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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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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喧闹的下午,班上同学正讨论著早上已出的社团选单。

  “喂,你填了什么社团?”一个男同学对武司大喊。

  武司笑笑,没有回答,将折成对半的社团选单给班长。

  那个男同学见状,将班长还未接牢的单子自武司手中抢过。

  “棋艺研究社?”那个男同学看清后怪叫,将武司由头到脚上下打量,浑像他突然多了一个头。

  那个同学的唐突‮犯侵‬了武司的隐私,他虽感不悦,但依然笑笑地拿过单子,再次送到班长手中,一回头,才发觉⾝后围了一群旁观的人嘲。

  “怎么了?”武司优雅一笑。

  “你…真的参加棋艺社?”一个女同学问,带著不可置信。

  武司微微颔首,算是回答。

  “那我也要改成棋艺社!”那名女同学大叫,抢到班长⾝旁,想拿回填选单更改。

  其余的人见了,纷纷往班长处奔去,心里暗自懊恼自己反应慢,要是晚了报不到名,就少了和武司相处的机会。霎时,班长已被班上女生淹没“我也要”的声音此起彼落。

  趴在桌上休息的沈关月被吵得抬头,拧眉看了一眼,转⾝调了个方向又趴回桌面。

  被人群围挤的班长,虽在隆冬低温的环伺下,却也冒得満⾝汗。

  “你们的选单早在上午就到训导处去了,怎么改啊!那是因为武司的选单忘了带,拖到下午才给,不然也早去了。”班长急忙辩解,纯粹是武司个人因素,不是他不帮忙啊!

  “不管啦,帮我们拿回来改!”一个女生蛮横地揷跺脚,其他人见状大声附和。

  “这我可管不了,要改,自己找训育组长!”班长不堪其扰,?下这句话,连忙冲出教室,脫离这群无理取闹的娘子军。

  训育组长?大伙愕然,脑中自动浮现虎背熊、満脸横⾁的凶猛中年男子,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直嚷无缘。

  下次一定要等武司决定社团后才要选单!每个人都在心底许下了这个誓言。

  *9*9*9“学姊,拜托,拜托啦!”一名前绣著一条红杠的女‮生学‬双掌合十地哀求。

  “我真的没有办法…”沈关月微皱著眉,一向静默的脸上带著?难。

  “只是顾问而已,绝对不会要你代表出赛的。只要在午休的时间到社办指导一下参赛的社员,我会帮你跟老师请公假,只要中午就好,绝对、绝对不会耽误到你回家时间的,拜托啦!”

  下个礼拜的围棋大赛迫在眉睫,偏偏一向?社团台柱的沈学姊又因为家里的不知名因素‮理办‬退社,现今社內完全没有上得了台面的人,不请沈学姊帮他们恶补一下怎成?临阵磨,不亮也光呀!一想起那几个没用的社员,社长的拜托声嚷得更勤了。

  沈关月咬著,內心不断挣扎。当初为了⽗亲退出自己喜爱的棋艺社实属万般不愿,而今社团有难,又怎狠得下心视而不见?

  反正只是午休时间,还是能准时回家,⽗亲不会知道的。

  沈关月说服自己后,点点头说:“好吧!”

  “真的?”社长紧捉住沈关月的手。“那我中午来接你!”

  “我自己过去就好了。放心,我不会食言的。”沈关月看出她的疑虑,开口应诺。

  “不是不相信学姊啦,只是有点心急而已。”社长急忙解释,此时上课钟响。“中午社办见喽!”她笑着挥手,带著完成任务的笑往教室飞奔。

  看到社长飞扬散发的得意,沈关月莞尔一笑,转⾝走⼊教室。

  座位靠近走廊的武司含著笑,目如朗星的眼眸将走廊上的一幕尽收眼底。当初他纯粹只因为‮趣兴‬及贪图清静才选择了乏人问津的棋艺社,没想到,却得到了意外的收获。

  或许,他这名新进社员,该?中午的集训表现出一些关心。

  *9*9*9在整排以薄木板简陋隔开的社团办公室中,棋艺研究社位于最尾端、最不受人重视的角落里。小小的,铺了四张榻榻米,上面摆了三张小茶几和几个已经不再膨松的座垫,看得出来这个战绩不佳的社团所能申请到的经费有多拮据。

  “学姊,怎么这么晚才来?”

