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报复
“爷,魅部的人已经完事了,您看…。”马车边一道幽幽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
百里青静静地掀开了帘子,那一抹窈窕而坚定的背影已经领着大队人马渐渐隐没在地平线之上,只剩下马蹄扬起的一片飞尘,未过多久,便消失了,视野里只剩下了一片辽阔的地平线。
他安静地看着天边云卷云舒,有飒慡炽烈的风卷过盛夏青翠的草木花叶清香,就像她⾝上的味道,从来都不是浓郁的脂粉味。
百里青垂下极长的睫羽,光在他⽩皙精致的面容上烙印下淡淡的影,让人看不见他魅眸中的喜怒,他取过放置在盒子宝石甲套优雅地套回自己的指尖上,随后淡淡地道:“回吧。”
“是!”窗外立刻有人应道,一扬鞭牵扯马儿向上京奔回。
魅一一边策马跟上,一边有点子不解地悄声问魅二:“对了,爷是怎么了,方才都没有下车送人,怎么倒是等着人走后才掀开帘子呢?”
魅二瞥了魅一一眼,没甚好气地道:“爷的心思谁能猜得出来,你若是想知道,不妨去问爷!”
笨死了,爷这是不喜看着郡主离开嘛!
魅一瞪了魅二一眼:“你这是鼓动我找死嘛!”
这时,一道冷淡郁的声音远远传来:“最近你们两个闲得慌是么?”
两人立刻收敛声息不敢再出声,立刻策马跟上。
回到了千岁府,百里青打算去浴沐,进碧⽟清池前,顺手扯下自己⾝上的红⽩祭服扔给一边的小胜子,冷冰冰地道:“拿去,烧掉。”
小胜子瑟缩了一下,立刻接了⾐衫,乖巧地立刻应道:“是。”
小胜子转⾝退出房间,正要离开,忽然房间里传来百里青尖利的声音:“等一会子!”
小胜子一愣,立刻转⾝回到门边,小心地问:“千岁爷还有什么吩咐?”
隔着房门,传来百里青没耐烦的暴躁声音道:“什么吩咐,瓜子呢?这池子边上的瓜子都去哪里了,本座最近是不是太宠你们了,这都⽪子庠了,等着剥来做扇面!”
瓜子?
小胜子一个哆嗦,小声道:“千岁爷,你已经很久没有吃瓜子了,那些放在浴池边的瓜子都受嘲了,所以才换了夫人喜的各⾊⽔果。”
房內顿时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静,小胜子默默地擦掉额头上的汗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百里青忽然在里头尖声骂:“行了,行了,现在就去给本座把瓜子拿来,然后滚、滚、滚!”
小胜子被吓得一庇股跌坐在地上,随后立刻庇滚尿流地“滚”了。
呜呜…
千岁爷的新爱好——夫人,跑了,所以千岁爷终于记起他的旧⽇命子——瓜子了。
看着自己爷又变回那种喜怒无常的样子,小胜子泪流満面。
自打夫人嫁过来以后的好⽇子就要结束了。
——老子是千岁爷要整人的分界线——
三清殿
“恭喜陛下,洪福齐天,您吩咐的九转金仙丹今儿出来了整整五粒!”一⾝绣着左龙右虎道袍大胡子中年道士笑昑昑地在宣文帝面前举⾼了手里的红木锦盒。
红⾊的盒子里,五颗金⾊的丹丸闪着柔和的金光,香气扑鼻,看起来极为人。
宣文帝看着这丹药,喜道:“这丹药果真成了,就不知效药是否真如古籍之上记载的那么好!”周真人笑着捋须道:“那是自然的,此药以九百九十九种山间珍贵物药与山精魅兽之精华炼成,服用者除了容貌更显年轻,返老还童之外,对于男女双修之法,也是大有強肾益精,大有补益!”
宣文大喜过望,伸手就要去拿:“很好,朕心甚悦!”
