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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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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宝儿押上马车后,相茗樵吩咐车夫一路直奔相家的大门。

  “你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放手!”宝儿一手被他牵制得牢牢的,就连一点脫逃的机会都没有。

  扬起一眉,相茗樵冷冷地问:“我现在放手,你保证不跑吗?”

  “好。我不跑。”她应得快。

  他回答得也很简洁。“休想蒙我,你的脸上写着:‘⽩痴才不跑’的字样。”

  “可恶,你们这些家伙眼睛都有问题,谁会在脸上写字啊?全都是你们顺遂自己方便所作的曲解,却说那是我的心思。哈!不放就直说好了,小人、卑鄙。”虽然他说中了,但宝儿可不会傻傻地承认。

  “好。在澄清这一切的误会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死心吧。”他像是拨开什么心头雾,再无惘,表情坚决而毫不迟疑。宝儿悄悄地咽了口气,因为她的心在这瞬间重重地敲击了一下,这时的他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候看来都要俊帅人。

  真笨,她在想什么,不是都与他思断义绝了?难道就因为他随便说个几句,自己决定要恨他一辈子的决心就动摇了吗?再者,即使他能拿出证据说明自己没有断袖之癖,也无法解释另一件事:那就是他纯粹是看在钱财的分上才接近自己的,打一开始就是被爹爹所收买的男人,哪有什么信义可言!

  “到了。宝儿,下车吧!”

  面映⼊眼帘的,就是横挂在五道大红门的正‮央中‬,一只巨型匾额上书写的“相府”两个大字,宝儿马上就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进去!谁要进你家!快送我回宋家去!”

  “我当然会送你回去,但要等你把该听的话听完再说。还是你打算从城东的这里,靠着自己的一双小脚,一路走回城西去?打算走上大半夜吗?”

  横瞪他一眼,宝儿扭头就走。

  “宋宝儿,你要是不乖乖地自己进门,就休怪我让你丢脸了。”

  相茗樵微笑了一下说。“正好在你惹祸的传奇上再添一笔,反正你也不在乎给宋家增添丑闻,不是吗。’

  宝儿气得发抖。就因为自己是女子,要守着女子的名节,而他就能摆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不在乎一、两个丑闻的样子,这种摆明了吃定了她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跟她说教?

  “我数到三,你若不自己进来,就让我扛你进来。一、二…”

  她一咬牙,一旋脚跟,冲过他的⾝边,低啐一声走进相家大门。“这样你満意了没?小人!”

  “如果骂我能让你⾼兴的话,你就尽量骂吧。被骂个一句、两句,和失去你的代价相比,算不上什么。”在她⾝后,相茗樵自嘲地哺哺说道。

  因为号称拥有宋家的三倍财富,宝儿以为会看到一栋比宋家更雕梁画栋的屋宇、更气派且美轮美免的花园,结果…走进门內一看,除了很明显占地比宋家要来得宽广外,里面的景象十分陈旧、破败。特别是那杂草丛生的院子本不能说是庭院,和荒郊野岭的样子差不多,非常地有“野趣。”

  莫非这是最时兴的庭院摆设?

  “主厅在这儿。”走在她⾝前的相茗樵指引她往凹状的屋子‮央中‬走去说。“被院子的模样吓了一跳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没有余力雇人除草,再说,要除这院子的杂草还不如放把火把它烧光来得快。”

  “咦?我以为,…你们是故意弄成这样的。”

  “哈哈哈哈,好个笑话!”突然间,由草丛的彼端传来爆笑声。

  “老大,你去哪儿找来个这么宝气的姑娘?怎么会有人说出如此天真的话?”

  “雅,出来和来姑娘见个面吧!”相茗樵似乎不怎么吃惊地说。

  “宋?”

