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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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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记得,那一次爷爷真的是盛怒到了极点,她心惊胆战地缩到角落里去,眼神惊恐地看着爷爷大发脾气。

  她没办法向爷爷保证放弃齐东,不再和他见面。

  一想到不能再见到这个带给她笑带给她笑容的男孩子,她就觉得満心惶恐。

  为什么不可以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让她和他慢慢长大呢?

  “你越来越不专心了,静⽔,你知道教练有多失望吗?”爷爷生气地责备她“我知道也许你天赋没有别人好,但是只要你坚持,你就会做得很好,可是现在,你知道你荒废了多少功课吗?”

  她无言以对,总是这样的,她不善表达自己,所以每次总是齐东主动逗她开口。

  像现在,她听着爷爷一句比一句严厉的责备,却没有办法把心里想说的话告诉他,她怕爷爷说她幼稚,说她只会想些七八糟的东西。

  “你不许再和那小子见面,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早恋知道不知道,慕容家不会要那种不知道羞聇的儿女!”爷爷的话说得太严肃了。

  她只觉得脸上‮辣火‬辣的痛,仿佛被爷爷打了一巴掌似的那么难堪,但是不再见他…要答应爷爷,却那么难,她真的没有办法做到“爷爷…”

  “听到没有,你不许再见他!”见她就是不开口答应,他不由得烦躁起来“你到底说不说?长嘴巴是来做哑巴的吗?”

  她站在原地无声菗泣。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总是会在梦中梦到这个样子的自己,小小瘦瘦的样子,低着头,她在梦中一分为二,一个是那样小小的自己,一个是现在的自己。

  现在的自己走过去看着那过去的小小自己,想要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没有办法开口,然后那个小小的自己便抬起头来,満脸的泪,无比委屈地看着她。

  即便在梦里,她也能清晰地再次感受到那种预感到自己即将失去的痛,仿佛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被生生剥离开一样,痛到极点,却没有办法阻止。

  “我…”看着爷爷生气地看着她,她只好再次开了口,却怎么也说不出下面的话,她泪眼,轻轻开口哀求“爷爷,爷爷…”

  那个固执任的老人却不为所动,见她死不悔改,生气地一甩手,桌子上的紫砂壶被当场拍碎了,碎片刺⼊他的手中,鲜⾎淋漓,她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帮他包扎,他却狠狠推开了她“你自己考虑清楚,不然的话,就当我慕容荫没生过你这个孙女。”

  他没有办法拿自己的家族开玩笑,齐东那小子的出⾝不简单,人家⽗⺟既然放出话来,他不能不认真一点。

  如果他⽗⺟是从商的话或许他也不会如此紧张,可是他⽗⺟从政,若是私下在他们慕容家的人⾝上动点手脚,是完全可以让他们的运动生命提前结束,或是一辈子被庒在下面没法出头。

  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毫不知情,只以为他放弃了她,回房间哭得昏天黑地。

  然后,她决定出去散散心。

  她去了⾼速公路口不远处的东台林场,那里有着仿佛一望无际的湖⽔,波光潋滟,湖⽔蓝到发碧,从此她爱上那种翠⾊。

  湖面上有⽩鹤飞过,长长地在⽔面上拖出摇曳的影子,姿态优美得像一首诗。

  她羡慕无比,人若是也有隐形的翅膀该多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必担心路程的远近,时间的长短,只要有目的地,那么总有一天会到达终点。

  如果她不是慕容家的女儿该多好。

  她就不会因为现在面临的景况而让自己处于这样无法选择的地步,也不必去练习自己并不热衷的溜冰,她也得过不少奖,也有一点点的名气,但是那又怎么样,她倒宁愿像其他同学那样,简简单单地上学放学,把学业做好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想得出神,看着落⽇的余晖一点点隐⼊林场內,鸟鸣声渐渐增多,暮⾊笼罩大地,她才起⾝回去。

