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十⽇后,京城。
夜已深,一刻钟前,大齐皇宮北边的朱雀门无端走⽔,消息一出,立刻调度镇守在其它⼊口的侍卫前去帮忙救火。
不想,就在兵荒马之际,一群穿着黑⾊夜行⾐的刺客,兵分四路,选在同一刻,从皇宮四个方位的宮门闯进皇宮,开了宮门。
“有刺客!”
不多时,整座皇宮陷⼊了重兵戒备的状态,夜空中忽然爆了一声,亮起了烟火。
远处军营火光腾腾,邹定敷一⾝戎装⾼坐在骏马上,扬手一挥,即刻领兵前进皇宮。
与此同时,一批黑⾐刺客已经闯进宮中重地,分别在后宮与冷宮间穿梭来去。
这些⽇子以来,由于平陵侯挟太后之威,在宮中恣意横行,宮里本就人心惶惶,后又有皇后被废,改由贤妃掌权,后宮更是风声鹤唳。
是以,当这批黑⾐刺客闯进后宮,那些宮人与太监全吓坏了,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谁也管不上谁。
景华趁抓住了一名小太监,怒声问:“我问你,皇后人在何处?”
由于她蒙了面,⾝上又穿着夜行⾐,小太监没认出她的⾝分,只当她也是刺客之一,当下吓得跪地求饶。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皇后前些⽇子被废,如今被拘于玲珑阁。”
玲珑阁?那可是先帝时期,传闻有妃子上吊,后来传出闹鬼之说,便荒废了的阁楼,如今已成了冷宮。
一想到⺟后从一国之⺟,遭贬至那样的冷宮,景华心火一燃,转⾝就想朝玲珑阁走去。
不过另一道⾼大修长的人影,随即拦住了她。
“既然皇后目前安然无恙,那么她就不是最紧要的人。”沐荣罕见的对她露出严厉的一面。
景华暗暗咬牙,自己也清楚,在这节骨眼儿,她不该分神,只是心中难免牵挂着⺟后的安危。
“对不住,我错了。”她忍下了想奔去找⺟后的冲动,乖乖认错。
沐荣一双凤眸露在面罩之外,透出慑人的冷冽。“别忘了,我们只有这一次的机会,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过了今夜,你若不是重回太子之位,下场就只有死。”
景华握紧拳,用力地点了点头。沐荣说得没错,眼下不是感情用事之时,她还有更紧要的事得做。
与此同时,皇宮另一头的御书房里,轩帝正漏夜批着奏折。
这段⽇子以来,既要防备平陵侯对太后不利,又得应付被平陵侯收买或煽动的朝中大臣,轩帝着实心力瘁,很多事情是力不从心,没有多余心力照应。
轩帝心正烦着,掀开手边的茶碗一看,竟是见了底。“来人,上茶。”
不想,等了半晌,御书房外头静悄悄的,没半个人进来领命。
轩帝心下起疑,起⾝来到门边,喊着平⽇伺候的老太监“王福?”
等了又等,依然不见人影,轩帝心头一突,旋即推开御书房的门走出。
只见御书房外,已被密密⿇⿇的侍卫包围,那些太监宮人全跪在一旁地上,每个人红着眼眶,怕得直发抖。
“表哥,你也太不孝了,连着好些⽇子没进慈安宮探望姑⺟,把照顾姑⺟的责任全推到我⾝上,你这样都不觉得愧疚吗?”曹盛治在一群曹氏死士的簇拥下,慢慢从暗处走出,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曹盛治,你想造反吗?还不快点给朕退下!”轩帝眼神一寒。“若不是你用药控制住⺟后,又想藉朕去慈安宮探望⺟后时挟持朕,朕怎么可能不去探望⺟后。”
“原来表哥你全知道,看来我的计划真是不够周详,或者该说,表哥真不愧是大齐皇帝,睿智英勇。”曹盛治讪讪地说道。
“表哥,曹家帮了姑⺟这么久,当年我⽗亲还帮着姑⺟登上后位,更在朝中努力推波助澜,让表哥当上储君,最后终于能够登基为皇,这些恩情表哥也该偿还了。”
“说什么浑话!”轩帝怒斥。
“我⽗亲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曹家能够称帝,你当皇帝也刚够了,该换人了!”
说罢,曹盛治蓦然菗过⾝旁死士的剑,提步就往轩帝砍去。
轩帝一凛,即便他过去勤练武功,早年更曾随先帝出征,但那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登基之后忙于朝政,武功自然也跟着生疏了,更何况眼前的他还手无寸铁。
眼看曹盛治的剑就要劈在⾝上,轩帝心中一凉。
蓦地,剑尖被暗器打偏,反弹的力道之大,就连曹盛治的⾝躯也跟着打斜。
轩帝回过神,便看见一道⾝影翩然而降,面罩蒙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冽如冰的凤眸。
“你是谁?”轩帝惊诧的问。
“皇上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沐荣扯下面罩,不卑不亢的说道。
轩帝立刻记起这张俊美绝世的脸,惊道:“你是邹太傅领进宮的慕容止!”
“混帐东西,你是怎么闯进来的?”没能一举杀了轩帝,曹盛治气急败坏的怒吼。“你说谁是混帐东西?”
一道娇脆的声音传出,众人皆是一愣,曹盛治转过⾝,看见景华⾝穿夜行⾐,手中举着长剑,凛然的走过来。
见状,曹盛治怒不可抑的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饭桶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拿下她!”
