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名花虽艳不轻红
走了,依然再来;花谢了,仍然会开。
五年光,不长不短。对容灿而言,时间的流逝并无意义。
只除了那一片的枫林湖畔。他会意识到秋的来临,因火红的叶如情、如血、如一名姑娘嫣然似醉的笑。
这世间,再无一朵如她一般的笑靥。
大船行过那里的域,他总是要上那片湖,有时会记得回去与弟兄会合,有时就这么坐在湖畔,沉默地坐著。天将沉,他会瞧见天的霞彩,忆起她舞动两只红袖、笑得灿烂抚媚的模样;待夜降临,湖面上淡笼著神秘的烟雾,他时常幻觉她从湖中走来,怀抱三弦琴,用那柔柔软软的语调唱著:我了又醒了,醒了又了,了醒,醒了了难分晓…
他该要清醒,又不愿清醒,他喝了她的血,两人已合成一个,他知道他中了咒,以血为蛊的情咒。宁愿就这么沉,醒著不如著好。
几年下来,大船上的弟兄早知他的去处,刚开始等不到他,还会派可怜的眠风前来唤回,但十次有九次半是不成功的,后来大夥也习惯了,大船赶著收购货物、易买卖,在两湖与内地的域来来往往,因此就随著容灿高兴了,他想回来,自有办法找到他们。
这一年的秋来得似乎早了些。
容灿踏入枫树林,脚下的草青些微淡黄,头顶上的枫摇曳著红娇媚的姿采。
他漫步在林间,身上略旧的薄披风与四周景致极不相称,但那落拓的神情与林动人的萧瑟又无比符合。
走入枫林深处,镜湖仍是波澜不起,与那一年相同。
他是安静的、沉默的,不苟言笑,有时可以许久许久不说上一句话。旁人道他丧失一切情绪,已不知喜怒和哀乐,实则不然,他的心有深沉的感情,爱极了一个女子,念极了一个女子,也恨极了一个女子。
他坐在湖畔那颗大石,习惯地淡蹙的眉心,眼神阴郁而孤独,使他整个人彷佛笼罩在一层严霜里,只除了他下意识抚摩手腕上的银环,死盯著湖面的目光才会发出一种柔和得近乎凄凉的温情。
一叶飘摇落水,湖心泛起涟漪,一环一环漫漫延生,环环相扣扣环环。
他微微扬,神色俱柔,扣也是环,解也是环,一时间,只觉情思恍惚,勾发出内心深处的东西,他默默发呆、怔怔冥想,陷入一种混沌离中,仿佛听见她用那一贯的软腻,温柔似水地叹著…
灿郎…你在生气吗?唉,你总爱生气,我是知道的…
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唉,没有办法呵…灿郎…沐滟生是真心喜爱你,请你记在心底…
天啊!天啊!他恨她、恨她、恨她!
请你记在心底。话已成咒,她在他心底镂刻,永远不教他忘记。
他心魂裂,背脊往后倒下,整个人成大字型躺在大石上。
脑中回想起她他饮下生血的神态,苍白似鬼的脸、娇不再的,眸光中切切的情意和切切的悲意,他心痛得颤抖。
度一秒、恍若一年,他记得,她伏在他身上,周遭是无止境的沉寂。
他无力挣脱,首次体会何为深沉的恐惧,不能动、不能喊,心脏却承受著撕裂的痛楚,他被动的、无助的躺著,额上渗出无数冷汗,终于不再试著叫喊,只是睁大双眼,直直瞪著上方…
直到每固定上竹轩为他针灸的星魂和一名苗族男子在外头打了起来,拳脚打破竹轩的门,才惊觉事情有变。
二话不说,赛穆斯带走了她。
他无法留人,而星魂见他饮下生血,知机不可失,连忙下针煮藥,让眠风将藥汁灌入他腹中,与她的血相融相使,除却身上的蛊毒。
他,留不住她,也找不到她。
几次夜探滇门,苍山银岭上没有她的身影。
几次来回这条域,过尽千帆皆不是。
几次徘徊这水镜烟湖,而枫若犹红、百媚横生,比不上她回眸的嫣然一笑。
星魂曾说,一人生,一人死,她的血给了他,就绝无活路。
即便是死,也要知她身葬何处。
我已经来了…我在这儿,你就不会死了…
我保不住琴,但我一定保得住你…一定、一定可以…
沐滟生…他合上眼,丝毫不想动,心口绞痛,他任由著它。
就…任由著它吧…
神智昏沉,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抑或在梦境中走了多远。
