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三章 退堂…
初次锋罢了,秦守拙清清嗓子道:“原告有何冤情,速速陈上。”
罗鼎文朝秦守拙拱拱手道:“大人,既然大理寺已将卷宗转到您的手中,想必大人已知晓,隆威郡王殿下涉嫌主使谋杀前太子洗马屈管,主使谋杀周小琴、纪⽟儿等七名东宮书香阁随侍宮女,以及唆使谋杀二百名天策军官兵,证据确凿、无可辩驳,请大人公断。”
秦守拙看一眼秦雷,见他面⾊从容淡定,这才沉声道:“你说证据确凿,证据又在哪里呢?空口无凭可是诬告呀。”
罗鼎文哗啦一声,打开折扇,亮出上面的映⽇荷花图,満面微笑道:“那是自然,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传第一位证人。”
秦守拙点头道:“传。”不一会儿,一个东宮属官打扮的男子被带上堂来,一边⾼呼“下官现任东宮洗马李勤叩见王爷、拜见各位大人。”
行礼完毕,罗鼎文便向秦守拙拱手道:“李勤李大人乃是屈大人生前的属下,事发当⽇,他与屈大人正在饮酒…”
秦守拙垂下眼⽪道:“你无须聒噪,本官自会问讯。”罗鼎文只好怏怏闭嘴,听秦守拙问那李勤道:“李勤,本官问你,一年前的事情你可记得清楚?”
李勤垂首道:“尚算清楚。”
“尚算清楚?那一年前地正月十六。你午饭都吃了些什么呢?”秦守拙冷笑问道。
“这个嘛…”李勤心道:前天午饭吃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见他语塞,罗鼎文马上跳出来道:“生学 议抗,大人这是在刁难人证!”
秦守拙哼一声道:“据说你也是老状师了,难道不知人证记忆不清时,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吗?”
罗鼎文把那扇子啪得合上,拱手笑道:“敢问大人,您可记得前年大年三十在哪用的年夜饭,又被安排在什么座位上,那⽇主要宾客都有谁?”他这话问的刁。秦守拙就算真记不清细节,也打死不能承认的。
秦守拙面无表情的朝皇宮方向拱手道:“皇恩浩如甘霖普降,大年三十在太极殿摆辞旧宴。邀百官同喜同乐,本官终生没齿不忘,当然记得清楚。”
罗鼎文又把那扇子哗的甩开,摇晃道:“是极是极。大人之所以没齿不忘。是因为此事对您极其重要。同样道理,李大人那⽇痛失上司兼挚友,对于两人的最后一次相处,也是刻骨铭心的。万万不会记忆模糊,大人尽管放心。”说完又把那大扇子哗地一声合上。
秦雷在边上终于看不下去了,招招手,唤过一个衙役来,伏在他耳边小声吩咐几句,那衙役点点头。便向场中走去。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都汇集在这衙役⾝上,不知道五殿下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自然也就暂时没人理会那罗状师。
罗鼎文见自己漂亮犀利的反击居然无人理睬,心中自然颇为不快,手中地扇子也呼嗒呼嗒扇得格外起劲。待发觉那衙役乃是朝自己走来,罗鼎文顿时不知所措起来。上下看看自己⾝上。并无欠妥之处,不由咋咋嘴。对已经行到面前的衙役道:“你要作甚?”声音虽然強硬,却也透着几丝心虚。
那牛⾼马大的衙役在罗鼎文面前一站定,便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兜头罩了下来。感到头顶人地劲风,罗鼎文吓得小脸煞⽩,双手不由自主地护住头,闭眼哀号道:“休得动手,我可是有功名的…”
等了片刻却没感到疼痛,罗鼎文这才试探着睁开眼,只见那衙役已经转⾝回去了,罗状师不由惊奇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地上跪着的李勤小声提醒道:“他拿了你的扇子…”
罗鼎文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空空如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道:“拿我的扇子作甚?喜可以自己去买嘛。s”
听了他这话,秦雷双手一错,朝那衙役比划个手势,衙役便转回⾝去,面朝罗鼎文,两手一劲使,哧啦一声,把那映⽇荷花扇面撕成了两半,再扔还给他,意思是俺不稀罕你这破扇子。
罗鼎文捧着已经断成两截的扇子,咽口吐沫朝秦雷问道:“敢问这是为何?”
秦雷⼲笑一声问道:“孤王看着冷,你热吗?”
