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四十八章 意外,还是意外
第四十七章
以张良的眼力,面对面地怎么会看不出,李大白的手拢在袖子里,正抓着什么东西?他一面继续和李大白舌剑地辩论鬼扯,一面手也没闲着,缩在袖子里,用三枚金钱起了一个课,这叫做袖占起课,占卜眼前之事,颇有灵效。
谁知一占之下,却令素来算无遗策的张良张子房也有些糊涂了,卦中显示的乃是主文昌星君之事,和自己对面的这位看上去也确实是个读书人没错,这不等于没占算一样?就算他今从自己这里能得到什么进益,后能封侯拜相,那也和现今的局面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是说的正牌文昌星君?”文昌星君也就是文曲星君,七元解厄真君中有这么一号,现在法身也正矗立在张良的身后,寇谦之的面前,被北极帝星的威严遥遥克制着,头也抬不起来。总不成这书生能够借用文昌帝君的法力来暗算自己?若真如此,身后有手持七星剑的寇谦之阵,自己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兴汉三杰之一,神算无匹的张良张子房,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文昌星君的卦象,有时也很简单,就是指的文房四宝而已…而李大白现在要动用来向张良出手的,也正是这文房四宝!
两个读书人在袖子里各干各的勾当,表面上看去却是什么异样都没有,照样是口沫横飞你来我往,可是两人心里都清楚,对方的手在袖子里鬼。这宽袍大袖,从秦汉传下来,到了魏晋时更加夸张,一个袖子能装个人进去,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穿上去走路都走不动,刚把脚迈开就得摔跤,儒生们从小的训练当中,礼之一道便要练习穿衣服,还有在袖子里搞出各种各样的名堂来,表面上根本不能让人现你到底在做什么,此乃读书人的正统学问,并非小道。
李大白心念电转——嘴上和张。良辩论,手中写字,脑子里还要转念头,这分心多用之法亦是儒家嫡传,否则怎能在朝堂上应付自如——,想道:“以张良的修为,我这么在袖子里写字,就算是不失礼节,他也必定有所防备,待会出招之际,这出其不意的效果多半要大打折扣…”
他也知道,这字法言雷,虽然有其。独特的威力,究竟是旁门,一旦对手有了防备,这字法飞起来慢慢悠悠地,能不能打到人还是个问题,未必每个人都会傻傻地,面对着未知的法术,还会只凭着自己的护身咒去抵挡而不闪躲——就算大多数人都会,这留侯张良也一定是会躲的。
想到这里,李大白索将手一。伸,从袖子里拔了出来,一手握着笔管,一手抓着一张黄纸,冲着张良晃了晃,道:“留侯,咱们说了这么多,终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何况今之事,终不能凭我二人之舌辩胜负而决。你我都是读书之人,心中总有一个是非,辩之不通,心便不直了。这么着,我这里写两个阄,你我各占一个打开了,持着负者那个,便要离开这战团,不许参与今之事,如何?”
张良见他将手伸出来,果然是拿着笔管和黄纸,这。才恍然大悟,晓得适才自己所占的那卦象之中,文昌星君是从何而来了,原来就是指的这笔纸啊。张良微一沉,点头道:“也好,咱们说了这许多,竟是各有各的道理,谁也说服不得谁,看来此事终究只有听凭天数,这占阄亦是一法,只是终不好让你独个儿写这个阄,你我各写一个,不拘写的是胜还是负,都可,而后交给对方开了来看。如何?”
张良这法子,内中便包含了无限玄机,从来占阄都。须有一个中人,不偏不倚地,好让双方都没得鬼,可是现在却上哪里找这样一个人去?双方各写一个字,又不限定究竟写什么,这中间便有许多计较,一时半会还真难以计算清楚其间的利弊——这只是对寻常人而言,留侯张良能算天地人三界之事,哪里能难得倒他?
李大白故作思索状,好似对这其中的变化有些。算不清楚,心里却是暗自欢喜:“正要你如此!你将心思集中到这占阄胜负上去,便不提防我另出花招,大约你留侯张子房确是学究天人,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笔纸除了能写字,还能做出别的事来!”