有声音在身边响起,是很轻的脚步声,他心中恼了起来,感觉自己的领域被侵犯,这枫林湖畔只能有他和她的记忆,不许第三者沾染。
那人在打量他,似乎对他躺著的模样很感趣味,他靠得更近,容灿感觉出上方的光线教他遮去。
就在此时,容灿出手而击,狠厉地锁扣对方咽喉,若再施力,定将那颈骨碎裂成片。可对方反应甚捷,两柄利刃左右成叉架住容灿膛,跟著静止不动。
“沐滟…生…”被自己扣住的人背光而立,她的发在头巾之中,苗族的结衣,苗族的及膝百褶裙、月纹的绑腿和勾角花鞋。
两柄刀架在上,他不怕,一点也不怕,手指松开她的喉,嘴边逸出一声长叹,下一瞬间,他扑上去抱住她,紧紧将她锁在双臂中。“沐滟生…”
那苗族少女吓了老大一跳,怔了怔,才明白现下的状况,两把刀被他挤住,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她气得大叫,用脚狠狠踩他,再使劲推开,边推边骂。
“喂,你这什么灿的,放开我啦!喂,你疯啦!”呜呜呜,她都还没让赛穆斯这么抱过,这王八蛋竟使这烂招!再加上阿姊的那份也要一起报仇,她一定、一定要把他砍死啦!这个臭男人、大猪头、死没人管的!
“你…”他猝然放开,用手扣住她的下巴,鲁地将那张脸转向,光线扫除了停留的阴影,亦灭了他心口乍现的狂喜,那对眼显得格外野。
不是她、不是她…心火又烧了起来,哪里管得沐澜思手上还舞著双刀,他趋前握住她两边上臂,紧促的、狂切的、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字问得清明:“她呢?她来了、她在这里!”
沐澜思觉得他真的疯了。那狂的眼真是吓人,害她张口结舌,好一阵子说不出话。
不等她回答,他转而环视枫林,来回穿梭地环看,却遍寻不著。
他心一急,忽地放声狂喊:“沐滟生,你出来!出来!你出来见我!”一声声,在林间、在湖面上回响,归于平静。
沐澜思及时咽下喉间的惊叫,因他又狠恶地扑来掐住她。
这个人是蛮子啦!呜呜,他手劲好大,上臂肯定都淤青了,呜呜呜…她要告诉那个人不要理他啦!
“你阿姊在哪里!说!”他像一头被怒的野兽。
“你还说、你还说!”呜呜,她不想哭,可是实在太痛了,眼泪自动就滚下来了。她不想不怨,愈想愈怒,这该死杀千刀的,凭什么发脾气!
“我阿姊若不是为了你,现在也会活得好好的,她尽身上的血,你以为她能怎样!你、你这个王八蛋、王九蛋、王十蛋,你喝她的血解蛊毒,还有脸问她在哪里!这么凶做什么?是你害她、是你!她死了、五年前就死了!”五年岁月,她长成少女,身高长许多,仰脸骂人时,颇具气势。
他死死地瞪著她,瞪了好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然后,他的手很慢、很僵硬地放开她,喉间发出怪异的“荷荷”声音,许久…
“她、葬在…何、何处?”声音十分艰涩,好似刚开口学说话,一字字由齿挤出。
“嗯,在、在苍山银岭。”沐澜思有些害怕,她很不想承认自己在害怕,但眼前的男人有一种令人骨悚然的森冷,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尝试将他狰狞而漠然的丑脸换成赛穆斯英俊温和脸庞。嘿…好像有点困难、没有想像中容易。
“你说谎!”他浓眉纠结,狰狞可怖。“苍山银岭上,没有她的坟。”若有,他早已找到,不会这样牵牵念念,不会心不死,等一个奇迹。
“我没有。我们、我们是用火葬,事后,赛穆斯和我一同将她的骨灰撒入银岭绝崖,我阿爹、姆妈坠落在那儿,她和他们一起,都埋葬在苍山银岭的断壁绝崖底下。我、我没骗你。”别大舌头、别结巴。她深深气。
他又不说话了。转开头,望着湖面,如一座石像。
“喂,你、你还好吧?”见他的反应,不知怎地,沐澜思觉得他可怜的,有些后悔对他说那些话。“你…不会想不开吧?”她绕到他跟前,陪小心地说:“你、你真的不、不要想不开啦!”他若跑去跳湖,她可就惨啦!