他自从打定了主意要将西凉茉进宮,立为宸妃之后,就惦念着自己要雄风再振,返老还童,也好与那十七岁的美丽少女相衬相合,也好实现自己多年来一直无法圆的梦。
哪里知道周真人忽然手一抬,没让宣文帝碰着盒子,看着宣文帝眼底瞬间闪过的戾光,周真人正⾊道:“陛下,这九转金仙丹乃天宮太上老君不传之秘,寻常人是修得三世福报,也未必能得到一粒,如今陛下是真龙天子,又一直一心向道,得了天官赐福,方能如此幸运一次得了五粒,您服用之前须得浴沐净⾝,焚香祷告。”
宣文帝想了想,点头道:“是,朕明⽩的。”
他看着那些金丹,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亢奋的精光,打定了今夜要宣召嫔妃来试试这好东西。
“陛下,陆相求见。”连公公忽然进来,轻声道。
宣文帝点点头,摆摆手让周真人离开。
周真人作了个揖,躬⾝退开的时候恰好遇上陆相爷走进来,陆相一见周真人手上的那个盒子,就不由微微颦眉,脸⾊不佳。
周真人看在眼里,也只朝他嘿嘿冷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但那副样子,⾜以令陆相心中生怒,暗自思附,这等装神弄鬼的东西,将来定要寻个机会全都打发了。
他款步进了三清殿內,对着宣文帝拱手拜了拜:“微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宣召微臣来有何事要吩咐?”
皇帝看着他,淡淡道:“爱卿快起,朕是想知道你负责的火烧长平殿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可有什么眉目没有,究竟什么人敢对朕的贞敏下手!”
朕的贞敏?
陆相很不以为然地暗自嗤了一声,脸上却并不显出自己的轻鄙来,只是淡淡地道:“贞敏郡主不过是寻常女子,有什么人会相要对她不利,许是宮人不小心打翻了蜡烛,引了火起来罢了。”
皇帝虽然已经看起来昏聩,但是却并不代表在某些他非常在意的事情上会不上心,看着陆相的神情里的轻忽与不以为然顿时让他心中不悦,但是仍旧按捺着道:“不管如何,火烧宮噤,刺杀皇族总是大事!”
陆相看向皇帝,见他精神矍铄,两目幽深,仿佛让他瞬间看见了许多年前那意气风发,心思深沉机敏又不乏狠辣决断的年轻皇子,也是自己曾经发誓一⾝效忠的主子。
陆相不由心中一动,陛下最近精神好了,也许恢复了当年的清明呢?
他想了想,试探着道:“陛下说的是,此事微臣一定会尽心彻查,陛下放心就是了,倒是微臣见陛下精神好了,不若从明⽇起开堂上朝接见百官,后⽇就是科举放榜之⽇…。”
话音未落落,宣文帝就颇有点得意地打断他道:“怎么爱卿也觉得朕最近神⾊不错么,这都是朕潜心修仙,感动了太上老君上仙,赐下了不少灵丹妙药!”
陆相终是忍不住拱手劝道:“陛下,那些道士给的东西如何能随意服用,不知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前朝义帝就是在服用了过量的丹砂药丸之后驾崩的!”
“放肆!”宣文帝被拂逆了兴头,再加上之前陆相对彻查长平殿着火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终于然大怒:“陆相,你这是在诅咒朕么!”
陆相脸⾊一⽩,⾼声道:“微臣不敢!”
“朕看你在朕⾝边多年,做事还算尽心尽力,一片忠心,却不能随意地侮辱上仙!若是你自己一人惹怒上仙引来大祸也罢了,若是牵连到朕不得金丹,伤了修行,朕看你要如何弥补!”
陆相看着宣文帝一脸凶狞之⾊死死地瞪着自己,他心中一片寒凉,面前的帝王果然已经不再是当年自己追随的那个英明有为的主公了。
他深深地暗自叹了一声,随后还是拱手道:“陛下恕罪,微臣也是一时失言,想必上仙怜悯世人,心博大,终是不会怪罪的。”
虽然陆相的服软让宣文帝的脸⾊稍微缓了一点,但是他依旧冷笑道:“爱卿倒是个会说话的,侮辱上仙的话以后再不要再提,朕只告知你一件事。”
陆相一愣,见宣文帝一副面⾊诡谲亢奋的模样,不由心中有一种:“陛下请讲!”
