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二十三章 元龟演生
第二十三章
当金一来到战场上空时,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北齐的红色军服好似水一样席卷整个沙场,大周军被分割成一条一块,眼见得已经是分崩离析的局面。原本是势均力敌,大周军甚至还占着人数上的优势,又有宇文邕亲自阵,为何会到了这样的地步?
当目光扫到战场的中央,战况最为烈处,金一的目光骤然凝固,他简直不敢相信,那里竟然是一块巨大的黑白棋盘!这棋盘,曾经和他并肩作战,对于他是再熟悉也没有了,正是白袍军神陈庆之的独门法术。
而在那棋盘中,有无数身着白色衣甲的兵将,前赴后继地向着中央进攻,那正是陈庆之最为擅长、兵家法术之中不传之秘,撒豆成兵之法。而且那些兵将,乃是陈庆之当年率领着横行中原的白袍兵,在这位白袍军神的棋艺指挥之下,每一点攻击都会击中敌人的空隙所在,看似无心的闲子,十余个回合之后却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威胁,在这样的兵法之下,谁能抵御?
即便身陷战团中央的宇文邕和其身边的兵将极力抵挡,却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见招拆招地招架。对手是陈庆之这样的军神,战场上最为神通广大的术士,只是一味招架而不能还手,下场是什么?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他耗尽所有的气力,最终败亡!
陈庆之是如何来到这战场上,又为何会投向北齐那一方,与大周为敌?金一腹疑窦,却没有空闲去计较这样的问题,眼前他已经是敌而非友,只有刀兵相见!
他向杨剑和牛琪琪招呼一。声,正要飞身冲下,眼角瞥见战场的南方一阵,有两支兵马从战阵之外冲进。这两支兵马衣着特殊,不同于大周军的黑衣和北齐军的红甲,一半身着黄衣锦袄,另一半则是黄的道袍夹杂着黑色的缁衣。
金一一见之下,立时大喜,那不正。是杨剑麾下的黄龙兵,和自己的三千神兵吗?当先一员大将,手中苍白的剑光看似黯淡,所到之处剑下却无一合之将,引领这一支兵马直冲过混乱的战场,将被分割开来的大周军渐渐汇聚在一处,战局竟然有扭转之势。
“杨都督,你先去率领黄龙兵,稳。住战局,相机**,告诉史将军,神兵暂时由他统帅,军事你两个商量着来!”金一当机立断,冲着杨剑叫道。
杨剑闻弦歌知雅意,知道金一是要前去中央的战。团上支援宇文邕,他望了一眼那战团处黑白色的棋盘,和杀之不尽的白衣兵将,眉心处的神目闪出一丝光:“敌将绝非等闲之辈,你千万小心。我去也!”他身形一晃,五神光从战场上空掠过,凝定下来时已经落在了黄龙兵的阵前。
骤然见到主将现身,不单安然无恙,更是神通大进。黄龙兵士气大振,欢呼声震动四野,而从杨剑口中得知金一和牛琪琪也是安然无恙,史万岁以下众神兵同样是欣鼓舞。原本以这两支兵的阵法威力和单兵战力,便已经凌驾于普通兵将之上甚多,这一下士气高涨,在杨剑和史万岁两人的率领之下奋勇冲杀,原本已经接近胜利边缘的北齐军一时难以招架,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这战场上的大周军泰半都是各州总管的私兵。追逐利的心态甚重,战局有利时人人奋勇,不利时则是个个保身,故此当宇文邕被陈庆之困住之后,北齐军趁势掩杀出来,大周军便有些支持不住。此时得了两支强兵加入,竟是所向无敌,这些大周兵将顿时来了精神,跟在后面一通厮杀,将被杨剑和史万岁等人冲散的北齐军给收拾了不少,战果居然比一心冲锋陷阵的杨史二军还来得丰厚许多。
那边高长恭和。斛律明月本已进入了战场,预备一举奠定胜局,孰料骤然杀出这样两路兵来,人数虽然不算多,却是骁勇异常,眼看到手的胜果就要飞走了,怎能坐视?自汉末三分以来,战争原本多有这样的情形,不单单是靠着人多就能取胜的,往往一支少数兵的奋战,足以打败人数优势大到令人瞠目的对手。三十年前东西争霸,邙山之役的战局几度反复,便是因为两军的素质都是参差不齐,大胜大败如反掌之间。
对于这样的战争经验,两将都是了然于心,当下也是兵分两路,分头上,高长恭率军对抗史万岁之军,双方战得难分难解,斛律明月的剑法大进,再配合本军阵法的微妙,居然也能堪堪抵住杨剑的攻势,战场的天平重又变得浑沌不清起来。
而此时,金一已经来到了战场中央,望着脚下那张黑白纵横的棋盘,还有对面的白袍老僧,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为何当初并肩作战,生死托的亲密战友,再次见面时,却是刀兵相见,你死我活?
