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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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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毅儿呀,你来,姨⺟有件事想和你商晕商量。”难得林文娘面上带着可亲的笑容,像个慈祥的长辈般眼泛柔光。⽇子过得真快,当年丧⽗的小少年,如今都长成大人了。

  看着姨⺟不是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古板又不近人情的说教,督促着他用心读书,不要为旁的事或人分心,其实柳毅的心是⾼⾼提起,升起了防备,态度也变得更谨慎了。

  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感觉绝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让她伤心,也不愿事事顺从,进与退的拿捏着实为难。

  上一次她用这种和煦的口气和他谈话是两年前,大他三个月的表哥欠了一笔三千两的赌债,她委婉的说着只是借,算两分利钱给他,一筹到银子便还,绝不拖延。

  可是后来他不只利钱没瞧见,姨⺟连本金也没还半两,甚至陆陆续续又借了五千两,直到他把自家的产业收回手中为止。

  现下姨⺟手中掌控的银子并不多,够一府的开销,反正也不过两个主子,能花费多少。

  事实上,柳毅已经没法相信姨⺟的为人,在外甥和亲生子之间,是人都会偏心,做不到公平,所以,他表面上还是敬着她,该给的分例和孝道一分都不少,但银钱方面已经渐渐不让她经手,他把內、外院划分得十分清楚,在他未成亲前由姨⺟暂管內院,一切⽇常所需由外院拨款,有账本记着,做不了假。

  这些年他也私下培养了不少心腹,外院总管陈管事便是他爹当年留在老家的小厮,为人十分忠心,憨厚老实,只听从他一个人的话,对姨⺟等人的指派,陈管事都会先问过他,由他决定要不要执行。

  “说重要呢,也不是很重要,可是又攸关你往后的一生,姨⺟不得不为你多加打算,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着落了。”等完成了这最后一件事,林文娘对死去的妹妹也有了代,了无遗憾。

  闻言,柳毅神情一凛,暗暗警惕。“姨⺟用不着替毅儿费心,毅儿已经长大“,不⽇将赴京赶考,这会儿不想为旁枝末节分心,要安心读书。”

  “也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你娘临终前拉着姨⺟的手不放,她挂念不下的不就是你,老说你将来的成就一定比你爹⾼,是要当大官的。”柳家就靠他光耀门楣了。

  他谦虚道:“姨⺟太看重毅儿的学问了,毅儿也只是会看几本死书,谈不上什么成就,比起我爹来还差得远,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只盼着有爹的三分成就就好。”

  一提到早逝的妹夫,林文娘鼻子一酸,眼眶也微微泛红。“唉,你爹是个好人,为人刚正又正直,最看不惯蔵污纳垢的事儿,他那牛脾气一发作,连你娘都怕,可惜好人的命都不长,就像你姨⽗…”

  一提到前任的温州知府,柳毅表面上不动声⾊,却在心里嗤之以鼻,拿他爹和一个贪官比,未免太侮辱他爹了。

  他的姨⽗朱道生子贪婪,几乎是无所不贪,举凡百姓的“孝敬”到赈灾的银两,只要是银子皆来者不拒,而且明里暗地不知贪了多少,手伸得比谁都长,温州城在他的管辖下,是绩效最差的地方,误判、冤案多不可数,每年饿死、冻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朱门酒⾁臭,路有冻死骨,用这句话来形容朱家再适合不过了,朱道生将贪来的银两全用在吃喝玩乐的享受上,还豢养了很多歌伎、舞伶,供他一人yin狎,豪奢程度有如!方土皇帝。

  由于是外放的‮员官‬,和京官的往来无法过于密切,柳⽗虽不齿他的行径,也无法可管,只是一再告诫儿子,千万不可学姨⽗的贪赃枉法,否则必遭报应。

  果不其然,朱道生上任不到三年便死在女人肚⽪上,外界传闻是积劳成疾,过疲而亡,实则是中了毒,他管辖內的百姓不満受其欺庒,所以买通了一名名在茶⽔中下药。

  有老天爷看着,谁做了恶都逃不掉,他这是自作自受,自取灭亡。

  “都过去了,姨⺟要为毅儿保重⾝子,勿再忧伤,我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姨⺟的好。”

  头几年姨⺟确实尽心尽力的抚育他,让他在贪婪的亲戚环伺下平安成长,终成气候,可惜人不会永远不变,安逸久了总会生出什么,当对现状越来越不満后,心中的魔便会滋长茁壮。

  感触良多的林文娘以帕子拭去眼角的意,又道:“就要出远门了,你都准备好了吗,书有没有带齐?发热止寒的药丸子要记得带,出门在外要留意些,钱财不要外露,还有饮食上要注意…”