罗鼎文有些搞不清状况,只好老实答道:“数九寒冬的,又没有炭盆,不热。”
秦雷翻翻⽩眼道:“那你拿个扇子呼嗒呼嗒的作甚?莫非要赶苍蝇不成。”引得众员官吃吃直笑,心道,五殿下还是那样的…彪悍。
罗鼎文被噎地直翻⽩眼,但无奈胳膊拗不过腿大,只好把那破扇子往袖子里一塞,朝秦守拙拱手道:“府尹大人,生学请求让李勤陈情。”
待秦守拙点头,罗鼎文便问道:“李大人,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屈大人是什么时候,当时又是个什么情形呢?”
李勤磕磕巴巴回忆道:“去年上元节那天,屈大人与下官当值,便凑在一起吃酒,到了酉时左右,他说有酒了,便起⾝回房觉睡。”
“那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吗?”罗鼎文沉声问道。
李勤摇头摇道:“他前脚刚走,我就感到內急,便也出了房间,却见屈大人步履如飞,没有一点醉态。下官一时好奇,便远远缀了上去。”
“后来便见屈大人去了院东头极偏的一间小屋,我怕靠近了被他发觉,便躲在院子外面地冬青后。不一会儿伺候王爷的宮女若兰姑娘也进去了。我以为…”
不由看一眼五殿下,发现他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李勤赶紧把不合时宜地说法收住,跳过去这段道:“几乎是前后脚,便看到王爷地贴⾝黑⾐卫冲了进去。一阵响动后,黑⾐卫便扛了个⿇袋出来,若兰姑娘也神⾊凄楚的跟着离了院子。等他们都走远了,我才敢走开,就再也没见到我们屈大人。”说完又把脑袋低下。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仿佛意识到什么严重后果一般。
罗鼎文见他说完,习惯想要扇扇扇子。手举到一半才想起扇子已经被折断了,只好尴尬地就势挠挠头,⼲笑道:“秦大人,还有物证。”说完挥挥手。便有差役端上一个木匣子。罗鼎文从中取出两非金非⿇的黑绳,捏在手中晃一晃道:“这是发现屈大人尸首时,缚住他手脚的两绳子,质地奇特、坚韧无比,在别处并未发现有人使用,只有…”
他话未说完,秦雷便冷冷接着道:“只有孤王地黑⾐卫和太子的东宮侍卫使用。”
罗鼎文毫不畏惧的上五殿下地冰冷目光,抗声道:“但据太子殿下的东宮侍卫证实,所有这种绳子都是五殿下供应的。数量也不多,他们都用来捆绑兵器甲具,还没奢侈到绑人的地步。而只有王爷您地黑⾐卫,才会用它去捆绑俘虏。我说地对吗,王爷?”
秦雷嗤笑一声道:“不懂装懂的家伙。这种绳子本就是专门用来缚人的。绑人是本行,挪作他用才是奢侈。懂了吗小子?”
罗鼎文神情丝毫不变,哈哈一笑道:“就算东宮侍卫也有使用,但将屈大人装进⿇袋捉走的,却是您的黑⾐卫,而黑⾐卫恰巧使用的便是这种绳子,所以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绳子就是黑⾐卫的,因此杀害屈大人凶手便是黑⾐卫。”说着朝三面拱手道:“人证物证俱在,请诸位大人公断。”
见那状师望过来,魏铮义和曲岩⽪笑⾁不笑道:“秦大人是主审,还要听秦大人的。”一边地文铭礼和王辟延,见两人竟要偷奷耍滑,心中顿时有气,但他们只是旁听,在审案过程中没有发言权,只好愤愤的记下,留待秋后算账。
秦守拙与两位大人假意谦让几句,这才一拍惊堂木,继续道:“原告可算陈述完毕?”
罗鼎文拱手笑道:“告一段落。”
秦守拙便不再理他,转⾝朝秦雷拱手道:“王爷,您是不是也说两句。”
秦雷看看外面的天⾊,颔首笑道:“可以,但是不会太久,耽误大家吃饭就不好意思了。”秦守拙赶紧大赞王爷体恤,又引得文铭礼一阵反胃。
一按座椅扶手,秦雷直起⾝子笑道:“其实孤王过来呢,就是为了向天下人彰明,我们大秦是尊重律法的。只要大家奉公守法,就一定会受到《大秦律》的保护,而作奷犯科、诬陷他人地呢,自然会受到《大秦律》地严惩。”
说着对秦守拙道:“秦大人,孤王是清⽩的,这件事情毋庸置疑,也很好证明。”
秦守拙见王爷自信満満地样子,也很⾼兴道:“请问王爷如何证明呢?”
秦雷微微一笑,指着场中的李勤罗鼎文二人道:“只要证明他们说的是假话,孤的清⽩是否便不言而喻了呢?”
秦守拙望望左右两位大人,笑道:“魏大人、曲大人,你们二位看呢?”
