大手与娇嫰小手,很明显的黑⽩两⾊,却不突兀。
“只要你一直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阿天,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有一天我会比你爱我更爱你。”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早已爱上他了。
“好。”刑剑天笑得快。
“傻乎乎的,什么都说好,也不怕被我卖了。”有夫如此,她还有什么好不満⾜的?男人不一定要长得好看,就算有些缺点也没关系,但一定要真心。
“我不就卖给我家阿善,还值钱的。”他连人带⾝家都给了她,赚到一个不赔本呀!
“贫嘴。”她噗哧一笑。
“哪里贫了,明明很有味,不信你闻闻。”刑剑天凑上前,张开嘴要她闻其味,却乘隙对着她的嫰颊吻了又吻。
佟若善尖叫着连连闪躲。“啊——别闹我,你弄得我満脸是口⽔,臭烘烘的,你这人真蔫坏…”
两人你追我跑,笑声飞扬。
但是有人喜便有人愤慨,躲在树后偷看的陆婉柔,见两人情意甚笃的嬉闹,心中顿时有把怒焰熊熊燃起,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可是跨出去的双脚仍是拉不住的往前走。
“你们两个也闹够了吧!在那么多庄稼汉面前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咱们将军府的门风一向端正,别被一些外来的习给带坏了。”武宁侯府门风不正,教出生放的女儿,她便是这意思。
“大嫂,你话说重了。”刑剑天的脸⾊不是很好看,沉冷的眼瞳隐含一丝怒气。他可以允许她说他,但不许她辱及子。
一看向小叔,陆婉柔的眼神立刻柔得可以滴出⽔来。“我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人在背后说嘴,男儿志在建功立业,不要拘泥內宅一点小事,府里有我为你打理,你大可安心无忧。”
刑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说得话简直过了,浑然是子的口吻。
“大嫂的关心我心领了,我有阿善这个贤內助,自是万事不用发愁。”他闪⾝一避,避开她拂去他⾐服灰尘的手。
“她哪里贤了,要是真的贤良,怎么挑拨我们生分了?她没进门前,你可是事事都听我的,凡事让我为你张罗着,那时你作息多规律,每⽇睡得精神満…
“可是自从她来了,你就变了,以往卯时一到就起来练武的你,如今不到辰时不起⾝,以前一天不练上个把个时辰的法不罢休,现下也怠惰了,你每天醒来不是看兵书,推演行军布阵,而是陪着她胡闹,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刑剑天听她说得句句至情至、合情合理,男人因儿女私情而疏忽自⾝的锻炼,的确犯了兵家大忌,可是事有两面,不该单方面的责备某人,她口口声声的大义多了私怨,义正辞严中有着攻讦,虽然她没有说出一句佟若善的不是,但话里尽是对佟若善的不満,她甚至将一切的错怪罪到佟若善⾝上,以突显自己的不可取代,暗示着她容不下新妇,要他做出选择,其实陆婉柔有自信他一定会选她,因为她是他大哥的遗眷,为他大哥守了多年未再嫁,为了他大哥、为了情义,他不会也不可能弃了她。
“不是我变了,是你不希望我变,我有我的子,我自己的小家,不可能不变,我的生命多了一个值得我珍惜的女人,我愿付出一切守着她,让她只为我喜。”大嫂变得连他都觉得陌生,或许这才是她的本。
“剑天…”那我呢?!你把我搁在你心里的哪个位置?陆婉柔很想开口问,但话到喉头又噎了下来,这张薄薄的窗纸不撕不破,一撕就完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就不是情深意浓。
她很想他爱她,但是两人的⾝分不允许,一旦逾越了叔嫂那条线,他们都要万劫不复,受万人唾弃。
“请叫我小叔,大嫂。”该守的礼法不能。
“你…”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大嫂,相公要带我到湖上泛舟呢,你要不要一起来?”佟若善再也忍不住出声了,男人是她的,她别来痴痴行吗?
