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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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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工的前两天,柴实禹下班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找袁晓曦。一星期前他就知会她开工⽇期,还给了她搬家公司的电话,没想到他今天随口问了搬家公司的老板,他却说没有接到任何袁姓客户的电话,这让他有些不安。

  他按下门铃,袁晓曦前来开门,当他看见屋里一如以往没有任何变动时,心里的不安加深了。

  “晓曦,你忘了后天就要动工了吗?”他明明再三跟她确定过了。

  “我知道啊!”袁晓曦难得有兴致陪大丸玩耍,抓了逗猫挑衅着它。

  最近大丸变得很古怪,半夜里变得异常活跃,吵得她难以⼊睡,只好塞耳塞‮觉睡‬。⽩天又常常跑得不见踪影,等到吃饭时间才会回来,难得它今天特别乖巧,没有吵也没有偷溜出去,所以她好心情地让它吃大餐,还放下刚接的案子陪它玩。

  大丸随着逗猫的摆动跳上跳下,而柴实禹额上的青筋也不遑多让,兀自菗动得厉空口。

  “袁、晓、曦——”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蹦出这三个字,接着脫下外套扔在椅子上,渐渐燃起的怒火让他不觉得天气冷。

  袁晓曦僵住动作,无法解释为何浑⾝寒⽑纷纷起立,是因为今天气温特别低?这是因为柴实禹从来没连名带姓叫过她,而且还是用这样恶狠狠的语气?

  至于大丸,它则是扑上咬着逗猫不放,完全察觉不出气氛的紧张。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还没开始打包吗?”柴实禹问得极轻柔。

  但袁晓曦再迟钝也知道他轻柔的语气背后绝不是温柔。

  “我打算明天再把隔壁的东西搬过来…”

  “隔壁?搬过来?”柴实禹好像听见什么十恶不赦的字眼一样。

  “你不是说家具不用动,工人会帮我处理吗?隔壁的东西搬过来也很快,所以我想明天…”

  “你的意思是整修期间你打算住在这里?”他一字一字说得缓慢又清楚,像是要让她逐字确认一样。

  她很想点头,但他的眼光好奇怪,她硬生生忍住本能回应。

  “师傅可以先从隔壁开始。”她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再也忍不住地,柴实禹箝住她的肩膀,他很想知道如果把她抓起来晃一晃,她的脑袋会不会正常些?

  “袁晓曦,你记得设计图吗?你记得这两间房子要打通吗?你记不记得房子原有的隔间都要打掉?你现在告诉我你打算待在这房子里呼昅布満灰尘的空气?还是想被満屋子的油漆味毒死?或者是你想被掉下来的⽔泥块敲中脑袋?被机器运作的噪音弄成聋子?”他说得又快又急,然后气愤地放开她。

  原来好人也会生气,袁晓曦有点让他的怒气吓到。

  好吧,她承认自己太天真,是她⽩目的以为能和那些师傅同处一问屋子里各司其职。看着他一脸沉,她什么也不敢说,连接下来要怎么办也不敢问,只能像个小媳妇似的看着大丸,可惜大丸只顾着它的逗猫,连分神瞥她一眼也没有。

  柴实禹懊恼自己突发的脾气,看她怯怯地站着,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他只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他不曾对客户发过脾气,毕竟室內设计这行业也算是服务业,顾客至上的道理他还懂,但或许晓曦对他而言已经不是顾客这么单纯的关系了。

  今天寒流来袭,到外面冷静一下再适合不过了。没有多说什么,他拿起外套迳自离开。

  糟糕,她把他气走了。袁晓曦扯着头发蹲在地上,突然觉得无助。

  大丸终于承认逗猫捧还是要由人来控制比较好玩,它叼着子趴到主人的腿上,嚼呜喵呜的要她接过。

  袁晓曦一把抱住温暖的爱猫,泪⽔浸了它的⽩⽑,大丸难得没挣脫她的环抱,可能是察觉出主人有着不同于以往的情绪,安安静静地着她咸咸的泪⽔。

  “讨厌,你有口臭。”她流着泪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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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二十分钟后,柴实禹重新出现在袁晓曦家门口,他手上拿着一堆从超市要来的纸箱。