两人对视一眼,魏筝义道:“不错,若是作了伪证,控诉自然不成立。”
秦雷哈哈一笑道:“诸位稍等半个时辰,待孤王传个证人来,帘就能证明他们作了伪证。”说完挥挥手,一边伺候的石敢便大步离去,看样是传唤证人去了。
而秦雷自己,则翘着二郞腿,坐在那闭目养起神来。
几位大人见他这副做派,只好坐在那大眼瞪小眼,好在他们上朝站班时,经常木雕似的一站就是半个上午,倒也没有特别的不适。
看几位主审官都神游去了一般。罗鼎文也只好闷闷地站在下面等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他酸背痛腿菗筋到不行的时候,那位黑⾐卫才重新出现在大堂门口。
众位大人马上抖擞精神,眼珠子似乎都放起亮来,显然方才休息的不错。
秦雷也微笑着朝三位主审官道:“孤要传人证,三位大人可有异议?”三人连连头摇道:“您请。”秦雷于是朝门口招招手,八个⾝着宮女服⾊、⾝材窈窕修长的女孩便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在大堂中一字排开站好。朝秦雷齐齐一福道:“拜见王爷。”
秦雷哈哈笑着起⾝道:“若梅、若兰、若竹、若菊、若柳、若桃、若烟、若兮,把你们八个叫来呢,乃是为了让地上跪着的那位什么…”
“李勤。”秦守拙赶紧提醒道。
“哦。李勤、李洗马瞧瞧,看看他到底认不认识哪位是若兰姑娘啊?”
此言一出,李勤的脸⾊变得煞⽩,他确实是作了伪证。前些⽇子太子爷给他一张字条。让他背诵纯过来作证。他⾝为太子属官,虽然不情不愿,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依命行事。
但五殿下竟然精明无比,竟一下子判定他不认识什么若兰。仔细一想也是,他虽然在东宮做官,却怎么可能见过內宮的女眷呢?
但此时无暇懊悔这致命地纰漏,他须得过了眼前这关再说。望一眼面前八个模样极是相仿的漂亮女孩,李洗马不噤咽了口吐沫…当然不是馋的。
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地样子。堂上众人都知道,这家伙果然撒了谎,秦守拙不噤微笑、魏铮义和曲岩依然⽪笑⾁不笑、文铭礼和王辟延两人一个満面恼火、一个面无表情,显然每人心里都有各自的盘算。
罗鼎文一见情势要糟,赶紧轻咳一声。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仿佛那里被蚊子叮过一般。但李勤一见他这个动作,顿时面如金纸。浑⾝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秦守拙忍不住挪揄道:“李大人,快把若兰姑娘指出来呀,您不是亲眼见她急匆匆进去,又失魂落魄地出来了吗?”见李勤兀自抖个不停,秦守拙一拍惊堂木,冷笑一声道:“李勤,你可知《大秦律》中,一旦坐实了诬蔑,你就要承担诬告对方地所有罪名?”
李勤帘汗如浆下,面⾊死灰,筛糠一般抖了片刻,终于颤巍巍的抬起头,牙齿打架道:“我认…”说着便伸出手指,在八位姑娘面前哆哆嗦嗦指点起来。众人心道:这家伙想赌一把,看看运气。就连秦雷也这样认为,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心中哂笑道:若兰本就不在这,你就是猜一万遍,也是猜不中的。
李勤的手指终于定住,众人刚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他突然口吐⽩沫,浑⾝得了爪疯一般颤抖起来,随即便两眼一翻,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竟是晕死了过去。
大堂中一阵騒动,那罗鼎文心中松口气,便赶紧抢了过去,口中直叫道:“李大人,你怎么了?”…
仵作上前检查一番,朝秦守拙叩首道:“启禀大人,人证死了。”
罗鼎文也语带张皇道:“李大人有癫痫病,方才不知怎的…居然发病了。”
秦雷与秦守拙对视一眼,怎还不明⽩这人早就在口中备好了毒葯,一情况窘迫,便服毒杀自了事。
这光且亡命的一招确实好使,至少让秦雷的必杀之局消弭无踪,双方只能来⽇再战。
看一眼被蒙上⽩布抬走地死尸,秦守拙沉声道:“人证畏罪杀自…”
“不,是病发⾝亡!”罗鼎文严正议抗道。
秦守拙冷笑一声道:“那就与仵作验尸吧。”便不再理那聒噪的罗鼎文,接着道:“待验尸结果出来之后,本案继续审理,恭送王爷。”说着起⾝恭敬施礼,几个员官看了,心道:真多事。却也只有跟着躬⾝施礼道:“恭送王爷。”
秦雷朝众人团团拱手,朗声笑道:“众位后会有期。”说完便施施然离了京都府大堂。
待秦雷走后,秦守拙才重新坐定,一排惊堂木道:“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