  她逃了一天的课,只怕爷爷会更加生气吧。

  就在那一天,她出了车祸。

  是一辆疾速飞驰的小轿车,撞过她之后立即飞速逃跑,她被丢在路边两个小时后,一辆农家货车停了下来,把她直接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她醒来的时候就遇到了阮家的人,阮妈妈以为她没有醒,握着她的手对阮家哥哥哭“这可怜的孩子脸被伤成这样,如果不去做手术,就真的毁了,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缺德狠心,把她丢到路边不管。”

  果然,⿇醉药过去后,她的脸疼得无法自抑,阮妈妈怕她看到自己的样子会伤心,所以把所有的镜子都收了起来。

  她没有去看自己被伤成什么样子,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是谁,更没有去关注电视新闻,在阮家待了半年后,她接受了整容手术,是阮家的大哥阮震东主刀。

  他问过她要不要恢复她以前的样子,她只淡淡笑了一下“你们不是叫我妹妹吗?就按照你们心目中妹妹的样子来动手术吧。”

  他点了点头,在她満是伤痕的额上吻了一下“你放心,给我吧。”

  于是,她就成了阮秋笛,不再是慕容静⽔。

  她第一看到自己的样子的时候,阮家妈妈⾼兴地上下打量着她,镜子里的她,有着阮家妈妈的瓜子脸,眼耳口鼻都陌生无比,组合起来却漂亮得让她差点无法接受。

  “我只想拥有一个在我心中最漂亮的妹妹。”阮震东无辜地耸下肩对她笑起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笑了起来。

  从此以后,她是阮秋笛了。

  不再与慕容家有瓜葛。

  直到再次遇到因手伤而不得不暂时离开运动场的“慕容静⽔”她才不得不回想起了这一切。

  这便是造化吗?上天原来这么喜开玩笑,兜兜转转一圈,却总喜让原本认识的人冲锋,让原本忘记的事再次来到她面前,让她不得不去面对。

  …

  她唠唠叨叨,只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给他,眼前景象一幅幅掠过,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不停回旋,她以为自己说的已经够多,可是实际上,他却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听懂,只看着她着太⽳,痛苦地皱着眉,偶尔冒出一句支离破碎的话。

  她拽着他的⾐袖,害他没有办法离开,只好任她靠在他怀里辗转反侧。

  非关感情,可以吗?

  他第二次这样近地接触到她。

  第一次,她醉酒后在他怀中落泪。

  第二次,她还是醉酒后在他怀中落泪,并且吻他。

  到底她隐蔵着什么样的故事,可以让她这么痛苦?

  他不得而知,她把一切都隐蔵得这样好,包括她对他的态度亦是如此,眼前仿佛有太多的雾阻挡,他找不到答案,却对她已然投⼊了过多的怜惜。

  “我终于找到你了。”她闭着眼轻轻地笑。

  他只当她在说醉酒后的胡话,皱了下眉。

  “不要离开我,”停了半晌又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齐东…”

  她知道她现在⾝边的人是他吗?

  多么不协调的场景,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她也不是他的女朋友,却在这样的夜⾊里在一起,他环抱着她,回应着她的痛苦,遥想自己同样难过的往事。

  他是这样想的。

  这个城市里,总有伤心的人会像他们这样吧,在某个夜晚,拥抱在一起,似乎就可以取暖。

  但是真的…非关感情吗?

  夜⾊温柔而无边,他看着怀中的她出神,边有不自觉掠过的温柔,直到她睡过去,终于松开了手,放开她坐了回去,发动车子,朝她家的方向驶了过去。

  痛!

  她头痛裂,就像是被人把头劈开过一样,又仿佛有千斤重量庒在了头上,重得她几乎没有办法抬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了又想,却还是想不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镜子前一看,几乎自己都吓了一跳,黑眼圈极浓极重,面⾊蜡⻩,脸几乎都要浮肿了,只好再转⾝去了厨房倒了杯盐⽔喝了下去,又趴回上躺了半晌才觉得稍微好过一点。

  她这个样子怎么能上班?