他装模作样想。了一会,总算下定了决心,断然道:“好,就是这么着!”当即便以右手执笔,在左手的黄纸上奋笔疾书,也不晓得写了个什么字,笔画看上去繁复之极,哪怕写上三五个字也足够了。
张良暗自冷笑:“不过是虚笔之法,有何稀奇?”读书人之间,原有这样的窍门,为了防止对方现自己写的是什么字,往往写的时候加上许多动作,好似在写字,其实笔尖离纸面尚有一线距离,根本写不出字来。这法子和现代网当中,有些人为了避免密码被人盗取,敲小键盘时往往偷偷按下数字锁定键,间杂输入几个不相关的数字,一样的道理。
张良对此当然是驾轻就,双手一翻,也不知从哪里出笔纸来,也在那里写起字来,用的时间比李大白更久,写的笔画比李大白更多,那架势根本就不是在写一个字,根本就是现场写文章了。
在旁边众人古怪之极的目光围注之中,两位书生大概是用了创造非文盲写字最慢记录的度,终于将两个阄儿写好了。两人收起笔管,面带微笑,将黄纸握成团,又相互拱了拱手,而后分别将阄儿向着对方抛去。
李大白接住了阄儿,慢条斯理地打开,其实眼睛在看着黄纸,注意力却已经全部放到了对面的张良身上,全身所有的感官一起动用,只想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中招。
“负!”展开一看,果然是写了个负字,按照双方的约定,占着这个阄儿的便要离开战场了。李大白心中一动,假若我也是写了个负字呢?那岂非两人双亡?倏地抬起头来,却见张良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握着那个阄儿,根本就没有打开,笑嘻嘻地望着自己,道:“李书生,你那阄儿已经打开了,占着什么字儿,可否容我等一观?”
李大白此时的心中,念头当真是转得快捷无比,先是呆了一呆,继而恍然大悟状,将手中的字向天上一抛,飘落下来的过程中,眼尖得早已看到是个负字。他指着张良,喝道:“留侯,我既然占到了这个阄儿,依约便须退出今之战,然而你敢将手中的阄儿打开么?”
众目睽暌之下,张良只是一笑,竟将那阄儿一口进了肚子里,笑道:“你负我便胜,还须看什么?莫非李书生你有违所约,竟也写了个负字不成?即便如此,你占着了阄儿打开了,手中持着负字,我却并未打开,无论怎样,也说不上我违背约定!哈哈哈!”
“哈哈哈!”见到张良将自己所写的字下了腹中,李大白喜不自胜,也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比看似得胜了的张良还要更得意三分:“张子房啊张子房,饶是你神算无匹,也算不到有今?你可知道,即便是上界星君,大罗金仙,也不敢将我写的这个阄儿给下肚的!”
他这可不是空口说白话吓唬人,现场就有一位上界星君,对此言是心有戚戚焉,便是现今坐困在李大白身体内的长庚星君的神识了。不过对于张子房,李长庚也没什么情,看他倒上和自己一样的霉,还颇有些幸灾乐祸。
张良一愕,心知不妙,却还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只见李大白又取出笔来,在空中虚空一挥,一个硕大的“烎”字凭空而现。这一个字,和寻常的字体有所不同,乃是文,笔画中空,写起来难度更要大一些。
但李大白写这个字,并不是为了炫耀他的笔法,而是要将被张良下肚中的那个字当中所潜伏的威力,用这一个字引出来!他一笔挥下,冲着那字上点了点,喝道:“去!”只见这个文的“烎”字,蓦地被金色填,而那金色,却是从留侯张良成道千年的身体中透出来的!
兴汉三杰之一、神算无匹的张良张子房,此时只能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咯咯作响,四肢百骸全然不能动弹,即便他身体内,正有一股无可抵御的烈焰,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给他带来平生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巨大痛苦,他却任何声音都不出来。
寇谦之脸色大变,这金色的火焰,他亦是似曾相识,当汾北一战,眼看就要获胜之际,却被那金钱神掌中一道火光打败,当时那火焰,不也是这样的金色?那一败,对于寇师君简直就是刻骨铭心,今生都难以忘记,当他见到这连他的修道之体也无法抵御的火焰,竟从张良的身体内出来,脑中不闪过一个念头:“留侯,完了!”第四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