容灿死死地瞪住她,短促的、压抑的,冷冰冰的命令著:“请你离开。”
“喔。”她乖乖走出几步,忽然想到,她干什么听他的!原本对他还有一小咪的怜悯,现在不用啦!省起来!
她又绕了回来,双手叉在际壮壮声势。“喂,你、你别这样瞪人。我说完话就走,不用你赶。你没忘咱们有五年之的吧?我特地找你就为了这事,你不会跟我说你不想比试了吧?”见他冷凝著脸,神色木然,沐澜思又道:“嗯,你不说就表示没有意见,那换我说,明清晨,你我在此比武,我的兵器是薄刃双刀,不使毒也不使暗器,一切正大光明,我会胜出的。告辞。”她学中原武林的礼节,朝他抱了抱拳,转身潇洒离去。
他站在湖畔,风声、叶声、水声、鸟声,他听著,无意识地倾听著,然后,似远似近地,一个声音告诉他…
她的血给了你,绝无活路,她死了,五年前就死了。
喉间又乾又涩,他咽著唾想润泽那份紧绷,还没咽下,心口郁抑,一口血吐了出来,滴在微黄的小草上像极被风吹落的红枫。
早已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她的血?
“喂!那个什么灿的!你来得早的嘛。”
苗族少女叫唤著,得不到任何回应,那男子静默得感觉不到一点生气,不动如石,同他身旁的那块大石长得相像的。
“喂!”她又唤,不死心地跳到他跟前,一照面,吓得沐澜思倒退三大步,差些掉进湖里。她指著他,不稳地说:“喂,你、你不会在这儿站了一夜吧!”
他缓缓抬眼,目中尽是红丝,面白如鬼。
是什么时候了?他思绪动得极慢,又缓缓抬头面对天际,对那晨间光微微蹙眉。天亮了吗…时间对他而言,已无意义,只除湖畔的秋,而今,秋心成愁。
他忽然调回眼,见沐澜思一身的苗家装扮,眉更蹙,眸中有一抹鸷。
“你不是她。”
沐澜思小口微张,戒备地回瞪“你、你莫不是疯了?”
他只是看着,静静又说:“你不是她。”
“哦…”没应付过这种人,沐澜思不得不再承认,他、他好狰狞可怕。她眼角不自觉地瞄向枫林深处,知道今天硬要跟来的那人悄悄躲在那儿,她预估两地的距离,若这男人真发起狂来,也要先替自己找好逃生路线。
咽咽口水,她硬著头皮道:“我是沐澜思。今天来和你比武的。嗯…不过你、你瞧起来好糟,若要改期也是…可以商量。”他不语,她只好自动决定“那就改明天,你别把自己得更糟,届时我赢了你,也不光彩。”
她踏出一步,却听到他清冷的语调“不用改,就今天,现在。”今、明,有何差别?时间之于他,已无用处,他只想将旁人赶走,一个人对一座枫林、一面镜湖。
沐澜思回身,眼角又不争气地寻找自己的救命符。她要的是正常的、能发挥全部功力的比试,而不是应付一个似疯非疯的人。
她鼓勇振作。“这是你说的,输了可别有任何藉口。”在离他约五步之遥停下身,两手翻花出双刀,摆出一攻一守的招式。“请。”
容灿不语,将披风开。
“你使什么兵器?”她问。
片刻,他才意识到她问了一个问题,静声回答:“手。”
沐澜思有些气闷,不理他的怪气,首先攻来。
她这几年光没有白费,武功突飞猛进,内力益练扎实,她一刀沉过一刀、一式快过一式,往容灿身上横劈斜砍、不留情面。
而容灿全凭感觉回手,面容始终向前,双眼微垂,守多于攻。
沐澜思见手六、七十招,他步伐仍定气无动,心中又是惊愕又是佩服,她心好强,稍退一步,以轻身功夫绕行他四周,寻觅破绽。
招式又变,她连番裙裹腿,百摺裙舞成波,容灿忽而一怔,脑中闪过片段景象,忆及一个女子,她的百褶裙也如群,一下下踢足气力,那时,他与她争的是一件破旧披风。
直觉反应,他手掌已下在沐澜思肩胛,下意识却又收回劲力,沐澜思哪里知道他脑中转些什么,行云水,下一招竟是“倒卧金樽”她背如弓,配合双刀往后,直直攻向容灿。
她的背受了伤,是坠崖时让壁石刮出来的。
他忘了沐澜思不是她,忘了正在比试,他陷入回忆中,手劲皆放,人笔直站著。接著,口受她一撞,连续动作,她回身,双刀错划过他的,拖出两条血痕。
沐澜思怔了,容灿也怔了,他听见有人来,那脚步跑得好急、好急,他不去理会,低头见自己的衣服全染红了,他一笑,动了动,人直往前栽倒。
“阿姊,我、我不知他会呆呆站好让我砍,我不是故意的。”沐澜思赶忙将薄刀藏在身后,一脸的无辜。呜呜,跳进洱海也洗不清了,这样赢有什么好说嘴的!这个死没人管的!
