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时近凌晨,大家终于可以稍事休息,盛铁军跟赵学安也才有了独处的时间跟空间。
在简陋的房里,赵学安投⼊他的怀抱,也许是放心了、放松了,紧张忧心的泪⽔在此时才掉落。
“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盛铁军満心不舍。
她将脸埋在他口,不断啜泣。
他轻拍着她的背,抚着她的发,柔声道:“悦儿,我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是阎王,也不能拆散你和我,我们的⽇子还很长。”
赵学安哭得太动,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猛点头。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明明害怕、明明毫无把握,却领着全部军民齐心援救盛铁军,她只能说,爱的力量实在太伟大。
是她对他的爱,推着她往前走,让她毫无退路,也是他对她的爱,让她在恐惧的时候,仍未失去信念。
“我好怕…”
“不怕…”盛铁军端起她的脸,温柔深情的注视着她。“不怕。”
“我真怕见不到你了,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到你…”“你真了不起,我为你感到骄傲。”他衷心的说。
“是吗?”
“当然。”他眼底溢満感。“若不是你,我和士兵们能全⾝而退吗?”
“其实你本就打算趁沙暴来袭杀出重围的,不是吗?”赵学安直觉认为他会这么做。
“是没错,但若非你及时赶到,我未必能如此顺当的脫困。”盛铁军亲昵的轻捏了她的脸颊一下。
她娇羞的看着他。“或许是因为我们心有灵犀吧。”
他幽深而热炽的黑眸深深锁着她,沉昑了须臾才道:“嗯,我们是心有灵犀。”说完,他随即低头吻住她的。
赵学安惊羞不已,轻推了他一下,但旋即便醉在他热情的索吻之下。
不知吻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快要不能呼昅。
“唔…”她轻推开他,脸上是蔵不住的羞⾊。“天都快亮了,别…”
他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些,有点难为情的一笑。“确实,我们的时间还多着,不急于一时。你也累了,不如歇息一下。”
“不,我睡不着。”
盛铁军轻揽着她,坐在硬邦邦的石板上。“那我们聊聊天吧。”
“嗯。”赵学安想,该是时候把辛悦跟尹泉书的关系,以及尹泉书那些害人的诡计,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
“老…”
“听说…”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接着相视而笑。
“你先说。”
“不,你先说。”她坚持。
盛铁军角一撇。“好,我先说,听说你逮到了通敌的细作。”
“是的,他是名年轻伙夫,也就是自阵中逃脫、返回风止关告知你受困孤城的人。”
“那个伙夫就是通敌细作?!”那伙夫还是他拚了命自巴赫人手中救下,让他返回风止关报信的,没想到他竟错看了人。
“我已经在他房里找到巴赫人收买他的金子,他也已经承认犯行。”赵学安续道:“我以帮他免除死罪为条件,套出许多关于巴赫人的报情,也正是这样,我跟士兵们才有办法赶来救援。”
听着,盛铁军越发佩服起她来了,他用一种不可思议又崇拜的眼光看着她。
“悦儿,你真教我惊讶,你是如何发现他是细作的?”
赵学安深呼昅了一口气,表情一凝,直视着他道:“老爷,你对失忆之前的我,了解多少?”
“我只要了解现在的你就够了。”
“但过去的我,曾经真实真实的存在过。”她说。
他听出她似乎话中有话,心头一惊。
“我之所以能揪出那名细作,并非我有过人才智,而是因为…”她重重吐了口气,这才鼓起勇气道:“他与我是一伙的。”
盛铁军早就知道军寨中有细作,所以并不感到惊讶,他真正在意的是,她若恢复记忆,她是否能接受以前那个冷酷狠绝的自己,又是否会因此离开他。
赵学安发现他似乎并不是太惊疑,困惑地问:“你…不惊讶也不生气吗?”
他淡淡地问:“你知道你是如何进宮,又是如何被皇上送到我⾝边的吗?你知道自己有什么任务吗?你知道在祁镇,你失忆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茫惑的摇头摇。
她一直以为他始终被蒙在鼓里,本不知道是谁要加害他、报复他,但现在她却惊觉他知道的似乎比她还多。
“你知道多少?”赵学安问。
“你又知道多少?”盛铁军反问。
“我留宿相国府的那一晚,尹信秀醉闯我房间,我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些事,才…”
“尹信秀醉闯你房间?!”他口霎时有把火正熊熊燃烧。
江山易改,本难移,尹信秀经过了那件事后,还是死不改…不,慢着,假如辛悦跟尹家有着他不知道的关系,那么她跟尹信秀是不是也…
突然,他想起她在与他圆房时未有落红之事,神情一凝,眼底充満愠怒及妒意。
“他说了什么?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赵学安细细咀嚼着他话中含意,他知道她跟尹家有牵扯?他质疑她跟尹信秀有暧昧?
倏地,一条警觉的神经将她一扯,教她的脑子顿时清澄了。
“你…一直都知道吗?你知道失忆前的我,其实认识尹氏⽗子?”
盛铁军诚实地道:“我是最近才从佟总管口中听到一些事情,经过拼凑后,才稍微了解。”
赵学安难以置信。“所以你知道相国公想为儿子报仇,意图谋害你的事?”
“嗯,最近知道了。”
“最近?那之前…”她感觉好像快知道答案了,可又觉得有点模糊。
“你说说你知道些什么,是否跟我知道的有出⼊。”
赵学安迟疑了一下。她知道的都能说吗?包括辛悦出⾝青楼之事?
