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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变革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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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段义云才回了家。他径直去见丹菲。

  “郡王已成功说服了钟绍京,已定下在下月初起事。”

  丹菲浑⾝‮奋兴‬得发抖,仿佛长途跋涉、精疲力竭,眼看就要绝望而死的人,望见目的地就在前方。

  “景钰如何了?”

  “还关在天牢中。”段义云道“这几⽇韦氏初掌大权,要忙的事极多,一时是沒精力去管景钰的了。况且那⽇有众人亲眼所见,都说是你挟持了他。公孙家的娘子也一口咬定崔景钰并不知道你的⾝份。外间将你描述成了一个魔女呢。”

  “若能洗脫景钰的嫌疑,我就算真是魔女又如何?”丹菲不屑一笑“安乐公主一心想做皇太女。怕接下來韦氏要效仿则天皇后,废皇帝而自立了。”

  “她哪里能和则天皇后相提并论?”段义云轻蔑一笑,转而道“你大病初愈,还是好好歇息吧。有什么新消息,我再來告诉你。”

  “云郞!”丹菲抓住他的袖子,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恳求“我真的想同你们一起去!至少,你借我点兵,我去救景钰!我欠他的,我必须还回來!”

  段义云叹了一声,心软了“也罢。只是你得先把⾝子养好。”

  丹菲露出感的笑容來。

  门外一个人悄然离开,匆匆进了內堂,求见刘⽟锦。

  “马张氏?”刘⽟锦放下打了一半的络子“有什么事?”

  那仆妇一脸暧昧的神⾊,添油加醋道:“老奴方才从曹娘子那里來。将军下朝回家,径直去了她的院子。两人在院门口有说有笑地聊了许久,表娘子还去拉将军的袖子,不让他走呢!”

  刘⽟锦倒沒什么反应,她的贴⾝大婢女翠羽却是一脸不忍卒睹的表情。

  “知道了。”刘⽟锦淡淡地,随手丢了一小包铜钱给这仆妇,将她打发走了。

  “把人看好,等这事过了,再把她打发走。”刘⽟锦对翠羽道。

  翠羽小心翼翼地问:“是看着曹娘子…”

  “当然是盯着这个马张氏!”刘⽟锦冷笑“非常时期,我都已经下令府中戒严了,她还在我眼⽪子底下到处打听,什么意思?你让人盯紧点,近期不让她出府,也不让她和外面的人传递消息。等这阵子过了,我再來收拾她。”

  “是,夫人。”翠羽道“那曹娘子…”

  刘⽟锦不悦扫了她一眼“她怎么了?”

  啂⺟赵婆子道:“以我老婆子,将军同曹娘子,也未免太亲密了些。就算早年认识又如何?如今曹娘子寄人篱下的,理当避嫌,怎么反而同男主人同进同出?说什么商量大事,她不过一个女子…”

  啪地一声,刘⽟锦把剪子拍在案几上,冷声道:“女子?就这个女子,从沙鸣的尸山⾎海里把我带出來,给了我一条命。就这个女子,为了报仇只⾝闯大明宮,在韦氏那毒妇手下一呆就是三年。”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婆子忙道“我是那天听了姚娘子和杨娘子的谈话,知道了一些事…”

  刘⽟锦看她呑呑吐吐,愈发不悦“有什么事就说!”

  她如今做了当家主⺟,又是武将之,行事作风脫胎换骨,已很有几分丹菲早年⼲练直慡之风。赵婆子虽然是刘⽟锦啂⺟,可也沒得她特别纵容,对她反而还有几分畏惧。

  赵婆子犹豫半晌,方道:“我听那两位娘子议论,说其实将军他曾向曹娘子求过亲,曹娘子也答应了的。两人本准备开舂后想法子出宮成亲,结果沒料到太后突然指婚…”

  刘⽟锦愣住,一动不动地坐了半晌,低声道:“你听真切了?”

  赵婆子一个劲点头“那姚娘子的意思是,将军当初亲自求了亲,结果掉头又娶了您,就算是太后指婚,也有些不厚道。婚事吹了后,曹娘子还病了一场,把将军写给她的书信烧了。然后,她才和崔四郞好上的。夫人,我就怕他们两人旧情未了呀。您瞧,不论是将军,还是曹娘子,事后都沒有和您提起过此事。想必就是心虚…”

  “别说了。”刘⽟锦神情冷淡,甚至带着几分厌恶“这事你们两人不许再对旁人提!”

  翠羽和赵婆子识趣,都点头应下。

  今年六月的长安,比往年要闷热许多。空气中的焦躁⽇渐浓郁,就像黑暗中的野兽憋着狂暴的嗜杀之意,不耐地潜伏着,等待着一个扑杀的时机。

  丹菲一旦得了段义云的承诺,便浑⾝都是劲儿,很快地恢复了过來。

  红菱死后,崔景钰就又从塞外给丹菲弄來了一匹极漂亮的千里马,养在段家庄子上。马儿浑⾝漆黑油亮,一杂⽑都沒有,正是年轻健壮。丹菲一见就极喜,给它取名玄风,亲自照料它,驯养它。

  曹⽗留给丹菲的弓刀,在她匆忙逃走后,被留在了宮里。她如今手中只有从崔景钰哪里还回來的匕首。她将匕首贴⾝配戴,每⽇里除了吃饭‮觉睡‬,都呆在后院校场里箭。

  “手生了。”丹菲‮头摇‬“在宮里每⽇不是算账,就是煮茶,也就每年随韦氏围猎的时候才拿一下弓箭。”

  “全都中了红心,怎么见得手生?”刘⽟锦着肚子,懒洋洋地坐在凉棚下“你对自己要求也太⾼了,也不嫌累?”

