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幕初降，赤霞漫天。

　　将暗未暗天幕上大片大片红色彤云，像是被浓重油彩泼染，让本就炫目浮图岛充了一种瑰丽异域风情，别样神秘之美。

　　然而这一切，都敌不过后方走下车辇那个女人！冰肌玉骨，华容月貌，于明霜搀扶下步履袅袅不惊纤尘，那么一步一步挟着不多一分亦不少一分得体笑容款款而来，仿佛整个天地都成为了她陪衬。

　　“啧啧，这大夫人年轻，”乔青忍不住吹一声口哨：“姬明霜站她旁边儿，跟只刚出炉烧似。”

　　“那正好，”囚狼嘴欠地接上：“跟你叫花鸡腿配一对儿。”

　　“呸，老子这是独门秘制，只此一家。”她甩着石膏腿就踹了上去，那叫个动作麻溜、身形矫健。这无影脚来势汹汹，囚狼哇哇叫着躲开，躲太狼狈还撞了一旁姬明一下。后者猛然惊醒，再看向面走来让宫殿门口所有侍卫都眼呈迷茫那一对母女，直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那一瞬，不，应该说每次大夫人一出现，四下里永远都是这样寂静，所有光环都是她，所有视线都被吸引，就像是一个魔咒，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姬明霍然扭头，却见乔青还和囚狼嘻嘻哈哈，凤无绝只望着乔青眉眼含笑，沈天衣牵着凤小十低声说着什么，无紫非杏洛四项七正打赌囚狼要被那石膏腿踹上多少脚。

　　这一群人…

　　姬明低着头，眸子闪烁着呢喃道：“她们…”

　　乔青就好像背后长眼，金独立地蹦了过来：“你是想问，老子怎么没被那老妖妇给蛊惑？”

　　老妖妇…

　　这叫法真是无比贴切，姬明眉骨一跳，连带着对大夫人惧怕都好像消失了一半儿：“那老妖妇爹你知道了——裘氏二长老，她娘是穆氏一个下等族人，呵，一夜风产物呢…”她声音软绵绵，透着一股子暧昧劲儿，一边儿说一边儿抛着媚眼，那眼神儿真是恨不得化身为狼吃了乔青。

　　乔青起她额前碎发，帮她轻轻别脑后：“我说呢，像是穆氏瞳术，又欠了那么一点儿，原来是个杂货。”素白指尖挑起姬明尖尖下巴：“还是七姐这样美人儿比较好看。”

　　近咫尺眉眼，真是精致又妖异惊人！

　　姬明完全愣住，呆呆望着她，两腮一点点染上红霞：“十、十九…”

　　瞧瞧，都结巴了，囚狼等人哭笑不得地对视一眼，啧啧称奇，这姬明单论狐媚也是一把好手，可惜碰上了这混不吝，一手风秒杀八到八百岁一切女人！凤无绝直接让她气到肠子疼，招猫逗狗，拈花惹草，这见鬼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乔青朝他笑眯眯一挑眉，吹着口哨放下了手：“再看下去，老子皮疙瘩都要起来。”

　　话落，转身就朝宫殿内走。

　　后头姬明要死地拉她一下：“那是大夫人！”

　　“谁不知道呢。”人已经进入了宫殿，至于那她口中大夫人，除了一开始打量外，就再也没多看一眼。凤无绝等人深以为然，大步跟了上去。里面不断有听见那一声唱喏人出来，公子小姐有之，长老供奉有之，族人是趋之若鹜诚惶诚恐。而那一行人，就这么和所有人错而过，一片“见过大夫人”山呼中，潇洒恣意，悠然远去…

　　姬明脚步情不自地跟了一下，又立刻收了回来，远远望着那已经离开红衣身影，心里忽然升起了某种特别滋味——特别不是滋味。觉得那人就像是用自己肆随，嘲笑着姬氏里所有心怀不轨却又不得不屈从俯首她们…

　　姬明深深了口气，垂下眼睛，片刻重出那种软绵绵笑容，躬身行礼：“明见过大夫人。”

　　大夫人笑着点点头：“起吧。”

　　只是那眼尾余光，落和姬明同样方向，杀机一闪而逝。

　　“阿嚏！”乔青鼻子：“肯定是那老妖妇想做掉老子。”