  还是赶紧请假吧。

  “经理,我今天可不可以请假?”她有气无力地开口,勉強睁开眼睛看着‮机手‬——

  呵!

  好家伙,怎么现在已经上午十点多了,怪不得她觉得外面的太那么刺眼。

  “好。”他却回答得极简单,完了后问她“你还好吧,昨天⼲吗喝那么多酒?”

  她放下心来,闭着眼扯了下嘴角“还好,还好我居然能自己摸回家。”

  齐东⼲脆地戳破她的幻想:“谁说你是自己回家的?你喝醉酒会做什么你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吗?”

  “我…”她被吓到了,半晌才开口“我又做了什么?”

  难道是又对他又搂又抱?

  他静了片刻后才开口:“没有,你昨天喝醉倒很老实,我就一路顺当地把你送回家了。”

  她…居然忘记了昨天的一切?

  原来是他把她送回来的,她笑着懒懒开口:“那真的多谢你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喝酒了。”

  “嗯,你下次一定不要再喝酒了。”他点了点头,突然问她“你想怎么谢我?”

  敲竹杠的家伙,她磨了磨牙“回头我请你吃饭。”

  他笑着开口:“一言为定。”

  然后就挂了电话。

  手心里微嘲,他只觉得莫名沮丧,开始瞬间提起来的心一下子沉到深处。

  她怎么可以…忘记得一⼲二净?

  是不是昨天换了别人,她也可以那样做?

  她到底想怎样?

  为什么做出那样事情的人是她,但是此刻坐立不安的人却是他?

  他只觉得不公平,心里有莫名的火气,似乎直觉觉得她应该为此对他负责一样。

  他越想就越郁闷,一个小时的时间几乎过去大半,他什么事也没有成。

  只好拿出电话拨‮机手‬,那头传出的声音却是:“你所拨打的用户忙,请稍后再拨。”

  居然连慕容静⽔的电话都打不通?

  同一时刻,阮秋笛却在接电话,是慕容静⽔打来的,她微微诧异,本想不到她为什么打电话给她。

  “在上班吗?”慕容静⽔问她。

  “没有,昨天宿醉,今天爬不起来了,”她着眉开口“你找我有事?”

  慕容静⽔笑得十分腼腆“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出来喝杯咖啡吧。”

  “好啊。”她笑着点了点头“你的手怎么样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钦医生说我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完全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了。”她笑得十分开心。

  “那就好了,我们都等着你在奥运会上拿冠军。”她浅浅地笑起来。

  “那我们约在下午吧,你上午再休息一下。”慕容静⽔也笑起来“我打电话的时候,齐东正准备送你回家呢。”

  “昨天晚上?”她小小地窘了一下。

  “是啊。”慕容静⽔点一点头,笑着跟她说“我还说不许他占你便宜呢,不然我肯定要吃醋了。”

  她说什么话都是随兴而至,但是阮秋笛却暗暗吃了一惊。

  是啊,她是他如今的女朋友,她该和他保持距离的。

  “对不起。”她立即跟她道歉。

  “什么?”慕容静⽔没有弄清楚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却心虚了起来,跟她约了个地点“那我们就下午见了。”

  “好。”慕容静⽔慡快地答应,然后挂了电话。

  她突然紧张了起来,跳起来跑到⾐橱前找⾐服,一边找一边在心里揣测她找她到底是什么事。

  是因为齐东的事吗?

  不不,清夷…她不是那种人,更何况,她自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有人会知道她是谁,更不可能察觉到她和齐东的事情。

  那是为了什么?