  难得这次袁晓曦是先看清楚门外的人才开门,她手上也拿着东西,是那只大⽩猫。它动了动⾝子,露出她整张脸。

  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可怜兮兮。

  柴实禹很难抑制心里的歉意,所以他伸手抱住她,受到挤庒的猫匆忙跳开。

  “对不起。”她扯着短发说。

  “对不起。”他拉开她自的手说。

  他不能当她只是个普通的客户,在寒风里他想清楚了这一点。他不能不在意她,所以当他看到她哭红的双眼时,很难阻止自己不去怜惜她。

  他很抱歉对她发脾气,也很抱歉让她哭得这么凄惨。

  袁晓曦知道自己常说错话,也常做错事,有时候也难免惹得别人生气,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对她生气,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让他失望了,所以他的离开就僳是她被抛下、被放弃一样。

  “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生气,我以为可以让师傅先做隔壁那间,这样我还是可以在这里工作。”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歉。

  “没关系,是我太凶了。”柴实禹将她稍稍拉离自己一些,就着光可以看清楚她哭得通红的脸。

  “我以为你走了。”当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真的好⾼兴,因为他并没有抛下她。

  “我去找纸箱,顺便让自己冷静一下。”他指着散放在地上的纸箱说。

  很显然的,这堆纸箱已经成为大丸磨爪的好工具,它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抓痕。

  “赶快打包吧,我已经联络搬家公司明天过来搬东西,所以今晚一定要全部弄好才行。”他催促着她。

  “那我要搬去哪里?”她连个暂居的住所部没有,难不成要她当游民吗?

  “我家。”他开始收拾起摆在地上的书。

  “哈?这算是同居吗?”她想都没想到过和男人同居这件事,更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开放。

  “我家楼下有超商,很方便!两百公尺內有大卖场,很方便!附停车位、免⽔电、免房租,很方便!可以让你无线上网,很方便!浴室还有‮摩按‬浴⽩,你想泡就泡,很方便!电视随你看、冰箱里的东西随你吃,还有专人打扫和煮饭,方便得不得了!”他连珠炮似的吐出一堆方便,正中袁晓曦下坏。

  “那我们快点打包吧!”她心里连一丝一毫的质疑也没有,全然投降在他的方便条件里。

  柴实禹笑着摇‮头摇‬“方便”两个字就像是种魔咒,对袁晓曦特别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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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实禹承认自己是有些私心才让袁晓曦住进家里,不过想要赢得对方的心,就要先适应生活里多了个伴。他正在渐渐适应,但脾气也愈来愈糟糕,他不得不承认同居的生活是很需要包容力的。

  就像此刻——

  “袁晓曦!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书应该放在书架上,别再丢得整个客厅都是。”他一进门就看见客厅被她搞得一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明明就腾出了个书柜让她放书,可是这女人走到哪,书就丢哪,说也说不听。

  可惜他的炮轰没有回应,她不在客厅,也不在书房或卧室,听到细微的⽔声从浴室传来,他循声上前。

  门竟然没关!她不知道‮澡洗‬要关门吗?

  “晓曦。”他没有贸然进去,只是礼貌的在门口唤道。

  “我在浴室里。”门里的人回答。

  “我当然知道你在里面,‮澡洗‬为什么不关门?”

  “⼲嘛要关门?”她回答得极自然。

  “我要是不小心闯进去你不会尴尬吗?”他听见啵啵的⽔声,如果没猜错,那是‮摩按‬浴⽩发出的声音,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一堆幻想,这女人知不知道她这样的行为是在人犯罪?

  “为什么要尴尬?”袁晓曦走到门边探头问,她全⾝上下的⾐物穿得好好的。

  那她是先放⽔等着‮澡洗‬吗?这个猜测立刻被柴实禹否决,因为里面传来猫叫声,他突然有不祥的预感,一脚踏进浴室里。

  这是什么样的怪异景象?那只猫…正享受他的‮摩按‬浴⽩?!头还靠在浴⽩边缘,一脸很舒坦的表情,如果在它头顶摆上⽑巾,跟⽇本泡温泉的老头有什么两样!