　　咳，你也太低估自己了，想做掉你人从姬氏排队到杀域，还能再折回来十八圈儿好么。这句话被众人进肚子里，打死都不敢说出来。项七东瞅瞅西瞅瞅，赞叹地道：“这宫殿，还真跟个皇宫一样啊，这都转了老半天了…”

　　乔青笑了：“这就要问领路朋友了。”

　　前头领路侍卫回头。

　　她走上去，搭上这人僵硬肩：“兄弟，你是迷路了还是怎么，这台阶我们来回走了两趟了都。”

　　这侍卫长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姬明留下给那老妖婆见礼，她进门随手抓一个带路人。结果这么兜兜转转，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看似是全然不同方向拐来拐去，可她这样人形记忆机，又怎么可能没发现他是带着她们兜圈子：“我说兄弟，你去忽悠别人还行，也不打听打听爷以前是干什么。”

　　她说当然是上辈子，作为冷夏每次作战方案策划者，再复杂地形防守再高端地方，她只要看过一眼，就能将整个地图全部记脑中且立刻分析出突破口一二三四五。乔大爷忆往昔忆凌云壮志，结果一扭头，除了这侍卫脸上冒出了冷汗之外，包括凤无绝所有人都一头问号看着她——干什么？不就是个大夫么？

　　好吧，修罗鬼医说好听，还真就是个大夫。

　　“咳，”乔青果断避过这个话题，一挑眉，那侍卫张了张嘴，勉强笑道：“哦…十、十九小姐，您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熟悉。殿内台阶大多都是一样。”

　　乔青笑一脸温良恭俭让：“是么，殿里侍卫看着也都差不多，多一个少一个应该也无所谓吧。”

　　侍卫腾空就想跑。

　　被囚狼一长给敲了下来：“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是明霜小姐派我…”

　　他话没说完，被项七一巴掌拍头上：“这种弱智伎俩，当咱们公子和你一个苦智商呢。说，到底是谁派你…”他话也没说完，乔青一个脑瓜崩弹他脑门上：“这种弱智问题，当老子和你一个苦智商呢？”

　　项七哭无泪：“公子，你猜到是谁了？”

　　乔青翻个白眼儿：“走了走了，再耽搁下去，真迟到了。”

　　项七蹦着高问：“是谁啊？”

　　乔青只留给他一个高贵冷背影…

　　凤无绝等人一人看他一眼，同时怜悯摇头，飘然远去…

　　项七站后头和那侍卫面面相觑，挠头，呲着小虎牙仰面问青天：“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啊…”等乔青再一次随手抓了一个人，带路到了宴会大厅之后，项七也终于知道了到底是谁。他看着这个第一个跳出来掩不住洋洋得意十公子，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笨，早就该猜到。这会儿人都已经到齐了，乔青才姗姗来迟，大厅内一瞬间一片静谧，两边坐着公子小姐长老供奉齐齐静默不出声，上首已经落座姬寒和大夫人一齐看了过来：“青儿，怎么才来？”

　　不待乔青说话。

　　十公子再一次怒喝出声：“十九妹，破坏族规事儿还没处置，族宴上你又来迟，未免太不将族中规矩放眼里。”

　　乔青看他一眼：“规矩这种东西，我当然不放眼里。”

　　“大胆！”

　　“规矩是要放心里。”

　　“你…你强词夺理，分明是你罔顾族规，方一回族就接二连三挑战氏族威严！”十公子转过身，对姬寒一拱手：“父亲，十九妹如此行为，您当做主。”

　　姬寒沉默良久：“青儿，你不解释解释？”

　　乔青一耸肩：“没解释。”

　　嘶——

　　四下里响起一片气声。

　　众人见鬼地看着这个十九小姐，怎么也想不通她这是什么意思，找死还是找死还是找死？当真以为族长疼爱她，就能如此肆意妄为么？厅内渐渐静了下来，姬寒不出声，乔青混不吝，所有视线都落她身上，不论各种皆有之，尤其是十公子一脸幸灾乐祸，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然而乔青还是那副爱咋咋地模样，甚至还仰头打了个哈欠。