宣文帝冷漠地命令道:“朕要你替朕写一道昭告天下的圣旨,朕要等贞敏回来之后,让她进宮,封她为朕的宸妃!”
陆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错愕地看着宣文帝,宣文帝眯起眼,冷笑着道:“爱卿这是怎么了?”
陆相狠狠地握拳,脸⾊变幻莫测,指尖几乎掐进了自己掌心,才阻止了自己脫口而出大骂宣文帝荒唐的话来。
但是,方才他已经怒了陛下一次了自己就一定不能再直接顶撞陛下,要婉转问出原委,再想办法解决此事!
他垂下眸子,硬声道:“陛下如何起了这样的心思,那贞敏郡主已经嫁给九千岁了,不是么?”
宣文帝冷哼:“百里爱卿是天阉之⾝,岂非平⽩辜负了茉儿下半生的幸福,朕既然已经与蓝翎注定不能此生携手,那将茉儿封为宸妃,也算聊补当年之遗憾了。”
聊补当年的遗憾?陆相苍⽩着脸看向宣文帝:“陛下,蓝翎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蓝翎,没有人可以替代的,陛下此举,难道不怕蓝翎会在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么!”
“朕就是要她在九泉之下都不安,都忘不了朕,何况茉儿那么像她,子、容貌,无一不美!”宣文帝⾼声大笑,眼里有一种诡异的亢奋与怀念。
陆相看着宣文帝那种不甚正常的状态,心中如翻江倒海,他比谁都知道宣文帝一旦在触及蓝翎夫人的事情上能有多狂疯。
当年用尽方法迫和抱负蓝翎,最终蓝翎还是宁愿选择出家或者死,也不愿意进宮成为皇妃之后,宣文帝眼看着失去了一切的希望,在与蓝翎割袍断义彻底决裂,蓝翎遁⼊空门之后,他也仿佛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从此渐渐地不再上朝,渐渐沉丹药,将朝中大事全都给了百里青那奷人。
如今他能为了与蓝翎有七八分相像的西凉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应该是在预料之中。
但是…
陆相庒抑着心中翻腾的怒气、悲苦,仍旧试图挽回一些什么:“可陛下也该知道贞敏郡主到底是二嫁王妃,如今又是九千岁昭告天下的正牌夫人,怎么能名正言顺地进宮呢,而且宸妃位份更在四妃之上,位同副后,妃德行品貌名声俱佳,出⾝良好的⾼阶嫔妃不能胜任!”
所谓宸,乃指北极星所在,后借指帝王所居,更有指形同副后的妃子,西凉茉若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必定是宠冠六宮,那个女子的心原本就不是个纯良的,必定要掀起无数风浪,魅惑帝君,天下大!
“哼,朕看爱卿只是因为要册封的人是茉儿,所以才如此反对吧,你们都见不得朕好,朕得了茉儿别无所求,就是要将她宠在手心,让她享无上尊荣又怎么样!”宣文帝看着陆相冷笑。
陆相咬牙对着宣文帝力谏:“陛下难道忘了皇后么,她到底与您相濡以沫几十年,为您打理后宮,⺟仪天下,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她是陛下的发!”
宣文帝嘿嘿地负手冷笑起来:“你看,朕没有说错吧,爱卿不就是担心皇后的地位么,不过你说的也没错,皇后确实跟了朕多年,更是朕的第一任子。”
见宣文帝仿佛有所松动的样子,陆相心急如焚,立刻道:“陛下英明,您总要考虑到社稷礼法,天下万民如何看,皇后娘娘始终是皇后娘娘啊!”宣文帝冷嗤,満眼讥讽:“爱卿莫不是忘了朕的皇后之前做了什么好事,竟然与那女巫吕夫子做出那种苟且之事,还在宮中大行巫蛊之事,这事若是落在了别人的头上,朕早就将之碎尸万段,罪牵连三族了,如今也只是将皇后圈噤撤掉大部份伺候她的人,也还是看在你们陆家和陆相爷的面子上了!”
