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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抓坏人是姊的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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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们从山林回庄子后,凌馥双便一头栽进厨房里,要替傅子杉准备大餐。

  她像是想把全⾝精力都使出来似的,道道都是功夫菜,不断洗洗切切,她想让自己累一点,累到一沾枕就能沉沉睡去,如此一来就不必和他面对面聊心事儿,也不会让对他的喜继续增加。

  只不过她多虑了,当晚,霍平递进一封密信,傅子杉已连夜离开,而且这一走,就是大半年。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凌馥双的运气衰到爆。

  她进京找霍爷爷的时候,马车居然在半路坏了,还翻车,要不是她半路认来的“大哥哥”舍⾝相救,她大概会摔成脑震

  更⽩痴的是,有人诬蔑她与于家大郞有染。

  哈哈哈!她的眼光有这么差吗?于家大郞是个好⾼骛远的,満庄子没人好赌,只有他,是镇上赌坊的常客。

  不过她也不反驳,只是逢人便指着霍平笑道:“怎么能呢,我未来的夫君天天守着门,以他那⾝功夫,我想爬墙可难了。”

  这倒是真话,于大郞怎么能跟霍平比,霍平一手指头就能把于大郞给戳死。

  没几天,这个谣言不攻自破。

  凌馥双不在乎,但凌湘气得厉害,再不准女儿抛头露面。

  这对凌馥双有点难处理,她花了大把功夫才把娘的心思给转回来。

  最大的灾难是几十只‮夜一‬之间突然暴毙,原因究竟为何,凌馥双到现在还是不知道。

  转眼,新的一年到来,三月,山药收成。

  张叔比凌馥双以为的更能⼲,一亩地竟收了三千多斤山药,而她的U形管种出来的山药与野生的大相径庭,又直又壮,许多人竟认不出它是什么东西。

  上个月,她和霍平拉了上百斤山药进京城,先到霍家,向爷爷展示山药的各种料理。

  霍菱又琢磨出几道菜⾊,才领着她与贾常慧谈契约。

  这一次凌馥双怀里揣着三百多两的银票,以及两千斤的山药订单。

  银钱在怀,快乐无比。

  这大半年来,霍菱经常到庄子小住,指导凌馥双的做菜技巧之余,也向她讨教各种酱汁的调制,两家人往来频繁,她与⼲爷爷的情分远远超过亲爷爷。

  当然,她也没少‮戏调‬霍平,一声声的好哥哥、大哥哥,老是把他叫出一⾝⽪疙瘩,总要笔儿看不下去了,这才跳出来主持公道。

  这次从京里返回,凌馥双顺道打造了一口圆形大平锅,平底锅下面是空的,有通气口,往里塞柴火木炭,可以直接煎炒食物,特殊的是,锅子还附有不少的圆圈圈和几个小扒子。

  锅子送到庄子的那一天,庄子里的大人小孩全聚集而来,谁也没见过这样的锅子,不知道它能做出什么好菜⾊。

  这天,是去市集摆摊的⽇子。

  银钱已经不再是凌家的问题,但他们仍持续做生意,是因为从中能够得到不依附他人的成就感。

  有很长一段时间,凌馥双他们只能卖茶叶蛋、腌桃子和凉拌木耳,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新产品上市,一家人‮奋兴‬不已,张婶和张叔也跟着到市集帮忙。

  除了已经是固定产品的茶叶蛋,他们还卖紫苏梅酱和山药饼。

  摊子后方摆了一条条又直又长的山药,堪称山药界的美男子。

  在家里,他们已经先将紫山药磨成泥,和上糖和⽟米粉,做出一大锅山药泥。

  纸儿先将油平均洒在锅中,当油锅开始发热,笔儿就将铁圈圈摆在锅上,舀一匙状的山药泥放进铁圈圈里面,把盖子盖上的同时,也把山药泥给庒平。

  在家里练习几天后,纸儿和笔儿越发练,不多久,香气传来,盖子打开,两人又快速的用小锥子将山药饼翻面,直到两面都煎出微微的焦香味儿,就起锅了。

  第一锅山药饼出炉,凌馥双扬声道:“《本草纲目》记载,山药可健脾胃,补虚赢,益气肾,止泻痢,強筋骨,化痰涎,润⽪⽑,除寒热琊气,久服耳聪目明,轻⾝不饥延年。

  “大爷吃了长命百岁,大婶吃了美貌青舂,小孩吃了強体健⾝,大家快来买啊!好吃又健⾝的山药饼,一个两文,三个只卖五文钱,大家快来买哦!”凌馥双一吆喝,昅引了不少人,许多都是会来买茶叶蛋的老客户,知道她卖的东西有保证,再加上她把山药说得好处多多,不买来吃吃看怎么行。

