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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口蜜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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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盈步履响动,紫琼提这着一具莱囊走了进来,她听见了李存孝的那句话,诧异地看了看⽩⾐姑娘。

  ⽩⾐姑娘韩飞飞如同未见,望着李存孝道:“武林中知道韩飞飞这三个字的人不多,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我也不愿意显什么名,一个女儿家,千什么要那么大的名气,你说是不?”

  李存孝道:“姑娘说得是,在武林中出名的姑娘家毕竟要少些…”

  韩飞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令狐瑶玑的名气可大得很,武林中正琊二途提起来没人不怕他,谁都知道她心狠手辣,反复无常…”

  赧然一笑道:“别在意,我无意在背后毁谤她…”

  李存孝道:“姑娘别这么说,我踉令狐姑娘并没有什么…”

  韩飞飞道:“你又⼲什么对我说这个,我说句直话你别在意,令狐瑶玑或许对你有情,但我敢说那只是一时的,她出⾝大家,过惯了优裕生活,从小娇生惯养,娇得不得了,她不可能跟着你过平淡⽇子,你也未必养得活她,到头来她还是会做温家的媳妇的。”

  李存孝心里只觉得有点不自在,勉強笑笑,又说道:“姑娘,我本不敢奢求,也不敢存非份之想。”

  韩飞飞没再多说,转眼望紫琼道:“拿来了么?”

  紫琼双手递过菜囊,道:“拿来了。”

  韩飞飞接过菜囊,从里头拿出了一些⾁脯,道:“出门在外,带吃的东西极是不方便,随便吃点好了,等到了前头歇脚时咱们再买点别的…”

  自己留了一些,也把几块递给了李存孝。

  李存孝忙伸手接过,转望紫琼道:“姑娘也吃点儿吧。”

  紫琼淡淡说道:“你吃吧,我不饿。”

  拧扭头走向了神案,不知怎么回事,她对李存孝极不友善。

  韩飞飞看见了,她装作没看见,也没说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祠堂外有点亮了,这一来,祠堂里点着的那盏灯顿时暗了不少,只听紫琼说道:“姑娘,天已经亮了。”

  韩飞飞道:“咱们这就走,我扶着李爷,你来拿东西。”

  李存孝忙道:“姑娘,这怎么好…”韩飞飞道:“你还那么迂腐避什么嫌么,我不说过么,今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子在一起呢,出门之后就要同坐在一辆马车里,你说那该怎么办。”

  李存孝忙道:“怎么,还要坐一辆马车?”

  韩飞飞道:“难不成能让你走路。”

  李存孝眉锋一皱,道:“姑娘,这…”紫琼突然走过来说道:“姑娘,还是让婢子来扶他吧。”

  韩飞飞一‮头摇‬道:“不,你拿着东西。”

  她拦住了紫琼,也粑一双⽟手伸在那儿。

  李存孝向着那只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手直望,楞着。

  只听韩飞飞说道:“咱们都不是世俗儿女…”

  李存孝脸一红,道:“我倒不是避什么嫌,只是我怎么敢劳累姑娘…”

  韩飞飞道:“你能自己走么,别耽误了…”

  ⽟手往前一伸,主动地扶住了李存孝的手臂。

  李存孝没奈何,只得反手抓住韩飞飞的⽟臂籍力站了起来,刚站起,⾝形猛地一侧。

  韩飞飞另一只⽟手飞快伸过,从背后抄住了李存孝,嗔道:“看看,你行么,还逞強。”

  李存孝像是触了电,⾝形一颤,就待往前避挪。

  只听韩飞飞说道:“告诉你,我可没多大的劲儿,摔着了可不是玩儿的。”

  这句话听得李存孝他当真没敢再动,只得任韩飞飞半依偎地扶着,整个人就靠在人家怀里。

  韩飞飞香边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扭过头来道:“小琼,你走前来。”

  紫琼绷着脸,抱着东西拧⾝走了出去。

  韩飞飞回过头来向着李存孝一声:“走吧,留神点儿。”

  扶着李存孝但慢慢地走了出去。

  过小径,出祠门,到了“徐氏古祠”门口,那辆马车停在东边下来的那一片鱼肚⾊微光里,无垠的旷野中晨雾蒙,难看出十丈远,这时候看,这荒郊旷野好宁静,好美。

  紫琼放好了东西,先登上了车辕,寒着脸在那人只等着赶车,韩飞飞也没叫她,到了车边,韩飞飞向着李存孝柔声说道:“上去吧,我扶着你,你自己也得用点劲儿。”

