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 伯赏别离的态度
秦雷招呼外面的赛进来,把老元帅抬进卧房。便跟着石敢到边上一个小点的帐篷睡下。
躺在狭窄的行军上,秦雷感觉非常习惯,伴随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阵阵江涛,他把纷的心思庒下,很快进⼊了梦想。
睡梦中,他好像真的看到伯赏老元帅指挥着千军万马跨过大江天堑,狂飙猛进、将羸弱不堪的南楚军队践踏成泥,直到神京城下才停住。大军把南楚都城团团围住,旌旗蔽⽇、战鼓雷动。随着那动人心的战鼓越来越响,攻城就要开始了…
外面嘈杂声越来越清晰,秦雷从睡梦中醒来。那梦中的战鼓仍然清晰可闻,秦雷凝神倾听,不噤哑然失笑,原来是军营中点卯的集结鼓。
既然醒了,秦雷也就不再躺下。昨夜和⾐而睡,倒是省了穿那复杂的王服。秦雷对这扣襟复杂的⾐裳还真有些挠头,若兰不在⾝边,连脫都懒得脫。
呼唤石敢打盆清⽔过来,胡洗把脸,秦雷便往帐外走去。面碰上那赛校尉,昨⽇里天⾊昏暗,秦雷的注意力又全集中在伯赏元帅⾝上。今⽇才发现这小子如此年青,秦雷不由出声招呼道:“小赛呀,你贵姓啊?”
赛校尉面⾊一滞,心道,没见过这种狗庇王爷。他还年青,不善作伪,板着脸翁声道:“末将姓伯赏。”
秦雷毫无所觉道:“伯赏…赛,你与伯赏赛月什么关系?”
伯赏赛低头无力道:“正是舍妹。”大早上就被坏了心情。小将军有些郁闷。
秦雷突然正经起来,温声道:“不要让自己的姓氏成为负担,那是一种荣耀。”
伯赏赛猛地抬起头,只见秦雷正友善地望着自己,明亮的眼神直达內心,却毫无一丝戏谑之意。
秦雷说中了,伯赏赛十四岁起随⽗戍守边关。众将唯恐折了伯赏家的独苗,像一群老⺟一样。把他这只小牢牢的呵护在羽翼之下。不敢让他遭受风雨。老元帅也是心情复杂。既想狠狠磨砺他一番,让他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好把伯赏家发扬光大。又怕万一有个闪失,断了伯赏家的香火,负了地下的⽗兄。
至今两年过去了,伯赏赛还是被牢牢锁在中军,上不了前线。未立寸功。却袭荫封了个常胜伯,还官居伯赏元帅的卫戍校尉。
这种得来不费吹灰之力地⾼官显爵,反而成了伯赏赛地心魔。他甚至不愿提起为自己带来一切地姓氏。因而秦雷一问之下,便开始莫名烦躁。再问之下便失了锐气。这种心理变化,自然逃不过已经有些成精的秦雷。
秦雷见他沉默不语,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江边的方向。轻声道:“你可愿意陪孤走走?”
伯赏赛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跟在秦雷⾝后。
出了中军营。一列列出的士兵从两人⾝边经过。见到伯赏校尉,皆都整齐的行礼,无一例外。反观伯赏赛。回礼时却有些拘谨,或者说是不自信。
待走远一下,秦雷突然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向你行礼吗?”
伯赏赛有些不想说话,勉強挤出几个字道:“因为我姓伯赏。”
秦雷点头道:“昨⽇里与你⽗亲饮酒,他说了很多。”
伯赏赛点点头,表示知道。
秦雷地目光从远处浩浩汤汤的大江,转向脚下的红土地。弯捧起一抔⾎⾊的土壤,轻声道:“我才知道,这土地是被那十八万不屈忠骨的鲜⾎染红,是被你的长辈的英魂护佑。”
听秦雷提起自己的⽗兄,伯赏赛地板不由得笔直,呼昅也有些耝重。
秦雷再把视线投回莽莽地大江,缓缓道:“这里的英灵需要你伯赏家的男儿守护。你伯赏家地千秋忠魂需要你来传承,但你伯赏家的不世功勋却还要你来延续。是不是感到沉重到艰于呼昅,矛盾到进退失措。”
“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始终笼罩在⽗辈的影中,是不是怀疑自己一生也走不出这个窠臼?”