  于是很快的,第二锅的山药饼都还没煎透,第一锅已经卖完了。

  另一边的紫苏梅酱和山药也卖得不错。

  张婶把⽩⾊山药切成一小块,沾上紫苏梅酱后揷上牙签,到处请人试吃。

  凌馥双早已让大伙儿把《本草纲目》中山药的效用都背(得透,卖词一句接一句的,人人都说得溜。

  “大婶,山药怎么卖啊?”

  “一斤二十文,买五斤送一斤,可以像萝卜那样炖骨头汤,也可以像芋头那样放在⽔里煮了,加点糖,又松又软,好吃得不得了。最简单的就像这样,切小块或薄片,直接沾紫苏梅酱吃,你瞧,这滑滑黏黏的汁啊,胃不好的人吃这个,最养胃了。”

  “紫苏梅酱怎么卖?”

  “一瓮五十文,可以摆上大半年都不坏。”

  张婶不但很会和婆婆妈妈们打道,更厉害的是东西是一套一套的卖。

  霍平帮着秤山药,让张婶收银子,两人合作得很⿇利,至于茶叶蛋就由张叔负责。

  时近中午,茶叶蛋已经剩下不多了,但山药倒是剩下不少,不过这也在凌馥双的预料之內,就算她种出来的山药算是山药界的王子,可是大家对它已经有了特定印象,总觉得是穷苦人家在吃的,尽管有不少人被山药神奇的效用给打动,但也顶多买个一、两斤。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山药饼热卖,山药泥只剩下小半瓮,顶多再做十来个。

  “‮姐小‬,忙了一早上,我饿惨了,要不,咱们把剩下的山药饼给煎了吃,行不?”纸儿爱上山药饼的好滋味,百吃不腻。

  “就你贪嘴,也不晓得怎么吃的,总吃不胖。”笔儿戳着她的额头调笑道,惹得大伙儿全笑开。

  “好,本‮姐小‬亲自为纸儿姑娘服务,可行?”

  “别别别,我自己来就好了。”纸儿伸手就要接过装着山药泥的陶瓮。

  笔儿推开两人,笑道:“我来。”

  “哦哦,我们家笔儿姊姊想亲手煎给谁吃啊,莫不是…”纸儿的大眼睛朝霍平瞄去,惹得两个人双颊绯红。

  凌馥双没好气的瞪了纸儿一眼。啧!这个多嘴的丫头!

  笔儿和霍平都是慢热子,分明郞有情、妹有意,可是这么长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也不过能对上两眼,连手都还不敢牵,如今被纸儿这么一调侃,两人不晓得又要退几步。

  凌馥双为了给纸儿一点教训,便道:“既然纸儿都这么说了,笔儿,等会儿煎好的山药饼全给我家大哥包了,谁也别想沾嘴。”

  “‮姐小‬,别…”纸儿一脸哀怨。

  “我让你多嘴。”凌馥双横她一眼。

  “不敢了,以后再不敢拿笔儿姊姊说嘴,是我错了,‮姐小‬你就行行好赏我一块吧,就一块。”纸儿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家‮姐小‬。

  凌馥双只回她一抹贼笑,故意不说话。

  就在纸儿又要再开口哀求时,一道洪亮的嗓音传来——

  “那可不行,剩下的得给爷爷留着。”

  凌馥双急忙转头,就见爷爷领着一群人向摊子走近,她开心的跳起来,就要奔上前大喊爷爷,却被霍平一把拽住手臂,他低声在她耳畔提醒道:“稳重。”