“这种天气要去泛舟?”陆婉柔的声音突然拔尖。
佟若善又堆起一副纯善的笑脸。“舂光明媚,⽔⾊如茵,湖岸旁的桃花开得朵朵,这种好⽇子不泛舟要⼲啥?咱们还能摘些桃花煮桃花羹。”
“剑…小叔,泛舟是小孩的玩意儿,你一个大男人站在小舟上摇橹多不象话,我不许你去。”他应该在大船上风而立,数千古英豪之风流,对她扬而笑。
她的一句“我不许你去”让刑剑天的脸⾊倏地变得更难看,寒意立现。“大嫂,你管太多了。”
“我、我管太多?”陆婉柔没见过他那么冷的眼神,好像她不再是将军府的人…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突然一阵微微菗痛,她不自觉抬手捂着口。
“大嫂,你只是大嫂,不是相公的亲娘,我们好意邀你一起泛舟游湖,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娘上⾝的扫我们的兴?好歹相公才是一家之主,你一个內宅妇人凭什么管个大老爷。”她还真当自己是盘菜呀!
“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都是她,他们原本融洽的关系才会越来越僵。
“大嫂,你吼的人是我的子,请你自重。”刑剑天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子说,她一个外人,凭什么教训他的子。
“我不是你的大嫂,我不想当你的大嫂,我要、我要…”当你的女人有那么难吗?
“大嫂,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去了。”就连佟若善也沉下脸,出言警告她要谨言慎行。
有些事大家都知道,但是不一定要说出来,一旦说破了,大家都难堪,⽇后没法相见。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陆婉柔忿恨的瞪她一眼,随即转⾝走开。
这还不是拉仇恨的起点,只是开端。
一会儿,新荷初栽的湖面上,一叶扁舟轻巧划过,吃⽔不深,漾起阵阵涟漪。
庄子上种了两季稻和若⼲果树,从靠近河道旁挖了条沟渠引⽔成湖,舂天种藕,秋天收成,湖里的荷花刚长叶未见花,一片片的荷叶在湖面上铺开,未闻花香先有诗,美景如画。
坐在小舟上的刑剑天和佟若善也不划动,由着小舟任意飘流,两人相依偎谈心说笑,对着湖里的鱼群指指点点,不时小打小闹,笑语如珠。
站在岸边的陆婉柔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惬意神情,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心中的妒火就要庒抑不住而噴发。
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她明明比任何人都要爱他!
但是真正让陆婉柔陷⼊狂疯是⼊夜后——
“嗯…不行,我不行了,你快出去…哦!我…我受不住,你这野人…轻点…”佟若善觉得全⾝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刑剑天低笑道:“我又从莽夫变野人了,阿善,你也太不中用了,亏你还是医者,怎么不做些大补丸给自己补补?”
“补…补你的头,补再多也被你采补给昅光了!”她气不⾜,他的气却太旺了。
“阿善,替我生个像你一样⽩⽩嫰嫰的娃儿,我会一辈子疼宠你们…”
一道踉跄的影跑出温泉池,情动的刑剑天瞳眸眯了眯,迸出冷意。
陆婉柔的心好痛,痛到无法气,他居然要她替他生孩子?!她不许!他的孩子只有她能生,别的女人不行!
想起两具紧紧结合的⾝影,那一声声的低昑轻,她再也受不了了…刑剑天是她的!
佟若善非死不可,就像之前的那三个,妨碍她的人都该死,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一回到屋里,陆婉柔马上吩咐道:“珊瑚,立即调二十个人过来,还有,通知武宁侯夫人,我要和她碰面,她之前和我谈的事我同意,越快越好,我不要等了,时机就在眼前,这一次我要彻底解决!”
“老炭头,到了没?”
“快到了。”
“老炭头,到了没?”
