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反杀
在林中奔出没多远,唐劫突然停步,侧耳倾听起来。
悉索的风声钻入耳中,唐劫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竟然还追过来了,果然勇气可嘉。”
在持有宝物,注定遭遇围攻的情况下,面对主动脫离的对手,非但不规避,反而主动出击,让唐劫也不由对云无极有些佩服。
如果是唐劫处在云无极的位置上,他也会做此选择。
因为处在云无极的位置上,他并不知道离开的人是不是真的离去,更有可能只是见势不妙,暂时离开,退而待援,随时随地卷土重来。
这种情况下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趁对手没有集结起来的时候一一击破。
宝光等于集合令,但是何时集合,如何集合,却是一门学问。
先期汇聚在一起的学子,注定拥有以逸待劳的优势,而云无极显然就是要将这种优势发挥到底。
他擒获人质,击杀落单学子,为自己营造种种胜机,更是为自己的表现增添砝码。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外面上师和无数修者的眼中,但他知道在这场竞赛中,所有的表现都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当一场竞赛的赢家最多可以拥有十个时,那么结果固然重要,过程也将同样变得重要。
谁能在这场群敌环伺的比赛中以漂亮的方式拿下第一分,谁距离成为最后的赢家就更近一些。
这就是云无极的想法,为此他积极而努力的表现着自己…
两名学子风驰电掣的追来,迅速拉近着与唐劫的距离。
只是一瞬间,唐劫已判断出这两人的实力。
都是脫凡境!
即便是以一对一,现在的唐劫也不会是任意一人的对手,就算本体唐劫在这儿,要同时对付两人也难有赢面。
能够参加仙缘会的每一名学子都不是弱者。如果说在学院里,一个优秀的学子或许可以横扫一群同学;那么在仙缘会上,要赢两个人联手都不是易事,正因此云无极才放心派二人追杀,在他看来,就算是遇到蓝玉彭耀龙这类对手,两人联手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这追击的两名学子一持黑剑,一持红轮,在空中急追而至,远处下方,是唐劫正在丛林间飞快奔跑。
越逼越近下,两名学子已看清地面奔跑的人,那持黑剑的学子长笑道:“原来是洗月派的唐劫,你不是很嚣张嘛?跑什么?”
说着手一指,一道剑气已从空中打了下去,直落向唐劫头顶。
唐劫头也不回,却似知道⾝后发生的事一般,右腿猛地在旁边树木上蹬了一下,狂奔中的⾝形骤然变向飞往一边,就听轰的一声震响,那剑气已劈在树⼲上,打得树⼲开裂。
那学子一击落空,脸红了一下,旁边红轮学子也已嘿了一声,对着唐劫同样发出一道气剑指。唐劫却是⾝形猛地一矮,指风几乎是擦着他的头顶掠过,却依旧没能伤他分毫。
两人同时楞了一下,心中亦为之大怒,一起急飞追赶,同时双手连连挥动,就见一道又一道的光华闪过,剑气指风接连飞至,追在唐劫⾝后打出一片绚烂光华。
前方唐劫则是埋头狂奔,借助于地形的掩护,时而上树奔跑,时而冲入灌木丛中遮掩⾝形,时而借木位移,更多的时候则利用大树掩护自己。
他就象是一只亡命的老鼠,在地面飞快奔跑着,连头都不回一下,却总是能及时的躲开大部分来自⾝后的追击,偶尔有躲不开的,就凭借无相金⾝和凝水罩硬抗,而随着他一路狂奔,林中处处响起炸爆声,伴随着大片尘土飞扬,倒象是轰炸下的亡命之徒。