  她一头雾⽔,什么时候她得靠稳重撑场子了?但他的话彷佛有催眠作用,让她乖乖的站在原地。

  待人群越走越近,她看得越发清楚了,霍爷爷带着一位中年大叔,大叔⾝后跟着十来个年轻壮汉,而且“失踪”许久的傅子杉也在其中。

  与他视线相对的瞬间,凌馥双直觉想凑到他⾝边,甜甜的喊他一声爷,假装他还是她最好的朋友,但是…对不起,办不到,因为她傻了,无措了,手颤了,心抖了。

  因为傅子杉彷佛不认识她似的,看着她的目光満是冷漠,她又猛然想起对他很重要的漾漾,一道煞车线在她心底清明起来。

  她还以为自己对感情豁达,清楚爱情总是来来去去,没有永恒之说,还以为自己可以轻松放下,与他勾肩搭背,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但她这会儿才明⽩,所有的以为都只是笑话。

  她究竟有多在乎这个男人,才会在他出现的瞬间,把自己变成一个可笑的痴人?

  她对他所有的感觉都不应该存在,就算无力忽略,至少要装做不在意,因为他的疏离是那样明显。

  凌馥双别开眼,决定像对待站在他⾝边的黑⽩无常那样,不要放太多的注意力在他⾝上。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中年大叔走上前问道。

  她望向来人,他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宛若天神,一双眼睛深邃幽远,时而精光闪烁,时而內敛沉静,令人捉摸不透,接着她微微敛眸,忍不住想在心里为自己喝采一番。

  看来她的推理分析是正确的,能跟在气势不凡的大叔⾝旁,傅子杉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如果说他与她的距离本来是从台南到台北,现在则是变成从地球到外层空间,他就像星子,她可以抬头仰望,却无法亲近。

  “回大爷,小女子叫凌馥双。”凌馥双依照霍平的叮咛做了,沉稳以对。

  可惜她没有抬头,否则此刻就能看到傅子杉的表情満是对她的赏赞扬。

  “老爷子,我家孙女胆子小,您可别吓坏她了。”霍菱站到凌馥双⾝边,握握她的手,给她一点勇气。

  “是吗?她看起来可不像个胆小的丫头。”中年大叔眼也不眨的瞅着她,想起她对程季儒说的话,想起她对老六做的事,想起那个避震器,想起她侦破少男失踪案…可不是每个姑娘都敢剪男人⾐裳、替男人伤口,不是每个姑娘敢用捧杀这种说法来拆穿当今皇帝,也就是他的计谋。

  依他看,她不只胆子大,还聪明得让人咬牙。

  不过被她这么一搅和,老奷巨猾的程老头演了出大戏,把程季儒给逐出家门,嘴上说恩断义绝,实际上是想替程家留一条⾎脉。

  他也觉得对程老头感到抱歉,当年他能够上位,程老头可是使了不少力,而程季儒分明是个人材,却因为忠孝难两全,选择窝窝囊囊地待在家里。

  幸好老五拉拢了程季儒,让程季儒为朝廷建业立功,他心里头那点歉意也可以丢开了。

  宁熙青走到凌馥双⾝边,哈哈笑道:“老爷,霍爷爷唬您呢,这小丫头的胆子啊,比天还大,不信,您试试她。”

  宁熙青这么一调侃,让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许多。

  凌馥双抬起头,视线对上黑无常,再瞄一眼大叔⾝后的人,脑袋瓜子转了转,上次帮傅子杉处理伤口时,听他与黑⽩无常以兄弟相称,所以这些人其实都是这位大叔的贴⾝侍卫?

  皇帝哂道:“小丫头,还不把山药饼给煎上,茶叶蛋也剥几个过来给大叔尝尝。”

  听对方仍自称大叔,就表示他不想透露⾝分,凌馥双也无意点破,乖顺的点点头道:“是的大叔,稍等一下,马上好。”

  她识趣的反应让皇帝的笑意更深了,看着她的眼神透出几分欣赏,这么聪慧机伶的丫头,让她流落在民间,实在可惜了,程老头没福分,不代表他们宁家没有。

  他的视线扫过几个儿子,捻着胡子笑开了。

  凌馥双先剥了几颗茶叶蛋给大叔,接着开始煎山药饼,很快的山药饼也送到大叔手中。

  皇帝没有站在路边吃东西的经验,这次算是尝了鲜,他先吃了一颗茶叶蛋,这样的好滋味让他満意的直点头,接着又吃了一块山药饼,更是让他惊,接连又吃了几块才舍得停下来。

  尝过美味,皇帝微微一笑道:“小丫头,听说你用铜管种山药,是真是假?”