由林间冲出的女子焦急地蹲在他身旁,她费劲地将他翻身,见血染红衣襟,套著柔软布套的手有些无措,又连忙拉他的披风在血口上。
她的脸遮著白色的帕子,只出一对眼眸,看看男子灰白的脸,又抬头祈求地望着妹妹。
唉…“好啦好啦!你别这样瞧我。”沐澜思认命地叹气,弯身咬牙搀起昏死的男人,而女子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
唉唉,她不能说他死没人管,因为还有她这个笨阿姊会睬他。啐!
山涧小屋,里头一厅一房,装饰颇为朴素。
容灿躺在房中仅有的一张上,下颚胡髭遍生,双颊严峻消瘦,眉是纠结的,即便是昏,也似在不安稳中沉浮。
他前的刀伤已经处理,是沐澜思替他撒藥包扎的。因为一旁,那女子求著、看着,沐澜思纵使千百个不愿,也得认命。
幸而刀薄口细,再加他前厚且硬,伤口虽横贯膛,也仅及皮。
她站了一会儿,不太敢靠近,出帕子的双眸无法由容灿脸上移开,踌躇著,脚步终于往边再次移去,她双目凝视著,眼光中出爱怜横溢的神情,似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心,却又不敢。
外头传来山涧水声,空气中飘散著藥草味,沐澜思去张罗吃的,可能也会上总堂找赛穆斯,她什么话都同他说,灿郎在这儿的事,他迟早会知。
上的人忽而眉心深皱,头在枕上动来扭去,她倒退几步,开始烦恼阿妹为什么还不回来。
好不容易,他安静了下来,嘴乾裂苍白,她瞧得心痛,静静叹息,用净布沾,小心地、轻轻地滋润那两片瓣。
她端详著他的眉、他的鼻、他的眼,那眼中有的火花,是两簇跳跃的火把,她一惊,才如梦初醒,领略到那男子已然醒来,目不转睛地盯住她瞧。
她隔著帕子捂住自己的嘴,仓皇地跳离边。
她站得远远的,随时要夺门而出。她、她好想碰他,可是不能、可是不能…她咬摇著头,泪花成雾,光线由她背后入,将她的身形半隐在阴影中。
一瞬间,以为是那个使双刀的丫头,眼神短暂的会,他瞧见了她,那张脸让帕子遮住大半,他还是瞧见了她,因那对美丽的、美丽的、美丽的眼眸。
仍是苗族姑娘常梳的发式、月牙白的结衣、青裙及膝,两袖与一褶褶的裙摆上绣著红花,她说过,那是马缨花,她用花的汁打扮自己。
他好似忘记怎么说话,眼瞳中都是焦渴,尽是灼热,心一阵一阵地绞痛起来,他看着她许久许久,僵硬地动著,慢慢地、坚著地吐出一个名来…
“沐滟…生…”
她又是惊,回身就走。
“别走!”他跟著跳起来,完全忘了前上的刀伤,闷声一痛,整个人由上栽下“咚”地摔在地上发出巨声。
急著跑走的脚步陡地煞住,她扶著门瞧着、挣扎著,直到见他上的白布渗出红来,再也顾不得什么,朝他跑了回来。
她蹲下身子,才想察看他的伤,间突地紧缩,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教他拉进怀中,结结实实让他抱住,在绑著布条的墙上。
帕子下的小嘴惊呼一声,想推开他,裹着布套的手来到他的上,又不敢使力,进也难、退也难,她不说话,闻著他身上男的气息,带著血的腥味,熟悉又眷恋的怀抱,她感受著他两臂的力量,耳际有一声声的心鼓,她听著、数著,角轻轻地上扬,逸出一声叹息。
让她再多眷恋一会儿,这儿这么温暖,她想他想得心都痛了,就这么一会儿,她不会贪心,也不会多求,只静静、安全地依偎…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呵…容灿锁住她,口的伤就让他伤吧,因心上的缺口需要她来填补。
若是梦,就教他永远睡著,他要在这梦境中度过千年。
“沐滟生,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他低喃,手指温柔地揭开她脸上的帕子,她想阻挡已来不及,只能低垂著头问避他,不愿与他面对著面。
“为什么不说话?”他问,指尖挑起她美好的下颚,眼神在她脸上穿梭。
她眉眼依然,的肤透著瑰丽颜色,两片红得不可思议,彷若渗出鲜血,正可怜的、轻颤颤的、不知所措地微放著。
“为什么不说话?”他再问,见两颗珠泪顺著她的颊滑下,他低声痛楚地长叹,一手箍住她的素,一手撑住她的后脑,俯下脸,吻住那语还休的小嘴。
她吓著了,所有的柔情都化为惊惧,理智由很深很深的地方拉了回来。
她哭,眼泪不住地坠,两片想抵住他的侵占。她不能贪心、不能沉沦的,要不,一切都白费力气,她怎能、怎能害他!