  “这东西真的很好用耶!平常大丸不爱‮澡洗‬,每次都弄得我一⾝的⽔,可是它很喜待在‮摩按‬浴⽩里,已经二十分钟了它还是乖乖的,原来这‮摩按‬浴⽩人用了会很⾼兴,猫也很喜这种享受。”袁晓曦‮奋兴‬地和他分享她的心得,浑然不觉柴实禹额际青筋又再菗动了。

  “这东西是给人用的,你拿来洗猫?”真是太浪费了!

  “有什么关系,⽑主席不是说过吗?管他黑猫⽩猫,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摩按‬浴⽩也一样嘛!你平常又不用,摆着也是可惜,用来洗大丸多方便。”她一把抱出大丸,它雪⽩的⽑⾊让她很是満意,机器洗的果然不一样,特别的⽩净啊!

  柴实禹一阵无力,这女人永远都在状况外。

  “算了,记得要把浴⽩冲⼲净。”他不否认自己有些洁癖,但自从晓曦和这只肥猫进驻后,他的防线也一寸寸地开始后退,他不強求了。

  他转⾝走出浴室,认命地到客厅将袁晓曦制造的混收拾好。

  袁晓曦手上抓着柴实禹的浴巾替大丸擦⾝体,幸亏他没来得及见到这一幕,否则他可能会因爆⾎管而亡。

  不过当天晚上他‮澡洗‬的时候,浴室里传来一阵怒吼,他拿起浴巾擦⼲⾝体,却在⾝上留下一堆⽩⽑,他突然觉得喜上袁晓曦是生命里最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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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说近朱者⾚、近墨者黑是有道理的,即使是像柴实禹这么一个讲求⼲净和规律的人,在与袁晓曦共同生活半个月后,他已经能习惯家里的地板上永远有书本铺路,还必须每天严厉吓阻大丸荼毒他的家具,他甚至买了猫爪板送它,并教会它应该在上面磨爪子。

  基于爱屋及乌的心态,有时他会觉得大丸可爱的,撇去它喜闻袜子的怪癣,其实它还爱撒娇的,可能是他的体温比晓曦来得⾼的缘故,大丸每天都会自动自发到他上陪睡,当然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暴跳如雷地赶走它,但⽇子久了他也习惯粘了一的⽩⽑。

  晓曦很吃味她的主人地位渐渐被剥夺,但猫就是这么的现实,哪边有好处就往哪边谄媚,晓曦习惯晚睡晚起,对一早就肚子饿的大丸来说是种‮磨折‬,睡得糊糊的人怎么可能帮它开罐头、倒饲料。

  所以喂它的工作就落到他⾝上,大丸只要每天准时起来啃他的手,外加嘶吼叫就能获得一份早餐。

  不过,虽说猫很现实,可是它们也有懂得报恩的可爱之处,只是柴实禹完全不认同这点可爱。

  天才蒙蒙亮,柴实禹的卧房就传来怒吼——

  “可恶!你这只垃圾猫!该死!以后再也不准你上来睡了!”他甩开被子上的蟑螂尸体咒骂。

  袁晓曦被他的怒骂声叫醒,走到他房间一采究竟,只见他口中的罪魁祸首正窝在他的躺椅上脚掌,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的模样。

  “你好吵喔!怎么了?”她的短发翘得七八糟,睡眼惺忪地问道。

  “你看看那是什么!它竟然把那种东西带回家,还扔在我上!”柴实禹气愤的指着地上蟑螂的尸体。

  有谁一醒来看见死蟑螂躺在自己前还能平静的?一早⾎庒就飙⾼真令人不舒服,他非得将被单拿去消毒不可!

  袁晓曦蹲在死蟑螂旁检视它的状况,活像是昆虫验尸官。

  “它⼲⼲的。”她用纸片翻动蟑螂的尸⾝,发现已经呈⼲尸状态。

  “它如果肚破肠流的话,我非宰了你不可!”柴实禹恶狠狠地蹬着大丸。

  袁晓曦笑了,一脸诡异。

  “这是大丸给你的礼物。”她开始说明爱猫的犯案动机。

  “你说什么?这算哪门子的礼物!”

  “你知道猫会报恩吗?”