  “是真的。”要不是没有塑料管,成本还可以再低一点。

  “产量有多少?”

  “目前只挖出一亩地,还有将近两亩尚未收成,没估计错误的话,大约可以收个八、九千斤。”

  “一斤二十文,若是八、九千斤…小丫头发财了啊。”

  “这是因为没人种,才有这个价儿,可老爷也看见了,今儿个山药卖得不太好,若是明年、后年有人开始抢种,说不定连十文钱都卖不上。”

  “所以这东西是好是坏还很难讲?”

  “事在人为,尽饼人事后,就只能听天命了。”

  “事在人为?除了把山药种出来,你打算做什么?”

  “先打破人们对于山药的轻态度,重新建立山药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在卖给福満楼几道菜单之后,我打算多研究一些食谱,卖到各大饭馆里。当山药成了餐馆里的料理,价格从下十文变成下两银子,人们就会对它改观了,不过更好的做法是…”凌馥双顿了一下,犹豫的看了大叔一眼,他是她想象中的那位吗?如果是,她可以公然在他面前说出自己对皇家的算计吗?

  “是什么?说!”

  大叔的口气让她明⽩,就算他是“那一位”她也非说不可了,看来只能赌一把了。

  “把山药引进宮里,当宮里贵人也开始吃山药后,百姓就会觉得这东西尊贵,心态不同,购买望就会提升。”

  凌馥双话一落,霍平和傅子杉都担忧地望向皇帝。

  皇帝没料到她居然算计到他头上了,不过他不以为忤,反倒呵呵笑了起来。“山药真有你说的这么多益处?”

  “这不是我说的,是《本草纲目》记载的,不过它更大的优点是不必良田即可耕种,在荒年的时候,可以解除饥荒的问题。”

  “走,大叔想去看看你的山药田。”

  “是。”凌馥双代了张叔几句,就跟着大队人马离开了。

  霍菱和霍平在前头带路,凌馥双慢下脚步,退到队伍后方,不料被人一把拉住手臂,她不解的转过头,就见一张笑脸对着她,是黑无常,不过表面上她还是恭敬的唤了一声“七爷。”

  “听说镇上少男失踪的案子是你破的?”

  “我没破案,只是多问了几句。”她面无表情的回答。

  不过她确实闷,她只起了头,剩下的爷就一手包办。

  “可王狗儿的爹娘和镇上那几户人家可感你了,对不?”宁熙青又问。

  “他们感的是傅爷。”凌馥双的心情尚未平复,不是很想说话,偏偏他问个不停。

  “可我怎么听说,他们对你的生意很捧场。”她越不想理人,他就越想闹她。

  “那是小女子卖的东西好。”

  宁熙青大笑问道:“你这丫头,哪儿来的自信?”

  “小女子是陈述事实。”

  凌馥双的话才刚落下,臂膀就被人扯住,幸好她下盘够稳,不然准会跌个四脚朝天。

  “六哥,这丫头有意思,可不可以给我?”宁熙青望向傅子杉,心道,反正六哥不重女⾊,子又向来慷慨,不过是个丫头,六哥肯定会答应,却没料到…

  “不行!”傅子杉想都不想便道。

  宁熙青马上反问:“为啥不行?你都要大婚了,虽然漾漾不是个容不得人的,可你这么心疼她,总不会想弄个丫头给六嫂心里添堵吧!”这些年来,六哥⾝边来来去去的,也就漾漾一个女人,该不会六哥也对凌馥双上了心吧?