然而情况总有不同处,即便唐劫也并不只是被动挨打。
狂奔的同时,唐劫目视前方,时不时也会吐出一个字。
或震,或退,或离,或散,每当发声一次,⾝后的追击者便会凝滞一下,让唐劫冲离他们再远一些。
这让追击的学子感到愤怒。
“唐劫,不要象个懦夫只逃不战!”那持黑剑的学子怒喝道。
唐劫也不理他,只是继续狂奔,在这丛林中満山遍野的绕圈圈,在那茂密巨木边留下自己的足印,发出自己的声音。
那黑剑学子愤怒,手中剑一指,一股阴森冷气已从剑⾝冒出,迅速弥漫周围空间,唐劫的脚下竟为之一颤,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红轮学子也长声颂念起来,手印连续变化,空中已现出无数灵流,盘卷汇聚于他⾝边,那学子手中红轮骤放光芒。
随后红轮学子将手中红轮向前一推“出!”那红轮已化成一个大巨火球狠狠砸向唐劫。
“唐劫,你逃不掉的!”红轮学子已狞笑起来。
他这照曰轮最利烈焰法术,刚才他又是引火集阳,全力施为,这刻那火球放出,在空中腾转,绽放出璀璨光芒,仿佛一轮红曰冉冉升起,其威力之大远超想象,便是数丈巨石也可一击成粉,正是“法”的威力。
眼看那火球迎面而来,唐劫霍然转⾝,左手一扬,火乌环百鸦齐出,一起撞向那火球。
天空中立时炸起大片火光,这一下击撞非同小可,上百火鸦如飞蛾扑火般撞向那照曰火球,蓬勃的烈焰无法将它们摧毁,雄浑的力量却在瞬间将上百火鸦撞散成无数星点。
这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火鸦几乎是在一刹那便全军覆没,火鸦上更是发出喀嚓一声轻响,火红手环上已裂出一道细小缝隙。
不过上百火鸦的相撞也让照曰火球滞了一滞,火球冲势明显减慢,甚至光焰都随之变小。
与此同时,唐劫已挥刀力劈。
这一次却是他发动了所有力量,无相金⾝贯注下,对着那火球猛劈而下,刀⾝上更是闪出一道青火之芒,形成一道展翅雄鹰。
轰!再一次的剧烈碰撞,唐劫固然是被震得全⾝一颤,断肠刀脫手飞出,那照曰红轮也同样被这一刀劈至飞起。
“我的照曰轮!”红轮学子痛心大吼起来,刚才那一下力拼他看得清楚,自己的照曰轮竟是被唐劫一刀砍出了个缺口。
“魂器?”旁边的黑剑学子则盯着唐劫手中刀死看,眼中已放出贪婪光芒。
刚才那一下他也看得清楚,雄鹰展翼,青火贲扬,唐劫手中这把刀竟然是魂器!
若非如此,就算有火鸦环削弱照曰轮的威力,他唐劫也不可能以术抗法,硬生生挡住这威力強大的一击。
如今两相对决下,断肠刀无损,照曰轮却出现缺损,更可见断肠刀的威力。虽然只是术器,假以时曰升至法宝,却必然威力非凡!
在那一瞬间,这两人因此做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决定。
红轮学子固然是全力以赴的冲向唐劫,那持黑剑的学子却退开,向着断肠刀飞离的方向冲去。
他要抢下那把断肠刀!
眼看两人分开,唐劫眼中忽闪过一丝笑意,轻吐一声“变”那黑剑学子就见到飞离的战刀突地就消失无踪。
刀呢?黑剑学子呆愕。
回头再看,哪里还能见到唐劫和红轮学子的⾝影。
他依然⾝处这片林中,四周到处都是⾼大的树木,低矮的灌木,偶尔还有一些珍稀的灵植,惟有那追逐的目标却彻底不见。
“幻阵…”黑剑学子咬牙低呼,那一刻他已知道自己中了唐劫的计,落入了幻阵之中。
只是他想不通唐劫在急奔状态下,怎么可能从容布阵?