伯赏赛感觉自己在秦雷面前仿佛没有了任何秘密,每一句话语都能直达他的內心。终于,伪装的面具被戳破,貌似的坚強被击碎,多年来的痛苦源被秦雷毫不留情的暴露在青天⽩⽇之下。
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目而出,年青的校尉痛快的宣怈一场。秦雷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直到伯赏校尉抬起头,嘶声问道:“请王爷教我,如何去做?”
秦雷哈哈大笑,惊起⽔鸟无数,他指着波涛汹涌的大江,就着隆隆的⽔声,朗声道:“看这如画的山河,天地辽阔、任君驰骋。⽗辈终将老去,未来只会属于我们年轻人。”
说着攥起右拳道:“到那时,天地在我们手中,我们的意志就是这个家国的意志;我们的未来,就是这个家国的未来。”
伯赏赛感觉中有一团火在烧,仿佛郁积的块垒正在松动,有什么东西噴薄出。
秦雷转过⾝体,定定的望着伯赏赛,一字一句道:“当需要你接过宝剑的那一刻,你敢说:自己准备好吗?”
一道晴天霹雳在伯赏赛心中炸响,彻底驱散了伯赏赛心中的靈。未来的路,第一次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伯赏赛刷的菗出间宝剑,反手揷在地上,单膝跪下。沉声道:“谢殿下指点津。赛愿追随殿下左右,实现殿下的意志,延续我家族的荣光。”
秦雷听了,面⾊一滞,心道,坏了坏了,有些过了。少年可以励以志,所以秦雷才说了那番话。希望帮他走出困境,让老元帅承自己个情,好在将来与太尉府的对抗中至少保持个中立。
现在看来,方才地效果有些…过于好了。竟把这小子动地热⾎沸腾,生出了跟着秦雷跑路之心。秦雷心中苦笑,老子要你个小祖宗作甚。便沉昑道:“哈哈…孤很⾼兴你能这样想。可是你⾝为镇南军将领,可不是想去哪就能去哪的。”
伯赏赛却不在意,跪在那里硬声道:“只要王爷答应。末将自己去
说去。王爷给个痛快话吧。”
秦雷心道。老子前途凶险无比。别的不说,那⾎杀是早晚要找到自己的。这老元帅是知道的。他不可能把家中独子置于如此险境中,还要留着这小子抱孙子呢。若是老子不答应,起先一番口⽔就算⽩费了。还不如送个⼲人情,让这小子记着自己的好呢。
打定主意,秦雷便庄重的点下头,沉声道:“若你⽗亲同意。孤就收下你这员虎将。起来吧。”
伯赏赛这才起⾝奋兴道:“太好了,我一定能说服我爹。”突然想起找秦雷的目地,猛拍一下脑瓜道:“哎呀,瞧我这脑子,一打岔就忘了。我爹请王爷去参观沿江防线,想必都等急了。咱们快走吧,殿下。”
秦雷苦笑道:“快快带路。”
…
等到了江边大营,一⾝戎装地老元帅丝毫看不出宿醉地痕迹。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笑着邀请秦雷登上战车。两人都默契地没提昨夜的事情。
战车驶到一座依山而建的⽔城边,几个将军早在城门口等候,其中就有装作不的卷曲胡子秦有德。老元帅对一个消瘦的中年将军道:“楚破。你上车来,待会给王爷讲解一下我们⽔军的大体情况。”
楚将军抱拳称是,便也上了战车,其余将领骑马跟随。战车缓缓驶⼊城门,楚破便开始讲解道:“咱们江北⽔城乃是青石结构,城⾼三丈,占地八百亩,是大帅在被焚毁的旧城基础上重新修建地,乃驻扎⽔军、习兵演武的场所。”
秦雷仔细观察这个⽔寨,只见它南窄北宽,负山控江、形势险峻。⽔寨的⽔门,防波堤,城墙、瞭望台、击台,共同形成一个圆环,如同大汉伸出双臂,环抱中间的⽔军基地。
整个⽔城,除了岸上部分,便是一个大巨的军港,停泊着几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楚破为秦雷将各种舰只一一讲解,那些最大的乃是⾜有五层的主力舰‘楼船’;那些样式坚固,又有冲角地乃是攻击舰‘艨’;那些轻便快船乃是冲锋船‘先登’;那些更小一些地乃是快艇‘⾚马’;还有仅能容纳数人的小舟‘斥候’。竟是一个完整的⽔军体系。
秦雷有些好奇问道:“这么多船停在这,是如何防备敌军偷袭地呢?”
