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当耿柏恩再度回到家中时,全身散发着酒气,摇晃着身子,连一步都走不好。
“怎么喝得这么醉?”孟佳梨搀扶着他往房间走去,好几次差点被绊倒,好不容易才将他顺利安置在上。
“我没喝醉,谁说我喝醉了?我酒量好得很。”耿柏恩抗议的大喊。
“好好好,你没喝醉,我去拧巾给你擦擦脸。”孟佳梨轻哄道,才转过身,手腕却被他扯住往后拉,瞬间跌入他怀中。
“不要哄我,我不是小孩子。”耿柏恩的脸庞被酒染上薄薄的红晕,一双眼却异常的明亮灼热。
“我没哄你,你乖乖的。”明明就像个小孩子。孟佳梨好笑的看着他耍赖的模样,耐着子道。
“我不要,我要你陪我。”他忽地拥紧了她,好像怕她消失了似的。
孟佳梨的心一阵触动,瞬间柔软成一摊水般,安静的依偎在他怀里,低声道:“好,我陪你。”
一种奇异的沉默弥漫在他们之间,他就这样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佳梨,其实我不想恨你。”就在孟佳梨以为他睡着之时,他突然开口。
孟佳梨浑身一震,沉默的等待他的下文,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太大力,就怕惊扰到他的思绪,让他回到那个恨她的耿柏恩。
耿柏恩停顿了好几分钟,才又缓缓开口“那天雨好大好大,我看到你站在窗帘后却对我的叫唤无动于衷,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人…”
孟佳梨猛的抬头,讶异的看着他“哪天?你说哪天?”她印象中并没有这一天啊!
耿柏恩却像没听到她的质疑,继续道:“后来,爸跟我去投靠外婆,我知道爸很苦很苦,他为了还债,夜不停的辛劳工作,直到吐血还不愿意休息,医生说,他的肝脏布了大大小小的肿瘤,无药可医,只能减少他的疼痛。可那疼痛却像条恶毒的蝎子,镇在他身体骨骼中四处螫咬,让他每分每秒都处在痛苦中,他的肚子因为腹水越来越肿大,脸颊四肢却逐渐消瘦,只剩骨头,可恨的是,我却无法代替他受苦。”
“别说了,柏恩,都过去了。”她看过癌末病患,知道那种痛苦,对耿柏恩必须面对父亲死亡的过程只有心疼。
“可你知道吗?我知道他最痛的不是身体,是心。”耿柏恩失焦的目光突然锁住了孟佳梨的脸庞“是被好友背叛,连累孩子不得温的痛心。”
他脸上深刻的痛楚让孟佳梨的心狠狠痛,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脸颊。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恨你们?为什么要让我恨你?为什么让我这么痛苦?”耿柏恩的质问一句句都像刀刺进她的心口,让她快要窒息。
“不是这样的,我爸并不想那样做,他只是太爱我才会犯下让他毕生后悔的罪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孟佳梨第一次在他面前泣不成声,再也无法伪装坚强。
“别哭,我会难受,不要哭。”他轻轻的捧起她的脸,重逢后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对待她,让她的泪水更加无法遏止的落下。
“柏恩,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抚平你的伤痛,但是相信我,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就绝对不会背弃你,我从没有背叛过你!”孟佳梨哽咽的宣誓。
耿柏恩没有响应,只是低头深深吻住了她,好像要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借着这一次全数宣而出。
泪水咸咸的滋味与酒的气息混合成一种醉人的cui情剂,空气中弥漫着旎的氛围。
孟佳梨只觉得自己在他温柔的碰触下前所未有的悸动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因他而躁热发烫,期待更多更多。
“叫我。”他的声音低沉感,双手探入了她的衣衫之中。
“柏恩…柏恩…”几乎是立即响应,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声音中带着浓厚望。
“宝贝,喔…我的宝贝。”他的吻温柔却急切,滑到她洁白的颈项着。
她情不自的仰起脖子向他,任由他在自己的肌肤上烙印下点点殷红,好似一朵朵盛开的樱花,灿烂炫目,一如她现在的娇态,为他而美丽。
当他将自己深深埋入她之中时,一团强烈的情感在她心中爆发,只能哭泣着重复低语“相信我,相信我…”好像想要将这句话刻在他心头。
而他的响应只是更狂烈的占有她,将锢在内心深处的渴望完全的解放,借着酒的掩护,放心的回到最原始的爱情面貌,用生命去爱着…
静谧的午后,香浓的咖啡香气在装潢古典的咖啡店中飘散,孟佳梨拿着手上的咖啡搅拌,轻轻的在杯中搅动着,垂下的浓睫遮去了眸中的情绪,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你瘦了。”杨子谦心疼的看着她消瘦的双颊,眉头紧紧的拧起。
“有吗?你不要故意讨我开心喔。”孟佳梨打趣的弯弯,女人没人讨厌被说痩的。
“好吧,至少你还笑得出来,我放心多了。”杨子谦松开眉心,叹了口气。
“子谦,对不起。”孟佳梨放下搅拌,朝杨子谦诚挚的道。
“干么跟我道歉?”他好笑又惊诧的问。
“我不是故意这么久都不跟你联络,只是一切都还处于混乱期,所以我本来是打算等安顿好再找你叙旧——”
“傻瓜,我都知道,我们之间有必要这么见外吗?”杨子谦温和的笑笑,完全没有不悦的神色。
孟佳梨一直知道他对自己的宽容,感动的抿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道歉了。”
杨子谦拿她没辙的摇摇头,不过心情真的放松了不少“佳梨,其实我这次来台北,除了看看你过得如何之外,也顺道去看了赵伯伯。”
“赵伯伯还好吗?”提到老人,她连忙关切的问,很担心听到恶耗。
“放心,他现在接受标靶治疗,控制得不错,他要我替他问候你,还有谢谢你。”
“你没告诉他吧?”当初她只说是耿柏恩良心发现,所以才把地还给赵伯伯以报儿时曾经照顾过他的恩惠,并没把实情告诉他,否则以他老人家的脾气,应该宁愿自杀也不会同意。