等了半晌,还是不见侍卫有所行动,曹盛治气怒的转过⾝,不想,这一看才发现,那些侍卫与他从平陵侯府带进宮里的死士,竟然全部动也不动的杵在原地。
曹盛治愣了一下,随后怒斥“你们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沐荣笑了笑“侯爷莫气,纵使他们有心想帮侯爷,恐怕也动不了。”
闻言,曹盛治才发现事有古怪,那些侍卫与死士的脸,像是僵住了一般,除了眼珠子能转动,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你做了什么?”曹盛治惊慌失措的问着沐荣。
“他们中了我的『生莫愁』。”沐荣走向其中一名侍卫,抬起他的手,狠狠一折。
曹盛治脸⾊一⽩,当场吓得僵住。
“生者莫愁,也就是他们虽然活着,但也跟死了没两样,只剩下一口气,此后再也没有烦忧,因此我把此毒命名为生莫愁。”
转眼间,沐荣已连续卸了几名侍卫的手臂,刀剑落了満地,跪在一旁的太监宮人一个个晕死过去。
曹盛治这才明⽩,眼前这个男子不是一般人,后背一凉,当下转⾝想逃——但一把剑横上了曹盛治的咽喉。
“平陵侯这是想上哪儿?”景华冷笑,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曹盛治两眼瞪大,不敢相信才一眨眼的功夫,情势就完全丕变。
不可能!他不可能就这样输掉一切!
思及此,曹盛治慌嚷嚷“你要是杀了我,太后就永远不会醒来,景华,你要是不怕担上弑亲的罪名,你就尽管杀了我。”
怎料,景华不受威胁,反而笑了出来“你下的那些药,我自然有法子可解,你那些药,在慕容眼中不过是儿戏,你找来给皇祖⺟下药的人,能比得过沐门家主吗?”
“沐门家主?!”闻言,曹盛治傻了。
虽然贵为平陵侯,但曹家与民间本就多有接触,门下也不乏一些江湖人,对于武林各大门派自然不陌生。
多年前,曹盛治也想过拉拢沐门家主,只要底下有像沐门家主那样出神⼊化的使毒⾼手,他若想篡位那就更容易了。
只可惜,他出派去的人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沐门家主不知去向,没有人知其下落,他才死了这条心。
“你…你便是沐门家主?”曹盛治面露惊恐,一双眼直直瞪着沐荣。
沐荣笑而不答。
“皇祖⺟就不劳平陵侯费心了,至于你带进宮里的那些人马,以及安揷在朝中的曹家势力,我会帮着⽗皇一一拔除,你就安心的去吧。”
说罢,景华握紧剑柄,照着沐荣传授的剑法,当场傍了曹盛治一剑封喉。
“你——”曹盛治还来不及求饶,当场⾎流如注的倒地,不多时便断了气。
看着这一幕,轩帝大受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华儿,你几时…”轩帝打住了声,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在帝王家,当初为了顺利登上帝位,他手上也染了不少鲜⾎,兄弟阋墙这些事更是没少过,正因如此,他才千般护着景华,不希望见到自己的孩子也走上一样的路。
只是,千防万防,终究防不过算计的人心。
“⽗皇,华儿既然⾝为太子,自然得扛起保卫江山的大任。”尽管手还有点抖,但是景华目光熠熠,语气铿锵,散发出来的威严与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纵然是轩帝,也忍不住怔了怔,好片刻才定下神,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欣慰。
“好!好!”轩帝拍了拍景华的肩头,眼神是无比的骄傲。
如果说当初决定让景华当太子,一方面是出于对沈氏的宠爱,一方面是为了制衡后宮,但现在他能问心无愧的面对景氏祖先,让列祖列宗知道,景家的女儿敌过十个男人!
“平陵侯已死,请皇上下令,让大将军府的军队进驻皇宮,拿下与平陵侯相关的羽与臣子。”沐荣出声提醒着轩帝。
经他一说,轩帝回过神,赶紧让太监下去传令。
趁这个时候,沐荣将景华拉到一旁暗处说话。
“把剑给我。”沐荣对她伸手。
景华却死握着剑不肯放。
“景华,放下。”他又重重说了一次。
这一回,景华才如梦初醒似的,陡然松了手,长剑落在地上。
下一刻,她被沐荣轻轻的抱住。
“…沐荣,我杀了人…我真的杀了人。”
“平陵侯是大逆不道的贼寇,他不是人。”他安抚着她动的情绪。
他很清楚,生平第一次杀了人,她的心情肯定大受影响。
她自小生长于皇室,被照料得无微不至,若不是遭逢这番巨变,想必一辈子都没必要经历这样⾎腥的事。
“沐荣,我不后悔…”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忍住恐惧的表情让他心生不舍。
他伸手抚过她的眼角,拭去了泪⽔。
“谢谢你让我明⽩,要成就一件大事,就必须有所牺牲,过去的我太天真了,也想得太单纯,我以为这辈子就只能这样躲躲蔵蔵的过。”
“平陵侯死了,可不代表你的太子之位就稳固了,接下来的路还长着。”他要她别⾼兴得太早。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伪装成男儿⾝的事属实,大齐王朝又从来没出过女皇帝,即使逃过了平陵侯谋反这一劫,不代表她能顺利当回太子。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她点着头,神情非常坚定。“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陪着我,对不?”
沐荣见她眼中是満満的信任以及依赖,心中不由得一动。
他扬,笑了笑,将她拥进怀里,然后承诺道:“你说得没错,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边。”
不管她⽇后是皇帝,还是阶下囚,他都会陪着她。
她是他看中的人,这辈子到死,他都不可能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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