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以请你收下吗?”
一只淡粉的信封,出现在眼前。
上头大大的“游尤亚”三个字,看在当事人眼里格外刺眼。
“学姐,这是什么?”
放学途中被半路拦住,游尤亚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离学校最近的一个路口,目光所及全是同校学生。
而她面前拿信封的人,正是二年级素有白雪公主之称的宝铃铃,拜这校园名人所赐,周遭视线几乎全集中到她们两人身上。
“律英要我转交给你的。”宝铃铃低声音,将受人所托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他要我跟你说,后天是你们成为好友四个月的纪念,他会推掉所有的约会,麻烦你晚餐多加几道菜跟他一起庆祝,详细的内容他都写在这里面。”
她扬扬手上的粉信封,上头还有浅浅的小花痕,看起来可爱中又不失高雅。
游尤亚瞪着那封口还贴着爱心贴纸的方形信封,脑中难得有股想打人的冲动。
这封怎么看都像情书。
“对了,律英还要我向你解释…”看着眼前学妹脸色开始有了细微变化,她又照吩咐的补充“他说,他本来很想亲自拿到你班上去,不过怕别人看了会误会他送情书给你,可能害你不得安宁,所以才请我帮忙转。”
这样有比较好吗?
她们俩都心知肚明,宝铃铃几乎是那三个校园帅哥的联络窗口,由她手中出来的信,不用讲,也会让人联想是那三人其中之一。
原本周律英亲自出马的话,的确会害她被一群亲卫队盯上,现在请宝铃铃代劳,等于她会同时被三组新卫队怀疑,他这招也太阴险了些。
“他还说,你可以跟别人说,这信是我想跟你朋友才写给你的。”
女生写给女生会在信封上贴爱心又有小花的吗?
“我知道了,学姐谢谢你。”她有些头大的收下信封。
“不会。”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宝铃铃可以确定的是,这学妹真的是少数没有拜倒在周律英西装下的女生之一,不只是没半点好感,她的样子看起来,根本就觉得这白马王子是个祸害“律英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她不开口问。
将信收进书包后,游尤亚闻言抬起头“只是偶尔会带着便当出现。”称不上麻烦,倒是他本人,很爱给她找麻烦。
“他应该喜欢你。”她试着帮一起长大的兄长讲讲好话“毕竟他很难得对人出他的本。”虽然他的本实在是…
“他说,他很想看我变脸。”她将他说过的话复诵一遍。
“呵呵…”死律英,难怪这学妹的反应这么糟,他根本就摆明了想整人家!
“对不起,我成了他的共犯。”宝铃铃脸带歉意,主动挽起她的手“我现在唯一帮得上忙的地方,就是陪你串供,如果别人问,你就说这信是我写的就好,我会处理。”当然事后一定会安全收场,只不过这学妹可能会被扰几天。
律英那死人骨头一定也是打这算盘,才要她跨刀帮忙。
看着勾住她手臂的雪白肤,游尤亚忍不住想赞叹。
同样身为女生,宝铃铃的肤质实在让人羡慕,身为校园三个帅哥身边的唯一女生,她非常习惯众人的目光,也给人一种温和安心的感觉,跟她走在一起,周遭的目光彷佛不再那么让她感到不适,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些。
原来,这就是和学长打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
“好。”她点点头,或许是被对方身上温和的气息感染,她没反对的任宝铃铃挽着,朝分车站牌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大多时间是宝铃铃在开口,游尤亚还算是有问必答,两人气氛融洽的边走边聊,直到公车站牌后才道别。
隔天到了学校,如预期中的,她被一堆认识或不认识的女同学及学姐纠了一整天,可这些扰,全在宝铃铃在倒数第二堂课,逛到她班上来找她聊天后,全部消失,让她不得不佩服这个校园公主的威望。
站在瓦斯炉前,游尤亚看着被她贴在墙上的信纸,上头代着几道菜,娟秀中透着几分刚硬的字迹,如同着书写人的外表般,有着独特魅力。
到了信上指定的期,她还是不解为何自己得照着吩咐下厨,也不觉得这四个月的纪念有啥意义,但最后就当遇上无赖,反正这几道家常菜不麻烦。
叮咚——门铃声响起,她熄掉炉火,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人却不是预料中的面孔。
“请问您哪里找?”看着眼前的陌生脸孔,她瞬间防备起来。
这段时间,只有周律英会来按她家门铃,让她忘了要先问来人才开门。
门外是个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她话还没问完,就先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当机立断,她马上伸手关上大门。
但还是晚了一步,男子的手越过铁门,一把抓住她。
手腕被抓住,游尤亚心中涌起不安。
“婷婷,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嗄!你说!为什么都不接我电话?”男子眼神涣散的一手抓着她,另一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先生,你认错人了。”边闪着飞的拳头,她试着回自己的手,无奈对方力气太大,捏得她吃痛蹙眉。
摇晃着挤进门内,他眯着眼,努力聚焦“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是不是偷别的男人了?”
