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月的天气真是冷死人了,尹湘君用力呵着热气,暖着已经有点僵硬的手,一边在心里埋怨着自己的狂疯。
她正站在合山的半山,有一步没一步的跟着前面的人努力向上走。这次合山之行是登山社的年度大活动,在每年一月的期末考考完之后,登山社照例要来到合山,做一次社员大考验,看他们能不能完成这次的磨练,如果可以不辱使命的回去,就可以正式成为登山社的社员。
湘君并不是登山社的社员,也从没有打算要成为狂疯山社的一员,因为她毕生最讨厌的事就是登山、慢跑,以及走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理由其实很简单--为了男人。
请不要误会湘君是个世纪超级大花痴,她是不得已的。登山社的社长张玄山是湘君的同班同学,平常就对她照顾有加,而这次登山社的例行活动人数不够,因此便要求她来捧个人常若是换成别人,湘君是绝不会卖这个面子的,但谁教小山是她每次试考的“救命恩人”考前他都会将笔记影印好、重点画好后借给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湘君只好乖乖的跟着他,站在这个冷得让人牙齿打战的鬼地方。
“湘君,怎么样?-还好吗?”小山从队伍最前方走到湘君旁边,关切的问着她。
“还好,还没有冻到手脚发软。”湘君拍拍⾐服上的雪花,给了小山一个凄楚的苦笑。好?别傻了,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能好到哪里去?可是她不能为小山带来⿇烦,毕竟他是社长,有很多事要做,她不能再增加他的负担。
“那就好。看到前面了吗?”小山指指前方“我们今天就在那儿休息,就快到了。”
湘君看看前方,⽩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而小山这句话她已经听了不下数十遍了。但有什么办法?她只能祈祷他们今天休息的地方至少有暖气设备,否则她真的要疯了。
“-得注意跟上队伍,我到前面去看一看。”说完,小山又生气蓬的往前走去,让湘君为自己的虚弱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背起十公斤的大行囊,湘君一步一步的再向前走。其实如果不在意一路上的辛劳的话,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空气清新,不像台北那般污浊;视野辽阔,一望无际,让人心境也跟着清明了起来,所有烦恼一扫而空。而且湘君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回看见下雪的情景,⽩⽩绵绵的雪花轻轻的飘落在地面上,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彷佛只有他们的呼昅声。
“尹湘君,-快一点好不好?大家的速度都被-拖慢了。”原本负责庒后的一个女孩不耐烦的转头看着她,嘴里叨念着:“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动作慢呑呑,不想来就不要来嘛!”
湘君看着对方微愠的脸,心里有些不満。这个女孩是登山社的副社长,从一出发就对她冷言冷语的,刚开始湘君还弄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她,几天之后,她这个慢半拍的脑袋才终于明⽩,原来问题是出在小山⾝上。
小山是个不错的男孩,脸长得够帅,⾝材又好,有许多女孩都是冲着他才加人登山社的。可惜的是,湘君对他一点趣兴也没有,只是把小山当成哥哥一样的对待,但在别人心里可不这么想,小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的,让许多女孩都为之眼红,而这个副社长也是其中之一,表现得最为烈,她一直不満小山对湘君的态度。
虽然知道了原因,但湘君却一点也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谁要她对自己态度那么差,就让她继续恨得牙庠庠的好了。活该!也不弄清楚状况就胡迁怒别人。
背着那彷佛千斤重的背包,好不容易他们终于抵达今天的休息处,但和前两天一样,这里没有任何的暖气设备。湘君只好认命的放下包包,拿出睡袋,准备找个觉睡的地方,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赶快钻进睡袋中好好的睡上一觉,管他什么团体活动!
“湘君,-睡这儿吧!”
远远的,湘君就看到小山在对她挥手,指着⾝旁的一块空地叫着。湘君用眼角扫了扫四周,发现有许多女孩正对她投以羡慕的眼光,其中也包括了一个怨恨的目光。不用转头,湘君就知道那目光的主人是谁,于是她故意兴匆匆的向小山挥着手“小山,我马上过来。”
跨过一个个的行李,湘君自在的走到小山⾝旁,径自将睡袋铺在地上,心満意⾜的坐在那儿,动也不想动。
“累了吧?”小山笑笑的看着她,一双手还忙着整理东西。
“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睡上一觉。”湘君打了一个呵欠,当然不忘用手遮着。
“真难为-了,尤其-是那么不喜爬山的人,平常上体育课时,-从不选登山的。”小山取笑的对湘君说。
“有什么办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不过我先声明,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爬这次山已经去掉我半条老命了。”湘君无奈的摇头摇,看着小山忍俊不住的表情。
“那-至少也要洗个澡吧。”
“当然。”
她立刻从包包里拿出换洗⾐物,抢先进⼊浴室。
正当湘君庆幸还有热⽔澡可洗,而在浴室里享受时,忽然听到有人在浴室门口窃窃私语。
“-看她-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要不是靠她那张还过得去的脸蛋,谁会理一个私生女?”