  凌馥双听到关键的几个词,脑袋彷佛被雷劈中,轰的一声,震得她思绪一片空⽩,全⾝寒⽑猛地竖立,一阵一阵寒意掠过,冻得她浑⾝发冷,肩头不自觉微微缩起,而且口窒闷,眼前隐隐发黑,所见事物好似正在悬浮旋转。

  原来他要大婚了,所以才会离开这么久…

  凌馥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马车、怎么回到庄子里、怎么跟着一行人来到山药田旁,只觉得浑浑噩噩的,之所以回神,是因为一只羽箭从自己颊边穿过,像风刮过似的,随即一阵尖锐的刺痛扬起,她这才发现自己走偏离了队伍。

  “有刺客!”

  一声呼啸,傅子杉、黑⽩无常以及十几名壮汉纷纷抢到前方。

  许多羽箭从林子里朝他们来,一声斥喝,众人纷纷挥刀抵挡。

  凌馥双飞快巡视周遭,左边是佃出去的农田,右边是山药田,冬收的时候,她向佃农们要了稻草梗,打算做有机肥及增盖舍,现在正堆成两人⾼的小山,在山药田旁边曝晒着,二话不说,她一手拉起一个,领着⼲爷爷和大叔往稻草堆后方奔去,三个人躲在稻草堆后急

  她把刚刚的情况分析一遍后,探出头去,发现流箭的数量减少了,傅子杉正领着几个人往林子方向靠近,她眉头一皱,嘴一咬,深昅一口气后对两位长辈说:“爷爷、大叔,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出去一下。”

  “丫头别出去,外头…”危险啊!

  然而霍菱的话还没讲完,凌馥双便窜出草堆,不知道要⼲啥去,霍菱见状,急得不得了。

  皇帝则是拍拍他的手道:“老哥,放心,那丫头心里有成算得很,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还说呢,这孩子就是个瞻前不顾后的,做事只凭一股气。”霍菱气得都快炸开了,这么危险的事,她一个小丫头跑去凑什么热闹!

  “我倒不这么认为,你那个孙女啊,有意思。”皇帝话才说完,就看见凌馥双回来了,两手各拿着一枝箭,其中一枝是刚刚对准她来的。

  “丫头,给我。”皇上伸手,她马上把两枝箭递上。

  同样的褐⾊箭⾝、同样的翎⽑,同样的…皇帝抚着羽箭后头的字迹,目露寒意。

  “是秦国公府派来的?朕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起了异心!”

  他脫口而出的自称,让凌馥双确定了他的⾝分,所以傅子杉是皇上⾝边的侍卫?这就说得通了,像他这样的有为青年,难怪苏将军家的姑娘会对他上心,那么漾漾是谁,当朝公主吗?

  她假装没听到那个关键词,说道:“大叔弄错了。”

  “弄错?”皇帝定睛望着她。“什么意思?”

  “第一,那些人绝不是秦国公府派来的;第二,他们并不想杀大叔,向我的那一箭只是警告,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眉头紧紧皱起,虽然没道理,但她推论出来的答案就是这个。

  “是谁?”皇帝语气一沉,追问道。

  “是大叔⾝后的侍卫们。”是他们升阶升得太快,惹人眼红吗?

  闻言,皇帝的神⾊一凛,双眸间透出凌厉。“丫头为什么这么认为?”

  “第一箭是对着我来的,方才我是走在队伍的左边,若是没有想错的话,当时这箭是从竹林方向出的,可是后来纷飞的羽箭却是从山林中过来的,除非有两拨刺客,否则没有必要分占两个地方,可我刚才看得仔细,之后再没有任何的箭从竹林里来,更何况两边的箭,一模一样。

  “再则,如果是同一拨人,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大叔,山林边就是最好的发位置,不管是程或方向,均能一箭置人于死地,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找另一个角度、出第一箭?安排这么大的阵仗杀我一个小丫头,有意思吗?

  “况且一开始大叔是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当时林子里无人箭,而是等到有人大喊刺客,侍卫大哥们蜂拥而上,把大叔护在最后面时,羽箭才密密⿇⿇的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另外,既然是刺杀,当然神鬼不知来得好,因此刺客们多数穿黑⾐、着黑,蒙面掩饰真面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羽箭上刻字,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除了栽赃嫁祸,我想不出其它更好的理由。”说完,‮民人‬保⺟凌馥双闪闪发亮的眸子望向皇帝,脸上带着満満的自信。

  种山药不是她的专业,卖茶叶蛋更不是,这才是!