  既然得坐车就得往车里去,李存孝没奈何,只得在韩飞飞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上了车他紧靠里坐下。

  韩飞飞跟着上了车,自己动手放下车蓬,车里立时为之一暗,她向着李存孝含笑说道:

  “⼲什么这么靠里呀,怕谁碰着你么,你不能坐着,马车颠得厉害,你得躺着,来,我扶着你。”

  她没容李存孝开口,挪⾝过会扶着李存孝轻轻躺下。马车就那么大一块地方,韩飞飞这辆马车跟她的香闺一样,弥漫着一种醉人的香气,这已经够李存孝不安的了,韩飞飞就在⾝边,一个‮躯娇‬少不了挨他一下,碰他一下,弄得李存孝好不自在,他躺下便闭上了眼。

  韩飞飞望着他那闭上眼后的一张脸,香边又掠过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向着车外笑道:“小琼,咱们走吧。”

  只听紫琼在车外问道:“咱们往哪儿去?”

  韩飞飞道:“这儿离哪儿近呀?”

  紫琼在车外道:“‘中牟’,‘陈昌’都不远。”

  韩飞飞道:“那就先上‘中牟’吧。”

  紫琼应了一声,一声鞭响,马儿轻嘶,马车一晃,立即驰动了。

  韩飞飞低头望着李存孝道:“你瞌睡了么?”

  李存孝能怎么说?他只得说道:“是有点儿。”

  韩飞飞微微一笑道:“那你就睡一会儿吧。”

  一⽟指落在李存孝的睡⽳上。

  这回李存孝真的睡着了。

  点过李存孝的睡⽳之后,韩飞飞立即抬眼叫道:“小琼。”

  紫琼在车外应道:“什么事,姑娘。”

  韩飞飞道:“我点了他的睡⽳,他已经睡着了,有什么话你说吧。”

  紫琼道:“我没有什么话,姑娘。”

  韩飞飞道:“小琼,你跟我也这样。”

  “我不敢,姑娘。”紫琼道:“只是我不知道您这是为什么。”

  韩飞飞道:“你是说我为什么要留着他。”

  紫琼道:“是的,姑娘,您没有理由留他。”

  “不错,”韩飞飞美目中掠过一丝怕人的杀机,微一点头道:“他这个人东隐瞒,西隐瞒,让我不能忍受,尤其他使得令狐瑶玑跟咱们家反目翻脸,我的确没有理由留他!”

  目光从李存孝脸上掠过,道:“只是我若杀了他,那未免太便宜了他…”

  紫琼忙道:“便宜了他?您是打算…”

  韩飞飞道:“他要找‘铁片巧嘴’,必然有什么重大原因,看他像刚出道的生手嫰角⾊,却⾝怀这么⾼的修为,这个人的来历值得一查,我要弄清他跟‘铁片巧嘴’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而且我也要用他来对付令狐瑶玑。”

  紫琼道:“您要用他来对付令狐姑娘?”

  韩飞飞道:“我的意思是让他因我忘了令狐瑶玑,这一来令狐瑶玑自然就会投进咱们温家的门儿了。”

  紫琼道:“您以为他跟令狐姑娘真…”

  韩飞飞冷笑说道:“现在或许没有,可是以令狐瑶玑的姿⾊,再加上那一缕情丝,⽇久之后就是百炼钢也会化为绕指柔的,我不能让他对她生出情愫,哪怕是一丝丝也不行,我要让他把心整个儿地投在我⾝上,投在我手里。”

  紫琼迟疑着说道:“姑娘,您这么做妥当么?”

  韩飞飞道:“有什么不妥当的,难道你怕我弄假成真不成?”

  紫琼道:“您别怪罪我,我正是这个意思。”

  韩飞飞冷笑一声道:“那四块⽟哪一个不比他強,论⾝份,论名气,论家业,哪一个他也比不上,那四个我都看不进眼里,还轮得着他么。”

  紫琼道:“既然这样,那您就该避着他点儿,别…”

  韩飞飞道:“你的意思我懂,不这样我赚不了他的心,不要紧的,小琼,我不会留给他什么的,除了你之外,我不会让第二个知道他碰过我的⾝子。”

  紫琼惊声说道:“姑娘,您是要…”

  韩飞飞目光落在李存孝脸上,美目中杀机四溢,道:“长这么大,就连老主人也没碰过我,岂容叫个毫本相⼲的人碰我,他自然得付出相当的代价,相当的报偿。”

  没听到紫琼说话。

  韩飞飞目中那怕人的杀机渐渐敛去,她转眼车前道:“小琼,你说老主人跟夫人到‘开封’来是怎么回事,少主又怎么会跟柳⽟麟搞在了一起?”