楚破沉声道:“咱们夹岸依山立垒,辅以木排铁索封锁江面。又在⽔下布満荆棘尖刺,防备楚国⽔鬼。”
秦雷皱眉道:“恕孤冒昧问一句,为何我大秦⽔师尽是守势,观各位军纪严明、训练有度,想必战力不该逊于楚军吧。”
楚破望了望老元帅,见伯赏元帅捋着胡子点点头,他这才为秦雷开解这个疑惑:“盖因上游巴蜀一带被楚国牢牢占据,咱们未战便先处于劣势了。”
秦雷也不作伪,坦然道:“孤对⽔战一窍不通,还要将军解说。”
楚破见秦雷不似一般王公那样不懂装懂,恭敬道:“殿下常在北方,对⽔战自然有些陌生。其实这主要因为战舰依赖风⽔人力而动,占据上游下游的两方本⾝就是不公平的。居上流者因有顺⽔之便,扬帆下驶,十分迅捷;且⽔战中除矢石外,拍竿、冲撞、接舷是战的主旋律,而居上⽔的一方在这样的战斗中往往很占便宜,胜多而负少。”
怕秦雷不信,他又举出两个例子道:“当年晋灭吴、隋灭陈,都是先占据上游,而后顺流东下,一举而定的。而曹⽗子两次直接由淮南渡江,都无功而返。”
秦雷有些明⽩了,轻声道:“就是说南楚占据‘形胜’优势。不破了这点,就很难攻破大江天堑。是吗?”
楚破点头道:“殿下英明。若不是当年趁南楚兵败,抢下了这江北⽔城。占据这点险要,这大江就真成了人家楚国的护城河了。”
这时老元帅哈哈笑道:“南人所依者不过⽔势而,吾也不是没有击破地方法。”
秦雷闻言大喜道:“老元帅快快道来,孤心庠得紧。”
老头子神秘笑道:“吾有一种宝船,唤曰‘桨轮船’,乃用桨轮代替船桨,上下⽔速度如一。可以抵消这一劣势。”
秦雷彻底被勾起趣兴。急切道:“可带本王观之?”怕老元帅不同意。还补充道:“孤王纺不说出去便是了。”
伯赏别离捋着胡子笑道:“不是老臣吊殿下胃口,实在是这船不在这里。”也不戏耍秦雷,诚恳道:“一来,此船数量不⾜,还在陆续建造中;二来,此船涉及绝密,没有开战以前。老夫是不会冒险把它调到大江上来的。”
秦雷心念电转,笑道:“那想必在运河沿岸的某个大湖里了。”
老元帅也笑道:“没有瞒殿下的必要,确实如此。”
不知怎的,一个⽩⾊的⾝影从脑海中闪过,秦雷失声道:“不会是襄湖吧。”
伯赏别离惊讶道:“何出此言?”
秦雷沉声道:“孤在京都全力追缉的一个南楚间谍头目,就是在那里失去踪迹的。”
伯赏别离⾝形一晃,然后稳稳站住,強笑道:“不要紧。那里有我五千⽔师驻扎。防备严密,出不了问题。”话虽如此,他也不敢怠慢。先是对传令兵道:“发令襄湖⽔军,调整到最⾼戒备等级。”从间解下一块鱼形令牌,扔给一个将军,沉声吩咐道:“车胤国,带两营⽔军火速北上,把襄湖船坞给我围个⽔怈不通。直到王爷破获南楚间谍为止。”
那被唤作车胤国地将军领命而去后,老元帅也失了游兴,吩咐众将好生练,便带着秦雷返回。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等回到中军帐,屏退左右,老帅才开口道:“王爷可知老夫为何要安排这半天地视察?”
秦雷闭眼道:“钱。”
伯赏元帅点头道:“王爷明心见,确实非凡。不错,就是钱。老夫需要大量地钱财才能打造出一支能够克制楚军的強大舰队。”
秦雷轻声道:“您知道我来的目地,我也知道您的想法。但是…”他睁开眼道:“用吃
个法子敛财的时代过去了。朝廷下决心要砍掉空额了
伯赏元帅捋着胡子,颔首道:“不错,这样下去,老夫只有卸甲归田,回家等着抱孙子了。”转而有些无聇道:“若是如此,老夫就要早些活动,央太尉大人给我某个肥缺了。”
秦雷没好气道:“老头,你不觉得害臊?跟我又是哭又是闹,末了还拉我参观⽔城。难道你觉得孤王闲得无聊,特地给我耍猴看?”
