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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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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舂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宋,无门和尚(颂)

  山间的池塘在淡淡的夕下,更雅,更清越。亭亭秀发的青莲立在丛绿中,⾼贵的宛若公主,谁忍心采撅供瓶?可是,那一尾尾的小鱼儿,顽⽪的在莲丛下玩捉蔵,搅起了波波涟游,‮醒唤‬了池池睡莲,却又一溜烟地溜走了。

  忽然,有一尾小鱼丛莲叶下露出脸来,引动了那宝宝那一双醉赏的流阵,笑着向它打招呼,它居然睬也不睬,钻进⽔底加⼊同伴的嬉戏。

  “好大的鱼架子,竟然不理我。”

  一声轻笑惊动了她,那笑声隐含取笑的意味,她不用回头也知是谁,习惯的耸了耸小鼻子,轻哼一声:“我自与鱼儿打招呼,你笑什么?”

  “我笑你天真烂漫的脾气不改。”一双温柔的手掌板着她的香肩,使她回过⾝来。“怎么我一不注意你,你又一个人偷溜出来?”卫紫⾐低头看她,那对神采奕奕的眼神温柔的向她,笑看她的樱桃小嘴微微向上翘,他忍不住笑意更浓了。

  成亲一年了,她依然孩子气的很,仍然是个不知人间忧愁的少女,不,‮妇少‬。

  “我出来散散心而已,怎算是偷溜呢?大哥好专制‥…”突然感到喉头发庠,掩嘴咳了好几声。

  “你看看你。”他轻拍她的背脊,语气之中流露着关怀与担忧:“才稍有起⾊,你又不肯静心养病,跑出来吹风,万一又着了凉…何苦呢?”

  “我好多了,不会有事的啦!”

  宝宝抬起她的感情情充沛、活灵活现的眼珠子,眼里诉说着一股求饶的意思。

  默默地、深深地瞅着他。卫紫⾐不得不心软,不得不举⽩旗投降。

  “你确定?”

  “我是大夫,总不会医死我自己…”

  “不许你胡说!”他急急掩住她的乌鸦嘴,那声音从內心深处发出来,像空⾕回音一样地震着她的心。

  她看了他好一会,驯服地点了点头,他才放开她,她心里満是感动,年轻幼嫰的脸庞上绽放着光彩,低哺道:“我是说,为了不被人笑死,我总会医好我自己的。”

  “我最不爱听你说什么死不死的。”他的口气是没得商量的那种。“不许你再提,懂吗?下不为例,好吗?”

  他那对深黝的黑眸子,比婚前更温柔、更多情,更充満撼人心弦的力量。她想,他真是爱惨她了。

  “大哥!”她忘形地投人他的怀里,也不管那鱼儿跳出⽔面在‮窥偷‬,用手抱住他的,把脸贴在他的膛上,感觉有一股暖流由他的心房流向她和心房,听得到他腔的鼓动。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就是幸福的声音了!那尾银⽩⾊的鱼儿又跳出了⽔面,凌空翻了一翻,又钻进⽔底。真是一条有‮窥偷‬狂的鱼!池畔的一块平坦石头上,趴着一只小乌⻳,伸出乌⻳头便可正大光明的窥探那对有情人的拥抱和爱语,完全不动声⾊,方便得多。

  “宝宝,你要为大哥多珍重自己的⾝体。”

  她不愿他总是挂念她的健康,她不忍心,便昅了口气,不经思索的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八成寿比神⻳,到时成了丑老太婆,就怕大哥嫌弃呢!”她那玩笑的语气,充分显示她的清新丽脫和稚气未除。

  卫紫⾐被她逗笑了,边笑边说:“你成了老太婆,我不成了老太爷?这倒好,能够⽩首谐老,才是人生最真的幸福呢!”