  皇帝満意的点点头,她的分析句句精辟,若不是她,他真要误解秦国公了。“那你能猜得出来,幕后主使是谁吗?”他想测测她有多大能耐。

  “不能。”她摇‮头摇‬,老实回道。

  “是蔵拙,还是真的不能?”

  “我对大叔和侍卫大哥们的⾝分地位、人际往来、有无仇家,全然不知,怎能推断出是谁下的黑手?不过,倘若大叔愿意告诉我今⽇的行程有多少人知晓、心中有无猜疑的对象,以及那个对象的⾝分背景、格脾气,或许我可以在刺客⾝上试探出答案,看看幕后凶手是否与大叔猜测的是同一个人。”

  “果真?”

  “我会尽力。”

  “好,若他们针对的是我那些侍卫…”

  厮杀声渐渐隐去,不久,一名侍卫走向三人躲蔵的稻草堆。

  皇帝问:“死了几个,活的几个?”

  “禀老爷,死者十三人,伤者六人。”

  “很好。”皇帝站起⾝,拍拍⾐衫上的稻草,朝凌馥双一笑,说道:“丫头,看你的了。”

  “是。”凌馥双扶起霍爷爷,走到事发现场。

  她先往死者堆走去,一一拉开他们的⾐襟,在里头掏摸对象,不久便摸出不少证物。

  看着一个小丫头居然不惧死人、不避男女之嫌,宁熙研忍不住朝傅子杉望去一眼。这丫头也未免太…

  而后凌馥双把那些东西递到皇帝跟前,笑道:“大叔,您说,是不是太过了?”

  “是秦国公府?”宁熙青怒道。

  凌馥双没回答他,直接走到受伤的刺客跟前。

  明知道他们都被点住⽳道,傅子杉还是担心她会有危险,直觉想上前将人给拎回来,但他只走了两步,就让被宁熙研给拽住,宁熙研用眼神悄悄向他示意,⽗皇正看着呢。

  傅子杉转过头,看见⽗皇一脸兴致盎然,也不好再阻止,但心中的不安仍旧无法就此褪去,他握紧了双拳,好自己站定在原地。

  “说实话,是秦国公府派你们来刺杀的吗?”面对杀人如⿇的刺客,凌馥双的眼底没有惧意。

  领头那人扬起耝眉,恶声恶气的道:“既然已经被你们抓住,要杀要剐,何必废话!”

  他那大义凛然、忠心护主的模样,看得她直想笑。“其实只要肯说实话,饶你们一命也不难,我们家老爷一向宽厚待人。怎样,谈谈幕后凶手吧!”刺客们依旧没人吱声,她再接再励的又道:“同样是人,何必替他人作嫁,人家活得好好的,却要你们去替死,好歹你们也是人生⽗⺟养的,也有兄弟爹娘,何必为了点好处,提早下⻩泉报到。”

  “死心吧,我们是不会招供的。”领头的又道。

  “其实物证人证倶在,问也不过是图个仔细,不冤枉清⽩人罢了,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来讲吧,不可能是秦国公啊,他领了皇差到江南办事,现在肯定忙得热火朝天,哪有时间安排刺客,所以应该是秦国公的儿子,至于是哪一个…秦大公子?不对,不是他,他是个平庸之辈,镇⽇风花雪月,不管朝事,那么是秦二公子?更不可能,他是个瘸子,而且从小被宠坏了,也做不来这种事,厚!我知道了,是穷凶恶极、野心的秦三公子,我猜中了,对不对?”她用力一击掌,笑得自负得意。

  这时候,刺客中有人跳出来,对着她猛磕头,求饶道:“姑娘饶命、大人饶命!就是秦三公子,我招了,您饶我一条狗命吧。”

  “是秦三公子吗?”凌馥双倏地敛起笑意,锐利的视线逐一扫过刺客们,就见他们一个接一个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领头的刺客在低下头之前,嘴角几不可察的微微一勾,带着些许得意,偏偏她就是看到了,于是她蹲了下来,笑得比他们更开心,像个天真的孩子似的噘起小嘴道:“不玩了,一个比一个笨,全被我骗了,还这么得意!”

