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茹亦再回二更

　　（一）

　　云烬瘪嘴道：“她跑得很快我不知道啊，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但是她好像在找她的师叔…”云烬顿了顿，继续回忆道，“人家只是在和花花聊天，花花在说饿，但是我没有割破我自己的手指啊，我还没碰到花花，花花就自己蹭了出来咬痛了我，然后就…”

　　话没说完，疾风一扫，云烬抬起眼皮来，面前就已经没有了羲和的影子。夹答列伤晶莹的水花被风扫出了眼眶，从白白的小脸蛋上划过，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云烬嗫喏道：“姑姑人呢？”

　　羲和不好辨认红梅的气息，约摸是沾染了云烬的血的缘故，她可以很好地隐藏。但是，云烬说，她念着她的师叔…羲和速度极快地在妙严宫上下穿梭着，企图寻找青华的身影。忽然觉得，红梅跑到哪里去了并不是十分重要的，只要羲和能够找到青华，看见青华安然无恙就好。

　　可是找遍了妙严宫，都没有发现青华。羲和难免有些焦狂，站在青华居住的园子里，看见石桌上还留着不久前她来时放下的一壶酒，连动都没有动过。羲和捂着额试图清醒理智一些，知道自己有些失了分寸了，但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青华那么厉害，又怎会被一区区一只半妖半仙亦半魔的小梅花给伤害呢榛。

　　找遍了芳斋林，找遍了东极的山，羲和着气站在九莲花池边时，微微着气，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莲花池里，一如既往地盛开着一盏一盏丽的九莲。莲池中央的亭子里，垂纱飘渺，亭中的景象若隐若现，可羲和见了却浑身一震，随即周身血似乎都在开始凝固、冷透。

　　她看见了青华，站在亭子里，白衣与飘渺的垂纱融为一体，一尘不染，修美无双。可他却微微弯着身，半垂着双眸看着他面前的含泪女子，竟伸出手去捧女子的面，他的神情是羲和从来没有见过的…仿佛间，有温柔，有情深…。。已。

　　而那含泪的女子，着了一身红的衣裳，跪坐在长椅上，仰着头。面容，竟与当年的茹亦一般无二…

　　莲池里的莲很有灵，一盏一盏铺成了一条路，连在羲和与那亭台中间。5羲和绛紫广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掩下眉间那清晰可见的痛楚，许久才能勉强伪装成一副无谓的模样，神情清淡冷漠，脚踏上了九莲，不急不缓地朝亭台走去。

　　将将站在凉亭边缘时，恰巧青华单手将女子扶了起来，葱白的手指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浅浅笑道：“既然回来了，如何还要哭成这般模样。以前勇敢些隐忍些，可不见你会哭。”

　　红衣女子又哭又笑，哽咽道：“师叔…你不是不要我的么…你明明抛弃我了…”

　　青华轻轻应道：“所以一走许多年，是故意在惩罚我么。当初，我却却是有些后悔了。”

　　就在红衣女子想依偎入青华的怀时，羲和冷不防嘴角溢出一声极轻极淡的轻笑，忽而闪身上前，立在青华与那女子中间，抬手就捏住了女子的手腕，收紧微微用力，霎时就令那女子吃痛地皱起了眉。

　　（二）

　　羲和上下打量着这位与自己当年一模一样的小女子，红齿白，青长的发，莹白的脸，以往自己甚少如此打量自己，却发现原来自己年少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姿。其实只要细致一对比，就能发现，羲和与她，眉目隐约相似。

　　小女子一看见羲和脸色立马就变了，似很忌惮羲和。羲和笑：“这小模样生得真俊，莫哭，哭起来就更要惹人怜爱了。”

　　“师叔…”小女子求助地看着青华。

　　青华淡淡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自然是来捉妖的”羲和无谓地挑挑眉，“小小的梅花，好大的胆子，不思进取，竟敢食天帝之子的心头血。不过看似帝君对这只梅花颇为中意，不知帝君舍不舍得将她交给我？”

　　青华安安静静地看着羲和，羲和垂着眼帘却再也不看他一眼。半晌，青华才道：“你，放了她罢。”

　　羲和笑问：“为什么要我放了她。”

　　青华道：“她确实很中我的意。”

