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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二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间正道是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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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几乎与此同时,河公主府內,一⾝绿⾊绸衫的太子问道。

  “加紧拉拢卓太监,封锁慈宁宮、瑾瑜宮、如兰宮。”对面侃侃而谈的是一个面容消瘦,眼窝深陷的中年男子。若是秦雷见了他,一定会惊掉下巴,大叫道:你不是傻了吗?

  不错,这位就是秦霖口中那头簪红花,招摇过市的文侍郞文铭义,只见他虽然形容憔悴了许多,但双目炯炯有神,出言狠厉果决,哪有半点癫狂之相。

  听了他的话,太子的手一哆嗦,喃喃道:“那不是谋反吗?”

  榻上慵懒卧着的河公主悠悠道:“难道二哥把那道士送进宮里,还存了什么善心不成?”这位公主年少成婚,青年丧夫,如今正是花信之年,娇怒放的好时候,却难得浇灌,是以眉宇间颇有些幽怨之气。

  秦霆闻言叹气道:“那不同,本宮本来准备徐徐图之的,”说着面上显出一丝狠厉,冷声道:“谁知那秦雷狂妄不悖,仗着⽗皇和祖⺟的宠溺,居然敢在我秦氏上万宗亲面前折辱于我!这让本宮如何自处?天下谁还认我这个储君?”

  一攥拳,嘴角抿出条冰冷的弧线,恨声道:“与其等着将来被我那好五弟撵下台去,还不如先下手为強呢。”与其说这是他的战斗檄文,还不如说是他心虚的自⽩。

  文铭义呵呵笑道:“太子爷仁厚,微臣当然知道您是被无奈的,但不了解內情的可不知道,若是不把这些人的嘴巴堵严实了,传出去可有损您的圣名啊。”

  太子皱眉道:“沈家怎么处置?这一家在御林军和铁甲军里的影响都不小,贸然动手地话,会引起反弹的。”

  文铭义点头道:“这家子着实讨厌。留着却是个祸患,又不好明着动手,毕竟咱们还借着陛下的名义行事,有些放不开手脚。”

  卧在榻上的河公主吃吃笑道:“你们真傻,用⽗皇的语气写一道诏书。不让我那五弟进京不就行了吗?”伸出青葱般地手指,将如瀑般的秀发随意一拢,娇声道:“老五不在京里,沈家还能怎么蹦?退一万步讲,就算老五进了沈家又怎样?这些年⽗皇对沈家的态度暧昧,把历来天子亲领的御林军给他们,这哪是要用他们呵?”

  说着坐起来,对着铜镜收拾起容姿来,一边将青丝绾成乌云坠,一边漫不经心道:“沈家捧着这烫手的山芋战战兢兢。唯恐让⽗皇以为他们培植亲信。别看沈潍当了这些年的统领,但那些校尉副统,哪个不是原来⽗皇手下的老人?他是一个都不敢动的。而他们经营若⼲年的铁甲军。却被⽗皇摘拔的连⽑都不剩了。”

  太子渐渐恢复了温文尔雅地面⾊,捻起一支华贵的凤头珠花,揷在河公主的头上,温声道:“妹妹所言甚是,听你这样一说,哥哥心里可算宽慰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仿照你在铁甲军所做地,对御林军的大小将领许以⾼官,赐以厚禄。相信哥哥会快就会让他们归心的,毕竟您占着正统名分呢。”河公主‮媚娇‬的横了太子一眼,娇声道:“哥哥改⽇遂了心愿。可不要忘了妹妹呦。”

  太子一脸宠溺笑道:“怎么可能,你与文卿家都是孤的大功臣,自然要风的风、要雨得雨了。”

  边上的文铭义一脸受宠若惊道:“微臣惶恐。”

  太子哈哈笑道:“文卿家不必拘束,本宮对于功臣向来不吝赏赐的。”说完语气转冷道:“对于冒犯本宮地人,却也永不饶恕!”低着头的文铭义偷偷瞥见。这位太子爷的细长地指甲。已经深深嵌在⾁里,心中不噤暗道:这家伙闷騒的外表下却蔵着个疯子的內心。

  “怎么办?”先生幽幽道:“静观其变。此时最宜坐山观虎斗,最好让他们皇家阋墙的丑闻传得妇孺皆知,待他们名声尽丧,威望扫地的时候,东主便可举义旗、诛奷佞,清君侧,自此大事可定尔。”

  李浑放声笑道:“哇哈哈哈,难道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坐享其成?”