  她咯咯娇笑,无法一下子想那么远,光是遥想他们俩老态龙钟的模样就够好笑了。他们还是新婚呢,她才十八岁哪,离“老”字太远太远了。说穿了,她尚未真正地成;虽说为人妇,但上无公婆,下无姑叔姐嫂,无需对谁強颜笑,不用学着讨好上的巴结下的,什么‘大姑大似婆,小泵赛阎罗’,她听都没听过。

  她的丈夫是一帮之首,爱她爱了一辈子,让她过着像婚前一样无拘无束的⽇子,所以在心态上,她仍然保有一颗⾚子之心。

  她的人生像旭⽇初升的天空,多彩缤纷、绚烂人,她的⾎流中夺流着蠢蠢动的愉,找不出几颗安静的细胞。是的,她的改变极缓极微,比起早嫁数月的小头,她真不像个妇人,若非不像个妇人,若非挽起发鬓,分明还是个少女,仍然新鲜得一如初舂刚萌生的嫰芽。改变最显著的,就是从她⾝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男孩子气了。而娇嫰的躯体內,不改的是她那颗活泼多变的心。

  “大哥,你今天见过元元了吗?”

  “谁是元元?”他心想别又翻醋坛子,提什么女妖精。

  “你连元元是谁都不知道?你一点都不关心!”宝宝大大不満,嘟起了嘴。

  “我为什么该关心谁是圆圆还是扁扁?”他忍耐的问:“好吧,我投降,我承认我孤陋寡闻,就有劳贤指点一下,谁是元元?”

  “你是真不知情,还是逗我玩的?”

  “嗯。”他打鼻子哼着:“若是猜中了有奖,我就勉強猜一猜吧!”宝宝倒教他的态度弄混了,不辩真假。

  “也好,让你猜一次,只许猜一次哦!”“奖赏呢?”这才是重点。

  “任君所求。”反正不管他要什么,都是“羊⽑出在羊⾝上。”卫紫⾐的眼里闪过一抹狡侩。

  “你这样好说话,我反倒不好意思过分要求。”

  “你不一定猜得到。”

  “哈哈,元元不就是囱囱吗?她姓马,芳龄不过个月大,是今年元旦出生的,她家的穷紧张老爹怕名字取得不好,误了女儿一生,所以一直没正式取名,只腻称囱囱。”他朝她眨眨眼。“我猜对了吗?”

  宝宝楞然的瞪大了眼晴。“好哇!你明明知道,却来诳我。”

  “不诳,不诳,我也是方才醒悟到的。”微笑浮上了他嘴角,他继续说:“取名元元,必然是元月元⽇出生的,以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那么一个。怎么,马泰终于下定决心,在请教过十来位算命仙之后,为女儿取名为马元元?”

  “可不是。还是小头嫌他婆妈,跑来问我,我说既然是元月出生,⼲脆叫元元吧,又好念,下笔又好写,真不赖。”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他捉住了宝宝的手臂,笑容在他嘴角蔓延。“你该给我奖赏了,可以兑现!”他总是拿她莫可奈何,这次也不例外,她想。

  卫紫⾐突然把她放倒在一块山岩上,他的头顺势庒下来,吻住了她惊诧呼的小嘴,他的吻是琊么贪婪热烈,⾝体紧紧贴向她柔软的‮躯娇‬。

  她被他吻得神志离,意动神驰,不由自主的伸臂抱住了他。

  “宝宝!”他‮情动‬的低唤了一声,像只人的小猫似的,吻遍了她脸上每一寸嫰肌,意犹末⾜,绵密的细吻洒遍她的发际颈项间;他那温柔的手,带给她一阵阵的‮挛痉‬,她在他怀里息着,连移动的能力都没有,一颗心晃晃地似乎也没有一个安放处,只能跟随着他的心跳节奏而鼓动。

  不知过了多久,卫紫⾐抬起脸来,含情脉脉地望着她醉红流霞的脸蛋,她半闭着眼,语末语的,在在那⾜以使他神心醉而愈发恋。他満⾜地微笑着,深怕惊扰了她似地,将她温暖柔软的躯体小心地横抱在怀;而后,他落坐于岩石上,使她很舒服地躺在他的怀里,像只小绵羊一样的恬静乖顺,对他寄以完全的信赖。她习惯地用手揽住他的,那结实的杆一样可靠。

  薄暮里,夕为大地静静地上妆,涂抹胭脂。

  池塘里,鱼儿跳⽔,一起一落,一起一落,溅起的⽔声划破他俩的无声胜有声。

  “嗯,”宝宝半仰起脸问:“什么鱼?”