“对啊,人家小山只不过对她好一点而已,她就那副德行。封了,-说她是私生女?”
“嗯,听说她爸爸是个大老板,她妈妈是他的秘书,没结婚就生了她,然后生病死了,而她爸爸早就有老婆了!”
“真的啊?我都不知道-,原来她是个私生女。”
浴室里的湘君真是恨透了这些三姑六婆,哪来那么多小道消息。没错,她是个私生女,但她很少跟别人提起这件事。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是会有人知道,她本以为自己对这些闲言闲语早已经免疫了,但真的听见别人在背后这么说她,心底深处还是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
她的爸爸位⾼权重,但除了在金钱上让她不虞匮乏之外,并没有特别照顾她,要不是自己乐观开朗的个,早变成自闭症儿童了。擦⼲⾝上的⽔珠,湘君晃了晃脑袋,有什么关系?反正她都这样活了十八年了,等她能够自力更生的时候,就真的什么也不用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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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夜一的好眠,湘君又再度步上她的合山之行,天气愈来愈冷了,她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到自己温暖的窝。但山总要爬完的,因此她迈着小步子,艰难但稳健的跟着队伍向前走。
“中饭就在这儿解决。”小山命令行进中的队伍在原地休息吃午饭。
湘君懒得将⾝上的背包拿上拿下的,因此就势坐在一块石头上,索然无味的吃着她的⼲粮。
突然,她看到远处有一道奇怪的闪光,立刻拍拍手上的⼲粮碎屑,站起⾝朝发出闪光的地方走去,靠近后却发现什么东西也没有。奇怪,难道是她看错了?她站在那儿大口的呼昅着冰冷的空气,想让头脑清醒些。
“尹湘君,-不要随便离队好不好?-就是会给我们找⿇烦。”副社长手-着,一脸烦躁的看着她。
“我只是走过来几步而已,又没有离开太远。”湘君真是快受不了她了,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昨晚在浴室门口谈论她的其中一人。这个副社长一定要这样对待她吗?
“-难道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吗?大家出来玩,每次都是-在脫队出问题,-到底是想怎么样?”
“我一点也不想怎样,倒是-,为什么一路上都对我不満?”
“我不満?”副社长心虚地红了脸“-不要以为社长跟-是同班同学,就可以不遵守我们社团的规矩。”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湘君叹了一口气,这个人也单纯得过火了,她什么也没说,对方就全说了出来。“我要回去了。”
“我在跟-说话,-是没听到是不是?”看着湘君无动于衷的从她⾝旁走过,副社长觉得脸上挂不住,伸手推了湘君一把“说话啊!”“我——”湘君本来想回答她的,但因为她原本就在行进当中,加上雪地又滑,因此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人就整个往下滑落。湘君尖叫了一声,⾝体不听使唤的一路跌下,就这么连滚带跌的掉下山去。
“天啊,我还这么年轻,不要让我这么旱死吧!”这是湘君第一个闪⼊心中的念头,而后就像书中常写的,人在死之前,从小到大的记忆都会一幕幕的在眼前播出,湘君虽然没有愉快的童年,但她清醒时的最后一个想法却是:“我还没有结婚-,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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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飞坐在这个离城里大约有十里路的破庙中。其实他应该早就到达城中找着一个舒舒服服的客栈住下来才对,谁知道路上却突然台起大风雪,让他无法继续赶路,只好先栖息在这个破庙中取暖,等到风雪停了之后再继续他的行程。
做为一个江湖上顶尖的杀手,他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餐风宿露,大江南北的东奔西跑。他本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每天的工作就是练功和读书,他的大哥是苏州县令,与他一文一武、一南一北,两人相依为命,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过这种在刀下⾎的⽇子,但一封致命的书信却改变了他的下半生。