　　红梅亦仰着头哀求着：“姑姑你饶了我这次好不好，我也是一时心急别无他法。但我绝无害人之心，请姑姑相信我这一次！”

　　羲和睥睨着她，冷幽幽道：“没对你施加封印，让你潜心修行，你却食人血，你要我拿什么相信你。从今往后，你还是做一幅普普通通的梅画罢。”说着手中就泛起了华耀的紫光，点去红梅的额，毁去她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气神。

　　“师叔救我！”红梅不敢反抗逃跑，唯有声声切切地求青华救她。

　　起先青华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就在羲和手指将一触碰到红梅的眉心时，忽而手腕便被他截住了去。眸中复杂的神色是羲和读不懂的。

　　青华道：“放了她罢，就只此一次。”

　　红梅瑟缩着身子躲到了青华了身后，手抓紧了青华的白衣，惊恐地看着羲和。羲和勾了勾角，冷笑道：“帝君有仔细分辨，她究竟是靠什么才能成人形的吗？丞洺的血只是一个引子罢了，她是帝君所要找的人吗？”

　　青华仍旧是不改变自己的想法，道：“我说，放她一次。终归，还是有些灵气。”

　　“可是我不能容忍。”话语一落，羲和出手迅速，竟毫不含糊地移身至青华的身后，再度拉住了红梅的已有红痕的纤细的手腕。

　　哪想青华动作亦是快得很，一转身便又挡在了红梅的身前，冷冷清清道：“你眼里就是这样容不下沙子，今总算不拘谨了些，却是要一意孤行么。”

　　“一意孤行的是帝君。”羲和道。

　　青华此刻面若寒霜，狭长的双眸里寻不得一丝一毫的温度，道：“我东极的事情，何时需要你来手。”

　　（三）羲和愣了，半晌回过神来之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始终不曾抬眼看一看青华，道：“也是，这是你东极的事情，要怎么做，随你的便。”说着竟轻而易举地松手放开了红梅，轻轻佻佻地畔徒留一抹没有情绪的笑，“哪怕是你明就诏告天下想要娶她做你的帝后呢。”

　　说罢，羲和自青华的身边轻巧地侧过，带着幽长的龙草暗香。莲池里拂起浅浅的风，浅浅地扬起了曦和的发丝和裙角。路过红梅时，美丽的眼眸看着红梅，笑得十分美丽，道：“不过，你凭什么叫他‘师叔’。”

　　脚再度踏上水上的九莲，羲和就那般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莲花池，不复回头。

　　羲和想，或许她应该开心，因为直至今她才确定地发现，青华的眼里，是有一个茹亦的。只是，那个茹亦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在东极的这些日子，青华待她并没有什么特例和不同，只是青华与羲和一样，活得太久太无聊，无聊之下将捉弄羲和当作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恶趣味。羲和不自嘲起来，她就有那么好玩以至于值得青华处处捉弄么。

　　突然有那么一刻，羲和感觉年少时候的梦并不都是美好的，她甚至有些难过地觉得青华这个人着实可恶。但很快羲和又淡定了下来，因为她目前所遇到的一切并没有带给她实质的影响或者伤害，这一次，她十分清醒，十分理智，没有一头热地再去自作多情。

　　当夜，羲和一夜未归。

　　园子里的云烬一直等到了天黑透，却没能等到羲和回来，也不晓得羲和究竟去了哪里。他有些害怕地将池塘里的小青抱了起来，念了咒语便爬上了小青的莲子，道：“小青我们去找师父罢，姑姑不知道去哪儿了。”

　　要到青华的园子时，云烬还没跑进园子便着急地大叫：“师父不好了！姑姑不见了！”

　　青华没有应他。待他将一跑到门口便看见青华正站在园子里，朦朦胧胧回廊上挂着一盏灯，里屋亦闪着柔和的光亮，可青华却站在石桌边不动，石桌上安然放着一壶梅子酒。

　　忽而一扇门由内而开，云烬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哆嗦了下，只见着了一身红衣红裙的红梅自里款款走出，站在回廊上对着青华乖顺道：“师叔，铺好了，师叔就寝罢。”

　　云烬几乎是口而出：“你、你是不是花花？我姑姑呢，我姑姑来找你了，你有没有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