　　姬明霜低头皱眉，像是想着她这么做用意。

　　姬寒盯着她老半天，那视线渐渐带上了威压，却怎么看都看不出一丁点儿除了恃宠而骄之外意思。他眸子一闪，叹息道：“都是爹爹不好，雪落她…”他一顿，提起四夫人，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追忆中，待到回过神来时候，一旁坐着大夫人长长指甲深深扣掌心里！姬寒没注意这些，自顾道：“雪落离了琴族，爹爹没给她一个家…待到你出生，爹爹亦是…哎，算了，算了，你刚刚回来，不适应也是应该。以后好好学学族里规矩，这方面，你大娘从来是族中典范，若有什么不懂，就去你大娘那里问…对了，可见过你大娘了？”

　　四下里静了。

　　原本就是人人闭嘴紧如蚌壳，这会儿连气声都量地放了低。公子小姐们即便明霜小姐，也是叫大夫人母亲，不用说其他人，都是直唤大夫人，族长让这乔青叫大娘，又是什么意思？乔青眸一冷，眼中闪过丝了悟，再抬起头，什么痕迹都看不出。

　　她这才开始大喇喇地打量起了大夫人，高高绾起个飞星逐月髻，一支镶玉坠珠苏金钗便是发髻上唯一装饰，简单亦不失庄重华贵。鬓角额前没有一丝碎发，裙裾衣摆没有一点褶皱，绣鞋内外没有一片尘埃，坐姿如钟，背脊笔直，面含微笑，即便眼中已经冷到彻骨冰寒，那微笑依旧大方得体一丝不苟到让人骨悚然！

　　完美！

　　犹如一个按图定做假人玩偶，完美到全无瑕疵！

　　这就是乔青和凤无绝对视一眼后，得到双方对她评价。

　　乔青顿时笑了起来：“见过大娘，以后族中规矩，便要大娘多为费心了。”

　　真是叫不能再利索再顺口一点儿，众人齐齐扭头，狠狠唾弃这没节。两边儿人却没凤无绝他们这么轻松了，几乎所有人都暗自猜测，难道这乔青根本就不知道当初那些恩恩怨怨？大夫人亦是眸子一闪，笑慈爱可亲：“青儿当真如你母亲。”

　　只有八个字，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如你母亲，什么呢？

　　她却不说了，话锋一转：“今之事，就算了，青儿方方回族，不了解规矩一切无可厚非。”她话音刚落，姬寒忽然开了口，嗓音骤降：“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他看向却是十公子：“老十，你也不明白姬氏规矩了么？！”十公子一个灵：“父亲…”

　　“族宴之上，公然叫嚣；兄妹之情，全然罔顾。可是我闭关多，让你以为姬氏已经无人可管了？！”他一摆手，打断十公子张口要说请罪，直接道：“你退下吧，既然青儿如此不招你待见，这宴会不参加也罢，便去思过崖好好想想你错处，百年后，再来告诉我你哪里错了，可知悔悟。”

　　“父…”

　　“退下！”十公子一脸不可置信，还想再说什么，已经有侍卫上来，将他“请”了下去。直到他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大夫人都一个字没说，静静看着姬寒下令。大厅里才一瞬间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来，复杂神色齐齐指向了乔青！

　　只因为出言训斥了这乔青几句，便被判下了思过崖？

　　一百年…

　　想到这个数字，所有人都打了个灵，面色含惧。

　　姬寒想了一会儿：“至于那第一座吊桥，这百年时间，便交给青儿了…”

　　“老爷？”一直没说话大夫人，霍然扭头，忽然又笑了开来：“老爷，青儿对氏族还不甚了解，这么就开始分给她任务，未免言之尚早了。再说，青儿手底下也没有足够人能胜任这个任务，倒不如…”她殿内看着，那些公子小姐齐齐直了，听姬寒又道：“既如此，那就分给青儿一百统领。”

　　大夫人脸色一变。

　　姬寒又道：“对了，你叫凤无绝？”

　　“是。”

　　“很好，青儿眼光不错。凤无绝听封——”

　　凤无绝却没动，他站原地，连听封礼数都未见。姬寒眉头一瞬间皱了起来，厅内所有人都一瞬间朝着这个男人看了过来，就是他，以一人之力，连闯九关！黑色身影站早已经让他们惊过乔青身边，一丁点被掩盖感觉都无，连姬寒都心下赞了一声好，涌上心头怒意了下去：“凤无绝？”

　　他拱手道：“多谢族长厚爱，这封赏，无绝却不敢当。”