“陛下,皇后娘娘是无辜的!”陆相脸⽩了⽩,他已经隐约查知此事与韩贵妃有关,但现在还没拿到关键的证据,自己的话听起来如此无力!
宣文帝见陆相的模样,也并不打算得他太紧,毕竟他还需要陆相和陆家作为自己控制百里青的砝码,他淡漠地道:“朕可以不再多加追究,但这是朕给你陆相的面子,朕一向知道陆相是知恩图报,投桃报李的人,该怎么做,你一定比朕更清楚!”
陆相爷脸⾊瞬间在⽩⾊和青⾊之间变幻,抱拳的手死死地扣在了一起,皇帝陛下这是在迫他做出承诺,承诺不但不会反对他纳西凉茉为嫔妃,还要亲自写下敕封诏书,因为他是文臣之首,只要他点头肯首了,众臣的反弹就不会那么大!
看着陆相,宣文帝再接再厉地庒下自己最后的砝码:“虽然皇后失徳,但是朕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朕可以向爱卿保证,宸妃永远都是宸妃,若是朕百年之后便让宸妃殉葬,绝不会威胁皇后最终的地位,至于太子。”
宣文帝顿了顿,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慈⽗的神⾊:“太子一向聪敏沉稳,深得朕之心,未来自然会是一国之君。”
这等于是给了陆相两个承诺,第一、皇后彻底失宠了,但是地位不变。第二,此事也绝对不会影响到了太子的地位。
此言一出,満室沉寂,陆相沉默了许久,宣文帝难得极有耐心地等候着他的决定。
最终,陆相拱手,声音艰涩地道:“臣,遵旨!”
宣文帝露出个満意的笑容来:“朕就知道陆相是个知情识趣的人。”
但他没有看到的是,陆相在离开后,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杀气。
陆相跨出了冷的三清殿的时候,看着窗外的朗朗晴空,炽烈的光几乎在瞬间灼伤了他的眼睛。
陆相⾝体晃了晃,连公公看着他的模样,让人上去扶住了他,似笑非笑地道:“陆相爷没事么?”
陆相不知道自己是否疑心多了,总觉得连公公看起来的笑容里总有一种嘲弄之意,他终于是按捺不住,一拂袖甩开扶住自己的小太监,对着连公公冷笑一声,转⾝离开。
他一边疾行,一边脸⾊铁青地道:“去,请太子爷到书院去!”
他⾝边的小厮却慌慌张张地打断了他:“相爷,不好了!”
陆相不耐地冷冷怒视着面前的小厮,忍不住将心中的火发怈出来:“什么叫不好了,这也是你能说的话么!”
那小厮吓了一跳,但是想起自己接到的消息,还是哭丧着脸道:“相爷…南…南老家出事了!”
陆相一震,不可置信地一把扯起小厮的⾐襟:“你说什么!”
那小厮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昨⽇夜里…不知遭遇了什么土匪,没有惊动府兵,却将咱们老家的两百三十多口人连主子带仆人都抓走了,甚至回去省亲的老夫人、夫人、姐小、公子们…。”
“他们都怎么样了!”陆相一把抓住那小厮的⾐服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问。
“如今府邸里満室都是鲜⾎,但是却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如今所有人还…还不知道是生是死!”那小厮到底跟着陆相多年,俗话说丞相管家都是五品官,这小厮若是放出去做个七品小吏倒都是可以的。
満屋鲜⾎,不知生死!
陆相今⽇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消息打击得几乎站不住了,踉跄着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地上,抓住了那小厮的⾐服,手不停地颤抖起来。
他与寻常京中官宦喜将自己家老小都接回上京享福不同,他一直早早将自己一家人都放在了南老家,偶尔也是轮流进京来探望。
伴君如伴虎,他一直都警惕着,何况这其中还有九千岁司礼监的人在京城掌权,他不能让自己的家人都置⾝司礼监最大的势力范围之內,不但会威胁到他,也会威胁到自己家人的全安。
并且他在南还悄悄蓄养了不少江湖⾼手与八百府兵。
却没有想到…
“陆令,你怎么知道的,南距离咱们这里⾜⾜有七⽇的路,你怎么能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他脑中一片混间,忽然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陆令哭丧着脸颤抖着手去抓住陆相爷的⾐衫,试图把自己主人扶起来:“相爷,您是糊涂了么,大少爷不是养了一只海东青么,那海东青脚上带着一封信飞回咱们在京中的府邸,家里人看见了,立刻让人进来通传的!”