  沈关月才刚推开社办摇摇坠的门,社长就已冲到门口接。

  “总得让我吃过饭吧。”沈关月淡道。连社长都这么不沉着,难怪棋艺社总是没长进。

  “哦!”社长吐吐⾆。虽名?棋艺社社长,但⾼一的她仍不脫稚气,会冠上社长这个头衔也纯是人缘好,跟棋艺无关的。

  沈关月弯脫了鞋,踏上榻榻米,一抬头,武司那双黑湛的眸子就在眼前,她蓦地一惊。怎么他也在这儿?脑海浮起选社那⽇班上喧闹的情景,原来是他选了如此冷门的社团,才惹出那场动。

  “嗨!”武司笑着打招呼。“你也是棋艺社的吗?”

  沈关月抿抿嘴,并不答话。

  “学姊是我特地情商请来的顾问啦!”社长走至沈关月⾝旁,侧著头,眼光不住打量面前的郞才女貌。“你们认识啊?”

  “同班罢了。”沈关月简短回答。

  社办里还有另外三名社员,全是对棋艺有‮趣兴‬才加⼊的,其余的挂名社员,别说是来社办了,连平常的社团时间都难得下完一盘棋。

  沈关月对武司视而不见,走近一对正杀得难解难分的社员,观看一会儿战局,开口点出两人的缺点在哪里。

  社长拉了另一个对手开始布子,沈关月走近,从棋盘上空有错方格观至黑⽩子満布,依然不肯挪步。因为──他,就在另一张茶几旁。

  他到底想怎么样?沈关月一向只有深蔵自隐的情绪给染上了赭红的微怒。

  武司对于她的视若无睹,不怒不恼,只是带著兴味,视线随著她的⾝影移动。看到她明显的闪躲,他笑了。他还以为在她冷漠的眼中,他和班上同学一般,不曾重要到让她在脑海中留下印象呢!

  见他人杀得难分难解,一局接著一局,沈关月被引起了棋瘾,却苦于顾问的⾝分,无法加⼊战局,怕会妨碍到参赛社员的练习时间,只得续做局外观。

  “顾问,指导一下新进社员吧!”望进沈关月眼中的‮望渴‬,武司开口。

  沈关月闻言背影僵了一下,迟疑一会儿才挪步走近,隔著茶几在他面前跪坐下来。

  只是下棋而已,沈关月安抚自己,不知为何,从武司转来的第一眼起,只要一接近他,她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恐慌,那股恐惧让人无法捉摸,令人感觉⿇⿇的、酥酥的,像是浑⾝没了力气,站不住脚一般。

  “下围棋吗?”沈关月強定心神问道。

  “不。”武司轻笑,起⾝取来棋盘,旋又盘腿坐回原位,将棋盘置于茶几上,取出棋子逐一摆上。“围棋太单调了,我比较喜以物克物、阶层分明的象棋。你拿手吗,顾问?”武司挑眉凝睇著她。

  “玩玩而已,没有什么拿不拿手的。”被看得心慌,沈关月急忙低头,抢先将马挪出。“我先走,该你了。”

  武司耸耸肩,走出了他的第一步棋。

  她也偏爱象棋;在棋局上,她不再是受人轻视、遭人非议的沈关月,她化⾝为万物的主宰,调兵遣将,运用智慧将对方⼊死境,藉著攻击释出她在现实生活的苦。

  局至中盘,原本挂在武司脸上的自得神情被凝重取代,他没有料到外表柔弱的她,思虑竟如此精锐细密,一开始的轻敌行?将他自己推人了万劫不复之地,望着棋盘上各被庒制而动弹不得的兵马,苦恼地皱起了眉。

  “我输了。”努力抢救了颓势一会儿后,不待沈关月喊出将军,武司便自动投降。

  沈关月隐含著得意,也有些惊讶一向畅行无阻的她竟会陷⼊苦战。他本已堕⼊必败之路,再难挽救,却还能在最后狠狠反扑,将她手下兵马呑噬大半。要不是在一开始她已抢得先机,将他的后援去除,现在俯首称臣的人恐怕是她。

  “兵家常事罢了。”沈关月看了看表,动手将棋子收进棋盒,午休时间巳将结束。

  突然,武司倾⾝贴近,嘴角噙著一抹浅笑。“记著,下次输的绝对不会是我,绝对!”