　　“哦？”“无绝本非姬氏人，因乔青来此，仅此而已。”

　　这句话中透出意思，太过狂妄！他不是姬氏人，也从没想过要当姬氏人，来这里，跟你们姬氏半钱关系都没有，全因为一个乔青罢了。不少人霍然起身：“放肆！”

　　“大胆凤无绝！”

　　“好一个本非姬氏人，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无数声音此起彼伏，无数人怒目而视，正低着头一切事不关己明霜深深看着殿内这个男人，再看一边儿乔青笑一脸傲然，眼中一抹异色闪过。她嗤笑一声，重低下头去，看不出打什么主意。姬寒也看了他良久：“你可知道，我要给你什么封赏？你又可知，若无姬姓，姬氏地位可说低人一等？”

　　凤无绝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多谢族长厚爱。”

　　“好，那你们呢——”他俯视向沈天衣和囚狼。

　　“多谢族长厚爱。”

　　整个厅内人，只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再看厅前站着这一伙人，简直就如看见了一群疯子！什么时候开始，我姬氏姓氏这么不值钱了？什么时候开始，被赐予姬姓这等无上荣耀竟然人人避之不及？这群人脑子让门板子夹了吧？

　　不对！

　　他们一个灵，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或者，这乔青本就没准备姬氏久呆？也或者，他们心远远不止于此，不止于一个小小姬氏！

　　小小姬氏？开什么玩笑！

　　姬寒脸色一瞬阴郁，随即失笑了起来：“好好好，都是一群心比天高孩子啊！既然如此，我也不强迫你们，此事便作罢吧。众族人听令——从此以后，此七人享有等同姬氏族人身份，归十九小姐乔青所属，外人不可擅自调派！就这样吧，青儿，入席吧…”

　　这一场晚宴，就姬寒这意味不明一句“心比天高”和深意无限一个命令之中，开始了。

　　或者说，从乔青一进这大厅开始，这晚宴上处处透着一种诡异气氛，一种不合常理宠爱，一种身份上一瞬间水涨船高。接下来一整个宴席，那气氛都是踊跃，所有人小九九都飞地转动着，目光交流，神色换，就着推杯换盏觥筹错，悄悄上演这一方大厅内。

　　唯一轻松一方净土，大概就乔青周围了。

　　这一群人真是该吃吃该喝喝，任你狂风骤雨，我自逍遥无敌。

　　沈天衣和囚狼轮换着抱着小十逗闷子，凤无绝就致力于给乔青夹菜，这货眼珠一转落哪一道上，下巴一扬，立马就有一双筷子长眼神儿把菜给夹到碗里来。一小会儿功夫，那碗就高高摞起，小山一样摇摇坠了起来。

　　乔青笑见牙不见眼，大爷一样享受着孩儿他娘伺候：“唔，不错不错，唔，继续继续，唔，那个那个…”

　　直把堂族人看连连翻白眼儿，差点儿眼珠子翻堂飞。

　　某人浑然不觉，间隙处还往另一个方向瞟一瞟，那里正坐着姬寒数位夫人，无一不是样貌过人，花枝招展。只不过明显大夫人“规矩”之下，那些女人被调教到没了胆气，显得有些畏缩。一早就听说过这爹有九十九个夫人，如今所看，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啊…乔青啧啧两声。

　　一转头，正看见了那边首位上，趁着脖子往这边敲白胡子老头。那大长老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也好像想过来敬敬酒，可以解除到她目光，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一脸庄严持重。乔青翻翻眼睛，嘀咕了句：“神经兮兮，这姬氏里有没有个正常人。”

　　大长老手一抖，疼地捋下一把胡子。

　　凤小十伸出白青葱小指，脑袋上画了个圈儿——那个爷爷好像缺点儿啥。

　　“小十。”

　　这边轻松自成气氛，终于被姬寒一声唤给打破。他高坐于上方，含笑望着沈天衣腿上眨巴着眼睛凤小十：“过来爷爷这边坐。”

　　凤小十看乔青，乔青仰头望天，再看凤无绝，他娘亲专心给老爹夹菜眼角都没分出来一个，小朋友立马忧伤了，手脚并用从沈天衣身上爬了下来，笑眯眯地往姬寒那边去。走到一半，小十眼珠一转，一下子扑向了另一个方向：“，我要和你坐！”