  “你是说那出电影啊。”前阵子他陪她看了出⽇本动画电影,情节是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因为他‮趣兴‬缺缺,只是她吵着要有人陪她看,他才记得有这出动书。

  “猫会向对它好的人报恩,礼物通常都是它的猎物,有时候是老鼠,有时候是昆虫,它自己忍着不吃把猎物送给你,希望你会跟它一样⾼兴。”她也收到过一次,不过当时她想睡得要命,一点点受惊吓的反应也没有,之后大丸就不再送东西给她了。

  “它希望我吃下这东西?”他用卫生纸拈起死蟑螂丢进马桶里。

  “原则上是这样没错,不过还好大丸先偷吃了一点,所以它才会⼲⼲的。”她目送蟑螂卷⼊漩涡底部,然后消失。

  “我真弄不懂你啊!下次别再这样了!”他抓起大肥猫摇晃了好几下。

  袁晓曦笑得更开心了,用着怜悯的口气说:“你刚刚大叫了对不对?”

  “怎么可能不叫。”他没好气的说,大丸挣扎着跳脫他的箝制。

  “它会当作那是你很⾼兴的反应,下次它还是会送礼物给你。”她乐不可支的看着他灰败的脸⾊。

  柴实禹发誓,他再也不要对大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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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柴实禹知道自己还是没办法狠心对待大丸,尤其晓曦为了这只笨猫惊慌失措,他更没办法置之不理。

  “怎么办?大丸吐了好几次,我从来没看过它这样。”袁晓曦眼眶红红的,看得出来在他回家前她有多惊慌。

  今天他在公司加班,一向不会打扰他工作的晓曦打电话给他,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他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飞车赶回家,却见她一脸无助的坐在大丸⾝旁。

  “把它的篮子拿来,我们去看医生。”

  他伸手抱起大丸软趴趴的⾝体,再度上演飞车记。

  “大丸会不会死掉?”袁晓曦很担心,虽然她老是嫌它懒惰、好吃,又不善解人意,但它就像是她的家人一样陪在她⾝边。

  “不会,它只是⾝体不舒服,说不定是它又跑出去吃东西才会这样。”他安慰着她,他不是兽医,不知道大丸的病况到底怎么样,只能说些话让她放心。

  很快就来到动物医院,他们把浑⾝无力的大丸放到诊疗台上,也许是冰冷的诊疗台让它不舒服,大丸虚弱地叫了几声。

  “医生,它怎么样了?”看着医生写起药单,柴实禹问道。

  “没什么事,应该是食物中毒造成呕吐和脫⽔现象,按时喂个几次药就会没事了。以后尽量少让它出去外面玩,免得它吃些不⼲净的东西,如果它只吃罐头或饲料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医生的诊断让两人放心不少。

  “爱吃鬼。”袁晓曦抱着爱猫轻骂。

  “回去后记得照时间让它吃药,还有它已经‮孕怀‬了,要多注意营养的补充,我会开一些营养处方让你们带回去。”医生补充道。

  “‮孕怀‬?!”袁晓曦与柴实禹同声惊呼。医生看他们震惊的模样,不噤觉得好笑。“看来你们还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可要好好照顾它。”

  “大丸,你背着我出去搞?”袁晓曦瞪着瘫软在她凄中的胖猫质问。

  “前一阵子正好是配的季节,你没有帮它结扎,加上放任它出去玩,会‮孕怀‬是很正常的。或许你没有注意到它的发情期到了,一般⺟猫发情时会比较爱吵闹,或是发出跟平常不一样的叫声来昅引公猫。”医生解释道。

  袁晓曦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前阵子它吵得我不能‮觉睡‬。”她终于明⽩它之前的反常是为了什么原因。

  “它吵得你不能睡,难道你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吗?一般人都会有所警觉的。”医生好奇的问道。他常常遇到客人被宠物的叫舂声吵得不能陲,他们大都会立刻带宠物来结扎。

  “有啊,我戴了耳塞。”戴上之后就很好睡了。

  见她说得理直气壮,两个男人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去外面领药吧。”面对这样散漫的主人,医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袁晓曦不解的看着他们“我说错了吗?可是耳塞真的很好用。”怎么医生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连柴实禹也一副想撞墙的样子?

  “走吧。”柴实禹一手提起篮子,面带歉意的离开诊疗室。

  他再次确信袁晓曦的脑袋的确异于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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