  武司瞬间迫近放大的脸和响在耳际的低语,吓得她差点弹跳起来,⾝子急往后仰,双手撑在⾝后的榻榻米上,企图拉开距离。

  语毕,他寓意深远地望了她一眼后,迅速转⾝离去。

  沈关月茫然地看着那扇阖上的门,他那似乎另有涵义的话让她惑了…*9*9*9“各位同学,今天要‮试考‬,大家都还记得吧?”一上课,商业礼仪老师站在讲台前问道。

  闻言,班上同学开始动窃笑,闹哄哄的“嗡嗡”声传了开来。

  谁不记得?上个礼拜老师说要考大家走路的‮势姿‬,叫大家拿本厚书顶在头上,在讲台前来回走上一趟,藉此做?期中考成绩。一个礼拜下来,最厚重的会计课本不知被摔歪了几个角,练习的人和在旁技术指导的人笑声不断。

  “记得就好,‮试考‬开始,一号。”

  ‮试考‬开始,走得四平八稳的大有人在,因紧张而“出槌”

  的也不在少数,转眼班上考过的人已占了大半。

  沈关月手掌开始冒汗,她不喜成为众人注目焦点。她怕!

  脑海中那些在她面前头接耳的画面又清楚浮现,只要她一站上讲台,底下的同学一定会联想到她的过去,开始议论纷纷。

  她闭紧了眼,強迫自己不去想,但是成效不彰。

  “沈关月,到你了。”在叫了两次号码得不到回应,老师就著点名簿寻著了她的名字轻喊。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沈关月舐舐⼲涩的,拿过课本起⾝走到讲台前,定定心神,将书顶上螓首,迈步跨出。

  不过十来公尺的距离,走起来却那么遥远。沈关月将注意力放在书本上,一直不敢看向人群。

  剩一点点而已!她对自己说,眼神微微?⾼,望向终点,却见武司站在那里。

  一分神,头的角度失去了平衡,书本跌落,手直觉反应要去接,却落了个空,书本已被武司自半空截走。

  “你的书。”武司将书递给她,沈关月准备伸手接过,还没碰到,武司又迅速收回手。“借我一下,我没带书出来。”

  沈关月咬著下,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走回位子坐下。

  “沈关月书掉了要扣一点点分数哦!武司,该你了。”老师笑道。

  “是。”

  武司将书置于头顶,手闲适地揷在子口袋,将西装拢在臂后,长脚一迈,以媲美世界名模的卓尔风姿走起台步来。这个举动立刻引起全场尖叫,更有此起彼落的口哨声助场叫阵。

  教室內的气氛在武司将西装外套脫下勾在肩上、回过头微眯黑眸为了个魅惑?生的眼神时,沸腾到最⾼点;那眼神不媚,却惑。

  走回起点时,武司手臂潇洒一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西装外套刚好不偏不倚地轻轻落在沈关月⾝上,将她罩住。

  武司的体温还残留在上头,沈关月在⾐下?起手,手背微触著西装內衬,感觉好温暖。

  “你的书。”武司走下讲台,温柔地拎起外套,丝毫没有弄她的发。将会计课本放在她的桌上,指尖画过她的手背。

  沈关月急忙收手,紧握在前,见他直往他的座位走去,紧绷的心才微微地放松。

  班上女生忙著咬牙跺脚,恨外套不长眼,没有飞到自己的位子上,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武司的刻意举动。

  “好了,大家静一静,下一个。”老师以手击掌,开口维持秩序。

  班上静了下来,开始‮试考‬后没多久,又是一阵喧闹。

  冬的脚步已迈⼊尾声,缤纷的初舂,已将来临,一如人的心,吐出了舂⾊的枝芽。

  *9*9*9“当──”解除噤锢的最后一节下课钟声响遍了整个校园,原本漫无人影的走廊迅速涌上了急放学的人嘲。

  讲台上的国文老师还恍若未闻,依然口沫横飞地倡导他的古文乐,直到班上同学一双双的眼含怒意地直瞪著他,他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口,吩咐每排的最后一个同学把自图书馆借来当补充教材的“诗经选”收回。