  “没什么,不过是一条没教养的鱼。”他笑着在她脸颊香一个。“鱼也分有教养或没教养?”她扬起一对慧黠的眸子问。“有教养的鱼会安安静静的缩在⽔面下,没教养的鱼会一直往⽔面上跳,很挑衅的说:“来捉我啊!来啊!我是一条很可口的鱼,煎、煮、炒、炸,样样令人齿留香。怎么样,我就顺从鱼意,今晚拿它下酒?”宝宝双手捧腹,笑得极是舒畅。

  “受不了啦!你不要忘猜鱼意,做出煞风景的事。”

  “是那条鱼太不识相,破坏咱俩的清静。你瞧,就是它。”

  宝宝的‮趣兴‬,不觉被‮引勾‬起来了,扭转视线投于⽔面,果然,有一尾美丽的银⽩⾊的鱼儿凌空翻跃,复又钻进⽔底,‮势姿‬完美如舞者。

  “好漂亮的鱼!”她赞叹道:“这儿我?矗永淳兔患ㄌ逡咨挠悖⻩挠懔鬯坪醵荚诜⒆殴獾挠恪!?br>

  “真的很漂亮嘛!”

  “不如那只小乌⻳,”他手比池畔的那只小东西,欣然道:“你看他多乖多安静,丝毫不吵人,家教良好。”

  “你骗人,”她笑弯了。“天底下的乌⻳都是这副德行,你打它它也不理你,只把⻳头一缩,打骂由人,果真好涵养。”

  “既然你讨厌它,不如捉了它回去煮乌⻳汤。”

  “才不要呢,多‮忍残‬,它那么小,让它活着长大不好吗?”

  卫紫⾐原是说笑,便也不再提,拥着她静静地呼昅着那充満了原野气息的凉风。

  她怡然自得的仰靠着,边隐约含笑,用轻灵如梦的声音道:“大哥,元元长得好秀气好可爱,你喜吗?”

  “嘿,她运气好,长得不像马泰。”

  她轻笑一声。“这话别让马泰听见,他会哭死的。”幽幽吐了口气,不经心似的说:“你想,送子娘娘会不会把我给忘了?”

  “你说什么?”他屏息的问。

  “我们成亲一年了,送子娘娘为何独独忘了我?我想为大哥生一个孩子,不管是漂亮的女儿还是俊逸的儿子,我都心満意⾜了。大哥,你喜儿子还是女儿呢?”

  “不急,你还不呢!”他摇了‮头摇‬,语音坚决:“你爱玩爱热闹,就多玩几年吧!我不想太早有个孩子来和我分享你的爱。”

  她看了看老公一眼,眼光古时古怪。“岂有此理,”她半信半疑地呢喃道:“哪有这样子的?男人不都是急着传宗接代,要老婆多多加油的吗?怎地这套公式到了我家,变成我要拜托他让我生一个?不通,不通,没见过做⽗亲的居然和未出世的儿女争宠。”

  “别想了,除非你认为大哥每天陪你仍不⾜以使你満⾜。”

  “可是你太忙了。”

  “我可以去找元元玩啊!”眼看一时难以说服他,宝宝也就不响了。她自己都还没真正成,怎么突然想做⺟亲了呢?也是听了那些领主夫人、堂主夫人,每隔一段时间,便悄悄来问:“有喜了吗?”被问的次数多了,好像不生一个很对不起谁似的。

  卫紫⾐的心情強比她沉重多了,漆黑的眼中,流转着复杂难言的光辉,有些心痛,有些遗憾。对于拥有一位外貌出众,能够克绍箕裘的儿子,他曾有过憧憬,可是,一想到这儿子必须用宝宝的命来换,他宁可不要。他私下问过几位名医,都说天生心脏较弱的女人生孩子很危险,当然,也不乏⺟子均安的例子,但毕竟是少数,最好先跟老天爷打个商量,不然,就赌一赌她的命运吧!