  草丛后方探出来的小脑袋,是个年纪与宝儿相去不远的姑娘家,她和相茗樵有着同样近似的细眸,以及多少带点冷漠的笑意。

  “原来你就是抢走我们家老大好一阵子的宋大‮姐小‬啊!那就怪不得需要我们老大上场‮教调‬了,光听你方才说的话,可见得你学得还不够呢!你好,我是相雅风,相家的三女,也是负责管理这园子的人。不好意思,因为我家老大涸瀑门,害得我没法子把园子整理得更好了。”

  “雅,那些杂事就别说了。”相茗樵有些尴尬地一咳。

  “是吗?要是以后进了相家门,这可就不是‘杂事’了咧!”相雅风别有涵意地瞄瞄自家长兄说。

  相茗樵假装没听到,问道:“你看到行伟的人没有?叫他到大厅来见我。顺便把所有留守在家中的人也都一起叫过来。”

  “⼲么?又要训活了吗?”她马上抱怨地哀嚎着。

  “去叫就是了,少回嘴。”

  “好、好!”一耸肩,放下手边的剪子,相雅风朝愣在那儿的宝儿笑了笑说。“恕我待客不周,先失陪一步。”

  对⾝为独生女的宝儿来说,她从没想像过兄妹之间的相处该是哪种样子,但她也可以肯定地说:胡家兄妹绝对和普通的兄妹不一样,难道说这一家族中的怪胎不只是相茗樵一人?而是全家都很怪?

  “让你看笑话了。”相茗樵淡淡一笑。“我们到大厅去等他们吧!”

  “为什么雅‮姐小‬会在做园丁的工作?这种事不是给下人做就行了吗?”好奇心战胜了宝儿的怒火,她追上前去,主动问道。

  “我相府是不养没有用处的人的,不做事就没有饭吃,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管他是‮姐小‬或公子,一律都得为这个家做事。”

  “这种家规,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宝儿,等你知道我家有多少人口之后,再来吃惊也不迟。并且你就会懂得我何以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得做事、管事了。我们家的奴才不多,可以说家里的每个成员既是主子也是奴才,这也是你爹爹会找上我的理由。他认为我可以驾轻就地扮演好你家总管的角⾊。”

  再一次听见他提起这事儿,宝儿居然不怎么气了,大概是走进相府后,有太多教人好奇的新鲜事,令人目不暇给,也就没时间生气了。以前她总觉得相茗樵⾝上掩盖着一层神秘面纱,如今揭开后,还是一样令人惊奇。

  “你到底有多少兄弟妹妹?”

  “二十个。”

  “咦?”但之前他不是说那天的少年是么弟,看少年年纪至少有十五岁以上,其间再加上二十个兄弟姐妹的话…我的天啊,相茗樵年纪这么大了!

  步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相茗樵好气又好笑地说;“我知道你在瞎猜什么,我的年纪虽不小,但也不老,恰恰是二十有五。”

  “可是你不是说有二十个弟妹,欺我不会算数吗?”

  “谁说这是同一个娘亲生的?我爹爹共有五房子,有些弟妹是同一年出生的,这并不奇怪吧!”

  暧,原来如此。假使同⽗异⺟的话,那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宝儿呼地吐出一口大气。“真好,有这么多兄弟姐妹,我爹爹一定很羡慕你爹爹这么厉害,多子多孙。”

  “有什么好的?一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浪子,造了这么多孽后,丢下烂摊子,将家中值钱的、能卖的都掏空,一个人不知跑去哪里了。我年幼时成无家中都是些讨债的人,饭都烦死了。没有什么比拥有一座座有其表的破城更可悲的,我还宁可将这些院子换成能事生产的田地,起码不用愁三、四十四人三餐的食粮要从哪儿来。”他以一抹苦笑完结。

  “…抱歉,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宝儿怀着歉意说道。

  “那都过去了。再说,也算不上伤心,相反地,回想起那段満脑子只有‮钱赚‬念头的⽇子来,还觉得有意思的。重建倾倒的家园比想像中还有挑战…就像我接下宋老的请求,也是如此。”

  宝儿讶异地抬起头。

  相茗樵站定脚步,深挚的目光牢牢地看着她。“我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家,能一掷千金,也想挑战看看自己能够将那样任的姑娘改造到什么程度。我想是出于一种无法原谅的心态吧!因为我爹爹也是养尊处优、挥霍无度而将家葬送掉的人。我也许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证明…即使是天生⾎缘里有着那男人的挥霍无,我可以靠着后天的改造,将它克服。”