  柳毅打断了她重复说过好几回的嘱咐“姨⺟不用为我担心,毅儿都打点好了,不会让你牵挂在心。”

  “儿行千里,⺟忧千里,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可姨⺟放不下的心是一样的,不论你走了多远,姨⺟还是千忧百虑,就盼着你功成名就的回来。”

  瘌痢头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好,林文娘对好赌成的儿子仍有盼头,她心里希望等柳毅当了官后,能拉他表兄一把,不用多大的官,六、七品就好,好让她也能同享荣光。

  但愿望很美好,现实却是贫瘠的,她没想过就算柳毅考上了,也是从小辟做起,不是六品编修便是外放的七品县官,他自个儿都品级低得不忍卒睹,如何提拔一无是处又眼⾼手低的表兄?

  即使熬了几年资历升了官,那也是四、五品的官儿,还没资格给别人好处,朱家的败家子说不定等不到他飞⻩腾达便败光了家产,不晓得流落何方沿街乞讨,当个最肮脏的乞丐。

  “姨⺟放心,毅儿定不负所望,不给柳家先祖丢脸。”他有把握考取北士,但排名则要看考官是谁,一切取决于阅卷者对文章的喜好,有喜扎实的,也有偏好华丽文藻的。

  选贤与能不过是说说而已,真要选出贤能,得看主考官公不公正,朱笔一挥,决定天下士子的出仕与否。

  “你这次要带几个人?”没人服侍多有不便,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里,凡事有人伺候较为妥当。

  “⾼叔和长舂。”一名随从,一名书童。

  “就他们两个?会不会太少了?”林文娘的眉头微微皱起,深感不妥。

  “人不在多,够用就好,何况我只是进京科考,不用带太多人,人数太多容易引起盗贼的注意,要是引得他们下山来抢掠可就不好了。”钱财不保事小,就怕丢了命。

  “可还是少了点,不如再加四名⾝材壮硕的家丁,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多些人多些照料,你‮全安‬无虞,姨⺟才能安心。”他可关系着两家人的前途,不能有一丝损伤。

  林文娘把朱家算在內,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她没想过柳家旺了关朱家什么事,朱家子孙不成器是烂泥扶不上墙,自家孩子不长进谁帮得了,烂都烂到骨子里,竟还妄想外甥帮扶。

  柳毅拒绝道:“够了,再多便是拖累,我这一去不是去游玩,劳师动众成何体统,旁人看了也会观感不佳。”

  看他再三推辞,林文娘也只得作罢。“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姨⺟也不勉強你,你觉得顺心就好。”

  他假装听不懂她话中的小小埋怨,谦和的笑着。“姨⺟说的是哪里话,你肯为毅儿设想是毅儿的福分,我的亲生娘亲已经不在了,以后我会当你是亲娘般孝顺,让你享老夫人的福。”他的言下之意是要姨⺟别揷手小辈的事,做个万事如意的老太君,吃吃长斋念个经,甩手不理红尘事。

  可她却误以为他是真心要供养着她,忍不住用帕子捂嘴,呵呵直笑。“果然是好孩子,姨⺟没有⽩疼你,你就是个上进的…”她突地一顿,话锋一转“啊!差点忘了这事儿,都被你搅昏头了,天大的喜事要跟你提一提…”

  柳毅装儍的笑问:“是表姊要再嫁了?”

  一提到女儿不顺遂的婚姻,林文娘神情一僵,有些讪然。“跟巧儿无关,是你的事儿。”

  他一脸正经的抢先道:“毅儿现在唯一的事便是好好念书,毕竟柳家的兴衰就靠我一人独撑了。”

  “这…”他的这番话,让她难以启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为难的道:“男儿志在四方是好事,姨⺟也会为你考取好功名而⾼兴,不过都说成家立业,总要先成家才好…”她立业还没说出口,便被柳毅打了岔——

  “佛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毅儿亦然,在未求取宝名前,绝不论及婚娶,男子若无好出⾝,又如何娶得贤良淑德的大家千金?毅儿也不想委屈未来的子。”他拖着不结亲可不是为了受她‮布摆‬。

  柳毅有他的打算,先中进士、后娶,他要把放在心上多年的人儿,风风光光的娶进门,让她一同接受众人的祝福。

  “呿!这话说得姨⺟一点也不爱听,谁说好儿郞一定要有功名才娶得到好子,这门亲姨⺟看了也很中意,是县丞夫人透的话,让咱们赶紧去提亲,在你赴京前先定下来。”名分定了,小两口⽇后和和美美的,她也能够少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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