“快到了。”
“老炭头,为什么还没到,山泉寺不是在城外而已吗?”佟若善快急死了。
“夫人,我们才刚出城,少说要大半个时辰,你稍安勿躁,坐好了,老炭头赶车又平又稳,绝不会颠着你。”吆喝一声,老炭头手里的马鞭挥得英武,一如他赶驴车时。
“我要快,不是稳,我不怕颠着,你只管赶路,越快越好!”她很急呀!半刻都耽搁不得。
“好!夫人坐稳了,老炭头要让马车飞起来了。”老炭头再一扬马鞭,马⾝一痛的马儿发出嘶嘶声,扬蹄狂奔。
原本平稳的马车忽地颠急,摇摆得相当厉害,车轮子辗过一截烂木头,弹跳了一下,坐在马车里的佟若善也⾝体离椅地往上一弹又落下,发丝因摇晃而有些凌。
“夫人,你别急,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夫人是有福气的人,老天爷会保佑她。
“我也想不急,可是一想到受伤的是大哥,我的心就是怎么也静不下来,老记挂着不知伤得如何?”没亲眼见到难以安心,古代的医术那么落后,一点点小靶染就有可能要人命。
武宁侯府的下人来报,世子佟仲到山泉寺为亡⺟办一场⽔陆道场,他前几⽇就⼊住寺中,斋戒茹素,念经超渡,打算连做七七四十九天,好为亡⺟尽一尽为人子的孝心。
谁知他一早起来,居然心⾎来嘲想到后山逛一逛,偏偏前些时⽇刚下过雨,山势土软,他一个踩空往下一跌,松软的土石也跟着滚落,大大小小几百斤的石头、细砂便庒在他⾝上。
他的头破了,脚折了,⾎流不止,昏不醒的躺在寺里的襌房中,全⾝流出的⾎快把他浸成⾎人儿。
下人要她尽快赶去,看能不能救世子一命。
佟若善确实说过她不是大夫,只会救命,任何外伤都难不倒她,可是內部震伤她却束手无策,即使是现代医学也救不了被摔烂的脏器,除了器官移植再无他法,所以她非常担心,暗暗祈祷大哥只是外伤,没有內出⾎或脏器破裂,否则医好了也会留下终⾝带疾的后遗症。
“老炭头,再快点!”还是太慢了。
“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要翻车了。”再急也要留住小命。
山泉寺位于京城西郊五十里处,有位明空大师禅法精妙,精通佛理,受万人景仰,寺里香火鼎盛,绵延不熄,每⽇往来的信众多不可数,只为听明空大师讲道。
“夫人,你要静静心,心不静,待会儿怎么医治世子?”老炭头安抚道。夫人若是先了,别人哪能不,定心骨得先稳住了才行。
“事不关己,关己则。”佟若善做了几个深呼昅,直到她摊开手,确定手不再发抖才停止。
“夫人,世子到后山⼲什么,他不是应该到道场等大师念经吗?”要为亡⺟办法事要的是诚心,哪有心情游山玩⽔。
青芽的疑惑提醒了心绪混的佟若善,她此时才用上脑子。“常和与常安还跟在他⾝边吗?”那两人会武,若真有事会拉兄长一把。
这次跟出来的是青丝和青芽,一个细心有耐,可以帮着上药和包扎,一个⾝怀武功,兼任保镖,至于较沉稳的青蝉则留在府里镇庒牛鬼蛇神,不让人随意进出他们的院子,而生⽑躁的青桐容易坏事,佟若善就没带她了,省得她帮不上忙反而惹上祸事。
“不清楚,来的好像是侯府的门房,他说得很急,一说完就走了,奴婢来不及问。”青芽当下也没想到要多问,只急着要通报夫人,武宁侯府世子是夫人嫡亲兄长,轻忽不得。
为什么不是常安或常和来报信,难道事有蹊跷?“一会儿到了山泉寺都警醒点,一有不对劲就出声。”
“是。”青芽和青丝同声应道。
马车⼊山了,顺着山路往上,隐约可看见盖在半山的庙宇,⽩墙红瓦,屋顶两侧是一公一⺟两只嘲风兽,中间是三仙贺寿,大巨的盘龙柱隐隐约约,雾气盘空。
“夫人,要不要知会将军一声?”青丝总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眼⽪直跳。
佟若善想了想,摇头摇道:“他最近事也多,常忙到半夜才回府,别再拿这事儿烦他了。”
边疆暂无战事,皇上并没有要刑剑天赶回边城的意思,似乎要将他扣在京城,免得争位的皇子们看上他的兵马,不过放完婚假后,刑剑天又回到兵营兵,目前人在城外三十里处驻扎的腾骥营,两、三天才能回府一趟。
“将军怎么突然这么忙,将军前阵子不是空闲得很,还说想上山打猎?”青芽也觉得有些奇怪。
“听说兵部丢失部分兵器,皇上要他去查。”佟若善也觉得一颗心慌得厉害。
都已经打草惊蛇了,就等着蛇出洞好逮住蛇头一举成擒,可是在万事倶备的节骨眼居然冒出个事来,简直太不寻常了,难道陆婉柔手眼通天,连兵部都有她的人?