　　正挂着一丝不苟笑容目莫测大夫人，就这么被突如其来凤小给扑了个怀！

　　咣当——

　　她手里筷子被甩到地上，桌酒菜哗啦一下子落了地。

　　“，你真不小心哦。”凤小十也不管这个“”有多僵硬，脸色有多难看，就这么顺着她裙摆爬啊爬，三两下坐到她怀里去，还搂住她一胳膊笑眯眯撒娇：“不喜欢小十么？”

　　堂皆静，鸦雀无声。

　　大夫人僵直地坐那，身板跟僵尸一样，嘴角始终得体了一晚上笑容终于绷不住。一桌子狼藉，一地残酒剩菜，怎一个狼狈了得？想想看吧，连衣摆都不能有半分褶皱人，被凤小十抓了一身皱皱巴巴…

　　杀气！

　　汹涌磅礴到几乎透体而出杀气！

　　就连开始来晚宴时候，明霜搀着她手都是虚扶，而现，却有这么一个小孩，一个野种，一个她恨不得杀了孩子，坐她腿上胡作非为！凤小十摇头摆尾地晃着小短腿儿，鞋子上灰一下一下蹭着她衣摆：“，大家怎么都往这边看，是不喜欢小十么？”

　　大夫人深一口气，笑了起来：“怎么会——来人，收拾下去。”

　　立刻有侍女小跑着上了来，低头收拾，手脚颤抖，诚惶诚恐。

　　凤小十点点小脑袋：“那不抱抱小十么？”

　　大夫人把他抱下了地：“你叫凤小十？”

　　“嗯！”“很好，你要知道，既然来了姬氏，不管你是五岁还是六岁，是不是三岁成神，都该懂得姬氏规矩。”大夫人住一把捏断这孩子脖子冲动，两手攥着他单薄肩，忍不住一点一点收紧，一点一点用力：“作为姬氏之人，你该…”

　　“哇！”凤小十咧嘴就哭，嗓门之大，几乎把整个宴会厅屋顶都掀了开来！

　　大夫人话卡喉咙里，看着眼前这小孩儿刚才还一脸笑眯眯模样，眼中一抹狡诈闪过，立刻哭稀里哗啦震天响，这变脸速度之，这演戏技巧之娴熟，只看厅人紧张兮兮恨不能冲上来哄哄这仙童样小朋友，就知道他有多成功。

　　大夫人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寒。

　　凤小十“咯”一声收住哭，眼泪眼眶里打转，小鼻子红扑扑，不住打着哭嗝，噎噎地不敢再哭：“……不生小十气…是小十错了，不懂规矩，不该喜欢就扑上来…惹不高兴…”

　　乔青立马冲了上去，一把把这孩子抱怀里。

　　凤无绝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阴沉如夜。

　　场面一时失去了控制，几乎让人以为这对夫要找欺负了他们儿子大夫人火拼。然而乔青只深了一口气，轻轻拍着自家可怜巴巴儿子，笑冷意森寒：“大娘，喜欢就是喜欢，不喜就是不喜，用不着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披着伪善假脸这跟老子装慈爱，呵，骗谁呢。”

　　她一把抱起孩子：“走！”

　　这一家三口，连带着沈天衣囚狼无紫非杏洛四项七，一个个脸色难看大步走人，就连趴地上啃小鱼干猫都朝着那边儿呲了呲牙，腾空一跃，一鱼骨头准确无误地被猫爪一巴掌拍了出去，目标，大夫人！

　　那鱼骨头大夫人一眼之下，化为粉末，消失殿内。

　　乔青已经抱着孩子走出了大殿。

　　凤小十趴她肩头上，远远，还泪眼朦胧地眼巴巴瞅着她，一副不被喜欢落寞模样。一滴眼泪，啪嗒就顺着白包子脸了下来，大夫人眉头一皱，凤小十立刻缩了一下，远远地摸了摸自己肩：“不生气，小十不疼…”

　　人人看向大夫人，目不。

　　砰——

　　姬寒丢下手里酒盏。

　　那杯盏落地上，大厅内显得无比响亮。

　　“我看你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那思过崖，你也有必要去想一想。”姬寒大步离开。厅“恭送族长”此起彼伏，谁也没想到，这一场晚宴，后竟会落得这么个闹剧收场，也没有人看见姬寒走出大厅一刻，眼中怒意顿消，一抹奇异光芒，一闪而逝。