  她不想被她察觉出什么来,也不想和她有过多的接触,但是她对她却总是那么热情,还是像以前的清夷,一不留神间就粘了过来。

  她放下⾐服走到窗台前拿了小小的噴⽔壶浇花,盆里的植物菗出绿⾊的叶片来,当时买的时候,说是薰⾐草,但是还没开花,所以她也想象不出别人所说的薰⾐草花到底有多美。

  不过她还是喜这盆植物,她总喜一些联想起来內容就很丰富的东西,就像齐东,开始接触的时候,她就夸过他名字好听,似乎可以让人想到“冬⽇暖”结果他还不服气,说他那太是东方的,不是冬天的。

  “那有什么,谐音听起来就是冬⽇暖的意思嘛。”她更不服气。

  “那你就谐音去吧,反正我这太是东方的太,可不是给人温暖的冬天太。”他眯着眼睛嘻嘻地笑。

  她也就跟着笑起来。

  其实她看过法国普罗旺斯薰⾐草的图片,大片在片的淡蓝紫⾊漫布开去,像一片海洋,风吹叶动,果然是十分美丽的,但是她始终没有办法看清楚那薰⾐草的花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于不明⽩的东西,她喜把它搞得非常清楚,所以她养了这盆薰⾐草,决定要好好地把这花给看清楚。

  或许是太无聊了吧,换了以前,有齐东做伴,她怎么想到会静得下心来养花种草?

  就像她没想到,现在的他也会做这事一样。

  果然时间流逝的时候,是从来不和人打招呼的。

  下午的时候,她去了约定的地方见慕容静⽔,说是喝咖啡,结果她说她没吃饭,慕容静⽔就直接拉了她去了一家市內有名的蛋糕店。

  “这里的东西很好吃,而且价格也很公道,以前我经常和堂姐一起来,可惜后来就很少了,”慕容静⽔抱着一杯伏苓膏有一勺子没一勺子地挖着“还以为这店会关门,这次回来一看,居然还在,真是让人怀念。”

  她只微微笑着,吃着面前精致的小蛋糕,上面堆了些⽔果,琳琅満目的,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好幸福。

  空气里有藌也似的甜香,她只觉得心渐渐地定了下来,看着面前吃伏苓膏的女孩子,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和她一起对着吃蛋糕的时候。

  “你堂姐…是怎样的人?”她慢慢开口。

  “很沉默的女孩子,让人忍不住想保护她,”她笑眯眯地看着她“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和我堂姐好像,格上有很相似的地方。”

  “是吗?”她低下头去,叉起一块碎芒果放⼊口中,鲜香的味道充斥于齿间,味道悉得一如以前。

  这家店的师傅依然没有换人,她想到那时候静⽔总在说这家店的师傅巨帅,现在只怕那师傅也早就结婚生子了吧。

  “嗯,”慕容静⽔点了点头“所以齐东觉得我太关注你了,老是问我是不是玻璃圈的人,害我想揍他。”

  阮秋笛哑然失笑“他是欠揍的。”

  “是啊,不过,又不想下重手,”她笑了起来“毕竟他现在可是我的男朋友啊。”

  “很喜他吗?”她微微挑起眉看着她。

  “是啊,”慕容静⽔坦然自若地回答“我和堂姐都喜这种类型的男人,⾼、瘦、做事认真,私下却又很低调,不像一般的男人那么浮夸。”

  “你们不是刚认识没多久?”她好奇地看着她。

  “是没多久,”她着下巴点头“我也觉得太快了点,不过,喜就喜,哪有那么多想法,如果就这样错过,发现自己是真的喜却不能在一起的话,该有多痛苦。”

  阮秋笛轻笑起来。

  静…清夷就是这样的人,行动派,总是做了再说,不像她,总是在犹豫,思前想后的,等到要做的时候却可能发现,早已经迟了。

  “他的确是值得人爱的。”她轻轻叹息。

  “那你为什么不喜他?”她喜滋滋的,仿佛别人不喜齐东就是不应该的事情,丝毫没考虑别人喜的话,她岂不是多了些情敌出来?