他最挚爱的哥哥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他完全无法接受哥哥的死因。他们说他是被前来抢夺家产的盗匪所杀,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知道哥哥是一个清官,家无横产,平常自己生活都已经很勉強了,哪来的财产呢?因此他告别了少林,走上杀手这条不归路,只为了报这个不共戴天的仇恨。
这年的冬天真是冷得离谱,连他这个由北方南下的人都觉得有些受不住,他又将树枝加⼊火堆中,希望能为自己多带来些温暖。
就在他加添树枝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异样的声音。丁飞很自然的警戒了起来,毕竟他的敌人太多了,无法不随时提⾼警觉。
湘君呻昑了一声,从地上抬起头来。她没死吗?但这里怎么黑漆漆的,难道她真的死了?这个地方是哪里?她本来是在合山的,那里亮得像⽩昼一般,而这里——却像地下室般的死气沉沉。
摸摸⾝上,好象没有受伤,她松口气的坐了起来,但是头好痛,好象感冒了。于是她敲敲脑袋,突然发现旁边似乎有些火光,考虑了一下,无法抗拒惑的向温暖的火光慢慢走去。
倏地,一把亮晃晃的剑在她的眼前闪动着,一个男人坐在火光中,一脸杀气的看着她。
湘君了眼睛。她是不是看错了?这个人穿的居然是古装,而且还穿著一件兽⽪!她是不是在作梦?湘君拧了拧脸颊,会痛,她不是在作梦,那这是什么地方?
“谁?”男人用一种冷得像冰的声音问道。
虽然光线昏暗,但在微弱的火光中,湘君还是看得清这个男人帅毙了,一双明亮的大眼、一对匀称的剑眉、一张坚毅的脸比休葛兰还俊上几分,若不是他⾝上奇怪的装扮和手上的剑,湘君一定会当场为他喝采两声。
“这个——”面对着一脸杀气的他及那把亮晃晃的剑,湘君的⾆头突然打结“对不起——请问现在几点了?”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她必须知道自己到底昏了多久,而其它人又到哪里去了。
丁飞无言的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他穿著一件厚重而奇怪的⾐服,看起来跟熊没两样,而⾝后又背了一个大得不能再大的包包,古灵精怪的眼珠子转啊转的,再配上他那小巧而精致的脸庞,要不是那头怪异的短发,丁飞真的会以为他是个女人。
“对不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到火边坐坐。”不等他回答,湘君就慢步的走到火边坐下,再不坐下来她就要冷死了,她的牙齿正不断的上下打战向她议抗。
听到湘君走过来的沉重脚步声,丁飞判断出他没有任何的武功,至少是没有上乘的功力,因此慢慢的把剑收了起来,但却一点也不敢大意的看着这个奇怪的人。看他这⾝打扮可能是从外邦来的,最近外地有不少人到这里来做生意,他应该是属于其中的一分子。只是丁飞不明⽩,这个男孩看起来大约只有十五、六岁,在这个风雪天独自睡在破庙里,难道不怕遇到坏人吗?
“对不起,请问现在几点了?”在⾝体终于暖和些后,湘君又提出了这个问题,心想她得赶快追上其它人才行,否则那个副社长又要说她专门给大家找⿇烦了。可是眼前这个人却甩也不甩她,只是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湘君觉得有点自讨没趣,遇上了一个怪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穿成这样?难道是在拍片?可是她从来没有在电视上看过他啊,不然像这么帅的人她不可能会不记得的。
过了好一会儿,湘君觉得再这么呆坐下去也不是办法,因此站了起来,走到门外,想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可是外头风雪大得惊人,什么也看不到,她只好又乖乖的坐回火边继续取暖。
而那个奇怪的人却理也不理她,吃完东西之后,就拿起了一块布擦拭着他的剑,那种专心的程度好象是在**一个心爱的女人一样。一把道具有什么好宝贝的嘛,湘君真是搞不懂。
“请问一下,这是哪里?”湘君又再度开口,这里实在是静得让人害怕,而且她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掉到哪里了,因此只好又怯生生的开口。但那个酷哥却只是望了她一眼,就又继续擦剑的动作。
看到他这个样子,湘君有些火了,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嘛,而且他又不是不会说话,她刚才明明清清楚楚的听到他问了一声“谁”声音清亮而有力,但现在却摆出一副她很无聊的样子,让她实在是气不过。于是湘君站了起来,向他的⾝边走去,一把就捉住他的剑。
“这里到底是——啊--痛死了!”天啊,这把剑居然是真的,而且还很利哩。湘君看着⾎从自己的手中流出,赶紧用另一只手握住受伤的手,一**坐了下去,眼泪一滴滴的流了出来。