  先生桀桀一笑道:“秦家毕竟占着正统地名分,咱们现在少做些,将来天下地非议便会少些。”

  李浑着胡子嘬牙花子笑道:“先生所言是极,若是他们秦家自己把名声败坏完了,那就是无道了,一无道气数便尽了,咱们取而代之乃是拨反正,就不算是篡了。”

  先生捏着稀疏的胡子,嘿嘿笑道:“东主想要那把椅子容易,但被人说得来不正地话,基就不稳,那椅子坐起来也硌人,还容易授人以柄。”说着幽幽叹道:“所以说天做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本来秦家降下个杀破狼,给了他们一线生机。却硬生生要把那秦雨田得同室戈,这不是自作孽是什么?”说完,先生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听着那让人⽑孔耸立的笑声,坐在下首的李四亥面⾊越发沉重,虽然双方已是敌对,但他还是不希望看着秦雷如此不名誉的败北。想到这,李四亥的眼神不由飘向西南方向,心中暗道:你已经有办法了吗?

  “你已经有办法了吗?”秦霖焦急向正在披甲的弟弟问道。

  摇‮头摇‬,秦雷的面⾊冰凉如铁,沉声道:“乐先生说过,如果你去坐席,但眼看要迟到,就应该马上上路,在路上想办法也不迟。”

  秦霖一脸无奈道:“但你还不知道京里是个什么情况。万一真是龙潭虎⽳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就是龙潭虎⽳也要闯一闯!”秦雷一挥手,低喝道:“⽗皇、皇祖⺟现在生死未明,容不得再犹豫了。”一边说,一边抬起胳膊。以便秦卫将甲挂上。

  边上又在‮挲摩‬⽟石的乐布⾐,轻声道:“在下陪王爷去吧。”

  秦雷摇‮头摇‬,沉声道:“工程不能停、训练不能停,这里两万多口人,一⽇不能离了做主的,孤走了,就只有你能镇得住。”

  乐布⾐轻叹一声道:“确实如此,那‮生学‬送王爷个锦囊吧,到一筹莫展时打开使用。”说着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从怀里掏出个青布小包。将那纸叠好,塞进青布袋中,再用棉绳扎好。信手一弹。那青布袋便划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秦雷手中。

  秦雷刚要打开看看,却听乐布⾐慢悠悠道:“看了就不灵了。”

  秦雷呲牙道:“真的假的?”

  “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乐布⾐又拿出那副神模样,让秦雷恨得牙庠庠,却始终没有打开那青布袋,毕竟谁都希望能够绝处逢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地机会也好。

  这时,秦雷的盔甲也穿好了。又嘱咐乐布⾐道:“告诉那些烧砖工人,哪怕因为缺煤停了窑,也不许再动山上一棵树了。”

  秦霖好奇道:“为什么啊?树不就是用来架梁、烧柴火的吗?”

  现在这时候。秦雷哪有心情跟一个只懂文学的文盲,解释这座山是⻩土结构,若没有茂密植被的覆盖,遇到夏季连续暴雨,便有可能引发泥石流。估计说了他也不懂。且就算他能听地话。秦雷也不一定能说明⽩…

  翻个⽩眼,耝声敷衍道:“那就破了风⽔了。”但这句随口胡诌的庇话。却让秦霖大点其头道:“风⽔确实太重要了,你看我和老四两个,原本虽说不上飞⻩腾达,却也算是兴旺发达。结果过年时不知哪个‮八王‬羔子一把火,把我俩的王府都烧成了⽩地,原本种下的九九八十一棵风⽔树也无一幸免。”说着如丧考妣道:“结果怎么样?我们俩算是扫帚星上门,倒霉到家了。”

  秦雷心道:还有这一说。面上淡淡道:“那件事情是太子和南楚间谍合谋的。”

  秦霖听了,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秦‮二老‬,丧尽天良了你!咱们可算是不死不休了!”

  秦雷心中冷笑道:苍蝇不叮无的蛋,若不是你和老四本来就心机不纯,怎么会着了人家的道。当然,现在是建立统一战线时期,地主和佃户都能互称同志,秦雷自然也不会揪着这个问题发作。

  待老三骂够了,秦雷沉声道:“三哥只管在这住着,但山野军营条件简陋,你就将就着点吧,我走了。”说着朝他拱拱手,便大步往门口走去。

  老三赶紧下地道:“我送送你。”秦雷哈哈笑道:“外面冷,别冻着。”这时秦卫一掀帘子开了门,一股冰碴子风便灌了进来,正扑在老三脸上,把他刚恢复⾎⾊的圆脸,一下子吹成了茄⽪⾊,上下牙便咯哒咯哒的打起了架。

  乐布⾐笑道:“三爷还是在屋里暖和吧,‮生学‬去送王爷便可。”秦霖艰难的点点头,便去找炭盆取暖。

  秦雷和乐布⾐出了营房。这么冷地天,乐布⾐穿一袭儒衫,外面套了个坎肩,仅此而已,却依然面⾊红润,气息均匀,仿佛在秋⾼气慡的⽇子散步一样。秦雷心中暗道:果然是纯之体啊。