  “下课,今天的值⽇生要把这些书还给图书馆后才能走啊!”国文老师丢下这句话就拎起课本走人。

  沈关月将书包整理好背上肩头,走到讲台前,看到那一叠如山⾼的精装书,不由微微一怔。

  看起来──好重。

  突然一只手臂打横伸出,拿起两本书扔到她怀里。沈关月下意识地接住,然后看到武司已将全部的书一把抱起。

  “走吧!你不是还得赶公车吗?”武司带头先走,跨出教室。

  沈关月抱著书赶紧跟上,视线飘向他宽阔匀称的背,没想到他的力气竟这么大,那一本本又厚又重的精装书被他的手臂一环,浑像全没了重量似的。

  原来他是另一个值⽇生…沈关月对这种巧合,微微皱起了眉。

  走到图书馆门口,管理员‮姐小‬正好走出门,将门关上。

  “等等!”武司喊著,长脚两三步跨过十来级的阶梯,来到门前。“我们是会二甲,来还书的。”

  管理员拧著眉头,手上成串的钥匙不住摇动著,发出金属‮击撞‬的声音。

  “可是我下班了耶,门也锁起来了。”她推托著,不想自找⿇烦,怕会耽误了下班时间。

  “帮一下忙吧,你看,这些书不轻,你狠得下心要我们再搬回去吗?放在教室丢了怎么办?”武司采用笑脸攻势,软言相求。“你只要帮我们开门就好,我们自己把书放上书架,OK?”

  他真懂得善用与生俱来的优势,看着武司展现他的魅力,虽是对己⾝有利,但一股淡淡的沉重依然笼上了心头。沈关月侧过头看着⾝旁的⽔泥地,听著管理员软化了态度。

  “好吧!”管理员娇笑着。能被如此俊俏的男孩子恳求,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她转⾝取出钥匙开了锁,将门推开说道:“自己照著书号放上书架,弄完了灯记得关,把门带上,门会自动落锁。我有事,就⿇烦你们啦!”

  “谢谢!”武司双手无空,只能笑着点头,目送管理员离去。

  沈关月走进,摸上了门后的灯,原本昏暗的图书室顿时満室光明。

  武司跟在她⾝后进了门,脚跟一踢,门关上带起“砰”的一声。

  不会有事的,他只是防止闲杂人等进⼊罢了。沈关月吓了一跳,随即安慰自己,笑自己的多虑。

  她将书包放在阅读桌上,开始寻找书架。一转眼瞥见武司还抱著那些书,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同是值⽇生,她却只拿了两本书。

  “先放桌上吧。”沈关月指指桌面。

  武司顺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停滞在那雪⽩细致的青葱纤指上,不曾眨眼,气氛顿时凝结,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弥漫在两人之中。

  “别耽误时间了,我还要赶公车。”沈关月首先回神,略带薄怒地掩饰狂的心跳,转⾝逃开。

  武司像没听见她的话,愣了一下,定定地朝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往书架走去。

  沈关月左顾右盼,一抬头,发现要找的书架就在眼前,她走到书桌搬了几本书,准备放至书架时,才发觉那一层有点⾼。

  她看看四下,没看到图书馆专用的矮梯。

  放著放著,其中一本放歪了,差点当头砸下,沈关月连忙伸手抢救,没想到反而将原先放上的书一并带下。

  被这些硬⽪书砸到可不是闹著玩的!沈关月急忙蹲下双手护头,架上的书纷纷落下,掷地有声,可是却没有一本落在她⾝上、头上。她放下手臂,一抬头才发觉,不知何时,武司已赶到她⾝边,撑直手臂护在她的上方,用他的⾝体为她挡下掉落的书──宽阔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像是被他纳在羽翼的保护中…“你没事吧?”在确定不会再有书掉落后,武司蹲在她面前急切问道。

  他的举动让沈关月傻住了,她的脑子得无法思考,只能用一双黑⽩分明的清澈眼眸看着他、看进那双与她平视的眼里,那双墨黑的眸子带著慌张与关怀,一股悸动的情愫在她的怀弥漫,突然间,让她有股想哭的冲动。

  “砸到你了吗?要不要紧?”见到她呆呆地望着自己,武司语中的惊惶更甚,手抚上她的脸,细心地检查那本不存在的伤势。“这么⾼为什么不叫我?”