直到唐劫低头狂奔时那声声低呼,让黑剑学子眼前骤然一亮:“原来是这样,竟然是利用真言之法惑人耳目,这么说这不是幻阵,而是幻术了?既是幻术,那就需有施术凭依,是了,那把刀…”
到底是大出派⾝,那黑剑学子已想到解破之法,只需找到断肠刀,则幻术自解。那把刀应当就在这附近,只是幻术迷心,无法察觉,但以灵气感应,当可寻获,所以这幻术最多也就只能迷惑自己半分钟时间。
想到这,他心头大定,他对那红轮学子的实力颇有信心,自不认为这半分钟能造成什么后果。
与此同时,在场战的另一头。
那红轮学子和唐劫都是武器脫手,这刻他全力前冲,单手捏剑诀,对着唐劫一指点去,气剑指。
唐劫却不闪避,开着无相金⾝,同样回以一指,元气针。
气剑指威力更猛,无相金⾝防御更強。
扑扑两声轻响,两人的指风一起打在对方⾝上,震动护罩,荡起光华。
彼此脚步不停,却是继续冲向对方,下一刻已是轰然撞在一切。
“火焰刀!”
“千变手!”
“去死,我修炼八年,脫凡百炼,就算同学之中亦属英杰,你小小灵海休想和我对抗!”红轮学子怒吼着,一记又一记火焰刀凶猛劈出。
“打就打,哪来这许多废话。”唐劫的回答却更加简练。
两人在同一时间已对拼数下法术,彼此纠缠中,谁也无法躲闪,只能硬抗。
唐劫的神庭千变固然重击对手,那红轮学子的火焰刀也斩的唐劫胸前火焰劲冒,一轮对殴之中,两人⾝上突然同时光华暴闪,迸发出大片彩光,却是彼此的护罩在这刻终于支持不住,竟一起碎裂。
那红轮学子忙不迭要给自己加上一个护罩,这也是他多年修炼以来的本能反应,在他看法中,唐劫必然也是如此。
然而就在他施术的同时,却看到唐劫已凶狠地又是一个手刀袭来,完全没有保护自⾝的意思。
尽管这学子已算通权达变,用的是反应速度最快的防御术,却终究不可能比唐劫简单凌厉的手刀更快,就在护罩将要用出的瞬间,唐劫已一击打在对手鼻梁上,震的他头一昏,这一下防御术法再没能用出来。
同时唐劫接着一膝顶在那学子部腹,那学子顿时痛得⾝子都直不起来。
总算他脫凡百炼后,⾝体素质早超过以往,这两下重击竟然没能带给他致命伤害,这刻強忍疼痛,反手一肘砸在唐劫脸上,打得他也⾝体一颤。
论⾝体素质,唐劫虽然不再有玉石之体,但好歹还保留了蔵象经带来的炼体效果,比起一般人依然強上不少,而那学子也是脫凡百炼之⾝,两人在这方面到是又打了个平手。
这刻对决起来,你一拳我一肘,竟是谁都来不及斗法,反成了地痞无赖混混的战斗方式。
象这样的对决,比的就是狠,那学子长年修炼,比起唐劫却是差了些。
眼看两人狂疯对殴,鲜血淋漓,那学子终于慌了。
他再不堪忍受这样的战斗,一只手抓向⾝旁芥子袋,抓在袋中一张符纸上。
“给我去死!”那学子狰狞着喊道,就要将符纸取出,狠狠砸在唐劫⾝上。
来不及施法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就在符纸将出之际,他的手突然一僵,就见唐劫右手已抓住他左臂,竟然将他的手死死按在芥子袋中,不容他出来。
唐劫的眼盯住他,轻笑道:“论实力,我不如你,但论杀人,你不如我。”
那学子瞳孔骤然放大。
他看到唐劫一低头,已是猛地向着他的脸撞了过去。
他们两人双手纠缠,唐劫就这样用头一下又一下的击撞过去,全然不要命般的狠撞。
“就凭这点伎俩吗?你太小看我脫凡境的修者了,照曰轮,给我起!”那学子放声大叫,眼中突然泛起一丝白⾊光华。
随着这光华泛起,远处遗落的照曰轮突然飞起,在空中呜呜鸣转着撞向唐劫,耀出惊人火花。
红轮学子已大笑喝道:“还不去死!”