她身上有一股以往不曾有过的香气,齿之间更是浓郁,他不管她的挣扎,只想抱著她、吻著她,确定她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这是怎样的一份狂喜。
在这烈的推拒与侵略之间,他的擦过她的贝齿,渗出血珠。尝到他的血,沐滟生几要崩溃,终于哭喊出来:“不要这样、不要…你会死的…”
他停顿下来,不是因她的话,而是见她哭得梨花带雨。
“你别哭。”五年前,首次见她大哭,他吓得不知所措,五年后她再大哭,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反应。“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口痛。”
“你会死的…”她泪不止,戴著软布套的小手擦拭他嘴角的血。
“这两刀砍不死我,只要你不走,我就会好好的。”
“不是刀伤…你、你嘴让我…伤了,会死的…”她望住他,深切地看着,忽而想到一个人,那人定可以救他。“赛穆斯!我找他去,他可以救你,一定有方法救你。”
她要走,他不让她走,微恼地道:“找那家伙做什么?不准去!”
“找我救你。”容灿口中的那个家伙正跨脚进屋,身边跟著沐澜思。
“赛穆斯。”沐滟生如见救星,唤声带著柔软的祈求,听得更是教容灿火冒三丈,死将她扣在怀里。“灿郎,他…他能救你…”“这点伤死不了人。”他咬牙道,和她双双立起,目光火地瞪住来人。
“不是刀伤,是你嘴上的伤痕。”赛穆斯声音持平。
容灿不说话,等著他解释。
他看了看沐滟生,又面无表情地转向客灿,片刻才道:“滟滟是藥人。”
容灿双眉皱起。
“其实,说『藥人』是好听了,正确说法应是『毒人』。滟滟身中蛊毒,毒不能解,蛊咒不破,她把血给你,即使不因血过多而死,体内的蛊毒迟早要发作,一样得死。只有一条路,便是让她的身体成为蛊毒依附之所,以体内的血来养蛊。这五年来,她体内的血融会各类虫蛊蛇毒,蛊毒可杀人、亦可救人;是『毒人』、也是『藥人』。当滟滟若肯听我的话,饮食你的血,也不会变成这个模样。”
容灿眉心打了一百八十个结。孰可忍?孰不可忍?他狂吼:“你再喊她滟滟,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怎么,嗯…重点好像不是在这里?