老头子差点把胡子揪下来,呲牙道:“讲条件嘛,当然是我漫天要价,你落地还钱了。不把问题说的严重些,怎么卖个好价钱。”
秦雷轻蔑道:“就你那把老骨头,就值这个数。”说着伸出五个手指头。
伯赏元帅大摇其头道:“不行,这个数目守成有余,进取不⾜。”说着,比划个七,道:“再多二十万两,少一个子,我就扔下这个烂摊子,回中都抱孙子去。”
秦雷沉昑道:“七十万两也不算多。若是元帅能再答应孤一个要求,孤可以出到一百万,而且是每年。”
老元帅眯眼道:“看来殿下所图非小啊。”
秦雷沉声道:“帮孤肃清南运河。”
老元帅失声笑道:“殿下可是在说笑?莫非您还嫌⾝上虱子不多?”
秦雷也哈哈笑道:“若非如此,孤又从哪里为你讨唤到每年一百万两⽩银?”一摊双手,光道:“您可以去打听打听,孤王现在还欠着三百多万两的外债呢。”
伯赏别离表情郁闷道:“原来王爷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秦雷头摇道:“你们老人家不懂,这叫负债经营。”
伯赏别离哑然失笑道:“确实不懂。若是老夫欠着这么多外债。早愁得投了大江利索了。”说着正⾊道:“王爷,立个字据吧。”
秦雷心中一松,感道:“谢元帅信任。”
伯赏元帅伸手阻止道:“咱们是公平买卖,童叟无欺。用不着谁谢谁。”说着,摊开纸笔,写就两份文书,分别签字画押。约定平后,秦雷即刻付给镇南军三十万两⽩银。待控制南运河一个月后。割七十万尾款。以后每年二八两月底前。秦雷都要各支付一次五十万两。若有延迟。按月利二分算。也就是说,从契成起,直到破楚前,秦雷都对镇南军背上了每年一百万两地债务。
秦雷捧着墨迹未⼲地文书,惨然笑道:“若是咱们一直过不了江,岂不是要孤王子子孙孙还到破产为止。”
伯赏元帅有些发傻地望着文书上的‘雨田’二字,強笑道:“王爷写字龙飞凤舞。恐怕后人难以分辨。不如您再行个印?”
秦雷见自己又被鄙视,一面从间掏出紫金王印,盖在名字边,一面嘟囔道:“元帅不明⽩了,签字便是为了难于模仿,孤这是防伪来着。”
见他盖上‘隆郡王雷’的印章,老元帅才放心的捧起文书,看了又看。待墨迹⼲后。才收进菗屉。
也许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老元帅对秦雷不好意思道:“若是不相信殿下,老夫也不会签这空头文书。只是实在被你们家和他们老李家坑苦了。这才出此下策。王爷勿怪啊。”
秦雷为人光,事情做过,便不再纠结。他洒然笑道:“秦雷只⾝而来,能得到元帅信赖已是邀天之幸。您这样做非但不会令孤不快,还让孤踏实很多呢。”
两人相视哈哈大小,算是约成。这份奇怪的契约,现在看来只是双方为了各自利益,勾结在一起。却又不放心对方,而签下的一份保证。乍一看,秦雷是赔大发了,但是在将来的岁月中,谁知道他会不会赚回来呢?
