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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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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正康回不了神,刚刚那女孩…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不会看错的,那是段柔!他的女儿!可是这怎么可能?

  段柔死了,两年前在紫噤城中已经死了,他亲眼见到尸体,抚尸恸哭,那是千真万确的事。但,刚刚所见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换了别的地方,他可以安慰自己那只不过是个与柔儿面目相似的女孩而已,但在这里…抬头望进边大将军的眸里,那双墨瞳闪过一丝异样眼光,段正康心中猛地一震!

  错不了!不管他是用什么办法,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那是段柔!边承用了偷天换⽇的办法把段柔留在这里了!

  他张口言,突然想到自己⾝后的太监们,所有的言语又呑回腹中。

  “段大人别来无恙,请上座。”边承面无表情。

  “谢…谢座,但老夫…老夫年事已⾼,不耐长途跋涉,边大将军可有地方让老夫稍事歇息歇息,再来宣旨?”段正康脸⾊惨⽩,⾝形摇摇坠。现在还不行,他不能现在毒死他,他一定得弄清楚!

  “当然可以。来人…”

  话声未落,段正康⾝后的小太监却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段正康,语气淡淡道:“段大人,此举不妥,您还是先宣旨吧。”

  边承眉头一蹙“这位是?”

  “小人只是宮中的小太监。”

  “哼!只不过是个小太监也敢⼲涉圣旨的事?几时宣旨关你啥庇事啊?段大人累了,先歇歇又何妨?难道还怕圣旨跑了不成?”熊定邦从鼻子里哼道,表情十分僵硬懊恼。

  他才刚从房里被小厮泼了盆冷⽔拖到正厅来。该死的,浑⾝上下全都疼死了!那个长得跟边承一模一样的妖怪千万不要再被他瞧见,否则他一定要马上将他大卸八块,免得他继续危害人间!真是太恐怖了!

  太监却毫不理会他们径自在段正康耳边低语,只见段正康脸⾊霎时惨⽩,几乎站不稳脚步。

  “想想你的老祖⺟跟子吧,段大人。”小太监沉的低笑,笼袖中传出悉的香气,段正康颤抖着垂下头。

  “段大人旅途劳顿,快扶他进去歇息。”

  “不…不用了…”

  段正康开口,但又怕心头的疑问永远都无法‮开解‬。他不能!他已经亲手杀死过女儿一次,怎么还可以有第二次?但是老祖⺟跟子的命…老天,为何陷他于此境地!

  小太监猛地暗扯他⾐袖,恼怒之态显露无疑。她不想再等,连一分一秒也不想!

  “边承!”

  突然,外面传来女子的声音。

  “程曦姑娘,你不能进去,将军在招呼朝廷使节。程曦姑娘…”

  “别拦我!我有很重要的事。”

  阿草的阻拦对她从来都没有用,这次也不例外,她前脚踏进大厅,糊里糊涂地望着一屋子的人。“啊!真的有客人耶!圣旨宣了吗?我可不可以看一眼?”

  段正康猛然回首,女儿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庞就在眼前!

  他们全都楞住了,包括段正康⾝旁的小太监,她错愕地抬起了脸,怀怔地望着早就应该死去的女人“你…”程曦吐吐⾆头,大眼睛俏⽪地眨啊眨的,往后慢慢退着脚步。“呃…好像真的不是时候,对不起对不起,打搅了,我晚些再来!”

  “站住!傍我拿下她!”小太监怒喝。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楞住了,几个太监马上应声围住了程曦,她吓得一楞一楞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喂!这…”熊定邦⾝而出,大手按在间的配刀上,眼看就要拔刀相向。

  只见那小太监猛然回头恼怒地嘶叫:“边承,这是怎么回事?”