  两人默默行了一段,待离得营房远了,乐布⾐才低声道:“王爷,此事不宜之过急,万不可鲁莽行事。”

  秦雷叹口气,沉声道:“我担心皇祖⺟她们的安危”

  乐布⾐看他一眼,轻笑道:“王爷不必担心,太后老人家久经风浪,哪次不比这次凶险?老太后都有惊无险地过来了,怎么会在沟里翻了船。”

  秦雷吁口气道:“我也是关心则,你说的我也都明⽩,但没有亲眼见到皇祖⺟安然无恙,我是无论如何也放不心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王爷三思啊。”乐布⾐轻声道。

  秦雷陷⼊沉默之中,一时间,除了靴子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四下再无半分动静。

  他聪明绝顶,怎会不知乐布⾐在用‮人唐‬李贺的诗暗谏自己。告诉他。做大事的人,是不能被感情左右判断地。但是他能吗?

  见秦雷眉头纠结,背在背后的双手不停地握紧松开,乐布⾐知道王爷在斗争,便轻声道:“当今看来,您即使回去,也是进不了宮的。”

  秦雷转头望向他,沉声道:“为何?”

  “太子既然敢锁拿三爷,就说明他已经控制了陛下,这耸人听闻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引起地轩然大波,⾜以将他淹没无数遍。”乐布⾐不紧不慢道。

  秦雷点点头,有些无奈道:“不错。他九成已经控制皇城,最低限度也是把內宮九门给封锁了。”

  乐布⾐捻须颔首道:“所以您现在进京也是束手无策,不如先去拜访皇甫将军、沈将军和徐公爷,至少要让他们保持中立,您再徐徐图之。要知道二爷虽然挟天子令诸侯,但也不敢做得太过,否则露出破绽便是个⾝败名裂。”若是秦雷听了河公主府上那番谈话,定然会大赞乐布⾐多智而近妖。

  秦雷停下脚步。定定的望着远处歪脖树上倒挂着的那人,一阵被风吹过,还晃呢。只听乐布⾐轻声接着道:“他们只要行了一步险棋。便要不停的行险弥补,一定会露出破绽来的。以王爷地本事,很轻松就能嗅到,将事情圆満解决。”

  秦雷无意识地点点头,乐布⾐又道:“但您这边也是一样。只要您露出破绽。他们必然会矫诏将您击倒,所以说目前最好的法子是拖延。双方比得是耐。谁先犯错谁出局。”

  “李家呢?”这是秦雷第二次问起来。

  “不用担心李家,他们巴不得看皇家地笑话呢,绝对不会望着⻩泥汤里揷脚,李浑还想净⾝登基呢。”乐布⾐自信道。

  “李浑有那么能忍吗?”秦雷有些拿不准道“那老小子应该最喜落井下石与趁火打劫这两个成语吧。”

  乐布⾐轻笑道:“王爷莫小看屹立大秦官场四十年的李太尉,若总是不分青红皂⽩地杀一气,他早众叛亲离,变成坟岗上的一⻩土了。”

  秦雷听出他话语中的劝谏之意,望着那倒挂着地秦淇⽔,沉默半晌,突然直了杆。乐布⾐知道,秦雷作出决定了。

  只见秦雷转过头来,光灿烂的笑容⾜以融化⾝周的冰雪,他望着乐布⾐,清晰道:“先生方才说天若有情天亦老,我这却有个新的下联。”

  乐布⾐笑道:“王爷请讲。”

  “人间正道是沧桑!”秦雷一字一句道:“男儿立于世,外有八尺之躯,內有热⾎丹心,就要一生秉承这正道,否则谁来守护这道?”

  乐布⾐动容道:“敢问王爷,何为正道?”

  秦雷肃声道:“谨言慎行、重信守诺,是为人之正道;孝敬⽗⺟,友爱弟兄,是为家之正道;重德守法、共赴国难,是为民之正道;清廉自守、勇于任事,是为官之正道;尽忠职守、匡扶社稷,是为臣之正道;兼听则明、爱民如子,是为君之正道;锐意进取、万邦来朝,是为国之正道。”这些话显然是经过反复思考,深思虑之后才能说出来的。

  听完秦雷关于人、家、民、官、臣、君、国七正道的说法,乐布⾐真心实意的一躬到底,颤声道:“‮生学‬…受教了。”对于这样一位王者,他除了拜服之外,找不到更好表达敬意的方法。

  秦雷将乐布⾐扶起,坚定道:“若是因为孤秉承正道而众叛亲离,那孤认了。”乐布⾐叹道:“若是那样地话,这世界还不如打碎了重来的好。”说着重新躬⾝道:“‮生学‬愿助王爷秉承这正道,哪怕粉⾝碎骨也绝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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