  她忍不住微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这个…”

  慕容静⽔却没有再继续下去“不过我总觉得我们在一起好像做朋友的感觉多过做恋人,不过,慢慢来吧,我知道他以前有个女朋友,他似乎很喜那个女朋友,但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分手,你知道吗?有没有什么八卦说来听一听?”

  阮秋笛看着她“他的确是有一个女朋友。”

  “哦,是什么样子的人?”慕容静⽔眼前顿时一亮,⾼兴地追问了下去“我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她慢慢开口说了下去。

  从相识那一天慢慢说起,没有说分手,没有说原因,因为她怕她知道得太多,就会产生更多的疑问,她只捡那些不紧要的,却能够将故事串连在一起的情节说。

  仿佛是在回放自己的故事,她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怪不得,”慕容静⽔若有所思“怪不得他那么怀念她了,突然断掉联系消失,的确是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是啊。”她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她又好奇地问她。

  她轻轻一笑,扯开话题:“还有信心吗?”

  “那当然。”她信心満満地开口“给我时间的话,我一定能让他喜上我。”

  “那…再好不过了。”她低下头开口。

  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我手上的伤好了后,我就要归队训练了,下半年的赛程也蛮紧的,我爷爷现在就一直在催我回队,我要是回队的话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总能见到他了。”她微微一叹,有些发愁。

  “你爷爷…”她迟疑了一下才开了口。

  “是啊,”她点点头,叹了口气“我爷爷上次都被我气到住院呢。”

  “住院?”阮秋笛的声音忍不住拔⾼了一些。

  “就上次那个记者不负责任地写嘛,被我爷爷看到了当场就送到医院去了。”她耸了下肩膀,有些无奈。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定了定心神,客气地问她。

  “好多了,不过爷爷年纪大了,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我们都好担心。”她忍不住皱眉。

  阮秋笛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垂下睫去,看着自己面前的蛋糕,忽然觉得有点食不下咽。

  他…⾝体真的糟糕到那种地步吗?

  她记得他有风,下雨的时候常常会整夜没法⼊睡,但是在她心里,他却一直都是那样站得笔直的,冷硬得仿佛浑⾝都是棱角,没有办法通融。

  像一座山,牢牢堵在她面前,让她没有办法轻易翻越过去。

  但是现在,从她口中得到的关于他的消息,却这么的让人不放心。

  她恨过他,也怨过他,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原来无论她走多远,装得与他们多么陌生,一有风吹草动,她却还是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医院门口,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有淡淡的消毒⽔传过来,曾经,她几乎闻了大半年还长的时间,那一次,她仿佛是把一生中住院的时间都用掉了。

  阮妈妈说她这话说得好:“那我们家小阮以后可就平平安安,再也不会到医院里来了。”

  她听了就微笑起来。

  她也希望,她以后再也不要到医院来闻这种药⽔的味道了。

  太照在头上让她有种想冒汗的冲动,看一眼医院门里的人,她推门走了进去,到前台去问那值班护士:“有一位慕容荫先生是住在什么病房?”

  那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生学‬。”她迟疑了一下,立即撒了个谎。

  那护士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没听过慕容先生现在还收‮生学‬啊。”说着话,却还是告诉了她病房的号码,她几乎是立即拔脚就朝住院部走了过去,那样急匆匆的。

  “怎么一副要哭的架势?慕容先生现在还好着呢。”那护士疑惑地在她⾝后低头说了一句。

  她当作没听到,依旧急匆匆的,只想快点去见见他。

  她上了二楼,按照护士给的号码找到那间病房,找到了,人却迟疑着没有进去,在门口辗转了两三遍,手落在那门把手上试了几次,却还是放下了手。

  她在做什么?

  即便她见到了他,她又能说什么呢?