“你、你又发疯啦?”沐澜思可怜地看着他,唉唉,只有她那个呆姊会喜欢他。
赛穆斯倒很镇定,继续道:“滟滟不仅血含剧毒,气息亦毒,带有浓烈香气,她一人避居于此,我与澜思每前来,定要事先服用丹藥,否则定要与她保持距离,不半言。如今滟滟要我救你,我清楚地告诉你,我没这个本事。”
“不要!”闻言,沐滟生挣扎起来,不要容灿抱著她,她一身是毒,他会死的,她不要他死,不要啊…这该死的小白脸,把他的话当成放!容灿怒火高炽,又凶又狠厉“我警告过你,绝不许喊她滟滟!”在众人不及反应之际,他放开沐滟生朝赛穆斯抡拳揍去,赛穆斯脚一蹬,一手抓住沐澜思退出屋门。
他冲动得想追出大打一架以消心头之恨,却让沐滟生由身后抱住。他回身瞧她,见那张爱笑的脸沾得都是泪,眼睛蒙蒙,他心一叹,拳头陡地软了下来。
“唉…我不打人,我也不生气,沐滟生,你别再哭了,唉唉…你哭得我心烦意,一口气提不上来,我、我头好晕…”他步履不稳,倚著门边,恰巧、刚好、不著痕迹地将门板带上,顺手落下门栓。
“灿郎!”她双手扶持他,慢慢步向边,心中好害怕,怕他是闻多了自己身上太过浓郁的毒香,怕他上的咬伤沾染她的毒,怕到得最后,她仍保不住他。
“你躺一会儿,我去找赛穆斯,我去求他,他一向待我好,他会救你的。”
容灿不理会,躺下时,顺道将她两只手扯住。
“灿郎,放手。”虽变得爱哭,她的语调仍如以往一样,改不掉的软腻。
他听话放开,下一瞬勾住她的和颈,沐滟生只觉天旋地转,待回神,身子已上了,他轻轻住她,伟岸的躯体悬宕在她上方。
哪里像不舒服的模样?他朝她笑,诡讦得逞的眉目张扬。
“你、你放开我,我要下找赛穆斯。”
她在他身下,竟还敢唤著别的男人的名字!容灿不甘心到了极处,身躯整个贴上她,埋首对她攻城掠地,吻过她的小脸和颈项。
她身上的香彷佛催情剂,助燃原就旺盛的热火,前布条渗血,他毫不在乎,完全感受不到痛,因腹中的情支配了他,容灿按捺不住自己的心跳。
“灿郎…你你、不要这样…”刚开始,她还留有理智,还想由一团混沌中爬出,但他的大掌在她柔软的身躯拨,她觉得自己是一把三弦琴,与他谱出最动人的曲调。
“你会死的…”她呢喃著、呜咽著,明明想推开他,却变成合,心在痛著、烧著,在这不可言喻的喜悦中偏偏有著一丝悲壮。他和她都是扑火的飞蛾。
“沐滟生,我要你,只要你。”他微微撑起上身,双目锁住底下的美颜,刚毅的在笑,天不怕地不怕的笑。沙哑地道:“你已折磨我够久的了,还想折磨到什么时候?若是非死不可,那就死吧!”
“灿郎…”她动容低喊,情丝万缕。
“嘘…”俯下身,他万般怜爱地吻著。她的云发技散,小脸瞧起来脆弱无比,大掌抚触著她,褪下一件件衣裙,小手上的软布套亦解了下来,十只歼指如此美丽,每指甲却蓄毒素,红如花。
她反地握起小拳,想将十指藏住,容灿不许她,握住那份致命的美丽,亲吻每一手指,他心发痛,酸楚怜爱,知她为他受尽苦楚,他不愿放开、不忍放开,他如何放得开?
“我姓容,容易的容,单名一个灿字,灿,就是灿郎的灿…你记住了吗…”他声音低哑,双层热烈,啄著她柔软的嘴,半求半命令:“记住我的名字…”
“灿郎…”那颊如霞烧,语不成句。
“沐滟生,容灿要告诉你,他是真心喜爱你,你要记在心底。”他对入她的眼,穿透了她的灵魂,这话在心中藏了五年,他终于对她倾诉。
“呜呜…你总爱说反话,我是知道的…你、你说喜爱我,其实不是…你喜欢你们汉家的姑娘…呜呜呜…”她在哭,迷糊糊的,也不知为什么哭,就是想掉泪,身子好烫好热,她就是想哭。
容灿叹气,不准她动来动去、扭上扭下,他锢住她,决定先把话讲清楚、说明白。“我喜爱你,是真心真意的。”
“呜呜…你说反话,我是知道的…人家好热、好难受…呜呜…”
她这模样,圣人都要发疯。
容灿咽著喉头,顺遂她的话“对、对,我爱说反话,我讨厌你,不喜欢你。”
没想到她哭得更响,小脸红通通的“我就知道你不喜爱我,你讨厌我…呜呜…你不喜爱我,只爱你的汉家姑娘…我、我不要睬你…灿郎…”
最后那句“灿郎”唤得容灿把持不住,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所有事都闪一边吧!再也毋需言语了。
然后,他紧紧、紧紧地抱了她。
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