令人作恶的酒气随着他的吐息飘散在空中,让游尤亚眉头更紧。“先生,你认错地方了,我也不是你要找的人。”力气抵不过对方,她只能口头上不断安抚,虽然知道跟醉鬼说道理就像对牛弹琴,但除此之外,她不晓得还能做些什么。
“我没有错!你不能无缘无故就要分手!”他抓着她的力道加重“妈的!你这死婊子,你一定是背着我偷男人了,对方是谁?你说,对方是谁?我找兄弟去砍他!”
意识到对方开始出现攻击字眼,游尤亚开始紧张了。
下心中的恐慌,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观察有无路人经过可帮她险,可惜这周遭虽然热闹,巷内除了住户就少有人经过,偏偏住家皆独栋又有些距离,而马路上的热闹嘈杂声,更让巷内的小动难以被察觉。
心中的不安节节升高,情况看来非常不利于她。
“先生…”
她更加使力的扯着被抓住的手腕,这大力的拉扯也怒了对方,他甩开她的手腕,在她来不及反应前两手扣上她的肩,前后大力摇晃。
“臭婊子,你对不起我,老子也不会让你好过!”他疯狂的大吼,脸朝她了下来。
察觉到对方想做什么,游尤亚放声尖叫。
“啊——住手!”她侧头闪过对方的,但浓烈的酒味充斥在鼻间,令她反胃干呕。
“婷婷…我真的很爱你…别怕,我会好好疼你…”他在她身上疯狂亲,手也胡乱扯着隔在两人间的衣物。
“走开!救命呀——”
“婷婷…”
大力拉扯间,她跌坐在地,眼看对方就要覆身上来。她感到恐惧在心中炸开,一股强大的压力梗在腔,让她霎时间顺不气来,声音卡在喉间冲不出口…
“砰!”一声重击。
本要上游尤亚的男子往她身旁倒下。
“做什么?”一道含怒气的声音兜头而落。
游尤亚惊魂未定的看着救世主般出现在她眼前的周律英,她心跳急促,脑子也无法盍的看着他,腔鼓得无法理清此刻的心情。
周律英停车时隐约听到有动声,赶过来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卡在门口跟她在拉扯,他想也不想的一脚朝那人背后一踹。
男子倒下后,看到跌坐在地的女孩,他一股火气更加猛烈地冒上心头。
“嘶——”背后被狠狠踹了一脚,趴在地的男子着气,吃痛地翻滚着想起身。
“你认识的吗?”他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身。
惊魂未定的她吐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摇头。
周律英注意到她一身狼狈,头发散手腕一圈淡红,尤其是经过拉扯而凌乱的衣服特别刺眼。
怒火越烧越旺。“进去报警。”他向她吩咐。
一跨脚,他将倒在地上的醉汉一把揪起,扬起右手砰砰地接连在他脸上招呼两拳。
骨撞击的大声闷响,将游尤亚的思绪抓了回来,她惊愕地看着面前打人的学长,出手的狠劲跟他斯文的外表完全搭不上。
一声巨响,酒醉的男子被大力甩上墙面,背部撞击水泥墙的声音和哀号声同时爆开,周律英则面无表情的又赏了他一记重拳。
游尤亚越看越心惊,心头的恐惧早被赶得老远,她急忙上前制止,担心再打下去会出人命。
“学长!”她扯住他的衣角。
眼尾扫了她一眼,周律英又补了一拳才将男子放开,末了,又朝倒在地上的人补上一脚,这才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报警。
待警察来到,将醉得不省人事的男子抬走,也请他们做了笔录后,屋内终于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异常尴尬,两人自警察来后就没再对上话,电视传出节目主持人的嘻笑声,空气中还飘着饭菜香。各自盘踞在不同沙发上的两人,不只没半点互动,连眼神也没再对上。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周律英终于将目光转向她。