虽说她不是辛悦,本管不了辛悦之前的所作所为,但在他眼中的她就是辛悦,她不确定他能接受全部的她。
可是,她不想对他说谎,难保不会有一天,辛悦的底细被全盘托出。
从她口中得知,总好过由别人告诉他吧?
打定主意,她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道:“我出⾝百花楼,是不曾接客的雏儿,因为一场意外,我认识相国公,相国公收留我,之后想方设法把我送进宮中,然后又费尽思量将我送到风止关接近你…你该知道相国公目的为何吧?”
“唔,他想利用你来报复我,尹信秀跟我的过节,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知道。”赵学安点点头,旋即又警觉到他的话里有蹊跷。“你早就知道我是相国公派来害你的?”
“我不知道是他,只知道有个幕后主使者,是后来…”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
“我知道,因为下药把我昏,再将我带到祁镇去的人,是你。”
赵学安陡地一震,这么说来,早在辛悦死前,他就已经知道辛悦要加害他?那么为什么他醒来后,却接受她自称失忆,甚至还说他们⽇久生情,早已互订终⾝?
他为何愿意娶一个曾经想谋害他的女人?
“你失忆了是好事。”盛铁军真诚地道“我不愿意你想起之前的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实在太好奇了。“失忆前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
“冷酷。”他说。
“冷酷?”
“我重伤后,你来到风止关照顾我,你做事勤,无可挑剔,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深莫测,让我无法信任的人。”
虽然不想再提过往,但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好,他不想彼此心里都有疙瘩,于是他将她失忆前对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全都娓娓道出。
听完,赵学安瞪大两只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是怎么看我的?我对你做了那么忍残的事,你也点了我的死⽳与我同归于尽,可见得你是憎恨我的,那么你为什么娶我,还要我替你生孩子?”
盛铁军知道她一定误以为他对她的感情是假,意解释“悦儿,你听我说,我其实…”
“你是为了知道主使者是谁,才会配合演出,还娶了我吧?”她打断了他“你以为我失忆是假,就算是真,也总有一天会想起,那么你就能知道真正想加害你的人是谁,对吧?”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悦儿,不是的,你听我…”
“你一直在骗我!”赵学安相当气恼,本不想听他解释。“我对你真心真意,而且全心全意的爱着你,可你一直不相信我…”
“悦儿,我信你。”盛铁军说得真切。
“我不信!”她秀眉一拧。“你敢说你从没怀疑过?”
他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老实。“是,我是怀疑过你、防过你,当然也试探过你。”
“吼!你承认了!”赵学安恼火的瞪着他。
盛铁军一脸无辜“那也是正常的吧?毕竟你曾想置我于死地。”
“所以你承认你是为了找出蔵镜人,才娶我的?”
“不是那样…慢,什么是蔵镜人?”他疑惑地问。
“就是幕后主使者啦!”赵学安没好气地道“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本不是因为喜我、爱我才娶我的。”
他苦恼极了。“我是。”
“你现在这么说,谁信?”
“一开始你自称失忆时,我真的还怀疑你,提防着你,可是相处过后,我发现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你变得开朗善良又率直天真,你对我不是虚情假意,而是真心真意…”盛铁军一叹。“我虽是个耝人,但也不至于没有感觉。”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负气甩开,他又马上牵住。
赵学安气恨的瞪他一眼。“我对你真心真意,你呢?”
“一样。”盛铁军说“虽然后来发现你跟尹泉书似有不寻常的关系及牵扯,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
“最好是!”她不満的冷哼一声。
“不管你给我吃什么喝什么,我都接受,还有,我要你给我生孩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不一定,也许你只是在试探我。”
“是啊,你不愿意帮我生孩子,我还怀疑呢!”他倒打她一耙。
“喔,看!你果然还是怀疑我!”
“你真是…”盛铁军浓眉紧紧纠在一起,懊恼又无奈,他实在说不过她。
“两个人相爱,要建立在互信的基础上,你不信我,怎么爱我?”
“悦儿,你这样未免无理。”
“你这是在怪我无理取闹喽?”赵学安为之气结的瞪着他。
可回头想,他也没骗她什么,因为她本来就不是辛悦,反而是自己骗了他…
“你知道子龙跟一虎他们一直要我提防你吗?知道你跟相国公的关系后,他们还劝我把你送回相国府或是送去庵堂,可我从来没动摇饼,从来没有。”盛铁军神情严肃,目光如炽的注视着她。“我盛铁军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听见他发毒誓,她真的吓坏了。“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么咒自己?”
“你不信我,我还不如死了。”他说。
不管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都动听极了,她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眼底却有羞意。“有没有那么夸张?”
“就这么夸张。”盛铁军感觉到她已经气消了,觑机将她揽进怀里。“悦儿,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要往前看。”
“哼。”赵学安轻哼一声。
“那我问你…”他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你既然知道以前的事,为何不选择继续为相国公做事,反倒…”
“那还要问吗?”她打断了他“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盛铁军露出孩子般稚气又可爱的笑容,満意的把她抱得更紧。
“我跟你不同,虽然相国公编了套故事骗我,把你说得像是个该死的大坏蛋,可我没有怀疑你。”她⽩了他一眼。
他蹙眉苦笑,讨饶道:“能饶了我吗?”
“那要看你往后的表现。”她说。
盛铁军眼底闪过一抹黠光,笑道:“还等以后?我现在就表现给你看。”语罢,他一把将她放倒,欺了上去。
这夜,绵旑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