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阿雾在祈王府的第三个晚上,总算是睡了一场好觉,醒过来时,神清气慡。∥m ~*最体贴的是,楚懋起⾝的种种响动居然一点儿也没影响到她的睡眠,阿雾甚至不知道楚懋是何时起⾝离开的。
阿雾从推开的窗户向外望去,今⽇秋⾼气慡,过一会儿一定是⾼照,院子里有新⻩的落叶随着微风打着转地落下。阿雾饶有趣兴地欣赏着⻩叶的飘落,零落成泥。
“姑娘,几位侍妾已在外候着了。”紫扇进来回禀。
阿雾点点头,站起⾝,待彤文上前为她整理了一下褶子,阿雾这才走到堂屋里,三位侍妾先在门廊处候着,这会儿才低着头列成一行走进来。
阿雾见着这三人时,有一些小小的失望,搭着紫扇的手踏上脚踏,在正中的紫檀雕螭虎灵芝纹的榻上坐下。
“都坐吧。”阿雾道。
三个人这才拘谨地就着绣墩的边缘坐下来,也不敢抬头。
阿雾简直没心思打量着三个存在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侍妾。
不过阿雾⾝为祈王府的王妃,三个侍妾对她却是极好奇的。荀眉低着头只看得见这位主⺟的⾐裳。暗満地大桃花酡颜红立领对襟宽袖夹袄,领口和⾐襟用双鱼戏莲金纽扣钮系,袖口镶两指宽遍地金桃花边,下头是鹅⻩暗如意云纹百褶裙,底部绣菜⾊花鸟纹裙襕,讲究极了。
阿雾啜了一口茶,深谙不说话对人的威慑之势,直到这三人都不由再一次挪了挪臋后,这才开口道:“两位侧妃呢?”
这时候站在另一侧的两个丫头齐齐上前,一人道:“回王妃,我家侧妃今⽇起时伤了风,怕将病气传给王妃,所以不敢来请安。”
另一人接着道:“回王妃,我家主子今⽇早晨喝了一碗燕窝粥后,吐了一回,这会儿还卧躺着,大夫素⽇说我家主子体弱,让她多休息。”
阿雾抬了抬眉头,她才刚进门,这两人就都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命格冲撞了这两人哩,不过好在她⾝份⾼些,也就不存在冲撞一说了。
“看过大夫了吗?自然是⾝子要紧。”阿雾就是装也得装出贤惠样儿。正嘛,又不是给男人逗乐的玩意,要紧的就是一个贤惠,总不能像这两个妾室一般不知所谓的任。
问过两位侧妃后,阿雾就转向了三位侍妾,笑道:“都抬起头吧,只看着我的纽扣,以后要是遇着我认不出我可就闹笑话了。”
阿雾的态度既亲切又和蔼,还带着一分风趣,让低着头的三个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应声地抬起了头。
五个人,其中包括那两个丫头都瞬间睁大了眼睛,眼里満満的吃惊。有一点不得不说,至今为止除了那两朵梅花外,祈王府的侍妾和丫头都是极有规矩的,主子不说话,是不敢抬头直视的。
所以直到这个时候,五个人才算看清了阿雾的模样。
三个侍妾里为首的荀眉看见阿雾后,一阵失神,眸子里蓄満了落寞。直到旁边的公孙兰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从彤管手里接过茶,上前跪到垫子上,双手举茶过头道:“婢妾荀氏给王妃奉茶。”
这位荀氏是楚懋⾝边的老人了,据说是打小就伺候楚懋的宮女,年纪比楚懋还大两岁,二十出头的女人,容貌正是盛丽的时候,⾝子更是仿佛成的果子着人采摘,以阿雾看,她算是这几人里头长得最好的,何佩真阿雾也见过,不如荀氏,只是不知道那陶氏是个什么模样。
阿雾丝毫没有为难荀氏,很快就接过了茶,抿了一口,紫扇奉上托盘,里头是一对四两重的金镯子并两支⽟簪。荀氏又磕头谢了,这才起⾝坐下。
其后的公孙兰和欧芷两人是有一年隆庆帝得了下头进贡的二十名舞姬时,在向贵妃的枕头风威力下,分赐给皇子和大臣的侍妾。容颜俏丽,最妙的是那⾝段,香肩如削,细如柳。
两人上了茶,照样是一对金镯子和两支⽟簪,无分彼此。
此时三人的心里都感叹于阿雾的慷慨,也琢磨出了这位王妃的嫁妆只怕也不薄,至少看起来不薄。
阿雾随意地问了她们几句,就打发了。看这三人一脸谨小慎微,阿雾就知道她们在祈王府的境况很不好,楚懋连她们的门都不踏一步的,实在没有看头。
没等来两个侧妃对战一场,让阿雾有些落寞,一时靠在东次间的引枕上,寻思在她等的那个人来之前,如何打发时间。
不过阿雾并没有等上多久,就见紫扇一脸严阵以待的模样道“姑娘,郝嬷嬷求见。”
阿雾拿眼看了看紫扇,示意她继续,结果紫扇说不出一个字来,那是没打听到郝嬷嬷的来历。不过紫扇从阿雾处听过,只有那些⾝份尊贵,无需靠金装来衬托的人才会往朴素了打扮。
而紫扇这几⽇纵观阖府的嬷嬷和妈妈们,就属这位郝嬷嬷穿得最朴素。再者观其气,紫扇以为,这府里的丫头对这位郝嬷嬷十分敬重,甚至比在王妃跟前还来得勤慎些。
阿雾在脑子里搜了一遍,即便是前世,也对这位郝嬷嬷没什么印象。