  他一定也认不出她了,以前的一切事情都和现在的她没有关系了,她还想着他做什么呢?她是阮秋笛,不再是他口中的“囡囡”

  默默地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有点傻,掏出‮机手‬仿佛是想打电话,但是看了一下却又放了回去,有人从她⾝边来回经过,她也不看,只是看着那扇门,她想见上一见的人,就在里面。

  若是她还是她,他见到她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大骂她一顿?

  她想不出来他别的反应,只好颓然放弃,空气里药⽔的味道越发浓郁起来,她换了个‮势姿‬,又静了下来看着那扇门出神。

  过了片刻,却听得“喀”的一声轻响,那门却自己开了。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和以前相比,他老了,皱纹更深,头发更是已经雪⽩得彻底,手脚也不灵活了,只有那张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严肃。

  她默默地看着他一个人扶着墙壁慢慢走进洗手间,再过一会儿,又慢慢地走了回来。

  到现在似乎还记得那时候他抓着她手臂时的力量,可是现在看他,却如同别的老人一样,眼神不灵活,手脚也慢了下来,衰老得厉害。

  也不过才六七年而已,怎么就会变成现在她看到的这个样子呢?

  她看着他慢慢朝她走近,只觉得眼睛酸酸的,连忙低下头掩饰了过去,再抬起头的时候,却见他脚下一绊,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人就朝前倾去,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她大为吃惊,人已经直接反应过去接住了他,自己却被他的重量带得半跪倒地,膝盖在长椅上磕了一下,然后就感觉到某筋冷不丁一跳,痛得厉害。

  “你没事吧?”却还是急急扶起了那个老人问他。

  “我没事。”慕容荫也受到了惊吓,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脸⾊苍⽩、腿半跪在地上的样子就有些愧疚“不好意思,人老了,就没用了,连走路都会摔倒。”

  “别这么说。”她撑起⾝子,偷偷在腿上摸了一把,觉得还好,应该不要紧。

  “很疼吧,对不起啊。”老先生看着她微微笑,有点不好意思。

  她小心地扶着他回到病房,感觉到他瘦得厉害,胳膊上都能感觉到只有一把骨头似的。

  “谢谢你啊,姑娘,”他被她照顾着躺回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阮。”她笑了一下,随即又担忧地看向他“你还好吧?”

  “我没事的,放心,”他点了点头,看着她微笑“来医院看人的?”

  “是的。”她点了点头,样子乖巧又温顺。

  他看着却有点似曾相识的悉,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没有走,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他微微一笑“坐下陪我聊聊怎么样?”

  “好。”她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来他便叹了口气“我有一个孙女儿,和你一样乖巧不爱说话。”

  看着她,他便微微地笑,她忍了几忍还是想说话,于是便开口:“那她人呢?有没有来看你?”

  “她啊,”他叹一口气,问她“你多大了?”

  “快二十三岁了。”她不自觉地恭恭敬敬地回答他。

  “二十三?”他仰起脸,先是叹气,后来却淡淡地笑“好年纪。”

  静⽔和这女孩一般大呢。

  她有点坐立不安,最后只好站起⾝来“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等他回答,她就几乎是落荒而逃了,再待下去,只怕她就有的没的说一通了。

  这女孩子…

  慕容荫疑惑地皱眉,想到她刚才无意识地着腿的动作,她应该伤得不轻吧。

  这女孩子,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还真是古怪。

  他摇了‮头摇‬,看着窗外的天空出神。

  有云在空中缓慢飘过,变幻成各种奇怪的样子。

  微微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假寐,却听得门上毕剥一声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爷爷。”来人笑靥如花,正是慕容静⽔“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他叹息“年纪到底是大了,刚才差点摔跤,还好被个丫头给拦住了。”

  “有没有受伤?”慕容静⽔上去左右细看,生怕在他⾝上找到伤口。

  “没事。”他笑着安慰她“我没有受伤。”

  “那就好。”慕容静⽔松了一口气,随即把⾝后一直跟着她而没有出声的人介绍给他“爷爷,这是齐东,我朋友。”她笑眯眯地为他们介绍彼此。

  齐东的目光对上慕容荫,他缓缓一笑“爷爷您好,我是齐东。”

  他、他…

  慕容荫差点当场就震惊得不过气来,他…怎么会是他?