  “我…我…”沈关月嗫嚅著,不知如何面对他的询问。意识到他指上的薄茧摩掌著她,烧灼的体温自指尖传来,穿透细嫰的肌肤,在粉颊上染成两片嫣红。

  她只感到体温急遽上升,四周沉静下来,室外的喧杂声离得好远好远,只有彼此的呼昅声,耝重清晰,一下又一下敲击在她的心坎。

  沈关月倏地别过头,挥开他的手,扶著书架慌地站起。

  “我没事…”

  一不小心,脚踏上散落的书角,失去平衡,⾝子往前扑,武司急忙扶住,沈关月虽然瘦弱,但重力‮速加‬度,却也使武司的背狠狠撞上了⾝后的书架,一声闷哼逸出口。

  “你在怕什么?”感觉到怀中的她又蠢动著想要逃离,武司收紧双臂,不让她得逞。

  “放开我!”她庒低语音怒喊。这亲密的贴近‮势姿‬让她惊觉无助,她急挣脫,却又失去使力点,本无法站起。

  “我一直在注意你,你知道吗?”武司低声道,深沉的嗓音仿佛带著魔幻,引人坠⼊他的魅惑中,然而,他接下来的话更使她惊慌得想逃。“你也一直在注意我,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快让我起来!”沈关月急忙否认,隐约明⽩他要表达些什么,她怕那一刻,也怕心里莫名的感觉。

  “看着我。”武司扳正她的肩,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曾弄疼她、却又让她无法逃离。见她偏侧过头,他伸指勾起她的下领,却发现她用双眼紧闭来抵抗。

  看到她羽睫轻颤,紧咬下,随著齿痕勾勒出一圈苍⽩,一股突生的冲动让武司情不自噤地俯下头,想要吻上她那两瓣柔软的粉

  感受到逐渐近的温热,沈关月眼眸微睁,发现武司那张俊脸近在咫尺,急忙低头伸手格挡。“不要!”

  武司停下动作,抬头望着天花板,感到既无奈又愤怒。他单膝跪地在她面前,伸出双臂将她困在书架与他厚实的怀中。

  “你到底在怕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个人渣一样会伤害你,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亲一样只是执著于过去。”武司眼中点燃了怒火。“任何人你都害怕接触,只是固守著自己的孤独圈子,为什么你不试著走出霾,走出你画地自限的窄小领域?”

  “你懂什么?”沈关月感到委屈,纤手握紧。他以为很简单吗?他以为她不想吗?“你不是我,你来到这里甚至不到两个月,本就不了解我,不了解这个环境,你凭什么去否决我的恐惧,凭什么?”

  “我喜你,沈关月。”武司静静地看着她,缓慢低语。

  “就凭这一点。”

  原本大嚷的她被这句话震住了,无法相信他真的说出这句话。

  武司伸手‮开解‬她的发辫,将手中青丝轻轻拢开,解完一边又解另一边,直至长发完全披散开才停手,乌黑的长发将她原本⽩皙的容?衬得更加雪⽩动人。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想要‮开解‬你的辫子了。”武司柔道。“你一丝不苟的发辫,一如你想紧紧缚住的自我,何苦待自己,扼杀自己的一切?”

  沈关月怔怔地看着他,任由武司温柔‮摸抚‬她的发丝。她怎能容许一个男孩子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理智在呐喊,但⾝体却像失去了跟大脑的联系、无法动作,只能任由他的嗓音环绕耳际;他的眼里没有歧视、怜悯,只有鲜明的疼惜与不舍。

  沈关月眨眨眼,感觉眼眶开始润。

  武司攫住她的细腕,握在银双镯紧紧护住的腕际。

  “这对银双镯是你用来隔绝人群的面具,为了你的自卑与恐惧。”武司执起她的手,隔著镯子‮吻亲‬她的脉搏。“我只能尽我所能,化去你的恐惧,却不能接受你将对他人的恐惧转移到我⾝上,因此而拒绝我,这对我并不公平。”

  ⾼灼的温度炙红了银双镯,破除他的温柔魔障,唤回她残存的理智。沈关月用力一推,将毫无防备的武司推倒在地。

  “我要赶公车。”沈关月胡搪塞借口,便匆匆抓起书包奔至门前,但是武司接下来的话让她停下脚步。

  “别以为这样可以逃开,你逃得开我,却逃不过你的心。明天,我等你的答覆。”武司朗声道。“我说过,这一次不会是我输,绝对!”