郝嬷嬷⾝边只带了一个伶俐的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肘上了台阶进了⽟澜堂。
既然打听不出郝嬷嬷的⾝份,阿雾也就托大一回,坐在南窗榻上并不起⾝相。如果这位郝嬷嬷不是阿雾要等的人,那她的⾝份也就不配阿雾起⾝相,若她正是阿雾等的人,看她将內宅料理得泼⽔不进,自己初⼊府,她就向自己威示似地显示了她对祈王府后宅的绝对主宰,这让阿雾颇为腻味。
“请王妃安。”郝嬷嬷拖着病体,有些艰难地福⾝。
阿雾赶紧上前虚扶一把“嬷嬷请坐。”对付一个病秧子,实在是胜之不武。
阿雾见这位郝嬷嬷脸⾊蜡⻩,只一双眼睛还算精神,穿着⼲净整洁但已经洗得有些发⽩的牙⾊夹袄,下着蓝灰⾊的马面裙,瞧着十分朴素。唯有戴在额头上的抹额正中那块珍贵无比的蔵蜂琥珀怈露了她的⾝份。
阿雾已经知道这位郝嬷嬷是谁了,正是后来楚懋登基后封的“祁莲夫人”——楚懋的啂⺟。不过这位后来的祁莲夫人⾝体不好,享福没几年就去世了,在阿雾飘到楚懋的⾝边时,这位祁莲夫人已经去世了,所以她没有见过。
但楚懋十分敬重这位啂⺟,每逢这位啂⺟的祭⽇,皇家寺院大佛寺都要做法事,而楚懋也会去上香。楚懋一出生就没了⺟亲,是这位啂⺟一直照顾大的,其感情堪比亲生⺟子。
想到这儿,阿雾已经面带微笑,热情而又不突兀地请郝嬷嬷坐到了她的对面“嬷嬷喝什么茶?”
“都好,王妃客气了。”郝嬷嬷轻咳了一声。
“我这儿有一种秋梨膏,润肺止咳颇有效,嬷嬷试试可好?”阿雾关切地道。
郝嬷嬷点了点头“扰了王妃了。”
“嬷嬷快别这样说,其实该我去看你的,你⾝子不舒服还来看我,实在让我汗颜。”
郝嬷嬷看了一眼阿雾,没想到这位王妃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份,不知是她太聪慧还是太能耐。
“王妃是主子,老奴不敢倚老卖老。今⽇来拜见王妃,是老奴的本分。王妃没进府的时候,老奴觍颜,替王爷暂且打理这內院,如今王妃进了府,老奴托王妃的福,也可以享个清闲了。”
郝嬷嬷⾝边的小丫头佩兰将捧在怀里的匣子搁到了小几上,郝嬷嬷打开匣子,里面是对牌和一串钥匙,她将匣子推到阿雾的面前。
阿雾只觉得这东西就跟烫手山芋一般,如果管家的权利在何氏或者陶氏的手中,她是必定要夺回来的,但是在郝嬷嬷的手中,阿雾就有些不确定了。
阿雾设⾝处地地站在楚懋的角度去想,既然他要敬重这位啂⺟,那让啂⺟掌着內宅大权,那就是最大的敬重了,这样阖府上下也都得敬重着她。如果一旦阿雾主持了內宅,郝嬷嬷虽然是楚懋的啂⺟,但受到的尊重就少了,而且郝嬷嬷毕竟不是阿雾的啂⺟,山无二虎,如果阿雾不乐意,那郝嬷嬷那边也就难免受到轻忽。况且,楚懋是要举大事的人,內院不能起火,郝嬷嬷将內院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牢似铁桶,与其去指望一个才十五岁的姑娘把內宅管好,还不如继续任用郝嬷嬷。
阿雾看着那匣子就跟烫手山芋一般,相接肯定是不妙的,可不接,郝嬷嬷这样的病体,阿雾自己也不好意思烦她。而且阿雾自认聪慧,却也看不出郝嬷嬷的实真意图,究竟是真心权还是以退为进。
这个可不好说,要知道权利的滋味就好比最上等的舂、药,让人、罢不能,这话是荣三老爷闲话时偶然脫口而出的,当然并不是当着阿雾的面说的,但是阿雾很认可这句话。
当年的福惠长公主如果不是恋栈权势,也不至于想去扶植五皇子那样的阿斗,最后也不至于不容于楚懋。
“紫扇,你去请王爷回来一趟。”阿雾没有接过那匣子,转而吩咐紫扇道。
待紫扇出门后,阿雾才又对郝嬷嬷笑着道:“我知道嬷嬷⾝子不好,本不该再烦扰嬷嬷,可我年岁小,又没见过世面,本不懂怎么打理这偌大一个王府,还请嬷嬷再替王爷辛劳一阵子,也让我慢慢学一学。”
同样的,郝嬷嬷也看不出阿雾是真情还是假意,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年轻的王妃绝不是个蠢的。郝嬷嬷在心头叹息了一声,不知悲喜。
阿雾又同郝嬷嬷说了一会儿话,问她都在吃什么药,看哪位大夫,有些什么症候云云。不经意间又问道郝嬷嬷可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郝嬷嬷愣了愣,道:“都没了,得王爷厚待,让我收了个义女,待我百年后也有人尽孝。”
“咦,怎么没把妹妹带来让我见见?”阿雾状似无心地道。这位义女想来也该是义妹,指不定还是小菩萨一尊。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人,不敢来扰王妃。王妃既要见,改⽇我就让她来给王妃请安。”郝嬷嬷也状似那义女不重要似地随意解了扣。
说话间,打帘子的丫头已经提⾼了嗓门道:“王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