  熊定邦此刻已经完全按耐不住,配刀刷地一声出鞘,银芒直指小太监那张斯文秀气得叫人讨厌的脸。

  “你是个啥东西?凭你一个小太监也敢直呼大将军名讳…”

  那丽绝伦的脸庞全天下只有一个女人拥有。

  边承对熊定邦摇‮头摇‬示意他住口。“久违了,华郡主。”

  *********

  监牢,很黑很冷。

  苞电视上所演的不同,地上没有稻草,除了三面墙、一扇铁牢门,其它什么都没有。屈膝坐在冰冷‮硬坚‬的地上,她又饿又冷又难受。

  也跟电视上演的不同,监牢外并没有狱卒,无人与她说话,没人能告诉她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华郡主就是皇帝命令边承娶的女子吧?她为什么会来?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要装扮成太监的模样?这绝不是小两口胡闹嘻笑的风情之举…

  历史上对边承的死着墨不多,只说他力守襄,战至最后一刻;而现在襄虽然的确境况艰难,但蒙古人要打下这里也非一时一刻就能达成。她到这里虽然已经改变了一小部分的历史,但却不影响华焰郡主的到来,难道这中间有何关联?

  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程曦不断的将脑海中储存的资料作连结,她双眼空洞无神地凝视着监牢中‮硬坚‬的地板,双手不住地互相扭绞,直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令人恐惧的可能…

  莫非边承并非力战至死,而是…

  “将军要亲自押提人犯,快开门!”

  那是阿草的声音!程曦马上跳起来,但她的双脚因为长时间的冰冷而⿇痹,整个人摔在地上。可她顾不得疼痛,只顾着大喊:“阿草!边承!”

  监牢的门被打开了,阿草领着两条人影进门。

  “边承…”

  “嘘!”⾝穿战袍的边承庒低了声音示意她别吵,只那一剎那,她便认出那是⾼亚拓。

  “教授!”

  “有那么明显?”

  “将军是跛的。”程曦又急又气“没时间说那么多了,你们快去救边承,华焰郡主她…”

  “她要边承的命。”

  程曦错愕地望着⾼亚拓。到底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啊?

  “你们快一点!”阿草紧张地不住往外张望。“别再嘀咕了,要是被发现就惨了!”

  “可是…那现在怎么办?”

  斑亚拓打开了监牢的门,遗憾地望着她“我们什么也不能做,郡主亲自带了人来,违抗她的旨意一样要死,除非现在马上兵变。”

  “边承绝对不愿意在这种关头背叛皇帝。”

  “所以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门已经打开了,程曦却只楞楞地望着⾼亚拓“就这样看着他死?就这样?”

  “当然不只这样,你们还可以陪着他死。”

  猛然抬头,华焰郡主那美无双且尊贵无匹的⾝影已经出现在监牢门口。

  *********

  帅府之內空无一人,所有的人全都集中在正厅上,气氛肃杀,飞虎营的罩士们与郡主亲卫队兵戎相见,情势一触即发。

  “你们别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更何况只是郡主!将军一旦死了,襄也就破了,事关大宋命脉,老子今天是豁出去了!谁敢再上前一步老子就砍了谁!”熊定邦挥舞着流星锤,浑⾝杀气腾腾地站在正厅最前方对着郡主的亲卫队大吼。“放肆!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连郡主的命令也不听,你们还配谈什么大宋命脉?本是一群反贼!”曹公公气得发抖,指着熊定邦尖叫。

  “听你个庇!死太监,有种你过来让老子赏你两锤,看看大宋的命脉咱们是如何尽心尽力保住的!没有我们大将军,你们还有个庇公主!”

  “是郡主!”

  “公主也好郡主也罢,不过就是皇帝的妹妹,还是咱将军的老婆!你们才反了!老婆要丈夫死,谋杀亲夫!天地难容!”

  “对对对!没错!谋杀亲夫!”飞虎营的将士们这几年对边承无不心悦诚服,如今眼看他居然要莫名其妙死在自己子手中,无不动愤慨。

  “郡主到!”尽管情势如此紧张,传令太监还是尽忠职守,如同在皇宮里一样拉开嗓子喊。

  “到又怎么样?到了也不让你进来!”熊定邦张着大嘴吼回去,他依然故我坚决挡在正厅门口不肯让步。

  “不让我进去?”华焰郡主冷笑“好啊,来人,马上把段柔带上来就地正法…”

  “慢着!让他们进来。”

  “将军啊!”熊定邦气得跳脚。“你这是…她不是段柔!她不是!你又何苦…”

  “我说让他们进来。”

  熊定邦委靡不振退到一旁,双眼却着火似的怒视着那尊贵无比的⾝影。难怪说书的总说美人蛇蝎心,这位华郡主美得天仙似的,骨子里却如此毒辣,教人真想一锤敲在她脸上!

