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不见半分颓败

　　她堂堂皇族后裔，上了玉牒的王府嫡出郡主，被这样一个民强占了。何来脸面苟且偷生，但凡她有能力，第一件事必然是将庞骁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又或是有点骨气，也能抹抹脖子落得个痛快。偏偏她手无缚之力又怕苦怕疼。

　　宪珥咬碎银牙含垢忍辱了十来天，待女儿一行人安全身后便逐渐消减饮食，打算温水煮青蛙一般把自己熬死，一了百了。宪珥的父亲是大权在握的亲王。

　　她乃正妃所出，万人之上，自小养得贵无比，玉食锦衣地供奉着仍是三灾八难，小病大病不断，如今生无可恋，水米不沾，很快就气咽声丝了。庞骁气得暴跳如雷。

　　宪珥当的央告言犹在耳，说什么只要放过她的女儿，必定感恩怀德，终生服侍督军。刚过了桥就板，翻过脸去就不认人啦？

　　正二八摆的皇室血脉，堂堂郡主大人，怎能如此反复无信？庞大督军觉得自己成了被耍着玩儿的猴子，站在宪珥前破口大骂，一面责打下人摔砸屋里的器皿物件愤。

　　他未对宪珥动心前也不过是在上折腾她，现今既生出情意，更加不舍得动她一个手指头，活成了纸扎的老虎。

　　宪珥初时被他狞恶的样子吓得怛然失，后来端量他张牙舞爪，光打雷不下雨，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似是惶挠中带着一丝爱怜，她安心的同时跟了只苍蝇似的恶心，厌烦地合上眼。

　　宪珥竟完全不为所动。庞骁的眉峰暴戾地拧作一团，出鞭子狠狠地甩向宪珥的其中一名贴身丫鬟。

　　那二十出头的少女是宪珥身边得脸的大丫头，名为下人，过得比一般小门小户的小姐还尊贵些，被庞骁一鞭子下去，从眼角一直到颈脖，白净的皮肤上拉出一道血淋淋的狰狞伤口，登时凄厉地嚎叫着翻滚在地。

　　“你不吃东西是吧？好！你不吃，老子把你的娘和侍女活活死！”庞骁凶相毕，恶言詈辞。

　　黑色的长鞭急风暴雨一样漫天击打。丫鬟身上皮开绽，鲜血淋漓，转眼间已成了一个血葫芦，惨叫声渐次低弱下去，四肢筋挛着蜷作一团。

　　屋里其他人唯恐遭到庞骁迁怒，一个个面若死灰，抖抖瑟瑟，连气都不敢一声。宪珥的另一名侍女一翻白眼，吓得晕死过去。宪珥揭了揭眼皮又阖上“堵上嘴再打吧，太吵了。”

　　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她无法不顾惜。至于其他人，她连结缡十数载的丈夫都能弃之不管，任其在盛京城自生自灭，何况区区一名奴仆？宪珥声若黄鹂，娇脆甜糯，脸上甚至出几分天真无的委屈，动人之处难以言传。

　　庞骁瞪着她的眼神却仿佛见到了恶鬼修罗，他咬牙切齿地了手，‘啪’的一声将鞭子摔到地上，厉声命令手下将出气多进气少的侍女拖出去。

　　庞骁握着拳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几圈，行疾如飞冲到前，揪住宪珥的衣襟，抓小一般把她上半身提起，伸手端过恭立在旁的仆人托盘里的参汤，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她嘴里硬灌。

　　宪珥病病殃殃，无力反抗，被动地咽下了小半碗。庞骁神情稍霁，坐下来将她抱入怀内，正思量着该如何宽慰一番。谁知宪珥身上猛地一搐搦，大口汤水混着粉红的血沫而出，随后气竭声嘶地咳嗽起来，一声声沉闷得像直接从腹震动而出，让人听着就觉得难受，恨不能替了她去。