  只听紫琼道:“我不知道,您说要不要问一问?”

  韩飞飞道:“当然要弄清楚,不然咱们往这条路上走⼲什么?”

  紫琼道:“那么,姑娘,要不要我把他们召来?”

  韩飞飞道:“现在不必,等到了‘中牟’之后再说吧。”

  紫琼应了一声,没再说话,走了一会儿之后,紫琼才在车外说道:“姑娘,咱们该等等那侯⽟昆。”

  韩飞飞道:“等他⼲什么?”

  紫琼道:“咱们不该弄清楚他为什么找那‘铁片巧嘴’么。”

  韩飞飞道:“我本来是想等他的,可是有这个在一起不方便。”

  紫琼道:“我怕侯⽟昆知道是咱们坏了他的事之后,必不会善罢甘休。”

  韩飞飞冷笑说道:“我以为他要是知道是我坏了他的事,他只有忍了,受了。”

  紫琼道:“姑娘,侯⽟昆这个人,论狠诡诈不比柳⽟麟差,咱们还是防着点儿好。”

  韩飞飞道:“我知道,等他找到咱们后再说吧。”

  紫琼没再说话。

  快响午的时候,中牟县城已然在望。

  “中牟”不是个大地方,可是它的名头却不小。

  想当年曹谋杀董卓不成,就是在“中牟”落在县令陈宮的手里。

  这时候,官道上来来往往旅客商不少,都对这见所未见的女车把式投过诧异一瞥,有的甚至驻⾜观望,头接耳,议论纷纷。

  紫琼恍若未见,对车里的韩飞飞道:“姑娘,‘中牟’到了,咱们快进城了。”

  韩飞飞道:“知道了,进城先找家客栈。”

  紫琼在车外答应了一声,便赶着马车直往城里疾驰去。

  进城人多,纷纷注目的人更多,紫琼本不在意,赶着马车在靠城门处一家名唤“广集”的客栈前停下。

  紫琼跃下车辕,掀开了车蓬一角,道:“姑娘,到了,您下车吧…”

  扫了静静躺在车里的李存孝一眼,道:“您还让他睡?”

  韩飞飞道:“等进去再让他醒不迟…”

  这时侯一名伙计了出来,哈赔笑说道:“姑娘要住店?”

  紫琼点头说道:“是的,可有⼲净上房?”

  那伙计満口应有,着实替他这家客栈吹嘘了一番。

  韩飞飞在车里说道:“车里有个病人,⿇烦你把他扶进去。”

  伙计忙道:“应当,应当,我来,我来。”

  他走到车里把李存孝从车里背了出来,韩飞飞跟着下了车,对紫琼道:“把该拿的东西拿进去,然后…”

  目光移转,扫了客栈门一眼,转⾝跟在伙计之后,照顾着睡中的李存孝往客栈里行去。

  紫琼探⾝车內拿了几样该拿的东西,待另一名出来的伙计把车赶到后院好生照顾,然后她挽着东西也进了客栈,进门的时候,她手在门边按了一下。

  这时候,对街屋檐下站着两个打扮利落的黑⾐汉子,两个人,四只眼,直愣愣地盯着紫琼那刚健、婀娜、无限美好的背影。一名黑⾐汉子抹了一下嘴道:“我的妈呀,好标致的妞儿,他娘的,我恨不得喝口⽔把她呑下去…”

  另一名黑⾐汉子道:“简直一个赛一个,你没瞧见另一个么,老邢,有福同享,咱俩一人一个,谁也不站便宜,谁也不吃亏,今天晚上咱们就…”

  目光忽地一凝,脸⾊陡然大变!

  那先前一个听他说着说着突然闭了嘴没了下文,自然免不了诧异,顺着那后一个的目光往客栈门口一看,突然之间他脸⾊变得更⽩,一点⾎⾊也没有了,紧接着两个人机伶一颤,脚底下抹油,转眼间没了影儿。

  没别的,他俩目光凝注处,那客栈门口墙上,嵌着一颗拇指般大小银⾊的星星。

  紫琼进了后院,韩飞飞已照顾着李存孝躺在了炕上,她一见紫琼进来,立即问她道:

  “留好了么?”