  华焰冷着脸缓缓走⼊正厅,她已经换上郡主服饰,一头乌黑发瀑并不像已婚的妇人一样梳成发髻,反而还像少女一样飘在⾝后。她的姿态多么⾼傲,如同一只凤凰⾼倨枝头睥睨天下。

  迈⼊正厅,她等着其他人对她屈膝行礼,发现竟无人里会她时,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的‮晕红‬。

  “坐吧。”边承叹息一声。

  “你好无礼!”

  “你赐我御酒想杀我,如今我已经是尸体一具,何曾见过尸体讲究礼仪?”

  “既是如此你还不快喝?”

  把玩着⽩⽟酒杯,边承敛眉垂眼静默不语。

  华焰冷笑“原来,边大将军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你这个女人!边承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只不过是不爱你!”

  “…”四方一片死寂,边承与⾼亚拓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程曦的话还没说完,她虽然被两名太监架住,但说话的语气就跟直指着郡主的鼻子骂一样直接“嫁给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的确很惨,但娶一个像你这样爱不到就要对方死的女人岂不是更惨?只是不爱而已,用得着死吗?”

  “把她…拖出去砍了。”华焰郡主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她不需要咆哮,贵为郡主的她从来没有咆哮的必要,但此刻她真的很想用力尖叫!她懂什么?被几个男人不惜命深深爱着的她到底懂什么了?

  “不!住手,我喝。”

  “将军!”

  “边承!”

  “别喝!”

  几个人同时出声阻止,本分不清谁是谁,但华焰却听得很清楚,她猛然转向一旁的段正康怒道:“你好大胆,连你也敢背叛我?”

  段正康苦笑“郡主殿下,请您以国事为重,边将军若死,大宋离灭亡亦不远矣!”

  “好,我以国事为重。来人!把段柔拖下去…”

  “将军!”

  华焰的话未完,熊定邦庞大的⾝躯已经飞⾝过来试图阻止。但太晚了,⽟杯匡啷落地,再也无法复原。

  一切都静止了,安静得似乎连一针落到地上也能听得仔细。

  程曦觉得自己全⾝上下的⾎全都冻结住,连⾼亚拓挣脫束缚冲过来拉住她的手她都没有反应。

  她只定定地望着边承的脸,原本已经苍⽩憔悴的他如今更显灰败,死气瞬间窜上他的眼眉,他却淡淡地、无怨地笑了…

  为什么要喝这杯酒?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段柔啊!

  边承慢慢合上双眼,他似乎有片刻挣扎,努力再度睁开那双墨瞳再望她一眼…不,不是只看她,他看的是她跟⾼亚拓,看他们紧紧相依的模样,仿佛…看到他自己跟段柔。

  老天!生平第一次,程曦感到心碎了。

  *********

  如何回到实验室?她已经没有印象,只觉得自己不断发着抖瑟缩在⾼亚拓的怀里。

  好恐怖…边承临终前的模样叫人好心痛!华郡主那冰冷、毫无感情的目光比任何恐怖片都更教人感到畏惧!

  她不断地落泪,直到他伸手替她拭去泪⽔,她才知道自己哭得有多厉害。

  “别哭了。”⾼亚拓叹息。

  “想…想办法救救他…求求你!”程曦双手揪着他的⾐领哭道:“你想办法,想办法嘛!”

  斑亚拓无言。他凝视着她的泪眼,感受到同样的悲伤。

  这是多么奇怪的事,为何只是望着她的泪,他已经觉得心痛得无法忍受?过去他从来不曾如此深刻体会过别人的感情,别人会称他为冷⾎动物不是没道理的,他这个人素来不知道什么叫“同情心”他还以为这项缺陷永远都没有可能修复,然而现在他却变得如此柔软。

  “你要想清楚,我们回到过去所造成的历史缺口已经够大,大得你我都无法想象,再回到过去一次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没办法就这样算了,没办法让这种悲剧留在我心里。”程曦握住他的手贴着自己的心。“这里…很痛!很痛很痛!”

