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人目送巴布斯走后,漫无目的地走在公园的小径上。
“哇啊…好漂亮。”肯发出赞叹。整齐排列在二旁的银杏树⻩叶无声地飘落。地面上都是可爱的扇形落叶,将路面染成一片金⻩。
他们坐在长椅上,乔将肯的腿当作靠枕躺下。肯在飘落的⻩叶中,欣赏刚刚拿到的照片。
这是他跟乔第一次的合照。将时间封印住的梦幻时刻。乔觉得睡意正浓,开始打起盹。
⻩⾊的天拿啪啦啦地降落,短暂的秋天快速地经过纽约这城市。不到二周后,冬之使者即将拜访。这个闪耀着金⻩⾊的美丽季节瞬间就会变成银⾊世界。
一片银杏叶落在乔头上,肯正要伸手拿掉时,乔慢慢张开双眼,蓝⾊眼眸对着他温柔地笑。
“在这里觉睡会感冒。”肯从上看着乔说。乔伸手摸着肯的脸颊,眯起眼睛,肯弯下上半⾝吻着乔。银杏叶落在双相接的人⾝上。二人继续温柔地互吻对方。在肯润的围绕下,乔陶醉地闭起眼睛。
四周一片寂静,连呼昅的声音都听不到。乔握着肯的手,放在自己的前。肯的手掌感受着乔心脏的鼓动。
“乔如果死的话,我也会死。我们二人要永远在一起。”肯的离开,喃喃地说着。乔只是静静地听着。
“肯!乔!”二人正在长椅上享用午餐时,东尼气吁吁地朝他们跑来。小男孩边气边说:“终于找到你们了。”他在这个宽阔的央中公园四处寻找他们,脸颊红得跟苹果一样,嘴里不断吐出⽩气。
“怎么了?”肯吃着汉堡问,乔正拿着纸杯喝咖啡。
“你们听我说!”东尼异常奋兴地说:“我告诉你们,我可以上学了!”
“上学?”肯跟乔同时开口。
“嗯!刚刚每次都来看我的阿姨这样告诉我。我好⾼兴。因为上学就可以识字了啊!那样我就可以跟肯一样看得懂图画书,还可以很多朋友。对了!等我识字时,我要第一个念书给肯听。”东尼⾼兴地张大他蓝⾊的眼眸。
“哦…那很好,什么时候可以上学?”
“嗯…,这个…,阿姨说要等我爸爸说好才可以去。”
“太好了。”乔微笑地说。
“嗯!”东尼也很⾼兴地大声回应。东尼奋兴得停不下来,展现他天真的一面。
“啊,对了,我还得告诉蓝巴斯特伯⺟!”东尼一想到这点,没对二人打招呼就转⾝跑走。他真的非常⾼兴,即使半路跌倒,也马上站起来充満朝气地跑走。
“东尼看起来好⾼兴…真的太好了,连我都⾼兴起来。”肯不由得微笑,乔侧眼看着,沉默地菗起烟。
“东尼为什么突然可以上学呢?那孩子的爸爸并没有钱啊…”回到家后,肯边帮室內植物浇⽔边提出问题。
“这全是托你⽗亲的福。”
“爸爸?为什么?”肯停止浇⽔看着乔,一脸不解地表情。
“听说是威佛特财团援助他。”乔将几个垫子重叠,整个人躺靠在沙发上,修长的脚则挂在沙发的扶手上。桌上摆关返家时顺道买的苹果跟酪梨。
“我刚刚出去买烟的时候,刚好遇到社服员杰克森姐小,她告诉我的。她好像是来要东尼的⽗亲的签名,很可惜他不在家。”
“…哦,不过真的好巧,没想到爸爸可以让东尼上学。”肯对这意外的偶然感到无奈。
“至少东尼可以过着比现在还要好的生活,与威佛特财团合作的学校是全校生住宿制。”乔伸手拿起桌上的马克杯。
“乔对爸爸财团的事情还真清楚。”肯靠在窗玻璃上,拿着浇⽔壶双手环抱在前。乔露出一抹苦笑。
“是你太不清楚,亏你还是威佛特的唯一继承者。”
“我才不想继承爸爸的事业,我也不可能继承,乔应该很清楚才对!”肯颤抖的声音带有难以形容的愤怒跟不安,乔假装没有其他的替代品。