  “准头还在,力道却小多了。”丹菲捶了捶胳膊“武艺这事,数⽇不练便退步千里。更何况我荒废了三年。”

  “拿刀执剑,保家卫国,乃是男子之责。有我们保护女子,阿菲你无需这般劳。”

  李隆基朗声道,大步走进了后院。段义云跟随而來。

  李隆基锦⾐⽟带,头戴金冠,面容俊朗,一派贵胄王孙倜傥洒脫之态。旁边的婢女们见了他,都不噤脸红。

  丹菲放下弓箭,朝李隆基行礼,不卑不亢道:“郡王此言差矣。若是因为有男子在,女子就不用练自保之技。那若是落了单,或是。。请勿怪罪。。若是男子出了事无暇他顾,女子们就只有站着等死的份儿?这天下许多技能,学了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以无用武之地,却是不能不会。”

  李隆基倒也不怎么生气,笑道:“是我狭隘了。本朝诸多知名女将,本领学识也丝毫不逊⾊于男子。比如阿菲你。”

  “郡王太过奖了。”丹菲有些不自在。

  李隆基打量着她,道:“听闻你病了?”

  “有劳郡王关心。”丹菲道“一点小病,养两⽇就好了。倒是郡王的事筹备得如何了?”

  李隆基笑容眼角余光朝⾝后扫去。刘⽟锦正同萍娘她们坐在远处的凉棚下说话。

  “她们听不到。”丹菲道“若郡王不放心,我可将她们请走。”

  “不必。”李隆基道“我來就是想告诉你,我们已决定好了⽇子了。”

  丹菲双眼一亮,脸上浮现‮奋兴‬的‮晕红‬。

  “二十⽇夜!”李隆基眼中亦露出野心的光彩。

  段义云上前道:“那⽇我随郡王攻大明宮。阿菲,我拨你一队兵…”

  “我去大理寺救崔景钰,而后來大明宮与你们汇合。”丹菲利落道。

  “好!”李隆基踌躇満志,负手而立“事成与否,就在那⽇。小王全仰仗诸位拔刀相助,待到事成之⽇,必会厚报!”

  ***

  之后一连数⽇,都过得极其平静。天气却是一⽇比一⽇闷热,天边时常有闷雷滚动,偶尔下一场雨,几刻便停,一直沒法稍解这熬人的暑意。

  雷声就仿佛两军对阵之前的鼓点一般,将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庒抑到了极致,一声声昭示着惊天动地的暴雨的到來。

  丹菲眺望天际,嘲道:“这天⾊同我出宮那⽇像⾜了。看來老天也有眼在看着人间,每逢大变,天象都会有异呢。”

  “你那⽇真的要亲自去?”刘⽟锦忧心忡忡。

  丹菲轻声道“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为他做这一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怎么?”

  丹菲不语,别过脸,眼角浮现一星⽔痕。

  半晌,她才低语:“沒什么,就…很想他。”

  到了二十一⽇,天空终于起了风,带來了浓厚的⽔气。屋外偶尔有雷声自极遥远的地方传來,却像是敲在人们心坎上的钟声一样。

  午后,外面狂风大作,几个惊雷在头顶炸开,⾖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窗户上,继而逐渐密集,转成了瓢泼大雨。

  暴雨和清慡的北风驱散了挤庒依旧的暑气,府中婢女们纷纷走到屋檐和游廊下赏雨。

  云英脫了绣花鞋,换上木屐,和婢女们一并在风雨廊里踩⽔嬉戏起來。少女们的笑声给着沉的午后添加了一丝光亮。

  这场暴雨一直下到⼊夜才转小,渐渐停了。

  长安城里掌起了灯,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一间间屋子。城门、坊门逐一落锁,游人归家,喧嚣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远去,长安城逐渐沉浸到夜的怀抱之中。

  丹菲⾝穿骑装,用缎带紧紧束起了头发。刘⽟锦捧來一副细软轻薄的金丝锁甲,给她穿上。一旁,段义云一⾝银铠,披着猩红披风,手扶刀上,英武不凡。

  “阿菲,接着。”段义云从裨将手中接过一柄秀气的唐刀,朝丹菲丢去。丹菲一把接住,拉开,凌厉雪光四溢。

  “好刀!”她喝道。

  “是郡王专程为你寻來的,还嘱咐你务必戴上。”段义云道“此刀出自名家之手,削金断⽟,大小又适合女子使用。”

  “待我救了崔景钰,待会儿亲自向郡王道谢!”丹菲扬眉一笑,翻⾝骑在玄风背上。

  庭院中一时陷⼊寂静。

  所有人屏气凝神,在等待着。

  片刻后,敲梆子的声音幽幽传來。紧接着,一束烟火从东北角飞升上天,炸开一蓬⾚红的星光。

  眼见起事的信号出现,众人的瞳孔都随之收缩。

  “儿郞们,”段义云一声大喝“今⽇随我剿杀韦氏妖妇,护我大唐社稷!”

  “誓死追随将军!”裨将振臂⾼呼,満庭亲兵怒吼响应,群情奋。

  段义云率领着数千亲兵,朝羽林军营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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