好不容易赶到山泉寺,佟若善一行人才刚走进寺內,尚未开口询问人在哪里,一位边走边抹泪的美妇便了上来,双眼肿红,似乎哭了许久。
“你们怎么才来,快,哥儿快不行了,快跟我去见他最后一面…”人一死,就不会和她儿子争世子之位。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梅氏,佟若善反而面露防备,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帮你娘做法事,我能不到场吗?好歹我也是现任的侯府夫人,我不来你爹还不休了我。”梅氏说得好不气愤,好像她也不想来,是侯爷強迫她非来不可,她勉为其难为侯府做面子。
“我大哥真的受伤了?”佟若善不放心的问。
梅氏不耐烦的挥手。“还有什么真的假的,⾎淋淋的被抬进寺里,很多人都瞧见了,那一⾝伤呀!真是惨不忍睹,你要再不去看一眼就来不及了,连明空大师都说伤得很重。”
“我去瞧一瞧。”佟若善一听,也顾不得真假了,带着两个丫鬟就往寺后禅房走去,山泉寺和天悬寺的格局差不多,她很快地便找到地方。
一推开门,浓浓的⾎腥味便扑鼻而来,她不由得蹙眉,再仔细一看,一个満脸⾎污的年轻男子躺在禅榻上,⾝上⾐服有多处破烂,每一个破口或多或少都沾染着污⾎,他已经连呻昑都发不出声音,只剩下口微弱的起伏。
“大哥?”
似乎听到妹妹的呼喊,只剩一口气的佟仲极为吃力的睁开肿的眼⽪。“妹、妹妹…”
“大哥,真的是你,你怎会受这么重的伤?!”不敢相信眼前几乎无法辨识的男人竟是亲大哥,佟若善头也没回地朝青丝伸出手,青丝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只紫青瓷瓶放到她的手中。
“我…不…你…走…”佟仲吃力的发出几个单音后,又无力的闭上眼。
“别说话,把药呑了,这是用一百多种药材炼制出的补气丸,它能补你的元气和精力,让你快速回复体力。”几十斤才做出五颗药丸子,全是精华,大补。
青丝递来一杯⽔,让扶起兄长的佟若善喂⽔呑服。
“…我…你走…快…不留…”他不能害了妹妹。
“什么走不走的,我听不懂,你也别说了,我什么也不会,只会救命,你把命给我,我救你。”佟若善一说完,便开解他的⾐服,有些伤已经和⾐服凝在一起,她只好用温⽔化开。“青芽,我的医药箱。”她的剪子和斜口钳、镊子也不可少,消毒杀菌、纱布球、五点零线、夹钳…
“是,夫人,你的医药…啊!我的手…”咚地的一声,医药箱从青芽的手上滑落。
“青芽!”佟若善回头一喊,以为她没拿稳。
“夫…夫人,我忽然全⾝没力气…”青芽腿双一软,突然跪倒在地,全⾝软绵绵的无法出力。
“怎么回事,你…”一道得意的笑声由梅氏口中传了出来,她往前走了两步,朝青芽撑地的手狠狠一踩,接着她瞪向佟若善,奷笑着道:“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们兄妹不顺眼已经很久了,你们就像一块割不掉的腐⾁老是着我,让我⽇也痛、夜也痛,一直想着该用什么方法割掉。
“你还没回侯府之前,我尚可容许这个愚蠢至极的世子,毕竟我的儿子还年幼,就让他多活几年,可是你回来后,不仅没按我的意思乖巧听话,反而是颗大恶瘤处处挑我痛处,事事刁难我,屡屡羞辱我,让我难堪,连我在府里的地位都岌岌可危,全是因为你!”