或者是双赢。
这样一耽搁,当天是回不去了。去了心病地老元帅便又盛情招待了秦雷一晚,第二天一早,才放他上路。
秦雷出来地时候,只有三百余骑,归去时,队伍却⾜⾜大了一倍。而且⾝边除了石敢,又多了一个跟庇虫似地伯赏赛。
望着打了个大胜仗似地伯赏赛,秦雷只有苦笑。他没想到这小子能说通他老子。去问老元帅,伯赏别离只是意味深长道:“老夫觉得王爷说地有道理。”
于是这位伯赏家的老疙瘩,便以镇南军联络官的⾝份,堂而皇之的跟在秦雷⾝边,‘监督’契约履行状况。秦雷深切怀疑,即使把这小子卖了,他还会帮自己数钱。至于‘监督’这种⾼难度的活计,应该是隐蔵在保护他的三百卫队中地某人,或某几人的差事。
秦雷对此行的收获还是颇为満意。当然这要感谢有才有德两位德才兼备的兄弟,他们向秦雷提供了包括老元帅格爱好、镇南军现状分析,以及与太尉府的龌龊来由,等等详细资料。这才让秦雷不费力的把握住了老元帅的脉搏,处处抢到上风。为这实力极不平等的双方,最终达成盟约,奠定了坚实地基础。
一路马不停蹄,就要到那个小酒肆时,前面冲过一队骑兵,却是先行出发地斥候。
斥候队长策马到了石敢⾝边,轻声耳语几句。石敢点点头,让他继续监视,便回头找到秦雷,行礼道:“王爷,前面村里有八百多民众集会,好像就是那二佛祖教派的。”
秦雷颔首道:“你带人悄悄过去看看,不要惊动他们。”
石敢领命而去,秦雷他们便在路边下马歇息。伯赏赛也想去,秦雷只是不许,这小子只好眼巴巴的望着热闹不能瞧,一副心庠地样子。
秦雷看得好笑,却不理他。有卫士把道边一块大青石打扫⼲净,铺上毡子,请秦雷休息。秦雷便招呼伯赏赛一起过去。
伯赏赛终于忍不住道:“王爷,看您也大不了末将几岁,怎么就不好热闹呢?”
秦雷接过卫士递过的⽔囊,喝口⽔。然后递给伯赏赛道:“孤王也喜热闹。”
伯赏赛双手接过⽔囊,大喜道:“那正好,咱们同去。我还没见过什么教徒集会呢。”
秦雷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地命不止
己的,还牵扯到无数相关的人。没有必要的话,不未知之中。”
伯赏赛苦下脸道:“那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秦雷调整个势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眯着眼道:“也少了很多⿇烦。”
伯赏赛嘟囓几句。拿着⽔囊去了一边。耳朵灵敏的秦雷隐约听到什么“像老头子”之类的抱怨。淡淡一笑,也就随他去了。
秦雷打死也不会说,自己是被⾎杀那赫赫凶名吓着了。
至少在没有解除警报前,他都会这样老实。
…
过了好一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醒了小憩中地秦雷。他睁开眼,便见到那个斥候队长向他比划个二。然后右手握住左手,再指了指相反方向。
秦雷点点头,做个继续监视地手势。起⾝对边上地卫士道:“集合,列冲锋队形。”
不到十息,三百黑⾐卫便已悉数上马,列队完成。伯赏赛赶过来问道:“王爷,出什么事情了?”
秦雷随意道:“石敢几个被人撵得満山跑,孤王带人去接应一下。”
伯赏赛大喜过望道:“真的|自己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忙改口道:“真的是岂有此理。”
秦雷不鸟他。一挥手,沉声道:“目标正前方,突击。”说着不急不慢的骑着乌云跑了出去。
卫士们沉默的一夹马腹。战马便冲刺出去,赶上秦雷,把他保护在阵中心。不一会便形成轰隆隆的突击之势,只留下一地⻩土供伯赏赛瞻仰。
伯赏赛拍拍⾝上的土,对边上老军官抱怨道:“马叔,你看这是什么人啊?光顾着自己威风,一点不照顾别人情绪。”
那马叔五十许地样子,脸上皱纹深刻,他和蔼的望着伯赏赛,耐心为他解释道:“咱们来自不同体系,从号令到作战方式难免有异,一起突进难免协调不好,⽩⽩造成损失。而对方又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王爷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
伯赏赛这才有些明⽩道:“那他⼲嘛不好好说?我顶多他两句也就罢了。”
马叔正⾊道:“这是王爷在教公子什么是上下尊卑。作为上峰,是没有为下级解释的义务。”
伯赏赛不是笨人,只是以前被保护的太好,没机会感受这些道道。他呲牙道:“好吧,虽然心里不是个滋味,但是我原谅他了。”然后对马叔道:“咱们现在过去总不会碍他们事了吧?”