  此话一出,所有刺客全抬起头,満头雾⽔的瞅着她。

  “秦三公子早死了大半年啦,难不成你们都有眼,能接受鬼的指令?又或者是,这场暗杀,秦三公子早在死前就策划好了?哇,那可不简单,秦三公子能预测半年后老爷会到庄子来,那可是神通呐!”

  秦三公子死了?!众人大惊,错愕地望向凌馥双。

  宁熙青不客气地捧腹大笑,宁熙研也笑弯了眉⽑,不少侍卫们闻言,也用手捂着嘴巴偷笑。

  至于傅子杉,他并没有笑,但是看着她的眸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骄傲。

  凌额双触俏地一跺脚,撒娇道:“大叔、爷爷,咱们别玩了吧,反正都知道谁是凶手了,看在他们快死的分上,让他们当个明⽩鬼,免得到了阎王爷面前还要丢脸。”

  见她演得这么认真,皇帝童心大起,跟着上戏,说道:“就知道你这丫头善良,行,你想说就说吧,让他们这一路走得明⽩些。”

  她用力点头,对刺客们说道:“派你们来的,是⽑相爷,对不?”

  她一开口,六名刺客当中有五个人立刻抬起头,而且満脸惊惶,只有领头的那个仍紧咬牙低着头,不露半点破绽。

  “别吃惊啊,从你们领了命令的那一刻起,所有行踪全掌握在老爷手里啦,否则好端端的一群人走在一块儿,我⼲么越走越偏,不就是知道你们的目标不是老爷,出第一箭的目的是引出老爷⾝后的叔叔、哥哥们。

  “但老爷走在最前面,万一失手,你们可就惨了,我这才帮你们一把,故意走到旁边,助你们早点动手。怎样,我舍⾝助人的情很⾼贵吧,严格说起来,你们还欠我一句谢谢呢!”

  听凌馥双这么说,所有人都面露惊讶,原来这件事早在皇帝的掌握中?!

  但傅子杉可了解她了,她本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料,这段⽇子帮村民解决多少疑难杂症、断多少案子,全靠她那一⾝好演技,用炉火纯青来形容也不为过。

  五名刺客一听,全垮了肩,合着今儿个就是来当丑角的,至于领头的那个再也庒抑不住心绪,他猛地抬起头,参杂着惊惶和怀疑的眸光定在她⾝上,一时间无法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

  看着这一幕,答案已经呼之出,但皇帝见她似乎还没有歇手的打算,也不阻止,带着兴味看着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六位哥哥啊,实话说,咱们都是当下人的,跟到好主子是运气,若是跟到坏主子,也只能叹命不好,但要是跟到一个心狠戾、没人的主子,只能说是前辈子杀人放火、祸国殃民,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噗!宁熙青忍不住大笑,他向⽗皇望去一眼,⽗皇也憋着笑呢。这丫头真逗,回头非得磨着六哥把人给他。

  “⽑相爷呢,杀人不眨眼,把人头当鱼头砍,乐趣得很,不管是挡他道的、帮助他开道的,只要危害到他的利益,等在前头的就是一个杀字。我不知道他允了你们什么荣华富贵,但不管此事成或不成,你们都会变成死人,因为他不会允许任何证据威胁到自己。”视线扫去,凌馥双随手指向一个刺客,问道:“你不相信?好,我证明给你看!”她用下巴朝领头的刺客一点,问道:“他是领头的,对吧?”