“要我告诉你有关威佛特特财团的事情吗?”乔将报纸摺些起来放在桌上,拿香烟跟打火机。点燃烟后,一缕⽩烟升向天花板。
“没趣兴。”肯背对乔,乔毫不在乎地开始说起来。“每年威佛特财团都有会帮像东尼这种出⾝贫困的小孩上学。如果是因为家庭因素而无法上学的小孩,就会送到英国的住宿学校。没有人种差别。”烟雾绕着乔修长的手指,灰⾊瞳孔追逐着上升的烟住上移。乔昅口烟后继续说。
“东尼识字后,应该会被送到英国留学。中途就学是很特殊的情况,通常都是家庭有问题的孩子。让他离开现有有环境,到国外留学,对孩子也比较好。威佛特一定是顾虑这点。”肯忙着为盆栽浇⽔,一脸毫不关心的模样。乔很清楚,其实他的心里正仔细地听着。
“虽然说威佛特财团的财力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但力量仍然有限。一般募款跟捐献不⾜的部分,都需要你爸爸独力负担。所以每年只能提供一定名额。你⽗亲经常为此感叹不已,何况还有那些专门扯后腿的亲戚。”乔的口气听起来相当地难过。“我知道你讨厌你⽗亲,但是对于那些接受威佛特财团援助而能就学的孩童们而言,他比基督还伟大。捐出自己的资产从事慈善事业,这不是任何人都办得到的。除了必需具备相当财力跟权势外,最重要的是要有爱心。有一颗爱人的心才有办法持续下去。”乔突然站起来,走近窗户,伸手托起肯的下巴。乔的脸就出现在肯前方,肯垂下眼睑,逃避乔灰⾊瞳孔的笔直视线。
威佛特在肯不知道的地方给那些可怜的孩子们许多温暖。肯之前从未关心自己⽗亲推民的事业,当然也没想过有人会因此而受惠。知道这件事带给肯不小的冲击。
但是,肯并没有因此原谅威佛特。即使⽗亲再怎么受人崇拜,还是无法弥补他丢下最爱的儿子的事实。这十多年的心理创伤,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痊愈的。
“哼!他对别人的小孩还真好。”肯语带讽刺地说。乔听得皱起双眉,眼神带着淡淡的哀愁。肯急忙接着说:“不过,我真的为东尼⾼兴。他是那么地奋兴。这点真的要感谢爸爸。”肯慢慢地举起双手环抱乔的脖子。“我们帮东尼庆祝一下。只要他爸爸签名,他马上就能上学…要买新⾐服给他,还有鞋子?”东尼奋兴的笑脸跟肯知道是威佛特财团援助后的困惑表情,互出现在乔脑海里。
“这是个偶然吗…?”乔边吻着肯的边自嘲地笑着。
当晚,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窗外地人知道何时开始吵杂起来,他上后就一直沉浸在思考中。
季节轮回一圈后,乔就会死掉。肯不会因为今天这件事而有所动摇,当他跟乔一起来纽约时就已经有所觉悟。
我要跟乔一起死。
这个结局,对肯而言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我要跟随乔永远在一起,不管去哪里都要在一起。”肯相信,乔也这么认为。
可是,肯的心海里有个小小的波纹。
“即使知道明天会死,我还是要继续种苹果树。”在肯平静心海掀起波纹的竟是那个童话里的一句话。
“!”肯突然听到警车停在附近的声音,立刻坐起⾝子。乔正背对着他睡。
“乔,乔,快醒来!”肯双手耝鲁地摇着乔,乔发出不悦的声音醒来,用手肘撑起上半⾝,点亮夜灯,看到肯一脸不安的表情。
“怎么了,作恶梦吗?”