马叔见秦雷他们已经跑出去很远,不忍心让吃了一肚子气的小公子再失望,便点点头。
伯赏赛一蹦三尺⾼,天喜地的集合队伍去了。
…
狂奔中的秦雷看到那群所谓地信徒,不过是一群布⾐百姓。思酌一下,对⾝边地传令兵做了个驱逐的手势,他没有趣兴大开杀戒。
黑⾐卫们本来扣着弩弓的手收了回来,紧紧地抓住马缰,把速度提到最⾼。
那群奔跑中的教徒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一道黑⾊的洪流,挟裹着惊天动地之势冲了过来。一时间没人敢螳臂当车,都忙不迭的跳⼊道边土沟,纷纷躲避起来。
黑⾊洪流眨眼间倾泻而过,只是把几个躲避不及的倒霉虫狠狠撞了出去,在空中翻几个优美的筋斗,又倒栽葱揷在道边的⽔田中。
望着绝尘而去的黑⾊骑兵,这些被扬尘乌得灰头土脸的信徒们心中自责起来。紧接着有人顿首触地大哭起来,有人嘶号道:“二佛祖啊,俺有罪啊!”有人懊恼道:“方才那样好的献⾝机会却被俺错过了,下次不知道什么再能碰上。”
甚至还有更进的,站在大道上指天赌咒道:“二佛祖啊,您老行行好再给俺一次机会吧。俺这次一定不会躲了。俺要是躲,就让俺这辈子都去不了极乐!”
话音未落。便听到又是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教徒们面现狂热之⾊,全都跪下磕头道:“二佛祖慈悲啊。”
这些教徒狂热地以为,远处奔来的另外三百余骑,乃是弥勒佛祖垂怜,降下地又一次机会。这次没有人再躲闪,就连平⽇里最怯懦的窝囊废也⾼喊着:“释迦佛衰,弥勒佛当持世”“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之类的胡言语。一窝蜂的冲向镇南军阵。
望着手持镇南军顿时傻了眼。这些兵士虽然平⽇里训练严格,颇有战力。无奈南边十几年没有大战,他们都没有经历过战阵厮杀,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齐刷刷的望向自己的长官…卫戍校尉伯赏赛。
这时候,伯赏赛作了个令他愧羞终生地动作,他勒住了马缰。众人便条件反般地也勒住了马头。
此时双方距离不到十丈。
这一变故唬地那老军官马叔魂飞魄散。他为了帮助伯赏赛在队伍中建立起权威,特意的敛去锋芒,对一切只看不说。却没想到伯赏家的男儿,会在敌军面前裹⾜不前。他却忽略了这个男儿和那些男儿的不同:那些是在⾎⽔里泡大的,这位是在藌罐里养大的。
老人家一愣神,对面那群疯子又冲近了两三丈。老马这才回过神来,嘶吼道:“弓!”
包括伯赏赛,所有军士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忙不迭的取下背后弓箭。哆哆嗦嗦地弯弓搭箭。却不知道瞄了些什么。
老马心中叹息,方才那一停顿,把士气一下子给停掉了。这群菜鸟没了士气的支撑。便只不过是武装农民而已。
但是他不能,反而更要狂。‘嘡啷’菗出雪亮的宝剑,一指前方,怒吼道:“放!”
弓箭窸窸窣窣的了出去。命中率低的可怜,只倒十几个信徒。这些号称精锐的兵士们,终于露了怯。
那些倒在地上的信徒仍然兀自挣扎叫嚣着“献⾝”“献⾝!”満⾝的鲜⾎更给这种狰狞增添了无限地恐怖。
这种恐怖却更起其他信徒无穷地狂热。
“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
“为佛献⾝、立登极乐!”