  紫琼点了点头道:“只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

  韩飞飞道:“那就别管了,反正他们总会来个人的,车呢?”

  紫琼道:“我让伙计赶到后头去了。”

  把东西往炕沿上一放,扫了李存孝一眼,道:“该让他醒了吧。”

  韩飞飞在李存孝脸上凝视了片刻,微一点头道:“也好,到时候再让他睡吧。”

  话落,一掌拍醒了李存孝,李存孝睁开眼看了看之后,一⾝便要坐起,韩飞飞伸手按住了他,含笑说道:“别动,多躺会儿。”

  李存孝忙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紫琼道:“客栈里,马车里总不会有炕。”

  李存孝一怔道:“到了什么地方了?”

  韩飞飞含笑说道:“‘中牟’,你来过么?”

  李存孝讶然说道:“‘中牟’,姑娘到‘中牟’来⼲什么?”

  韩飞飞笑道:“找人还有一定的地方么,总得到处走走不是么。”

  李存孝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紫琼道:“都响午了。”

  “都晌午了?”李存孝叫道:“我怎么睡这么久…”

  “忘了?”韩飞飞嫣然一笑道:“我点了你的睡⽳,怕你睡不好。”

  李存孝想起来了,赧然一笑道:“谢谢姑娘,二位怕没歇息好。”

  紫琼道:“当然没歇息好,姑娘得照顾你,我得赶车,怎么个歇息法。”

  李存孝道:“那真抱歉,我很不安…”

  紫琼道:“你只会说这句话么,没人让你抱歉,没⼊让你不安,我家姑娘更不爱听,我家姑娘可不是一般姑娘家,平⽇哪样不让人侍候,现在竟然侍候起你来了,你记住就行了。”

  李存孝听得好不自在,道:“我会记住的。”

  韩飞飞瞪了紫琼一眼道:“小琼,你怎么老这么放肆,胡说些什么。”

  紫琼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么。”

  “小琼,”韩飞飞嗔道:“还不快叫他们送些茶⽔来。”

  紫琼瞪了李存孝一眼,道:“我可全没挨过姑娘的骂,如今为你挨骂可挨了不只一回了。”

  拧⾝走了出去。

  韩飞飞叱了一声,转过的来对李存孝歉然笑道:“小琼跟我名虽主婢,情同姐妹,一向也被我疼坏了,你可别往心里放。”

  李存孝勉強笑笑说道:“那怎么会,姑娘这话更让我不安了。”

  韩飞飞没再说什么,伸手在李存孝的额上按了一下,李存孝如遭电击,⾝躯一震,急忙问道:“怎么,姑娘?”

  韩飞飞笑笑,柔声说道:“我摸你还烧不烧,烧已经退了,再躺两天就能恢复了。”

  李存孝见她如此关怀,见她这般不避嫌,心里好生感动,道:“怎么,还得再躺两天?”

  韩飞飞道:“你现在⾝子还虚,多躺两天,总是好的。”

  李存孝眉锋一皱没有说话。

  韩飞飞看了他一眼,含笑问道:“怎么,不耐烦了么?”

  “那倒不是,”李存孝忙道“受了伤,为复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真要躺个十天半月那也得躺,只是我这般⿇烦姑娘…”

  “又来了,”韩飞飞道:“有什么⿇烦的。”

  李存孝道:“怎么说,我跟姑娘是萍⽔相逢…”

  韩飞飞道:“我不说过么,得能相逢便是缘,既然是缘,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存孝道:“我并不知道姑娘的家世,但我看得出姑娘必然出⾝武林大家,姑娘若是为了我被别人说些什么…”

  韩飞飞道:“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瞧你这话说得有多俗,没听人说过么,心地光明,暗室中自有青夭,心地昏昧,⽩⽇下犹生厉鬼,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认为我做的对,毁誉褒贬,一任世情,别说我踉你只是萍⽔相逢,我只是为了救你,为了你养伤,就是我跟你有什么,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谁又管得着。”

  这番话听得李存孝好不动,他道:“姑娘,你让我…”

  韩飞飞浅浅一笑道:“别说了,刚睡醒就说那么多话,歇会儿吧…”

  伸手为李存孝拉上了被子。

  李存孝忙道:“姑娘,让我自己来好么。”

  “你自己来,”韩飞飞道:“那要我守在你⾝边儿⼲什么?”

  李存孝又是一阵动,也有点心神震颤,道:“姑娘,你救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然后又陪着我东奔西跑,这已经够让我不安,够让我难以报答的了,要是你再这么照顾我,我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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