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丁飞心里想。他竟然徒手去抓这把红遍大江南北的寒冰剑,然后又坐在那儿哭了起来。丁飞叹了一口气,将湘君紧握的手拉了过来,然后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忍耐一点,会有点痛。”轻轻的撒了下去,发现他微微的颤了一颤,没有叫出声,不噤为他的勇气感到満意。
而后,丁飞撕下了⾐服的一角为湘君包扎手上的伤口,动作简单俐落。他心中奇怪的是,这个小男孩的手居然柔若无骨,细细滑滑的,让他再次为外邦人的风俗感到讶异,这么大的男孩早该出去闯天下了,而他居然还有双⽩⽩嫰嫰的双手。
“你怎么带着凶器啊?”这是湘君脑中的第一个想法。这个人穿著古装,⾝上又带着一把真剑,难道——难道他是个精神异常的人?湘君有些害怕的缩了缩⾝子,但他刚刚为自己包扎伤口的神情却又是那么的温柔,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湘君不敢再开口了,免得他真的是个疯子,挑惹他对自己总是讨不了好。听说疯子如果没有被人怒,是不会伤害人的,湘君希望他是这一类的精神病患。
“你打哪来的?”当湘君不再开口之后,这个男人反倒开口说话了。
“台北。”湘君老实的回答。
“台北?”那是什么地方?见闻广博的丁飞这回也不噤纳闷,也许是边塞一带的地名吧!
看见这个男人挑了挑眉⽑,湘君心想他不会连台北都不知道吧?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才行。
“这是哪里?”
“杭州。”怎么,这个小男孩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吗?
“杭州?”有没有搞错啊?杭州?那是在陆大-!湘君现在确定这个人的确是有问题了。不过他看起来満平和的,跟他聊聊也不错,反正看样子今天是走不了了。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天宝三年。”这个小男孩的爹娘真该打**了,带他到这里来,却也不教教他这里的风土民情。
“天宝三年?”湘君真的是听得瞠目结⾆了,这个人看样子是个读过书的人,否则不会说出这个年号来,这是唐朝玄宗的年号,还好她有读过历史,不然真的会被他给唬了。不过这个人真可怜,年纪轻轻的,还长得这么帅就头脑不清楚,湘君真是为他感到惋惜。
看着男孩轻轻晃着小脑袋,丁飞心中突地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情感。他也曾经像这男孩一样坐在大哥跟前,听大哥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而现在大哥不在了,可是他却成了另一个哥哥,这种感觉——说真的还真是不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睡了吧,小孩子不该太晚睡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他亲切的笑了笑,却发现男孩用着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丁飞不在意的耸耸肩,找了一个还算⼲净的地方坐躺下来,将寒冰剑放在怀中,闭上了眼睛。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湘君在心里想着。刚见到他的时候,他冷得像块冰,不声不响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怕,但他的笑容却是那么无琊,还带了点宠爱,让湘君都看呆了,心中不噤为他的遭遇感到扼腕。
看到他闭上眼睛休息,没事做的湘君只好将肩上的重担卸下放在一旁,然后将睡袋铺展开来,脫下厚重的雪⾐钻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体慢慢的热了起来,她不噤为这个⾼价购得的睡袋感动个半死,然而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想到那个男人好象穿得少的,这么冷的天又没有棉被可盖一定很冷。于是她又爬了起来,将雪⾐拿在手上,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边为他盖上,然后又轻轻的走回睡袋中躺下,发出一声満⾜的长叹后,才沉人梦乡。
丁飞其实并没有睡,像他们这种人即使在觉睡时也会格外谨慎,因为此时是最容易遭人暗算的时候,他就曾在夜晚夺去不少人的生命。所以当湘君靠近他时,他全⾝的⽑孔都已舒张开来,只要湘君有任何的举动,马上就会死在他的寒冰剑下。但是那男孩什么事也没做,只是轻轻的将⾐服盖在他⾝上就回去了。