  急促的心跳在他的掌心下不断跳动,那种痛楚如此‮实真‬,仿佛真的从她的心一路直达他的心。

  几秒之前边承还好好的活着,下一刻他便安静地、沉默的死了。最后一眼看到边承,他们换了无言的目光,那是一种奇特的灵犀,他不明⽩为什么,但那一刻他跟边承的心意是相通的,他很清楚那并不是幻觉。

  边承给予他们无限的祝福,但愿他们可以享受他跟段柔无缘享受的幸福,那种无私…他永远不可能做到吧!

  “要怎么救他?你有概念吗?”他不相信自己会这么问,但这问题却又如此理所当然。此时此刻别说救边承或送米粮到古代这种古里古怪的事,她的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程曦拼命点头“两年前的除夕当天…不是我们的两年前,是他们的,那天他们相遇了,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天阻止一切发生,那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你希望他们从来不曾相遇?”

  “不不不!”程曦又拼命‮头摇‬“不是这样!他们当然要相遇,当然要相爱!当天边承就去求亲了,只要我们可以阻止曹公公,那么一切就不会来不及!”

  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他看得出她的脑细胞正在急速运转,希望的小火苗从她的眸中悄悄萌芽,让她那双眸子再度明亮起来。

  直直望着那双眼睛,他知道自己愿意替她做任何事,只要能让那双眼睛永远都如此明亮、如此朝气蓬

  “那好,我们就做吧。”

  斑亚拓开始重新设定电脑,而她却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望着实验室的暗一隅。

  地上蜷缩着一个人影,尽管他蜷着⾝子,但仍能看出他手长脚长就好像一只长脚蜘蛛。

  他静静地望着她,半晌之后才听到程曦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从你失踪之后,他就一直没有离开实验室,功力突然突飞猛进好几倍,像吃了脑波大力丸。”

  “…他一直都很笨…”

  “有你在⾝边,也许他不喜自己太聪明。”他真恨自己这么说,仿佛正不着痕迹地将她从自己⾝边推开。

  程曦的背影显得若有所思,而他真希望自己能收回那些话。为何要让她知道刘开深爱着她?表示自己很坦、无所畏惧?

  “他本来希望自己去找你。”管不住自己多事的⾆,好吧,⼲脆全盘托出。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了,真该死啊自己!

  程曦蹲下⾝子,将刘开⾝边的外套拾起,轻轻盖在他⾝上,凝视着他半晌,才回头慢慢踱回⾼亚拓⾝边。

  仰起脸,她的脸⾊苍⽩,双眼哭得像金鱼,娇可爱的微微抿成一条不太开心的曲线。“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斑亚拓叹口气苦笑“因为你该有更好的选择。刘开跟你年龄相近,而且他非常非常喜你…”“段柔也有更好的选择,那还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呢!”

  斑亚拓别开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瞬间的脆弱。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的患得患失,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担心害怕!刚刚那些话,看似冲动,其实却道出了他內心隐蔵的恐惧。

  程曦投⼊他的怀中,死命地紧紧拥抱住他。

  他怔了一下,双手犹豫了半晌,才终于舒口气回拥她。

  “原来你也是笨蛋…”闷在他前,程曦嚷着道“如果我喜刘开,早就跟他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你确定?我又老又暴躁…”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自他怀中抬起眼,程曦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这不像我的⾼教授喔!”

  而他,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失速的心跳,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有人可以在乎是这种感觉!

  “喂。”程曦双手捧住他已经冒出胡渣略显耝糙的脸,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我只喜你。”

  “嗯。”“嗯什么?”她不満意地轻哼“就这样?”

  斑亚拓抵住她的额头,温柔地凝望着她。“我爱你。”

  “我也是。”

  然后他按下了传送键。

  ‮大巨‬的“超当机”再度运转起来,轰隆隆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特别吵杂,但墙角瑟缩的人影却完全不为所动。一直到机器停止运转之后,他才糊糊地睁开双眼。刚刚似乎有人站在他面前?

  但屋內空空如也,灯光依然幽暗“超当机”也乖乖地沉睡着。

  看看手表,教授已经走了四个小时了…他到底找到程曦没有?

  刘开打个哈欠,拉紧了盖在⾝上的外套,这才突然想起…他睡前曾记得替自己罩上外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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