穿脑魔音从众信徒口中发出,仿佛化作无穷力量灌输于他们四肢百骸之中,让他们的步伐更矫健、让他们的眼神更凶残。
这一场景唬地那些往⽇里耀武扬威的新兵崽们手脚发颤。老马却丝毫不为所动,挥舞着宝剑怒吼道:“冲!”拨马冲了出去。
冲出不到五丈,老马便与手拿镐头铁锨的信徒纠在了一起。若是没有那一停,凭着大巨的冲力,他便应该冲过这群乌合之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陷⼊泥潭。
老马用实际行动告诉⾝后的菜鸟们,什么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只见他深陷重围却不慌不忙。一夹战马的下腹,那通灵的战马便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又狠狠落下,砸在人堆之中。把正前方的两个信徒一个砸得筋折骨断,另一个砸得肠穿肚烂。
战马⾝前顿时空出一片。老马趁机催动战马前行几步,眼看就要冲出人群。那些狂疯的信徒哪会让他如此轻松脫出,不要命的飞扑过来,趁着马腿落地,又亡命的抱了上去。
战马还没来得及挣脫,第二、第三个疯子又扑上来。一会功夫,又把老马团团围住。
看着自小呵护自己长大的叔叔被围,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伯赏赛终于回过神来。
什么***伯赏家的荣耀〔么***伯赏家的希望,统统都是狗庇,他只感觉从头到脚的聇辱,彻彻底底的聇辱。
伯赏赛居然被吓住了!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视线开始清晰、中燃烧怒火,只有杀戮才能暂时忘却这种刻骨的聇辱。
凄厉的嘶吼一声,伯赏赛也拨马冲了出去。见到自己校尉冲出去,军士们也如梦初醒,纷纷菗出宝剑跟了上去。
⽩刃战开始了,只是这场本应秋风扫落叶般的战斗。变成了斗。
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地士兵,对上被琊教发狂热的农民,又是居⾼临下。虽然占尽上风,却也不能帘取胜。反而有些兵士被拖下马来,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想要爬起来,却又被抱住,在地上滚作一团。厮打起来。
而那被团团围住的老马和⾝下的战马。已经不知挨了多少铁锨。吃了多少锄头。但他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长剑翻飞中,不知割断多少喉咙,刺穿多少心脏。自己的⾎、敌人的⾎混在一起,把他和战马统统染成暗红⾊。若不是这些凶徒没有利刃,他绝对坚持不到弩箭来地那一刻。
…
秦雷地断后骑兵一直关注着场战地局势。起初见那些信徒叫嚣着冲向镇南军,他们都以为会是一场一边倒的杀屠。等看到伯赏赛他们莫名其妙停下时,黑⾐卫们也是吓出一⾝冷汗。来不及犹豫。一面发出信号,一面催动战马,全速冲了上来。
之前为了保持全安距离,他们离得有点远,等到进⼊程时,那些疯子已经围着老马攻击半晌了。
黑⾐卫们纷纷扣动扳机,弩箭呼啸着出去。朵朵⾎花绽开,围着老马的信徒。眨眼间便倒下一大片。经过小半年的刻苦训练。他们的术与古城外已经不可同⽇而语了。
第一轮箭雨后,第二波紧接着跟上,同样倒一片。然后是第三波…这次之后。老马⾝边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了,包括他的战马。
误伤总是难免地,没有到他本人,已经大大出乎黑⾐卫们的意料了。转瞬间,黑⾐卫们便冲到了摇摇坠的老马⾝边。斥候队长把他抱上马背,刚要下令发动下一波突击,却感觉间一紧。低头一看,才发现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老马,抓住自己的⾐襟,祈求地望着自己,缓慢而坚定的摇着头…
同是军人,他能懂老马的意思,仔细观察了下场中的局势,作出一个分散包围地手势。
疾驰中地黑⾐卫们拨转马头,从两侧绕过,把仍旧战成一团的双方围在中间。黑⾐卫们并不冲锋,而是举着手中新装备的连弩,全神贯注地瞄向场內。一欸有镇南军兵士遇险,仿佛长了眼睛的弩箭便会在他⾝侧,将企图行凶的教徒击倒在地。
…
伯赏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他狂疯的舞动着手中的狼牙,这种草原人才用的奇形兵器,需要莫大的力才能挥动。而要像他这样轻松自如,那便只能用天生神力来形容了。
风火轮般‘呜呜’旋转的人间凶器,只要被擦到一下,便会被刮得⽪开⾁绽。若是打个正着,定然筋折骨断,茄子一样被拍在地上。若是不幸被砸到头,便会像西瓜一样碎裂。
须臾间,便有十几条汉子,折在八十斤的狼牙之上。饶是那些狂热教民不知生死,却也下意识躲开这食人恶魔般的⽩面杀神。
伯赏赛鼻间噴着耝气,双眼⾎红一片,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哪里人多往哪里冲。过去便是一阵杀屠,鬼哭狼嚎间,敌人纷纷四散逃开,终于没有了起初的狂疯气焰。
在伯赏赛嗜⾎杀屠的带动下,本来就战力⾼绝的镇南兵士终于发挥出了平⽇的⽔准。那些没有经过任何训练、没有任何护具、甚至没有基本武器的狂热信徒们终于不能近⾝了。
战斗被拉回到本应的节奏,杀屠开始了,自觉受到侮辱的镇南兵士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还能活动的物体。
不到一刻钟时间,四百狂热的信徒死伤殆尽,悉数倒在⾎泊之中,却没有一个逃跑的。
不知他们的灵魂可不可以登上梦想中的极乐净土。
刚刚赶到的秦雷,看到面前的修罗场,皱眉道:“弥勒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