这个举动让丁飞相当的窝心,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他了。而刚刚湘君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丁飞眼里,他看见湘君打开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然后整个人钻了进去,还包括那一背袋奇怪的家当。外邦人都是这样的有人情味吗?他笑了笑,第一次在无任何负担的情况下安心的⼊睡。
第二天一大早,湘君被鸟叫声给吵醒了。醒来时,她一度不知道自己⾝在何处,过了好久才想起昨天奇怪的遭遇。她伸了伸懒,想起了丁飞,于是马上将头转到他昨晚觉睡的地方,可是他已经走了。
湘君居然觉得有些落寞。他是个不错的人,原本盖在丁飞⾝上的雪⾐,现在则覆在自己的睡袋上盖着她。摸着雪⾐,湘君心中有些甜甜的感觉,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翻⾝坐起,湘君发现在她的登山背包旁有一锭金子。金子-!那个奇怪的人居然有金子,而且还留给了她,她真为那个人的价值观感到纳闷。
用雪⽔梳洗过后,湘君的精神被寒意振奋了起来,天气看起来不错,她得赶快追上其它的登山伙伴,不然起码也要找到下山的路才行。至于那个男人——她昨天瞄到他的剑上刻了一个“飞”字,那应该是他的名字吧!希望有缘能再相见,她愉快的想着。
背起背包,湘君跨出这个破房子,发现外面是银⽩一片,老远望过去本看不到边际。为什么她这种不爱走路、不爱爬山的人会遇到这种事呢?结论只有一个,就是以后不管小山再怎么哀求她,她绝不会再答应他到这个鬼地方了。
湘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得汗流浃背,可是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她又努力的向前走,走到腿都软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烟。湘君有些气馁,朝着无垠的雪地大叫着:“搞什么鬼嘛,出来一个人好不好?”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在她的左前方有些人声出现了,她⾼兴得赶紧走了过去。令人欣慰的是,有一-男男女女正在一个小屋子里休息,而⿇烦的是,他们的穿著居然跟丁飞一模一样!湘君开始觉得全⾝发冷,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里真的是唐朝吗?不然哪来这么多穿古装的人?
不相信的摇头摇,湘君没有靠近他们,她继续又走了好久,虽然沿路的人烟愈来愈多,但是每一个人都是古装打扮。更夸张的是,居然还有人骑在马上跑过来跑过去的?!
当场呆立在雪地上的湘君终于无法置信的承认了这个事实,她真的置⾝唐朝,而且极有可能真的是在杭州--这个时间和空间都距离湾台有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她曾经在书上看过,有人开车在⾼速公路上行驶着,遇到了一阵浓雾,等到浓雾过后,居然到了另一个家国,并且横跨了整个大西洋。而她呢?不仅横跨了一个湾台海峡,而且还横跨了几千年的时间来到了唐朝。
看着手中新伤未愈的伤口,湘君真是哭笑不得,这下子她真的到陆大来旅游了,虽然她一直都很想来,但不是以这种方式,而且也不是这么快速,连个机飞也不用坐就直达杭州了。她这算是两岸直航吧?翻个斛斗就到了,跟孙悟空一样。
“真是恨死我这个无聊的幽默感了!”湘君大叫着,叫完才发现有许多人正盯着她看。的确,她这⾝行头,还有顶上这个经过发型师精心设计的头发,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啊!
这下子怎么办?她一个人落在这个人生地不的地方,食⾐住行她完全一窍不通,该怎么活下去都是问题,更甭说什么旅游了。
“嘿,小扮儿,要上哪儿去啊?”一辆造型耝糙的马车停在她的⾝边,车夫和善的问着她。
“上城里去。”湘君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古代人的遣词用语,连她自己都为这作法感到好笑。
“搭个车吧,我看您行李那么多,走起来累的。”年轻车夫看着湘君的登山背包,脸上洋溢着异样的神采。
“行。”湘君二话不说地就爬上车,有车绝不走路,这是她一向的信念,就算在唐朝也是一样,她的扁平⾜老早就在议抗了。
“请坐。”车上另一个大块头让了个位子给她,她老大不客气就坐了下去,现在她可得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办才好。
“小扮儿,您打哪儿来啊?”马车夫边驾车边问着湘君。
“塞外。”湘君深知言多必失,因此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说。
“到杭州城⼲嘛啊?”马车夫又问。
“找人。”天知道她能找谁,她的祖先吗?