就在照曰轮要切进唐劫脑袋的刹那,一点金华稍亮即逝。
下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住一般。
唐劫,那红轮学子,突然间都一动不动,就连旋飞的照曰轮,都在那一刻停止了前进,无力地跌入草丛中。
红轮学子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片鲜血在他⾝下散开,如红⾊的墨水滴落于宣纸的纸面,染红了整个背后,形成了一片大巨的红⾊布景。
金芒悄无声息的被收回。
直到死,这学子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明白自己的伙伴去了哪儿?为什么只留下自己一个人与唐劫拼杀?
福地之外,谢枫棠皱了下眉头。
他低声对明夜空道:“明堂,您看清刚才唐劫是怎么杀人的吗?”
明夜空死死盯着那学子的尸体,好一会儿才说:“看那血。”
“恩?”谢枫棠不解。
明夜空悠悠道:“流了很多血,而且是以后背为中心,向四周散开…心脏受袭,伤在后背。”
谢枫棠立时心神一震。
天神宮的学子,人人都有天神甲,除非是那种无差别的⾼強度法术轰击,否则一般的攻击下,天神宮最不怕的就是胸背受袭,也正因此,其他各派对天神宮,几乎都是专攻头脸四肢,天神宮的人经历的最常见死法就是掉脑袋,也因此他们对这部分的防御最周密。
但是现在,一名天神宮学子竟然是在天神甲未破碎的情况下,死于心脏受袭。
这事就稀罕了。
谢枫棠低语道:“这么说,除了断肠刀外,这个小子手上至少还有一种武器…一种可以洞穿天神甲的武器。”
明夜空接口:“体积不会很大,利于蔵匿,作为杀手锏而轻易不愿用出,就算是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也尽可能从背后下手,避免暴露。”
“的确如此。”
“不过有件事很奇怪。”明夜空迟疑了一下,又道。
“什么?”
“他的力气小了许多。”明夜空回答。
相比谢枫棠蔡君扬还在迷惑他的“蔵拙”明夜空却是一眼看出,唐劫的实力是真的大幅度下降了。
好在任他慧眼如炬,也没能看出两个唐劫之间的差别。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一位紫府真君,只要是看过两个唐劫者,就真有可能看出问题了。
“此事当真奇怪,或许是修炼某种秘法所致吧,也有可能就是那洞穿天神甲的原由所在。只要没有背叛师门,倒不如由他去,每个人也是当有些属于自己的秘密。”出于对唐劫的喜爱,谢枫棠主动为唐劫找了一个理由,让一个疑问成为另一个疑问的答案,同时化解了两个问题。
“唔。”明夜空轻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谢枫棠所言:“再打下去,或许可看出他的手法,不过以唐劫现在的情况,要赢可不容易…见鬼,他在⼲什么?”
明夜空陡然坐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看向唐劫。
福地內,喘息过后的唐劫已重新坐了起来。
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落地的红轮,塞到那死去学子的手中,接着抓着死者的手用力一击,砸进自己的胸膛。
鲜血从他的体內汩汩流出,唐劫只是晃了一下⾝子,就彻底倒在血泊中,和那红轮学子并肩躺在一起,看起来就如两具死尸。
就在旁观众人惊愕之时,一声欢呼在林中响起。
“我出来了!”
丛林中一道人影快速冲出,赫然正是那持黑剑的学子。
他右手黑剑,左手拿着唐劫那把断肠刀,一边跑来一边大声喝道:“唐劫,就凭你这区区幻术也想困住我…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躺倒在血泊中的红轮学子和唐劫,黑剑学子彻底惊住了。
在他心中,自己破唐劫幻阵前后只用了不到半分钟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內怎么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结果。
看这样子,在这极短时间內,两人竟是同归于尽了。
“费师弟!”他喊了一声向前走去,那一刻所有人同时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
天神宮的柯长老大急,站起来吼道:“白痴,那个家伙在装死!”
然而任他如何吼,那黑剑学子也不可能听到。
他走到红轮学子的⾝边,蹲下⾝试他的呼昅。
在他⾝后,唐劫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