　　庞骁惊得脸色发白，既忧愦又心疼，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磕磕巴巴问道：“没事吧？你没事吧？心肝儿，慢点咳、慢点…”宪珥咳了须臾，软绵绵地往后一倒，昏了过去。

　　往后几庞宅闹得人仰马翻。宪珥的境况愈发不好，眼看都能准备后事了。庞骁是个上马杀贼，下马斗狗的人，没有太过细腻的感情，只知道自己怎么看这个娇得像水的女人怎么顺眼，巴不得每天能看见她，每晚都干她几回，最好能干足一辈子，一想到宪珥会死。

　　他竟生出一种肝肠寸断，恨不能随她同赴黄泉的冲动。庞骁本就暴躁易怒，如今心如火灼，度如年，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他难过，自然不会让别人好过，一连杀了三名为宪珥看诊的大夫。吃不下东西还能治治，不愿吃东西那就真的没救了。宪珥一心求死，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那些医生死得比窦娥还冤。

　　庞骁心情焦灼，行为乖戾凶暴，府里军中人人自危，这时有名下属献上一策，说附近某个偏僻的小镇里隐着一位“活唐僧”相传乃佛祖的弟子下凡历劫，喝了他的血能够起死人而白骨，长生不老。

　　当地的猎户曾经亲眼看见那名男子将手指咬破，伸进一头身中数，命悬一线的老虎嘴里。老虎喝了他的血之后身上的伤口不治而愈，一声虎啸，当场站立起来。

　　不过该男子匿避在山林里，居所周围有大批猛兽夜巡逻保护，外人根本靠近不得。庞骁人强马肥，有有炮，杀人如同切菜，自然不会把那些畜生放在眼内。

　　只是觉得荒诞无稽，然而宪珥眼看拖不了几天，死马当活马医，什么都得试一试了。便派遣该下属带领大队荷实弹的精锐人马将男子捉回来，那些飞禽走兽碍事的话，大不了把整片林子都屠个干净，一把火烧光了事。

　　次，那将领竟然真的带回来一名年轻男子，经过却与猎户所说大有出入。男子的确居住在密林深处一间竹屋之内，屋外却无任何野兽看守，不单如此，本来猛兽横行的山林当天平静得昧诡，飞鸟绝迹，人踪湮没，阒然无声，万赖俱寂，似乎连山风都定格下来，简直成了一片死林。无声其实远比有声更可怕。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首五言绝句刚劲有力，意态高远。谁承想身临其境时，竟是这样一种令人骨悚然的恐怖状况。仿佛自纵马踏入林子开始，便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众人手足发寒，心头犯怵，无奈军令如山，只好一路行进。岂料事情异常顺利，轻易寻到异人的住所，一踏进屋内。

　　那名盘膝安坐榻上的男子便睁开双眼。此人相貌平常，身上缁衣染血，气息沉重絮，神情却安然自若，一双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庞骁这些日子寸步不离地守着苟延一息的宪珥，没有一刻宽心，说得娘气一点，都快积忧成疾了。接到报告不喜形于，立刻下令将人带进来。

　　他与缁衣男子目光相触的瞬间寒倒竖，生生打了个突兀，不过这厮自来是个不尊鬼神，无法无天之徒，又一心记挂着美人儿的病，二话不说将男子拖拽到宪珥前，拿出匕首就要割开他手臂上的血管喂宪珥饮血续命。

　　“珥妹…”男子嘘叹一声，直到此刻才略微动容。庞骁的匕首险些手落地，瞪大眼望向宪珥。宪珥的睫动了动，眼皮缓缓掀开。

　　她的脸容憔悴，肤惨白如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却明光烁亮，含娇倚榻，弱不胜衣，不见半分颓败，反有种西子捧心之态，愈增其妍。

　　庞骁神醉心往，同时被一股悲戚无措之意冲得两眼滚烫发涩，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哑声道：“宪珥，你觉得怎么样了？这人是？”宪珥恍若未闻，往那双反复摩挲自己手背的大手略略一瞥，眼内闪过鄙夷憎烦之，她抬头与男子对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