“他是要谢谢你替他费这么多心思,介绍那么好的医生给他。”杨子谦很想不顾一切的告诉赵伯伯,但毕竟自己答应过盂佳梨,所以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举手之劳而已。”孟佳梨举起手看了看腕表,一脸抱歉的道:“子谦,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在外面待这么久。”她还想回去准备晚餐呢。
“你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杨子谦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
“是我自己愿意的。”她轻声道。
“你以前是个热爱工作,喜欢大自然的女孩,从来就不是个宅女,这样被囚在狭隘世界的你,怎么可能是自愿的?”他根本不相信,忍不住道:“佳梨,干脆跟我回去——”
“子谦,我已经是耿太太了,我要守护的,只有我那个家。”
“那也算是个家吗?”杨子谦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我还记得他在婚礼上是怎么羞辱你,我不相信你在那个家会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别说了,你不了解他。”她轻轻微笑,眸中没有任何苦楚,反而带着点点甜蜜,让杨子谦觉得有点刺眼,一股酸气情不自的直往上冒。
“我了解,他根本不是男人,若真是男人就直接找伯父报仇啊,找你宣算什么?”他越说越气愤,声音不自觉的扬高。
“子谦,他对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很多时候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爱情,有时是藏在细节中的。”孟佳梨无法一一说明自己的感受,但她知道那些都是真实的。
例如,即便冷言冷语,却总是会推掉应酬,尽量回家吃晚餐,又例如,说要折磨待她,却又在发现她晕倒之后的隔天,请了两个佣人。
她的心因为这点点滴滴而盈了甜蜜,虽然目前为止,耿柏恩还是无法放下仇恨,但她会慢慢等待的,即便必须耗上一辈子,她也无悔。
“你…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太扭曲了,这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吗?
孟佳梨美丽的瞳眸中光四溢,角扬起的笑容彷佛照亮了那张略微憔悴的脸庞,专注的回视着杨子谦道:“我从来没变过啊。”
杨子谦愣了愣,思索着她这句话的意义,心脏又狠狠的痛了,或许他自己一直都很清楚,但却始终自欺欺人,认为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迫于无奈,而非爱…
“既然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呢?”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人一样幻想她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认为这次肯定能说动她离开而感到可笑,轻叹了声,深深凝视着她道:“你太傻了。”不过,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放心,傻人有傻福。”孟佳梨朝他眨眨眼,下一瞬间却突然脸色发白,胃中好像有什么在翻滚似的,涌上了一股灼热的酸气,让她连忙弯身,举起手捣住自己的,试图阻挡那阵阵的恶心感。
“佳梨,你还好吗?”杨子谦大惊,赶紧起身走到她旁边,担心的问。
孟佳梨维持同一个姿势好一阵子,等那阵翻滚退去之后才缓缓坐直身子,放下捂着的手,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反胃。”
“等等,你该不会——”杨子谦狐疑的思忖半晌,随即出了震惊的表情。
孟佳梨只是浅浅微笑,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
“不可以,你不能怀孕,佳梨,你不会这么傻吧?你的状况根本就不适合怀孕生子。”更别说处于这种充仇恨的婚姻之中。
“我知道。”她举起手拍拍杨子谦,站起身道:“我们改天再聊。”
“佳梨!”杨子谦对着她的背影懊恼的喊了声,一抹不安开始在口蔓延。
不对,她才不知道,她根本就是在敷衍他!
这丫头怎么这么傻?不行,他不能让她一错再错,没能阻止她结婚,他不能再让她坠入另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
杨子谦跟着起身买单,心事重重的快步走了出咖啡厅,却没注意到落地窗外的一角,两道身影正同时自廊柱后走了出来,其中一道妖娇的身影正紧紧拉扯住想要追上前的另一道窈窕身影,两个人似乎发生了剧烈的争执,可没多久,又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双双往反方向走去,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太太,这让我来吧。”孙婶急着想把孟佳梨手中的梳子拿到手中。
“不用了,宝宝习惯给我梳,你去忙别的吧。”孟佳梨婉拒她的好意,继续替孟宝宝梳着。
“那好吧,如果你觉得不舒服,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喔。”孙婶不太放心的叮嘱,毕竟老板当初高薪请她们来,可是严格要求不许让太太累到,任何事都不许她做。
她们都没见过这么疼爱老婆的丈夫呢,而且还不许她们在太太面前提起他的代,浓情不人知,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孟佳梨微笑点头,虽然心中觉得好笑的,替狗梳是能多累?但也隐约感觉到这是耿柏恩变相的关心,所以欣然接受了。
那一天他酒后吐真言之后,虽然隔天似乎就什么都忘了,依然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耿柏恩,但从突然出现在家中的佣人判断,他应该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哪有人一边说要折磨人家,一边还请人来帮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