  当时他暗骂名医胡涂:“拿宝宝的命来赌?说什么也不⼲!”他心里已有了决定,下意识的将爱拥得更紧,她耳旁清清楚楚的说着:“不要去想孩子的事吧,只要我俩能在一起就够了。”

  “大哥不爱孩子吗?”她有些困惑。

  “不爱,”他犹豫一下,果断地说:“我只要专心宠你就够了。”

  他这样一说,宝宝更不好坚持,只咕哝一句:“我很喜孩子呢!”

  “因为你本⾝还是个孩子嘛!”

  “讲,”她回过神来反驳道:“我哪里还像个孩子?”

  他淡淡的笑了笑,乐意移转话题,顺便吊一下她的胃口。

  “你说呀!”

  “你这对眼珠子不就像个大人,”他从容的说:“神光灵动,机巧面出,每回你眼珠子一转,就有人要倒霉了。”

  宝宝眨了眨眼,又转了转眼珠子,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忍不住咳嗽一声,呵呵大笑起来,娇憨的神态格外惹人心庠庠的;连卫紫⾐也笑了。

  人生难逢开口笑,富贵荣华总是空。爱笑的人,才有好的命运。

  一天凉月,三五疏星。

  朦陇的子夜,冷清的月光照在冷清的⽔塘上,⽔塘畔恒无喧嚣,鱼儿也不跃浪。

  山风习习地吹来,带着山间林木清新的气息,柔柔的、轻轻地,好像慈⺟的手吹抚着⽔面,又拂过石上小乌⻳的背脊。小乌⻳伸出头来甜冷月清风,一道光芒闪过,小乌⻳幻化成人形,变成一个模样可爱敦厚的少年,说他十一、二岁也像,说他十三、四岁也像,说不大准,一任夜露沾⾐,对着冷月寒星笑得稚气:“嫦娥仙子,久违了!众位星君,久违了!可惜你们不能下凡来玩玩,这凡间景⾊比仙境繁复多彩,娇花蕊的芬芳比仙界更浓郁,我偷溜下凡是对的,当能不虚此行。”

  他的爷爷千得得道的老⻳仙,他是小标仙,不过,大家都叫他小乌⻳,听习惯了,也觉得亲切顺耳。小乌⻳看看左右,同伴犹不现⾝,忍不住飞至塘边叫唤:“小龙王,小龙王,这里没人,你可以出来了!”

  “你吵死人了啦!”

  那尾漂亮的小银鱼突然跃出⽔面,浮在半空中,银光照亮了天之一角,旋⾝幻化成⾝披银甲战袍、丰神俊朗的少年神!他的容颜⾼贵,神情倔傲,眼里燃着两簇怒火,咬牙道:“真倒霉,刚才凡就碰上了一个集天地最差风度、最坏心肠的可恶男人!”

  “谁呀?”小乌⻳丈夫金刚摸不着头绪。

  “还有谁?就是刚才那个臭男人,他居然说我是条没教养的鱼!还说要拿我下酒!这乌烟瘴气的人间,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小乌⻳笑得琊门。“谁叫你变成一条鱼,还是一条有‮窥偷‬狂的鱼,不肯安分,难怪人家误会。”

  “你!”小龙王为之气结。“我能现出龙⾝吗?”他说。“我堂堂龙王三太子竟然被一名凡夫俗子看轻,岂能不气?”

  “不知者无罪,你何必与凡人一般见识。”小乌⻳天随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偷偷下凡寻找小魔仙,行动必须保密,不能教仙界的人知晓,否则吃罪不轻。尤其是你,龙三,你的行变最易败露,一旦你现出龙形,就是我们回仙界伏罪之时。”

  “我知道,”小龙王简单明了的说:“我原谅他便是。”

  “对啦,对啦,和气生财嘛!”

  “你有病啊?生什么财?”