  沈关月回过头,看到武司坐在地板上,手臂置于微开的膝上,双手握,由下自上地看着她,眼中充満自信。她踌躇了一会儿,一咬,旋开门把,落荒而逃。

  武司嘴角勾起薄薄的笑,双脚使力潇洒跃起,拍拍⾝上的灰尘,弯⾝将散在地上的书本拾起,毫不费力地,一本一本整齐地放至书架上。

  *9*9*9隔⽇清晨,沈关月坐在梳妆?前,持著梳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怎么办,该去学校吗?以前再怎么被流言重伤,也从未萌起逃学的念头。沈关月咬著下,心中彷徨不安。

  该怎么面对他?该给他什么答案?,她放下发梳,习惯地将长发中分编起辫子,编到一半,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武司的话,像一面魔镜,将她的內心清楚剖析,‮实真‬地呈现在她眼前,让她无法再藉由各种掩饰欺瞒自己。

  是时候了吗?王子来拯救被困在古塔上的公主了吗?

  她重将长发梳开梳齐,一向绑著发辫的长发带著柔软的髻度,像丝滑的黑⾊绸缎,披散在纯⽩的衬衫上。

  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那人儿腮上透著淡淡的樱红,眸子盈盈似秋⽔,含著期待与抗拒的矛盾混合情绪。这是一向封闭自卑的那个她吗?

  曾经以为自己会孤独年老、直至死去,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闯⼊她的思想国度,甚至霸气地想为她整顿城邦,而她,一个固执守旧的国王,竟让这名勇者动摇了。

  沈关月甩甩头,背起书包,走出房门。

  *9*9*9沈关月走进教室,眼神往武司的座位飘去,见他的位子上依然空著,一直悬宕浮空的心才落了地,却隐约带著一丝惆怅。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她取出了会计课本摊在桌面,视线盯著书页,然而上头的字却半个也没进⼊眼帘;她下意识地把玩才走出房门就因猛然涌起的恐惧和不自在,而再度紧紧系上的发辫;她不敢看表,也不敢抬头,只知道班上同学陆续到校,道早与-哗声此起彼落,而他,那连寒暄都带著温暖气息的嗓音,却未出现在耳际。

  “当──”上课钟响,沈关月微微一惊,抬头看向角落属于他的位子,依然空置著。

  班上同学开始议论纷纷,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会计老师走上讲台,扰攘的声浪才逐渐平息。

  钟声再次响起,却已是第四节属于导师的英文课。沈关月茫然地看着导师走上讲台,不懂时间在何时流逝,为什么武司还没来,就已进⼊了第四节?

  不等大家开口,导师就已明了班上同学的心思,更何况,学校里是蔵不住秘密的,说不定內幕消息早已私下传开。

  “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宣布,武司转学了。从今天起,大家不会再见到…”

  接下来的话都已不重要了,沈关月转头看向窗外的天,天气很好,天很蓝,光和煦,偶尔会有丝凉的微风拂过。为何,在这片晴朗中的她,却感到阵阵寒意直透心骨,冻得她不住寒颤?

  她內心的碉堡为了那名勇者放下千年不释的索桥,引他越过又宽又深的护城河,在这一刻,她清楚看见,他举起了利斧,亲手毁灭了这座桥梁,斩断国王对他的托付与期盼,‮忍残‬地嘲笑着这片颓圯的城池不可救药,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下雨了吗?沈关月望向依然湛蓝的天,只见丝丝⽩云,伸手触腮,才发觉两行清泪滑落两颊。

  “喂,其实啊,武司转学是因为他老爸昨晚突然来把他带走的。”

  “他老爸?他们不住在一起吗?”

  “才没有!我表弟住他家隔壁,说昨晚武司他家吵得好大声,连我表弟在客厅看电视都听得一清二楚呢!”

  “说些什么?快说啊!”“武司他啊…是个私生子!”

  “嗄?骗人,为什么他爸现在才来带他走?”

  “不知道。”

  “你不是说听得一清二楚吗?呻…”

  ⾝后两个男生小声地头接耳,音浪传进沈关月耳里,却完全没有进⼊她已停摆的思维中。她忙著收起残桥,挖深护城河,一寸又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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