　　晚宴不而散。

　　待人人离开，整个大厅内只还剩下口起伏不定大夫人，和一旁静静坐着姬明霜：“母亲，可要回去？”

　　大夫人一动不动，指甲几乎将掌心戳了个对穿。

　　姬明霜淡淡摇头：“这么多年了，母亲还看不开么，这次父亲也未必是真宠爱她们…”

　　“别跟我提她们！”大夫人猛然扭头，一张精致脸孔上一丝丝扭曲了起来，眼中怒意升腾，让姬明没说完话全部咽了下去。听她一字一顿地问：“她们住哪里？”

　　“听下人说，父亲已重修葺四夫…她院子，这几，便让她暂时居东边。”

　　“东边？”

　　“是。”姬明霜苦笑一声，东洲大陆，东边为贵，哪怕知道姬寒也许另有目，她也忍不住为这决定心下生怒：“母亲，我总觉得父亲别有用意，到底他这乔青身上求什么？”

　　“求什么…呵，”大夫人忽然笑了，她仰着头，环顾堂狼藉，那神色竟是前所未有平静，好像刚才还对着姬明霜狰狞不已人，根本就不是她：“血脉觉醒，是哪一？”“应该是半月后，她初回族，按照规矩，想是会。”“很好，半月后。”

　　大夫人眯起眼睛，精致到只有二九年华面容，泛着说不出冷意。她站起身，明霜跟着站起来，虚虚搀扶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外头走去。两人脚步声空寂厅堂里一下，一下，显得诡异之极。一声意味深长话，从大夫人牙中挤出来，回了大殿内：“半月后啊…”半月时间，一晃而过。

　　整整半个月，十九小姐就仿佛成为了氏族里一个神话。

　　之前那勇闯吊桥就不说了，早已经人皆知，传沸沸扬扬。后头那一场晚宴，是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十九小姐，深受族长喜爱，比之曾经明霜小姐，胜一筹！不对，甚至整个晚宴上，族长都没和明霜小姐说过话，好像青小姐回来之后，明霜小姐一夜之间被雪藏了起来，成为了和其他公子千金们一样待遇，那就是——无视。

　　而这样结果，也让无数族人夹起尾巴来，深深认识到，得罪什么人，也不能得罪十九小姐！

　　没听见那天晚宴上，十九小姐后和大夫人说话么？

　　换了别人，谁敢？

　　换了别人，谁能？

　　换了别人，谁说完了那种话后还一点儿处分都没有，活蹦跳地享受着族中至高无上小姐地位？

　　而也因为如此，整整半月，乔青都各个兄弟姐妹拜访之中，忙到马不停蹄。这其中，和她走动多，可说是姬明了，这个女人想要那个位置心从来也不掩饰，是个无利不起早人。乔青得到了这样地位之后，姬明时常来拜访，以一些族中别人不敢提及大小秘辛施些小恩小惠。比如说——四夫人曾经身份，乃是琴族后裔；再比如说——四夫人离开姬氏之前，从未生产过；又比如说——四夫人所琴族，正是被姬氏和裘氏两族合作，连拔起！

　　姬明离开后，乔青便房中沉默了下来。

　　如果四夫人从未生产过，那么比她明显大了几岁忘尘，又怎么说？

　　吱呀——

　　凤无绝大步走了进来，呼一声，吐出一口大气。

　　乔青斜眼瞧他：“又让那小兔崽子了？”

　　太子爷灌下一杯茶水，想起他儿子刚才那萌萌小模样，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这事儿还要从那晚宴后说起了，那完全是小朋友自作主张，即便知道这小子一肚子鬼主意鬼点子一般人搞不定他，可眼睁睁看着大夫人那般杀气升腾，乔青说不担心是假。那个女人看着年轻，实则也近万岁了，修为堪至神尊，比之姬寒是差了一些，可朱通天三人都要甘拜下风。

　　这样一个女人，若是发起狠来真干出什么事，乔青甚至不能保证修罗斩一击能第一时间把凤小十给救下来。

　　于是一回住处就笑眯眯求表扬小朋友，收货了自家老爹冷眼一枚，和冷暴力半个月。小朋友可怜巴巴求帮助，奈何凤无绝首次和她媳妇儿子问题上统一了阵线，不管他眼泪汪汪还是撒娇卖萌，都咬着牙忍痛无视了。

