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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像现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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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以前,周六的午后。吃过中饭,她送上完竞赛课的影回家。影又是清早起,而她又看电影到凌晨,一觉自然醒,已临近中饭的时候。慢悠悠地花了近一个小时化妆,熟悉各种笔刷。

  总是没轻没重画得太夸张,然后用纸巾掉,最后淡得像是没化妆,只气提起许多。完成时无事可做,离影下课还有十多分钟,她于是去上课的教室门口等。杨花在风中缕缕飘向廊下,停在栏杆上。

  在光下鎏金,终于零落如尘,沾得各处都是,她甚至未留意第一个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影。影在她身后出声“我们走吧”一如往常。转过身她却不免一怔,原来影已靠她那么近。杨花蹭过脸颊,与发丝一并吹开。心情恍然又似回到初遇影的时候,在相似的走廊里。

  当初是雨连绵的暗沉秋日,影是遮天蔽的雾。此却青光大好,水光如镜,明亮得晃眼。

  如果情丝有形状与模样,无非是杨花这般。自作多情的人却错以为景可映情,终是落进深藏的魔障。

  亭上的柳树,比庸碌无心的人经眼更多离合风霜。人便一厢情愿用枝叶的青色,臆测它的有情无情。

  在没有表情的面容上,强加悲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事。因为在讨论的最初划出表里,二者便如硬币的两面,一定能按图所骥找到另一面。

  无形之物总能被人为地进各种不同的模具。拒绝表达也可以被解释成任何一种表达,但为何毫无关联的东西,得以被不假思索地用以相互譬喻呢?司空见惯远非合理。

  只是无孔不入,也难寻可被针对的靶心,隐匿行迹的路途上,不断扯出新的解释,无穷无尽的争辩。有人从中看出“历史”爬梳转的筋骨与脉络,勾勒出本无形状的形状。

  但这更像替树木修剪枝叶,通过一些有意的工作,使它变得符合预期。求知的望试图越界,却永远只能是试图。

  可以探知的事必在已知的事里留有通达的途径,空泛无垠的世外之事,早已阻绝了一切探寻的可能。可洋葱剥开到底是没有心的,他也早就碎掉了,她想为自己开

  同时对两个相似的人动情有别于花心,背后还藏着一抹漂浮的幽灵,深知她的习惯,操控她的情,那才像是她真正喜欢的模样。

  假设一个不可讨论的幽灵,解决难以言喻的问题,由空至空,强拉连结。和上述恶臭又熟悉的方式如出一辙。熟悉至套牢一切,一成不变得令人生厌。因为再无别的方式,最终又不得不借此立足。

  如果发现两人相似的历程,早已掺杂收集有利证据的险恶用心呢?如果在别人面前善良与谦卑,也是在不断修补谎言,让自己相信无害而美好的假象呢?但混杂纷的声响里。

  她根本无法逐一分别,更没有一把标尺,足以明辨是非。总是像抛硬币一样,决定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决定送完影以后,自己也回家。不知道他是否在,至少碰一碰运气。“我回去拿下包,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家里,这周也要回去一趟。”

  ***他会陪她去博物馆看哥窑的瓷器吗?很久她都领会不到裂纹的妙处,只觉是浮华之中司空见惯的畸形审美,足、病梅,莫不如是,若不是她的梦中总有个女人哭他碎了,她多半依旧对哥窑瓷毫无兴趣。

  她一直喜欢雍正时玲珑深秀的单釉瓷,其时粉彩也素雅。干隆以后,便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但他与哥窑瓷气质最似。

  她也想在透明橱窗面前,将里面的瓶子指给他看,也说他碎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呢?说这是无聊的小孩子心?他若能答应陪她去,便已是万幸。

  怎么才能骗他和她去呢?学校必须拍照的“社会实践”?他会说随便找个姑妈,她们都很乐意陪她,但他不出时间。

  其时正走到一座石桥上,她犯愁停下脚步。影于是也停步,走出遮伞下,至石栏边,望向江面。她靠近继续替影撑伞,却被挥手拒绝,她回过神了。“你还记得‘风筝’吗,鲁迅那篇文章?”

  影似永远不会忘记看过的文章,里面的人物、情节,甚至一些独特的细节,往往能随口道出,她依稀记得那篇文章在课文里,如果不是影提起,她已无一点印象。“春天总是让人怀旧伤感。”影轻叹一声,断续道出一段故事,她没有办法在一旁嘴。

  “穿裙子这种事…上次还是在小学三年级。夏天,迟迟不落的傍晚,难得一家三口,准备一起出门散步。我想穿上钟爱的碎花裙,妈妈却沉下脸,说我‘太要好看’,小孩子家不能这样。”

  “太要好看”的原话是一句不太好听的方言,或许说成臭美更恰当。“后面的事很容易猜到。我不肯妥协,执意要穿,平白变成一场争执。我爸也帮着她骂我。

  在一边煽风点火,最后僵持不下,我妈拿起一把很大的剪子,将裙子剪成了一堆碎布。”一个文不对题的故事,根本无关最后一次穿裙子,只是不再穿的缘由。

  “要不是今天看见穿裙子的你,我都快忘了。曾经还有这样一件事。最初读到那篇文章,我还以为自己的立场更接近叙述者的‘我’,而不是被毁掉风筝的弟弟,被文末犀利而冷峻的批判折服。

  “这种感觉,就好像不断学会独当一面,赌运气绝处逢生,小有所获却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真正无法跨越的界限被讳莫如深,刻意遗忘。我想那种冷峻的气质或多或少,也是源于遗忘。

  麻木与冷漠环环相扣,从头连到尾,也像没有内核的套娃游戏。“但很奇怪。一次闹完以后,勇气也像被剪碎了。当时寸步不让,过后只想妥协,为了一件小事架空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被两个大人连番冷眼,根本不值。我至今觉得他们在这件事上做错了。

  却害怕再生事端,不想和他们讲道理,极力避免触碰让他们生气的线。事情终于因为它的微不足道而被淡忘。最初的时候,也想不通这些,只是像现在说的,走得一步不差。

  “他们现在也一点见不得我打游戏。一边说着适可而止他们并不反对,但被看到就是过度。只有吊住排名,他们骂我才会气短。我试图和他们谈判,以易的方式议和,他们开始和我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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