“我早点到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事了。”他知道她会不问来人就开门,是因为以为门外的人是他。
“是我没注意。”她轻摇头。习惯会让人忘了许多本该注意的事,她不认为自己的疏忽可以怪到别人身上。
深吐了口气,周律英放松了些紧绷的神经,将身体埋进沙发中。
“你太冷静,小学妹。”他没来由的感到无力。才发生那么恐怖的事,他到现在还胆战心惊,不敢想像要是自己再晚到一些会发生什么事。
结果这被害人,不到一小时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还能客观的跟他解释是她自己的疏失。
“不好吗?”虽然她刚才真的害怕的,但事情都结束了,她不知道除了冷静下来,她还能做些什么。
“很好,只是吓死我了。”他口气有着无奈,朝着她摊开手掌“给我外伤药。”
她起身到柜子前翻找,拿了一小瓶药膏回到他面前。
他伸手接过,一并抓住她的手,将她往沙发上带。
“啊!”吓一跳,她发出小声惊呼。“我说想看你变脸,没包括惊吓这一项。”他斯文的五官不认同的微拧“与其这样,你倒不如一直保持面无表情就好。”他抓起她的手,将药膏抹在她被抓红的手腕及几处肌肤。
“我、我自己会擦啦!”冰凉的药膏和着温热的肌肤触感吻上她的肌肤,她不自在的回手。
看她困窘的表情,他嘴角扯开。
“原来你会害羞呀,这表情不错。”他硬是将她的手抓回“放心,我安全得很,控完药就可以开饭了。”
“这跟安不安全没关系,我不习惯被抓着。”她脸颊微热,最后还是放弃地任他上药。
“随你说,今天由你无条件获胜,我没心情跟你争。”他专心的着她红肿的手腕,让药膏被皮肤收,没空分心瞧上她一眼。
瞬间又沉静下来。
游尤亚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一股复杂又陌生的感觉在心中转。
由斜上方十五度看着那张脸,剑眉下是可以跟女生媲美的长睫,高的鼻梁上少了那副金框眼镜,让他的书卷味淡了许多,感且棱角分明的薄,教许多女生看了都为之疯狂。
除了俊美的脸蛋,他的身材也是标准的衣架子,一百八的高挑身材,虽然偏瘦,但该有的肌还是有的,瞧他刚才拎起人的架式,就知道他力气不算小。
“没想到你会打架。”平时一派斯文的模范生,打起架来竟那么恐怖。
“我没断手断脚,当然会打架。”他眼眸盯着她。“倒是你,没哑,下回发生什么事要喊大声点。”上完药,他放开她的手,把药膏递回给她。
“你自己不上药?”看着被递回的药膏,她手指着他手上的大片瘀青,想起适才他打人时的撞击声响就觉得痛。
他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撇撇嘴“我不喜欢药膏。”
没料到会是这般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游尤亚愣了愣,随即旋开药膏,反过来抓起他的手。
“你是小朋友呀?”讲得理直气壮。
“喂…”他也想回手。
“礼尚往来。”
一句话堵住他的抗议,他只好随她把黏腻的药膏往自己手上抹。
冰凉又温热的感觉从手上散开来,换他没事的盯着眼前的小脸瞧。
“你真的很怪,不爱药膏还能装绅士的帮别人上药,形象需要做得如此彻底吗?”学他刚才的举动,她依样画葫芦的轻,将药膏开。
“形象需要长时间经营的。”他懒得解释,其实刚才帮她上药时没想那么多。
“你在我面前还有形象?”
“加减吧。”他无所谓的耸肩。
她一脸奇怪的抬起头看他,两人眼神对上。
老在她面前破坏自己形象的人,还会觉得他在她眼中有一点形象?