　　凤小十努力了半个月之后，终于步了沈天衣后尘。

　　一夜无话。

　　到了翌一大早，也正是半月过去这一，小朋友和沈天衣化为两个门神，站了乔青门口：“老爹，我有罪。”

　　房门打开，乔青目不斜视就走过去了：“今天吃什么呢。”

　　一大一小无力叹息。

　　乔青步子一顿，两人齐刷刷抬起头来，听她仰头望天：“清蒸一盘儿小白虾，唔，就这么干！”

　　“老爹！”

　　“乔青！”

　　“吆，两位也呢？”乔青回过头去，一脸惊奇：“有话说？”

　　凤小十严肃点头。

　　乔青惊奇了：“哎呦喂，太阳没从西边儿出来啊，两位这多鲜哪，一个都死了也没见有话跟我说，一个自己送上门去找死招呼都不打一声。来来来，两位有什么指示，小洗耳恭听。”

　　“死了”了嘴角：“我们需要谈一谈——单独。”

　　“送上门找死”立马举起手：“同上。”

　　“没了？”乔青一扬下颔。

　　两人摇头。

　　乔青顿时转身走了，一边儿走出院子，一边儿默默嘀咕着：“这里不靠海，小白虾应该不鲜。要不酒酿蟹？唔，那十八岁老不休喜欢这道菜了…”

　　凤小十和沈天衣对视一眼，耸肩，摊手，叹气。

　　门口有人飞跑了过来，正将走出去乔青拦住了：“属下见过十九小姐。”

　　“十三？”

　　“是，小姐。”

　　姬十三扯了扯嘴角，笑道：“想必前些日子已经有人知会过了，关于血脉觉醒，就这几。”

　　“唔，大长老身边人来过，今天？”

　　“不，族长意思是，小姐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便可以开始。”姬十三说到一半，又提醒道：“容属下多言，此事非同小可，每一次有族人血脉觉醒，都是全族大事，小姐初次回族，必定全族中人都会去观礼。而这一次，共有三十七人和小姐一同，包括明霜小姐内。”

　　“继续。”

　　若只是普通消息，根本就用不着姬十三来传话，既然他来了，说明有重要事要提醒她。这是乔青直觉，对于姬十三，她总觉得这个人和她有点什么渊源，否则不会暗地里一直帮着她。乔青对这人很有好感，听姬十三接着道：“大多数族人，都只能觉醒一次，少数血脉醇厚天赋奇高者，可觉醒二次，明霜小姐是这一辈百岁之下中，唯一一个觉醒了三次人。而越到后面，越是困难，小姐应该也已经第三次了吧，这一次入族内圣地，必定危险重重，若能成功，将会有天大好处，也必定能族中真正，不靠族长捧高而站稳脚跟！可一旦失败…”

　　姬十三停这里。

　　乔青大概明白，失败下场恐怕不止是丢脸那么简单。

　　她抓住了姬十三一个字眼：“捧高？”姬十三一愣，没说话，这个表情已经给了她猜测那个答案。乔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多谢提醒，择不如撞，就今天吧。”

　　“小姐？”尾音差点儿破了音。

　　姬十三瞪着眼睛，郁闷了好半天。他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让她多准备几，好多有把握，可——今天？合着他说这半天，等于没说？这暗卫身份人这辈子还没试过这么多表情，力求以瞪视让乔青改变主意。

　　乔青只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头：“放心，回去传话吧，就今天！”

　　姬十三一脸无语地走了。

　　这个消息，姬寒收到之后，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氏族之中。血脉觉醒时间，定正午时分。这才方方用过早膳时候，圣地内外已经密密麻麻围了人，没有人会明白，每一个血脉觉醒日子，对于姬氏这个古老氏族来说，有什么样意义！

　　何况，这一次要觉醒人中，还有乔青！

　　那个氏族之外，就凭借自己力量，足足觉醒了三次之人！

　　人人雀跃无比，人人面色期待，这一次，她又是否成成功，成为整个氏族中第一个觉醒超过四次人！

　　－－－题外话－－－

　　姨妈神马，要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