  牵起宝儿的手,他在上面印下一吻说:“我这样利用你,是我的不好,请你原谅我。”

  这个男人真的好狡猾,居然以这样出乎意外的方式求人原谅。在听过他之前的经历之后,哪个人能铁石心肠地继续怪罪他呢?宝儿缩回了手,揪着自己騒动不已的心,本来就已经摇摆不定的心,如今更加晃动不安…

  仿佛随时都要从口中跳出来大喊着:我原谅你!我这么喜你,怎么会不原谅你呢?利用也好、改造也没关系了,丢掉我所有的自尊,我只要你!

  “我…”

  宝儿正要开口之际,主厅里却传来了声音。“老大,你把我们集合在这儿,就是要我们看你谈情说爱吗?不会吧!”

  硬生生被打断的话,再一次地呑回肚子里,宝儿有种逃过一劫,却又遗憾的惆怅感,也不知相茗樵知道或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见他朝宝儿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得先解决杀风景的事了。过来吧,我把他们介给你认识。”

  很自然地握着她的手,他带着她走进大厅后,—一点名,在场的男男女女大概也有十多个,从最小的十岁全妹,到年纪最长的二十几岁大妹,虽然长相与年龄不尽相同,但他们的共通处就是都对宝儿流露出⾼度的‮趣兴‬。

  “这个是全弟行伟,你见过了吧?行伟,告诉宋姑娘,你到底是我的谁。”先敲了自己么弟的脑袋一下,相茗樵说。

  吐了吐⾆,摸着脑袋的少年哈哈地笑说:“没办法,谁叫老大那时候一脸吃瘪的样子,我只好随口胡诌喽!但宋姑娘也真好骗,像我这种黑不溜丢的货⾊,谁会收我当娈童啊!”宝儿被他这一调侃,脸蛋又红了。

  “少说一句,行伟,要不你等着被扒⽪喔!”相雅风连忙将他拉到一旁。

  “大哥,这位漂亮姐姐又是谁呢?”小幺妹则天真地问。

  “嗯!”相茗樵蹲到妹妹⾝边,也学着她抬起头看着宝儿说:“你觉得她很漂亮吗?阿米。”

  “漂亮啊。和雅姐姐、菊姐姐、戚姐姐一样漂亮。”含着指头,眨着黑漆漆大眼睛的小幺妹说。

  “那我就正式介绍喽,这位是宋宝儿,很快就要成为你们大嫂的姑娘,大家可要好好地招待她,千万不可以把她吓跑了,要不大哥就没有娘子了。”

  “我…嫂…”宝儿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他竟在众人面前,欺她势单力薄,占她的便宜。

  “哇!”小幺妹马上上前牵住她的手说。“大嫂!阿米有大嫂了!又多一个可以陆阿米玩的嫂嫂了!哇!万岁!”

  “你加⼊我们相家,新嫂子,以后请多多指教。”而其他兄弟姐妹们也非常有默契地将宝儿团团围住,让她也揷翅难飞。

  “我们就把大哥给您了,宝嫂子!”

  **

  这是诈欺!这是胁迫!不,这应该叫霸王硬上弓才对!不对、不对,本就是误上赋船而且还不能跳海!天底下没见过这么夸张的婚法!

  “一直在那边啼啼咕咕些什么,小宝儿,你还真是不死心啊,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何不就认命点,老实地接受呢?”搀扶着有如虎口余生,险险捡回一条小命的宝儿,相茗樵计谋得逞地笑说。

  “认命?老实?我是被那一波又一波涌上来贺喜的人给退急了,才会说出那种蠢话的!你…你不要得意洋洋的,哼!”宝儿小脸红通通地辩解。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他搀扶着她往屋子深处走去。

  “我才不是真正在感你,也没有说出什么喜你的话!我是不好意思在你那些弟妹面前指责他们道貌岸然的大哥,其实是个既无聇又厚脸⽪的家伙,才刚到我家第一天就把人家的初…总之,才不像他们说的,什么坐怀不的君子,哈!”比手划脚动地说着,不小心打到了他的脸颊。