还没等他开口,陈庆之已经先笑了起来:“金小哥,别来无恙?若要相救你家天王,便来过了老僧这一关!”
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么…金一双臂拂起,手臂的影子在空中分开,就这么变成了六条手臂,而肩上更是生出两颗头颅来,这是他自从学会了化身变的髓三头六臂以来,最为行云水的一次变化,几乎看不出任何法术使动的痕迹。而他的神情,亦随着这法相的展开,变得平静如水:
“敌我有份,智深大师,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既然在这里,以这样的立场相见,就别怪我下无情了。”
西晋以来,南北纷争数百年,其间南人投北,北人逃南的事例不绝如缕,更有许多到了敌国反而大受重用的。陈庆之百岁高龄,历世情,又岂会看不透?见金一这么说,陈庆之只是一笑,笑容中看不出任何叹息和寂寥,反而显得颇为欣悦:“当一别之后,老僧也曾想过,若是和你一战,结果将会如何?想不到只是这区区数月之后,便可知分晓了。”
见你的大头鬼,谁想和你一战!金一的内心,绝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平静,可是战况紧急,中央处的宇文邕已经被黑光完全笼罩住,连那遮天的黑手都难以看出形象来,眼见得已经是出尽了全力,却还是不能出陈庆之的包围。这样的情势下,他哪里还有余暇和陈庆之共话契阔?
但在他的心中,至少有一点疑虑,是怎么也挥不去的。邺城之会,陈庆之的兵家棋艺法术固然有独到之秘,但是用来对付手持玉玺的侯景也有所不足,其实力和当时的自己也只是伯仲之间而已。为何此时相见,居然连宇文邕也会被他困住?
金一微一沉,灵台中吩咐牛琪琪先在一旁掠阵,看清楚对手的虚实,自己方提上前,金箍一振之间,却没有用三五火车法,而是布下了金钱阵,一上来便是元变。
从邺城之役,金一大概能知道陈庆之这棋艺的奥妙,对手一旦落入他这棋盘之中,看似并没有什么力量去强行控制,却会在他的布置之下一步步陷入被动之中,直到最终力量耗尽也奈何不得他。当是侯景用传国玉玺的威能,反过来强行打破了陈庆之对于棋盘的控制,才使这位白袍军神几乎遭遇到失利。
最令金一在意的,也就是这里,按理说,宇文邕的大权威能是比传国玉玺更为纯正的权威,却为何不能打破陈庆之的封锁?显然自邺城之役以后,这位军神的实力不知如何,又有了极大的提升。这中间,会不会有达摩的缘故在内?
要对抗陈庆之那几乎堪比天机卜算的棋艺之道,金一惟有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元变,这自殷商时便被用来占卜天机的神兽,便是他用以对抗陈庆之棋艺神算的法门。
元乍现,先是冲着金一点了点头,状似参拜,方才回头看着陈庆之。这小元的豆眼中忽地光芒一闪,浑身的甲裂纹都开始放出光芒来,好似有什么极亮的物事,沿着它身上甲的裂纹不断动,所到之处连最细微的裂纹都清晰可见,一地闪闪光。金一只觉得金箍中所蕴含的钱力如水一般涌入到元的体内,这法术从来不曾见元施展过,对于钱力的损耗竟是无比巨大。
再然后,这甲上的亮纹布全身,随即竟从元身上剥离了出来,变成了一幅由亮纹组成的元轮廓。小元昂起头来,冲着陈庆之的方向,挥起小爪子一拍,那元轮廓图样骤然放大,向前直包了过去,瞬间便越过了陈庆之的身旁。
而陈庆之却一动也不动,任凭对手施为法术,那金色的裂纹从他身边掠过时,陈庆之居然连眉毛也不动一下,就这么看着金色的裂纹将他自己,还有那硕大的黑白棋盘都包容在其中。
“这,这是什么变化!”对于自己身上出现不知名的变化,金一早已习以为常,在探索更高层次力量的过程中,这总是免不了的事。但,这全新的元变,对于钱力的要求也实在太恐怖了些?短短的一瞬间,他竟然感到手中的金箍、钱神的新神体中,所蕴含的钱力已经空了将近一半!
而这元的金色裂纹所到之处,更带来了无数的思虑,排山倒海地冲进金一的灵台之中。就好像,这所有的世界万物,都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向他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这,才是真正的元变吗?第二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