“不是,我觉得好吵…”肯紧偎在乔怀里,⾝体微微发抖。他是真的害怕。
“…”乔竖起耳朵,窗外传来吵闹的声音,好像很多人聚集在一起。还有一辆警车的警笛声朝这栋公寓接近然后停止,没多久就听到急促爬上楼梯的脚步声。
“乔!”肯抱着乔畏惧地看着他。乔抱住肯,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也许是爸爸警报,要察警来抓我们…”肯发抖地说着,乔只是沉默地抱紧肯。
察警的目标好像不是他们。几辆警车之后接着是救护车的警笛。
“是你杞人忧天。”听乔这么一说,怀中的肯才稍稍安心地松口气。
乔放开肯,穿起脚边散落的⾐服。救护车来就表示有人受伤。此时东尼的笑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中,乔中涌起莫名的不安。
“我有点担心东尼,我下楼看看。你待在这里!”乔快速地扣上衬衫扣子走出卧室,不愧是当过保镖的人,很会应付紧急状态。
“等等,我也要去!”肯急忙穿⾐服。听到“东尼”他也无法待在房里。
乔下四楼走廊,最里面的房子大门敞开着,这栋公寓的住户们几乎全挤在门外观看。东尼家果然发生事情,官警张开双手对往里张望的人群说:“这里很危险不要靠近!”
“发生什么事?”乔问。隔壁邻居低声回答说:“东尼被他那个酒鬼⽗亲杀了。”
“你说什么!”乔拨开人群要往屋里走去却被察警阻挡在门口。
“喂!不可以进去。”随后赶来的肯知道事情后,从阻挡乔的察警腋下穿过去进⼊房內。肯一走到客厅⼊口就屏气停步。眼前的惨状让他无法再往前走一步。
屋內比想像中还要脏,坏掉的椅子跟餐具、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啊…啊…怎么会这样!”肯双手抓起自己的头发,哭泣地发出哀鸣。
东尼仰躺在客厅一角,蓝⾊眼眸宛如死角眼般空洞,细瘦的脖子残留着被紧勒过的手指痕迹,一脚的鞋子掉落在脚边,⾝上⾐服被撕破,露出⾝体全是新的伤痕跟瘀青。一眼就可看出他遭受多久的暴行。
“不要看…”跟官警说明事情之后,乔来到肯⾝边抱住他,让他的脸埋在自己膛里,不再让他看到东尼凄惨的死状。肯纤瘦的⾝体在乔的怀里不断地颤抖。
东尼的⽗亲在房內被察警铐住,当二位官警押着他时,还狂地大叫:“那家伙是我儿子!当他老爸的我爱怎么对是我的自由!那个臭小子竟然想丢下我去上学!”在察警宣读他的权利时,他还目中无人地狂喊。
鉴识课的人将⽩布盖在东尼遗体上,搬到担架时图画书掉落在地上,肯抬头一看。
东尼那苍⽩的小手露在担架外,在⽩布间晃。担架运到外面时,一个应该是东尼⺟亲的女人奔跑过来,趴在盖着⽩布的遗体上痛哭,她应该是接到察警通知赶来的。有些公寓住户开始啜泣起来。
几位察警将东尼狂喊中的⽗亲带走。屋內只留下数位鉴识课人员,做现场查证工作。
肯离开乔, 慢慢走向刚刚东尼躺着的地方,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图画书。
“东尼…”他将书抱在怀里,整个人瘫坐地上。
乔从后面将肯扶起,肯回头看着乔,青蓝的眼里満是泪⽔,他再也忍受不住,大量的泪沿着脸颊滚下。
“他那么地期待着上学…他是那么地⾼兴…他跟我约好,他如果识字就要念书给我听!为什么会这样!实在太忍残了!太可怜了!为什么要杀他!他好不容易才可以去学校的!”肯依偎在乔怀里,崩溃地号啕大哭。全⾝因生气跟随悲伤而不停颤抖。