  “喔,小心点!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怎么可能,这点小酒还难不倒我,别以为我意识不清就可以占我便宜喀,这儿是哪里?不是要送我回家吗?”宝儿打了个酒嗝,望了望四周,他们不知何时走到了某间陌生的房间。

  “因为你喝得太醉了,我要是这样送你回去,恐怕会被宋老打出门外。所以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他,说我留你住在我家一宿,明天会送你回去。至于这间房是我一位妹妹的,她正好去巡视我家的织坊,要在那儿过夜,就先借给你睡了。”

  将她带到畔坐下,相茗樵直⾝子说:“那你好好睡吧,晚安。”

  他要走了。

  宝儿茫茫地望着他的背影。

  哼,假正经,没毅力,做事只做一半!明明都已经把人家弄到家里,弄到上,居然说走就走。怎么?她就没那个魅力昅引他做坏事吗?不是说要娶她为吗?那还等什么⻩道吉⽇,今天就让她成为他的女人啊!

  难不成要⾝为姑娘家的她,主动说“你占我便宜”不成?

  连姑娘的矜持与矛盾都不懂,还自以为聪明,笨死了!

  “宝儿,你说了什么吗?”

  走到门边,他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胆小表。”宝儿闭上眼睛,整个人往上一倒。

  “喀啦…”门被关上的声音。宝儿掩住了自己的脸,暗骂一声“那个笨蛋。”

  “我还没有笨到连‘胆小表’三个字都听不到喔!”

  修地睁开眼睛,宝儿吃惊地看着他又走回到自己面前。“你…你又回来⼲么?”

  “问我?不是应该问你吗?是谁故意挑衅我呢?本想忍耐到最后的,反正你必定是我的囊中物跑不掉,也不急于此时。但看来似乎有个人比我更焦急呢,呵呵。”他琊魁的神情,带着前所未有的惑。

  宝儿的心急速狂跳起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打死不承认,绝对不能认帐,否则就会被他吃定了。

  “装傻?嗯…没关系,就让我们重温一下你躲我追的那段时期也不惜。”

  他的指头画过了她的下颚,勾起她的阵阵轻颤。

  “宝儿…”他唤道。

  “⼲么?”她又嗅到了那股危险的气息。

  “这次我不会停下来喔,真的可以吗?”表面上是最后的征询,其实早已经下定决心,绝不放她走。

  “…“她也识破他的伪装,角扬起一笑说:“除非你答应我,这辈子你都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奴才,才可以。”

  相茗樵的脸上浮现一抹绝顶的笑靥说:“这有什么问题呢?打从遇见你开始,我一直是你的奴才啊,我的‮姐小‬。未来尽管使唤我吧,用你这张可爱的小嘴,跋扈的、蛮横的小脸蛋,尽管地使唤我,主子。”

  **

  深夜,宋府。

  宋其基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不许任人接近的他,⾼兴的捧着算盘,喀啦喀啦地盘算着。“聘金当然就是讨回前面他跟我拿走的所有酬金喽,这样子我不但赚回一个女婿,还省了笔支出,呵呵呵。”

  想当初相茗樵跟他开价,要他旗下最‮钱赚‬的两家票号时,他不知道苦恼了多久,最后还是决定下赌注在宝儿⾝上,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过,还是得给女儿嫁妆啊。要是给得少了,宝儿肯定会跟我吵,这样看来我还是有点不划算。对,⼲脆趁这机会,跟女婿借将好了,反正他弟妹那么多,分一、两个能⼲的相家人来帮我的忙也不为过,至于嫁妆就当作是借将的必须支出,嗯…”喀啦喀啦,算盘上出现了令人満意的数字。

  “哈哈,这下子可就打平了!”

  摸着下巴,宋其基心満意⾜地举起酒杯,朝天空上的月儿笑说:“谁说买卖换不到幸福的,我宋其基就靠这副算盘帮我女儿买到了个好郞君,天下还有谁能敌得过我宋其基呢?”

  天下第一的老狐狸终究是天下第一的老狐狸,谁也别想与之为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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