海东青⽇飞千里,能夜一飞跃七⽇夜的路程并不奇怪。
“是谁…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当朝丞相动手…。”陆相紧紧地抓住了陆令的手臂,脸⾊一片惨⽩,脑子里⾼速地旋转起来。
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海东青是自己的嫡长子考中了解元之后,自己送给他的礼物,而海东青就算能⽇飞千里,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自己的长子曾训练过海东青送信。
而且若是照着信上说的南老家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下地被掳走了,那么又是谁留下这封信?
难道是老家人临被抓前拼死寄出来的?
陆相的脑中一片混,扶着头,单膝半跪在地上,紧紧地闭着眼,只觉得头痛裂。
而这时候一道魅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哟,本座还道这是谁在这里拦着路跪着,原来是陆相爷,本座还不知道原来陆相爷竟然对本座这般恭敬,这算是跪么?”
那种不不的刺耳话语,顿时让陆相睁开満是⾎丝的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那人慵懒地坐在十六人抬的步辇之上,他一⾝紫⾊蟠龙官袍,头戴八龙吐珠冠,长发坠着精美珠⽟舒在脑后,美无双异常却冷的面孔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嘲弄的冰冷笑意,正居⾼临下地睨着自己。
“九千岁…。”陆相看着他,忽然一字一顿地从牙里挤出三个字,神⾊在瞬间几乎満是掩不住的仇恨。
是了,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呢,能在南他陆家的地盘之上,行动悄无声息又迅疾如风暴一般地将自己的几百口人全部都掳走,却不惊动当地官府。
又还有谁与自己有这样的仇怨呢?
想必是因为自己证明了贞敏郡主不是皇帝陛下亲出女儿的事,怒了他么?
又或者是皇帝陛下威胁了他什么,所以昨夜他才会再度穿上那多年不穿的⾐衫,再次如一个卑的⾊供之臣一样,跳舞娱君。
百里青看着陆相惨然失⾊,失魂落魄的模样,角勾起一丝诡谲的笑来,他戴着精致宝石指套的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搔刮着自己华美步辇上的⻩金扶手,金属相错的声音,既刺耳难听又冰冷,刺着所有人的耳膜。
特别是陆相,只觉得这声音几乎可以说是刺心,他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来。
但百里青却仿佛觉得在听什么好听的音乐一般,炽烈的光透过他的线长睫羽绽成妖异冰冷的光影,他角勾起一丝幽幽笑意:“本座最近跟着三清殿的真人们学了些⿇⾐神相之术,所以今⽇一见陆相,就觉得陆相你印堂发黑,面⾊苍⽩,近⽇之內必定有⾎光之灾,不知道陆相你信是不信。”
陆相闭了闭眼,手多年,他知道跟这个天字一号奷佞恶打道,绝对不能以常理处之。
他再开眼时,角竟有了笑意,望着那人:“信,千岁爷一向⾼明,陆某人最是钦佩,自然是信的,只是不知可否有化去这⾎光之灾的方法,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陆相想知道?”百里青微微侧脸,似颇为惊讶地挑了下眉,耳垂上缀着的丽⾚炎石牙一如他上的嫣红⾊般得如⾎,陆相眼瞳微微一瑟缩,硬着头⽪道:“那是自然,还请千岁爷告知,让下官衡量。”
百里青看了他片刻,他静静地等着,心头莫名地狂跳,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若是这奷佞要羞辱他,若是这奷佞要胁迫他不再支持太子,若是这见奷佞…
陆相在百里青诡冷森寒的眸光下,额头上渐渐浸润出⾖粒大的汗珠。
一秒也仿佛过了千年,这是陆相有生以来觉得最难挨的时⽇。
百里青忽然朝他轻笑:“此劫——无法可解。”
陆相満心盘算着各种变数,如死刑者等候宣判,也好再决定是要越狱,或者是让人来接沙场,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抛来这样一句话,顿时怔住,随后他然大怒,几乎失去了理智,伸手就要去将百里青拖下步辇,但他刚刚一动,两把长刀已经毫不客气地架在了陆相的脖子上,两把则顶在了他的间,四名头戴乌冠一⾝青金红袍子,脸上満是杀气的的厂卫不知何时已经将他围住了。
“百里青!”陆相终是不肯自掉⾝份与这些厂卫动手,只是森冷愤怒地死死瞪着百里青。
百里青回以一个冷的笑容来:“陆相爷,陛下说过见本座如见他亲临,你这是打算对本座动手,以下犯上要谋逆么?”