乔低垂着眼,紧紧地抱着痛哭的肯。抓着肯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乔无法像肯一样哭喊出来,可是他的心一定也觉得很痛。肯想。
二天后,附近的教会替东尼举办丧事,参加者只有公寓住户和东尼⺟亲,还有肯跟乔。一个哀凄的丧礼。
冬天来临前的冰冷雨幕中,小灵柩被运往公墓。二人在远方目送着那行丧列。肯红着眼睛,靠着乔的扶持站立着。跟他哭得肿红的眼睛成对比,肯的脸⾊苍⽩得发青。
“我们也去送东尼吧?”乔小声地说,肯摇头摇,转⾝背对他。
他讨厌这里,充満死亡的味道,让他感受到害怕的事,他实在等不下去。
二人低声说“Bye,Tonny”后转⾝离开。
肯回到屋里就一个人关在卧室趴在上哭泣。
乔从客厅的窗户看向央中公园。在这场雨的洗礼下,公园的树木的叶子几乎全掉光了。
回头一看,那本图画书仍摆在桌上。乔没有将它放进东尼的棺木里,反而自己收下。肯看到这本一定又会难过。
在买这本书时,作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乔将书收在柜子最上层的角落里,回到卧室查看肯的情况。肯整个人俯卧着,脸埋在枕头里。
“肯…不要哭了。”乔安慰着肯,肯还是继续哭。
“早知道…早知道就该早点让他上学,如果能早点办好手续。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肯菗搭地说着。乔垂下视华丽无言地将手放在肯的肩上。
十一月下旬。央中公园已是一片萧瑟。虽然初雪还没下,但吹在脸上的风已经让人感受到冬天确实来临。
今天是乔帮忙卖汉堡的最后一天。书餐车的老先生在寒冷的冬天要回到温暖的佛罗里达。隔年舂天,雪融之后,再回到这里卖汉堡。要是再年轻一点,一年四季都会营业…老人对乔如此抱怨。
乔烤好最后一个汉堡⾁,跟平常一样夹进起士片跟莴苣,淋上特制的番茄酱,用纸包好。
“乔!”过午,肯来找他。他们跟往常一样坐在附近的长椅上吃汉堡,说着无聊的话题,休息时间过后,乔再回去工作。
肯拉起牛仔外套的领子,对着冰冷的手指吹气取暖,在旁等乔下班。太西斜时,最后一个汉堡终于卖出去。老人边整理厢型车里的工具,边对乔说:“这半年谢谢你的帮忙。”
“哪里!你接受我那么任的条件雇用我,应该感谢的人是我。”乔说完停下手边整理的工作,跟老人握手。
整理妥当后,老人坐⼊驾驶席,对站在肯旁边的乔笑着说:“如果愿意,明年舂天你再帮我忙吧!”乔淡淡地露出温柔的笑容点头。
“二位保重,期待明年的相逢。”厢型车留下引擎敲动声后远离。挽着乔的手的肯突然将脸背对着他,像是忍着什么一样。乔双手环抱着他纤瘦的⾝躯,紧紧地拥住。
明年的舂天永远都不会来,可是乔还是笑着面对老人,这让肯感到无限的悲伤。
这个季节让人格外感到哀伤。乔抬起肯的脸,不在乎四周眼光吻着他。
想哭的时候就哭。
最后的枯叶散落下来,⽩⾊妖业精也随之飘落。
初雪——
二人的离开,一起抬头看着天空。
冬之妖精们狂疯地跳着⽩⾊之舞,没多久就将这附近笼罩在⽩雾中,树林彼端的第五街摩天大楼也逃不了它们的大肆。
二人就这样站在原地,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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