“您带的东西不少呵!”旁边那个大块头笑着问。
湘君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诡异,而且这条路也不太对,虽然她从没来过这里,而且也不可能来过,但是城里应该是相当热闹才对,她却觉得他们好象愈走人烟愈少。
“下车吧。”突然,马车停了,车夫及大块头动作敏捷的跳下车来。
“不是吧,这里怎么会是城里呢?”湘君死命的抓着车边,怎么样也不肯下车,看样子她是误上贼船了。
“小扮儿,我们是送你回姥姥家,如果你乖乖的将好东西拿出来,也许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大块头笑看着手⾜无措的湘君。
“拿去吧,统统都给你们。”湘君毫不考虑的一把将背包扔下车去,这个时候保命最重要,她可管不得行李不行李了。
“不错,慡快。”马车夫竖起大拇指称赞着。
“⾝上的东西也脫下来。”大块头又开口了。
“这——”湘君思考了一下,这么冷的天把雪⾐脫下来,可是会要人命的。可是如果不脫下来,现在就要人命了!因此她二话不说,又将雪⾐脫下扔了过去。
“很好,看样子可以卖到个好价钱。”马车夫掂了掂那件雪⾐的重量。“里头那件也不错,一起给了吧!”
“这可不行。”湘君抓紧了⽑⾐的领口,要是脫下这件⽑⾐就穿帮了。让这两个人渣知道她是个女人,怕不落个人财两失才怪!因此她坚决不肯。
“不行?”大块头的脸狰狞了起来“在道上还没有人敢对我们兄弟俩说“不行”这两个字的,你也不打听打听杭州二霸是谁,在我们面前没有商量的余地,脫下!”
“不要!”湘君大叫。完了,她这次真的要命丧⻩泉了,只是不知道如果在这里死了,还可不可以回到湾台去?
“不要是吗?”马车夫近她,一把将她从车上抓下来“我要让你知道杭州二霸可不是好惹的。”
“是吗?”
正当湘君以为自己完蛋了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但却又是那么的清晰可闻,彷佛就在他们的耳边说话一般。
“是谁,给我出来!”听到这个声音,马车夫忍不住向四周的树林看了看,但没有人回答。
“象样的就给我现⾝,别在那儿装神弄鬼的。”大块头知道这回铁定是碰上⾼手了,因为对方隔空传音的声音是那么的明朗,不是一等一的⾼手是没有这种能耐的。
“像你们这种鼠辈不配看到我,快放了那位小兄弟。”
“你不要以为躲在暗处我们就不能对你怎么样。”说完这句话,大块头抓住湘君受伤的手,令她痛得叫了出来。“看到了吗?再不出来就休怪我们对他不客气了。”
“唉,爬虫成不了龙,泥鳅游不出海--”只见马车夫话还没有说完,两颗石头就有如箭矢般飞而来,朝大块头及马车夫的⿇⽳直冲而去,两人闷哼一声的蹲在地上,对望一眼,心知是遇到了⾼人。
“山不转路转,十年风⽔轮流转,哪天你落到我们手上,一定要你好看!小弟,咱们走。”
大块头说完,两个盗匪就这么落荒而逃,连马车都不顾了,而整座静谧的树林中只剩下湘君和那辆破马车。
其实湘君早就听出那个声音是属于昨晚那个帅哥的,因此便朝着树林大叫:“小飞!小飞!你快出来。”然而叫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湘君知道他既然来救她了,就不会放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因此便坐在雪地上,扯开了嗓子大喊:“小飞,小飞,如果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在这里坐到天黑。”
湘君知道他一定会吃她这套的,因此雪⾐也没穿的就坐在那儿,谁知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丁飞还是没有出现,而湘君已经冷得半死了。难不成他真的扔下她不管了?这可怎么办?她在这儿举目无亲的,不赖着他能怎么办?可是他怎么还不出来,再继续等下去,她真的就要变成雪人了。
又过了好久,丁飞才终于走了出来。他走到湘君的⾝边,将雪⾐抬起,拍了拍上面的残雪,然后把湘君拉起来,为她披上,又将背包拾起,定定的站在湘君面前。
“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湘君得意的为自己的胜利喝采。
“为什么?”看着这个几近于撒娇的小男孩,丁飞真是服了他了。今天一早,他就到过城里了,等事情办完回来时,却发现这个小笨蛋胡里胡涂的跟人家上了车。这个天真得离谱的小男孩难道不知道江湖的险恶吗?
“因为你舍不得我这么可爱的小男孩。”湘君由刚刚的事件中得知,他将自己误认为男孩子了,都是她这头发型造成的,不过她决定将错就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女的,也许就没有办法跟着他了。
“你喔。”丁飞用手指点了点湘君的额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种问题也要问我,”湘君指指他剑上所刻的字“你当我是⽩痴啊!”“⽩痴?”这是个什么词儿?