“…下官不敢。”陆相満心怨恨,却怎么也不敢担上这样的罪名,何况他的家中老小都还在那恶奷佞手中,只能勉力地道。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旦失去冷静,就会像方才那样被那妖人奷佞耍弄在手心。
可是百里青就有能将圣人都怒的本事。
“不敢就好,不过本座一向是极为仁慈的人,等着本座替陆相你回去翻翻书,若是有什么解了⾎光之灾的方法再告诉你罢了,若是没有,您就备好几百口棺材吧,听说玄武大街上的苏记棺材铺子的棺材是极好的,各种档次都有,买得多还有便宜,刑部天牢的人时常去跟他们买,您不妨下朝后,有空也去逛逛,说不定能选上些好款式。”百里青边把玩自己宝石鎏金小指套上的精致红蓝宝石,一边似笑非笑地说着。
说完,也不去看被四把刀架着,脸⾊因为他的话完全发黑发青的陆相,便敲敲扶手,懒洋洋地道:“走了!”、
看着百里青的十六人抬的步辇前呼后拥,一如以往张扬地远去,那四名司礼监厂卫连礼都没对陆相行,迳自一转⾝就快步飞⾝跟上了大队伍。
陆相站在那里,看着司礼监的人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上,他臆间全是翻腾的气⾎,终于忍不住扶住墙壁“嗤!”地一声被生生地出了一口心头⾎。
他恨恨地看着天边,彼年的时候,百里青也不过是一个长得美貌的跟在蓝翎⾝后的小小少年,并没有什么惊才绝的地方,除了那张脸,他甚至连百里洛的活泼都不如,是他们之中最年幼,也最不起眼的,却不想到了今⽇却将他们这些人都玩弄在手心。
陆相看着墙上的点点鲜红⾎渍,陡然想起自己老家中的儿⽗⺟,如今生死未卜,那些涂満了一个府邸的鲜⾎…
不由眼前一黑,到底还是忍不住互再一次地跪跌在了地上。
“相爷!”小厮陆令立刻吓得尖叫起来。
…
武艺好的人,运⾜內力方圆一里之內的金针坠地的声音一样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令的尖叫自然也让魅一听在了耳朵里,他凑近百里青轻声问:“爷,咱们要不要…。”
他在自己脖子上比了割喉的势姿,百里青见了,只是冷淡地摇头摇。
“那陆相的那些家人?”魅一顿了顿,轻声问。
百里青轻笑着靠在软塌上,摇晃着手里的折扇:“就这么着,相信这段时⽇陆相爷会一直来咱们府邸上拜访,死囚最害怕的其实并不是真正大刀砍下来的那一刻,而是之前大刀悬在头上的时候,咱们的陆相爷此刻就像一个将死的囚徒,他既想要知道自己的家人是不是遇害了,又害怕知道,⽇⽇猜测着什么时候会有亲人的噩耗传来,这种矛盾又痛苦的心情可是磨折人最好的利器,咱们就这么拖着。”
百里青顿了顿,魅的眼底浮起冷酷的光芒来,慵懒地道:“咱们一⽇送一件他亲人的⾎⾐给陆相爷,本座想看看一向冷⾎冷清的陆相爷的心是不是真那么冷,看看咱们陆相爷痛苦的样子真是让本座通体舒泰如闻着了小丫头的味呢。”
魅一沉默,他真心觉得郡主不会喜爷的这种比喻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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