“你的眼神很伤人哦。”看透她眼中的讯息,他锐利的黑眸瞪着她,但语气却是轻挑。
不想跟那双深邃的电眼互看太久,她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回他手上“你的真面目还不是你自己强迫我认识的。”
终于擦完药,他收回手在眼前晃了晃,发现虽然上头覆着薄薄一层平时所讨厌的药膏,但感觉其实没那么糟。
“只有你有荣幸见到我的真面目,小学妹。”确认手上的状况没那么难忍受后,他恢复了自在的语调,朝她挑挑眉。
“学长,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让位。”懒得理他,她将药膏放回柜子内。
而后,他们吃完这顿已冷掉的莫名纪念餐,照惯例的分工收拾完毕,两人坐在客厅看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所以铃铃真的帮你护驾?”他们聊到他前两天所策划的阴谋。
“嗯。”她点点头。
“啧,真是不够意思,至少也再拖上个一天。”
这人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学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恶劣。”
“你被骗了,铃铃才是最猛的那个。”他对她晓以大义“我们从小让她罩到大,她在我们幼小的心灵留有阴影。”
“铃铃学姐人很好。”她认定。
“看吧,你马上被洗脑。”摇头再摇头。他好歹跟她认识比较久,铃铃才和她见了几面,马上就被收买了。
“学长,是你太奇怪了。”谁会以惹火朋友为目标?时常被算计还会觉得他是好人?除非她真疯了。
“没办法,为达目的,要不择手段。”他替她上课。
“能顾虑一下我这当事人的感受吗?”她没啥力的问。
或许他的眼光是正确的,他的修改实在糟糕得可以,正常人一定没法接受好友这般“款待”而她对许多事情的冷然,拚命能忍受他这诡异的行径。
虽然真的怪,但他们两人相处真的是益发融洽,聊天的话题也越来越广,俨然就是朋友间的调调。
但空间还是仅限于在她家。
“你呀,”他将看电视的视线转向她身上“笑一下看看。”
“…”“看来没办法。”他一语双关,帮两个人的问题都回答。
真的很让人讨厌。“我该写作业了。”只怕是圣人也会被他气到吐血,她很懂得到达某个欠扁极限时让话题就此打住。
抓起椅旁的书包,她将作业出。
“好怀念,高一数学。”看到她摆在桌上的课本,他感兴趣的也凑上前去。
她没理会他的目光,专心解题。
沙沙的铅笔声没间断的在纸上飞舞,连解了两题,第三题的题目让她停下,思考了一会。
“有一个五位正整数N,将最左端倍数之数字移至最右端成一新的五位数M,若M比N的三位少…”她细声念着题目,思考着其意思和该用何种式子解答。
可才念到一半,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设第一位为a,其余四位为b,式子列下去:N=10000a+b,M=10*b+a…7b=29999*3-494…=8505!,二、三都不是七的倍数,所以答案是N=13579。”周律英随手抓起她笔袋内一枝铅笔,边念边将解答抄在一旁的空白纸上。
游尤亚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的快速解题手法,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写完式子后,抬头看到她不发一语的盯着他。
“不懂吗?”他挑高半边眉“前面因为a大于等于四就会超过,不用考虑,这解法算最简单的,只要算三次就好。”看她没反应,他拿铅笔指向他抄写的式子,补充讲解。
“不、不是,我懂!”慢了好几拍回过神,她赶紧摇头“你心算未免也太快了。”高三的学生会高一的数学很正常,更何况这人还是全校排名非一即二的前学生会长。
但那几乎是没停顿的解出答案,速度快得吓人。
“废话。”他轻挑一笑“不然我哪来那么多时间约会鬼混。”没有一颗高效能的脑袋怎么行。
只不过小一手,原本被她认为是自大的发言,现在听在耳里却已变得理所当然。
“你的形象稍微提升了些。”
“解题数学就提升?”那么简单?“那我直接帮你把作业解决,是不是就成为你的偶像了?”
“…当我没讲。”他还是很欠扁“我的作业自己会写。”她一把抢回被他走的课本。
又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样是天才,她的好成绩也是每天一点努力累积而来的。
无所谓的耸肩,他今天约会全推掉,可以以这里跟她慢慢耗。“你运气好,前任学生会长亲自授课,有什么问题尽量问。”
“不必。”拿起一旁的课本架在桌上挡住他的目光“看你的电视。”
没料到一向冷静的小学妹会有这般幼稚举动,周律英顿了几秒后,躺在沙发椅上放声大笑。
被嘲笑的对象没反应的继续手上工作,心里想的就如同往常——真是遇到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