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章 功臣与罪人
“哦,您就是帝国的功臣乌尔班大人原谅我从没来过伊斯坦布尔,只听说过您的名字,今天终于有幸见到真人了。”
郑飞从女仆托的盘子里端了杯红澄澄的美酒,先⼲为敬,友好微笑。
乌尔班木讷的脸上,挤出一缕不太自然的笑,端起杯烈酒,幽幽叹气,一口闷下。
“大家都说我是功臣,但我知道在很多人眼里,我是个万恶不赦的罪人。”他放下酒杯,眉目间透着深深的愁苦,与无奈。
没等郑飞去问,他便如同自言自语般,仰头盯着吊顶上的⽔晶灯,喃喃叙述起了往事。
对于他的故事,郑飞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相反,倒是很愿意听这位中世纪传奇人物讲讲自己的一生,多了解他一点,也方便以后相处。
“大概是在十年前吧,究竟过了多久我已经忘了,那时候我被人们称为全欧洲最⾼明的火炮设计师,望渴展现才华的我来到了君士坦丁堡,想为皇帝效力。”
“可是,尽管我脑子里有无数关于超级火炮的构想,但⽇渐垂危的拜占庭帝国财政枯竭,本负担不了昂贵的火炮铸造,甚至连我的津贴都开不起,我在这儿跟个吃⼲饭的废人没什么两样。”
“后来有一天,我趁着看守士兵不备偷偷溜了出去,凭借仅有的一点⼲粮,长途跋涉去了奥斯曼帝国的首都,找到了他们称之为苏丹的首领。”
“在那里,我得到了王室的大力支持,才华得以展现,那些在我脑海里存在许久的巨炮,终于面世了。”
“我没有考虑其它的,只觉得能把巨炮造出来就⾜够了,也算是不枉此生,但是…我错了。”
“我忘了那是秋天还是舂天,所有我亲自督造的巨炮被运到了君士坦丁堡城外,发动总攻,在不绝于耳的尖啸声中,无数颗炮弹遮天蔽⽇,落在了这座历史名城引以为傲的⾼墙上,瞬间将其摧毁。”
“那场战斗,几乎可以称作是碾庒,无数拜占庭人死在街道上,昔⽇的繁华古城,一天之內已⾎流成河。”
“我成为了不可磨灭的罪人,为了减轻罪孽,我央求苏丹停止炮击,否则我一定会被后人唾骂的。”
“苏丹对我说:别担心,我会让史官在史册上写下惊天巨炮的制造者乌尔班,在开炮时因巨炮炸裂,当场毙命。,人们是不会和一个意外⾝亡的人计较的。”
“君士坦丁堡被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我也因此被奥斯曼土耳其人奉为英雄,按理说我应该活得风风光光,但每当我走在街道上,总会有一大半人充満恨意地看着我,就这样,我每天都生活在自责中,煎熬了整整十年。”
说到这里,乌尔班的故事结束了,他抓起酒杯放在前,仰起脖子,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酒杯其实是空的。
一抹惆怅,一抹后悔,在他的淡蓝⾊眼眸中,倾露无遗。
他把那空的酒杯捧在手心,⾝体前屈蜷缩起,沉浸在回忆里,失神。
瞧见他游离般的状态,郑飞也随之默默叹出一口气,对旁边的女仆招招手,把那整盘酒都要了过来。
乌尔班的感受,与几百年后的另一位天才如出一辙,他的名字叫**因斯坦。
1945年8月6⽇,人类历史上第一颗原弹子在广岛炸爆,消息传到了爱因斯坦耳朵里,作为推动国美原弹子研究的第一人,他悔恨慢慢地说:“我现在最大的感想就是后悔,后悔当初不该给罗斯福写那封信,我当时是想把原弹子这一罪恶的杀人工具从疯子希特勒手里抢过来,想不到又将它送到另一个疯子手里。”
想必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希望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东西,成为残酷无情的杀屠机器。
…
郑飞始终没有打扰乌尔班,自己坐在一旁细细品酒,和远处的圣地亚哥等人用眼神流。
半晌,乌尔班才从痛苦的回忆中走出,眼眸也开始有了点神采。
他添了半杯酒,抬头瞥见郑飞,这才想起人家一直陪着呢,歉疚笑笑。
“喔,先生,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他摇了摇酒杯。
“我吗,我可没什么故事,只是个为帝国征战的重骑兵军官罢了。”郑飞想和他套近乎,一时找不到话题,就随便问问:“您在伊斯坦布尔过得好吗?”
意料之中,乌尔班果断头摇。
“你知道,我最大的爱好就是设计火炮,但自从十年前君士坦丁堡陷落后,整个欧洲陆大都没有那么強硬的城池了,奥斯曼帝国本不需要我,所以我现在不仅是个罪人,还是个大大的闲人,整天无所事事。”
“想过要离开吗?”
闻言,乌尔班手指一抖,杯子险些摔落在地。
怔了片刻,他连忙苦笑头摇:“不想。”
他怎么可能坦露心迹,要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奥斯曼帝**官,随时会把他所说的话公之于众,到时候再想跑就真是天方夜谭了。
几年前,在觉得巨炮已无用武之地后,奥斯曼帝国王室派遣了一支精锐护卫队严加看守乌尔班。
乌尔班拥有能左右战局的能力,奥斯曼帝国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逃到敌国去,那样会给帝**队的攻势带来极大阻碍,搞不好还会战败连连。
除掉乌尔班?王室有想过,但仔细斟酌后认为不妥,毕竟乌尔班是土耳其士兵心目中的大功臣,就这么除掉的话,会令多少将士心寒?再者说,谁都预料不到以后战局会怎么发展,没准还会需要乌尔班来发挥关键的作用。
乌尔班的地位表面光鲜,实际上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一丁点实权。
这,大概也是在宴会上没人来和他搭讪的原因之一吧,不然就算他再不爱说话,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像狗一样贴过来。
但这样一来,正和郑飞的心意,一项计划渐渐在心中酝酿开来。
现在能确定乌尔班这边没什么问题了,他得考虑如何离开伊斯坦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