佟若善怒瞪着她,警告道:“别忘了我是谁的子,动了我,你能全⾝而退吗?”
聪明的大鱼没出现,却来了只愚不可及的小虾米。
“哼!死了就死了,还能再活过来吗?世人都会以为你是被克死的,我不找刑剑天讨命就不错了,他还能找我要公道吗?”多好用的理由,想都不用想。
“你打算怎么杀我?”佟若善说完,打了个手势,青丝马上低下⾝,将翻倒的医药箱翻正,从箱子里拿出剪子和消毒用具。
看着两人私下的小动作,梅氏笑得更大声了“你们不要有任何妄想了,里外都安排了人,只要你们一想逃,他们便会⾰杀无论,所以我劝你别动,还能多活一会儿。”
梅氏⾝后站了四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眼神极冷,鼓起的手背看得出是练家子,而在禅房外,也有数名神态相似的黑⾐人来回走动,有的佩剑,有的拿刀,还有人背着弓箭,杀气腾腾。
“我看你也不知道如何杀我吧,因为你梅仙瑶就是别人手中牵的一条狗,人家叫你往东就往东,叫你往西就往西,没了自己的主见还活着⼲什么!”佟若善撂完话,看向大哥,心头一惊,吓!这伤口⿇烦的,要花点功夫正骨再合。
“你…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那个会武功的丫鬟中了软筋散,那是针对学武的人才有用的散功药,你想指望她救你是不可能的!”每每想到那两扇被洞穿的门板梅氏便怒不可遏,为了那一对脚印,她被人笑得快抬不起头来,如今这个臭丫头终于落在她手上,她一定要好好磨折她!
“你把药下在香炉里吧,一开始我们只闻到腥浓的⾎味,没注意其中多了一抹杏仁味。”以燃香的方式让人昅⼊体內,不知不觉全⾝虚软,最后內力完全使不出。
“呵,你很聪明,可惜还不够聪明,不然也不会傻傻地自投罗网…等等,你在⼲什么?”梅氏一双凝烟眉忽地倒竖。
“反正闲着没事,顺手救人。”佟若善将针头穿过大哥翻起的⽪⾁,一拉、一扯,打个死结,剪线。
“不许救!把东西放下,谁准你救人了,你自己都是个快死的人了,还敢卖弄这种不成调的医术。”梅氏嘴上说得狠绝,但终究是个內宅妇人,真要她拿刀砍人她还真不敢,只敢虚张声势的喊上两嗓子。
“那就让我大哥死得好看些,你看他一⾝伤的多可怕,你瞧了不怕作恶梦吗?”佟若善继续合。
“你、你别想搞什么鬼,我会盯着你,等夜深人静时把你往后山一扔,再说你失⾜坠⾕,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怀疑了。”梅氏没见识过她的医术,以为她以往的救人只是夸大其辞,所以也没加以阻止,况且她也认为佟仲是活不成了。
“好理由。”非常完美的死因。
“我想的。”梅氏扬眉一挑。
“可惜那个人不这么想,她不会让我死得容易,你的美好愿想怕要落空了。”再打一剂青霉素。
在无数次的失败后,佟若善终于做出具有青霉菌的抗生素,装在⽔晶研裂的针筒中,她只有这么一支针筒。
“什…什么那个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切的行动都是由我一人策划的…”梅氏想表现出自己无所不能,可是一急就心虚,眼神飘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