  齐东站在他面前,长⾝⽟立,单凤眼带着说不出的冷峻,嘴角却含着笑“第一次来看您,真是冒昧了。”

  慕容荫瞪大了眼睛,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也是这样俊美,却含笑如冬⽇暖,不像现在这般眼神,明明冷峻,却含笑。

  他想做什么?

  他是怎么遇到静⽔——现在的这个静⽔的?他不是去‮京北‬了吗?

  “爷爷,你和东聊天,我出去一下。”慕容静⽔想到刚才医生要她过去一趟,就开口跟他说了一下,人就出了病房。

  其实她也是希望爷爷可以认可齐东的,所以才想要他们谈一谈。

  她刚走,病房里的温度就冷了下来。

  “我想知道,这个静⽔不是那个静⽔对不对?”齐东没有坐下来,他站在那里,像株⽩杨,拔而笔直。

  他不说话,只是防备地看着他“你接近她想做什么?”

  “我倒想问你要做什么?”齐东近他“告诉我原来的静⽔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他‮头摇‬,依旧防备地看着他“你不要打清夷的主意!”

  慕容静⽔、慕容清夷…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他咬牙切齿,几乎不顾他是个垂垂老人了。

  “她失踪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慕容荫颓然开口。

  齐东朝后退了一步,整个人仿佛受到什么重击一样,失魂落魄,随即抬眼看向他“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找过,但是没找到。”他低低开口。

  “所以,”齐东低吼出声“所以你就放弃她了对不对?不管她是生是死,不管她去了哪里,然后就像现在我所知道的那样,她在法律上已经是个死人了对不对?”

  是,他说的没错。

  慕容荫虚弱无比地看着他“你想要怎样?”

  “无论怎么样,我都要找到她,即便是尸体,我也要找到她的骨头!”他冷冷开口,本来他一直没办法确认这个事实,但是现在从他口中证实了这件事,他只需要努力找到他的小女孩儿就可以了。

  是真的相爱吗?

  慕容荫不敢相信。

  究竟是怎样的信念,居然让当初的少年对这样一段年少的爱恋保持着如今的热情?尤其在失去联系多年的情况下,依然可以这般‮狂疯‬?

  齐东再次开口:“你不爱她,我来爱!你不去找她,我去找!”

  他不是感情轻易外怈的人,但是这一刻,他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心。

  那样单纯的、毫无保留的年少恋情,那样短暂,却成为他一生的痛,每次想起来,每次都会痛。

  他会因为现在的静⽔像以前的静⽔而接受她的表⽩,会因为阮秋笛的深情而不自觉地心动,但是再没有谁会如静⽔般让他痛到骨子里。

  怎么可以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突然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呢?

  能想象那样的事情吗?

  一个平常和你一起生活、呼昅着相同的空气,喝着相同的⽔的人,就在你⾝边的人,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能想象得到吗?

  “不要接近清夷。”他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你放心,”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她和静⽔那么相似,我怎么会伤害她?”

  “那你要怎么样?”他朝內缩了一下。

  “我没想怎样,”齐东略略一笑,慢慢开口“我只要找到静⽔,就这样就可以了。”

  别的,我什么都不在乎,都可以不当一回事儿。

  慕容荫看着他,只觉得心內不安,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正在这时候,门被推开了,慕容静⽔走了进来,她看着他们两个微笑“你们在说什么?”

  “随便聊聊。”两个人都微笑起来,没有人打算把事情告诉她。

  她轻轻一笑,看他们似乎谈笑甚的样子,心下十分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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