“哎呀,就是笨蛋的意思啦!”拉起丁飞的手,她接着探询他下一步动向。“你要上哪儿去啊?”
“那你又要上哪儿去?”丁飞反问他。
“是我先问你的-!”湘君嘟起小嘴,要是他不说,她怎么知道要如何跟着他呢?
“城里。”丁飞早就猜出她的想法。虽然他已经办完事,不过还是将这个小⿇烦带进城比较全安,否则天晓得他还要挨几个人的骗。
“我也是。走吧!”湘君哼着歌快乐的上了车“快点啊!”苦笑的摇头摇,丁飞真是拿这个小男孩没辙,看样子他是赖上自己了。不过这种感觉不错,从前他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而今天却突然多了个人依靠他。
“你打算坐车吗?”
“对啊,有什么不对吗?”去城里不坐车难道用走路的?门儿都没有!湘君想也不想地回道。
“城里离这里步行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丁飞纳闷的说着,这种路程还要坐车?
“我是个扁平⾜-,走不动了。”湘君坐在车子里大摇大摆的说,对丁飞的话很不以为然。
“扁平⾜?”八成又是塞外的话。
“对啦,对啦,上车了。”湘君催促着他,有他陪伴又不用去爬山,也不用上课,这种生活倒是惬意的。反正她暂时是回不去了,还不如趁这个时候游游江南也不错,朋友说她是超级乐天派,真是正确极了。
眼看是不可能走路了,丁飞只好背起湘君的背包飞⾝上马,对她招招手“骑马吧!”
“骑马?两个人?”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共骑?
“放心,这匹马还够強壮,如果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误解了湘君的意思,丁飞学着她的语气说话。
“怎么上去?”湘君呆呆的看着这匹大得有点离谱的马,她可从来没骑过马。
“你不会是说你没骑过马吧?你不是住在塞外吗?”
“可是我都是坐车啊!”湘君有点生气的站在马下仰头看着丁飞,他⼲嘛一副吃了咸蛋的样子,不会就是不会嘛,有什么了不起,她会的他可不见得会呢!
又叹了一口气,丁飞纵⾝下马,心想这男孩八成是好人家的少爷,出门都坐马车。唉!连骑个马都不会,还想来闯江湖,真是令人搞不懂。
“来。”丁飞举着湘君的协助她上马。他的也太细了吧!丁飞在心里忖度着。
“我要侧坐。”湘君对他要求着,女孩子怎么可以跨坐嘛!
丁飞这下真的傻眼了。他居然要求侧坐?在这儿只有女人才侧坐,难道他不知道吗?不过想想,他确实是不知道,毕竟他才从塞外来没多久,丁飞自己为湘君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好,小少爷,坐好了。”
“嗯,前进。”湘君真是⾼兴得不得了,她就要到名闻遐迩的杭州了。
马儿慢步的在路上走着,沿途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这两个奇怪的人--一个穿著奇特的小男孩侧坐在一个冷漠男人的前头,一路还不停的指指点点。
“小飞,那是什么?”
“我的名字是丁飞。”对于湘君小飞来小飞去的称呼,丁飞觉得有些无奈,他这个威震大江南北的“寒冰剑客”居然被叫成这么一个可爱的名字,说出去大概没人会相信。
“我觉得小飞比较好听嘛!喔,对了,我的名字是尹湘君。伊尹的尹,⽔相的湘,君子的君。”这时候湘君才想起还没有自我介绍。
“湘君,好象女人的名字。”反复念着“湘君”这两个字,丁飞觉得名字虽好听,但却太过于脂粉味了。
“我爸取的,不错吧,你以后叫我小君就可以了。”嘴里虽这么说,湘君心里想的却是--她本来就是个女孩嘛!
进了杭州城门,城里的一切都让湘君觉得新奇。大概是因为新年快到了,因此到处喜气洋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五花八门的新年用品陈列在街道的两旁贩售,让湘君看得目不暇给,她现在终于明了刘姥姥逛大观园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不过腾折了一个早上,她的肚子也有点饿了,于是不好意思的转头对丁飞说:“我肚子饿了。”
“饿了?那找个客栈休息吧。”丁飞二话不说地拉住缰绳,走到一间悦来客栈前纵⾝下马,然后将湘君抱下来,将马给前来接的店小二。
“客倌,里面请。”
丁飞走在前面,而湘君跟在后头,一前一后的进了客栈。
“客倌,要住房还是用饭?”掌柜的看到丁飞的冷肃贵气及一⾝打扮怪异的湘君,知是贵客临门,因此很快就上前来。
“都要。”丁飞简单的回答了掌柜的话,对于这种生活他已经是非常习惯了。
“上房一间吗?”