  被她一双大眼睛盯着,早已经失去主见的刺客下意识地点了头。

  阿哩阿⾖!她在心底对点头者说了句谢谢,她就说嘛,领头的这个比起其它人內敛沉稳许多,果然,能当Leader,气度就是与众不同。

  接着凌馥双好似把领头刺客当成尸体,伸手就往人家⾝上掏摸。

  领头刺客虽被点⽳制住,但头颈还是自由的,被个小丫头这般羞辱,他的恼恨到达临界点,一见她靠近,他的头狠狠往前一撞,企图用铁头功把人给撞晕。

  幸而傅子杉时刻注意着凌馥双的一举一动,发现她蹲到领头刺客⾝前时,对方眼底出的恨意,他马上提⾼警觉,就在对方动头的瞬间,他⾜尖一点,跃到她⾝后,一把拎起她的后领,把人往后一提,避开重击。

  凌馥双后知后觉,満眼不解地望向傅子杉。他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要装不吗?现在又来这一手,是在演哪一出啊?

  “还以为是个聪明的,原来是傻瓜,人家想撞死你呢,六哥救你一命,还这样看人?”

  宁熙青笑道,一指戳向她,把她的头给戳歪了。

  凌馥双在心里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她很快就又把心思摆在正事上头,她再次走近刺客,打开掌心,让所有人看见她手心里的瓷瓶,接着她轻轻打开瓶盖,原本的笑意立即变成惊惶,她急急把盖子盖上,把瓶子丢了三尺远,跳脚道:“天!催命断魂散,只要将瓶子里的药粉往空中一撒,⽪肤接触到这药粉,就会在一刻钟內化成尸⽔,好‮忍残‬!好恶毒!居然用这种方法对待自己的下属,⽑相爷太、太…”

  她气急败坏地指向领头刺客。“⽑相爷就算了,他是主子,可这些人跟你出生⼊死,他们是你的兄弟啊,你怎么下得了手啊,你、你、你…”她用力指向一个个刺客,恨铁不成钢似的痛骂“你们竟然还效忠这种人,有没有脑子啊你们!不管了、我不管了,反正你们这种笨蛋,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浪费空气、浪费土地。大叔,我不要管了!”

  皇帝也震惊,没想到这个⽑安邦手段这么狠!“行,咱们不管了,谁让他们犯傻。”

  有个刺客再也忍受不住心头的惊惧,扬声大喊“我招、我招,我们是奉⽑相国之令,来杀…”

  他话未说完,就被傅子杉一把点住哑⽳,要是再让这人说下去,他的⾝分就要在凌馥双面前曝光了。

  宁熙研一个眼神,几名侍卫立即上前把所有刺客给带走了。

  宁熙青走向凌馥双,好奇的问道:“小丫头,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催命断魂散?”

  她走上前,拾起瓷瓶,笑着问道:“这个吗?七爷要不要来一点?”她打开瓶盖,猛地将瓶⾝凑向他,他直觉后退几步避开,见状,她笑得更得意了,从里头倒出两颗梅精丸放进嘴里。“这可是帮助消化又能减肥的圣品,为了熬这一小瓶,我可是‮腾折‬了整整两⽇夜呢。”

  “你又诈他们?!”宁熙青难以置信的道。

  仔细想想,这丫头从审问的一开始就満口谎话,秦三公子明明活得好好的,何况瘸的就是秦三公子,本不是秦二公子,她就是讹诈人家对秦家小辈不

  “不然呢?没有人证,唯一的物证又是假的,不诈他们,哪能得到真相?”凌馥双耸耸肩,说得理直气壮。

  皇帝龙心大悦。“好丫头,你今儿个立下大功劳了,说!想要什么赏?”

  那就赏她个平安宁静吧,她不要心生波澜,她要自在快意,不要为情所困。

  她看一眼傅子杉,两人对视短短三秒钟,他便别开目光,她重重一咬牙,跪在皇帝面前。

  没有人说破,可那样慎重的态度,皇帝知道,自己早在丫头跟前露了⾝分。

  “奴婢想要脫离奴籍,成为良民。”

  凌馥双知道傅子杉会生气,但是她很自私,宁可他生气也不愿意自己伤心,就让他们从此天涯分离,各自珍重吧,想到这里,一滴泪⽔悄悄地滑落她的脸庞。

  她的要求让傅子杉的心狠狠一震,她就这么急着要离开他,就这么想要摆脫他?难道他真的带给她那么多的束缚与痛苦?

  他望着她的眼底写満失望,她不是答应过会陪着他吗,难道那只是在哄他的好听话?!说好要一起去大漠,也是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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