“两间。”还没等丁飞开口,湘君就抢着回答。她可不习惯和一个大男人同宿一间房,虽然他是一个好人。
对于湘君的要求,丁飞则不置可否,反正这个小男孩本来就怪怪的,他也懒得说什么。
“可是客倌,因为年关近了,许多人都到城里来办年货,所以本店这会儿就只剩下一间上房了。”掌柜的连忙说着,他可不想放走这两个贵客。
“那就这样了。”丁飞瞪了一眼又要开口的湘君,示意她闭上嘴,然后随着小二往二楼走去,一路上只听到湘君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说着要一个人睡。他没好气的摇头摇,心想自己到底是捡到个什么样的小⿇烦了啊?
将东西放下后,湘君与丁飞就到楼下去坐着,而小二则叨叨絮絮地在他们⾝旁推荐介绍店里的名菜“客倌,您要不要尝尝本店的名菜杭州⽟柱、琼瑶酱鸭——”
“你要吃什么?”丁飞望向湘君询问她的意见。
“只要是热的就可以了。”没错,几天没吃到热腾腾的食物了,湘君一点也不挑,只要赶快上菜就好了。
“都拿来。”
“好的,客倌。您还要不要来一壶上等的女儿红?那可是本店精心保存的上品。”
“好。”
“您稍坐一会儿,菜马上来。”对于这等慡快的客人,小二自是一点也不敢怠慢,马上就吆喝着厨房上菜。
没多时间菜就上齐了,湘君満⾜的看着热腾腾的佳肴,为自己的好运气窃喜不已。但吃不到半碗饭,就发现丁飞只捡一些清淡的菜⾊吃,对于満桌的大鱼大⾁似乎没什么趣兴。
“你怎么都不吃⾁呢?净吃菜会营养不良的。”湘君夹了一块⾁放在丁飞的碗中。
面对湘君的关心,丁飞有些失笑,他自己还不是只吃了一点东西就坐在那儿了?“你也得多吃一些,吃得那么少难怪长不大。”
“我长不大?”听到丁飞这句话,湘君愣了一下,她还不够大啊,她有一百六十三公分呢!不过想一想,丁飞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难怪他会觉得自己太过娇校但是她平常的饭量就不大,加上刚才吃得太急,现在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于是她放下筷子,看着丁飞斯文的吃着饭、喝着酒。
“要不要来一点?”丁飞拿起酒壶问着。“道地的女儿红。”
“那就来一点吧,一点点就好了哦!”面对丁飞的邀请,湘君不忍拒绝,虽然她的酒量一向不是很好。
端起酒杯,湘君小酌了一口。嗯,香醇可口,甘甜而不辣,真的是好酒,但是酒精浓度似乎満⾼的,虽然她只喝了一点,却觉得有些微醺了。
“你知不知道女儿红的故事?”她问着丁飞。
“故事?”酒会有什么故事,他可是真的不知道。
“传说酿女儿红的人家是在女儿一出生的时候就将酒埋在地下,等到女儿出嫁时就拿出来宴请亲朋好友。不过要是女儿不幸夭折了,他们也会将酒取出,但这个酒就不能叫女儿红了,叫作花雕,表示女儿像花一样的凋谢了。”湘君红着一张脸,头摇晃脑的说着,她好象有点醉了。
“你还知道得不少嘛!”丁飞对于湘君的见识有些惊讶,原来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无知。
看着湘君朦胧的眼神及泛着晕红的双颊,丁飞有一点心动,怎么这孩子长得这么女化?要是他真是个女的,肯定会是一个大美人。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离谱,丁飞摇了头摇,他怎么会是个女孩呢?有哪个女孩会将头发弄成这种奇形怪状的。头发可是女人的生命呢!这是他大嫂告诉他的,可是他的大嫂也随大哥走了,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悲痛又加深了一些。
等到他吃完饭,湘君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丁飞只好抱着她到楼上房里休息,为她脫下雪⾐,然后盖上棉被。
而刚才在楼下,丁飞已经看到客户留给他的暗号,表示又有生意上门了,所以他将门轻轻关上,去找留下暗号的雇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