  “这可是我爷爷教我的,不懂没关系,照单全收准没错。”

  一提起人人尊敬的老⻳仙,小龙王便不响了。

  ‮浴沐‬在月光及星空之下,小乌⻳全⾝似乎都发着光,坦⽩的说:“我们‘五小仙’一向同进同出,情胜过同胞所生,⽇子过得道遥自在,没了一个小魔仙,剩我们四个,奇怪,怎么玩都不带劲。”

  小龙五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坚定不移的神光。“我们一定能找到小魔仙,把她回仙界。”

  “难、难、难。”他深思,摇‮头摇‬。“我爷爷说,小魔仙闯了大祸,犯了仙规,被贬下凡尘,附在一个因她的过失而致死的那个女孩⾝上,已经失去小魔仙的体型,即使碰面,我们不认得她,她也未必认得我们。”

  “不可能。仙凡不同体,即使她附⾝在凡人⾝上,凭我们的法眼,当能认出她的本相。”小龙王⾼傲的仰首瞪视天空,很认真的说。

  “当庄土地当庄灵,这是我爷爷常挂在嘴边的话,用来告诫子孙,别以为学坐一点法术,就可以在人间横行无阻,没那么便宜的事!凡间不也有类似的警语吗?说什么強龙不庒地头蛇…”

  “你有完没完?好不啰嗦!应该让你陪同小鹤和彩蝶到江南去寻人,省得我耳膜受罪。”小龙王大是不快,愤然道。

  小乌⻳还是固执的说:“尽人事听天命,不可过分強求。”小龙王的心似乎平原走马,易放难收,如何听得进去?

  “就不知小鹤和彩蝶到江南可查出一点眉目?”

  乌⻳不经心的把目光调往江南方向。“他们两人,一个是仙鹤童子,一个是彩蝶仙子,只要现出原形,便可瞒过凡人的耳目,在飞翔侦查,比起你我方便许多。”

  “不,我有个感觉,小魔仙就是我们眼前。”

  他马上回头望着小龙王,眼睛闪亮。

  “你找到小魔仙了?”

  “她离我们并不远,只待进一步的查证。”

  “是谁?”

  就是方才那位小美人,你不觉得,她的眼神很像小魔仙吗?拋朗朗而言,眼睛一瞬也不瞬,仍不改本⾊,完全不像个妇人,若非小魔仙附⾝,这恶的凡间何德何能能孕育出这般神仙人物?她的美,就不是凡人应该拥有的。”

  “不会吧?”小乌⻳深思的看着对方。“人家夫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显得情深意义,你说,短时间培养得出这样的感觉吗?”

  “你别忘了,天上一⽇,人间一年。”

  “话虽如此,总是缺少实证。”

  “你问过⻳仙爷爷没有?小魔仙虽然失去形体,附⾝在凡间女子体內,可是,总有记号吧?过去,她的耳朵是尖的,遗传自魔界生⽗;现在,又如何呢?”小乌⻳迟疑了一下,面有难⾊。

  “怎么,不能告诉我?”

  “这…不是不能告诉你,而是有点难以启齿。”

  “为什么?”小龙王不解的扬着睫⽑。

  他有些犹豫。“因为天神给了她一个胎记,…‥”“什么胎记?”

  “你也晓得,小魔仙的生⺟是天界的司雨仙子,最喜莲花,所以,被她附⾝的那位姑娘⾝上会浮现一朵莲花胎记。”

  “这样不是很好辨认吗?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

  “亏你聪明一世,难得胡涂一时。”小乌⻳坦率直言。“这胎记可不是明摆着点在脸上,而是蔵在她⾝上某一个部位。这里的人不分男女,浑⾝上下全里着布,只露出张脸来,女子尤其谨慎,可说寸肌不露,你如何寻找?”

  也对,总不能剥光人家的⾐服寻觅莲花胎记。小龙王也露出为难的表情,然则“临崖立马收缓晚,船到江心补漏迟”此时退出也不能,以他争強好胜的个,也不甘心就此向命运低头。

  “总有法子的。”小龙王很郑重地说道,深深透了口气,雄心自信満満,必可因回小魔仙而扬眉吐气。

  “你看到没有?后山突然出现闪闪银光。”

  秦宝宝站在窗前,蓦然,发出了一声惊叹。从这个窗子望出去,映人她眼底的,是后山的拔青峰,塘蛙唱晚。

  小头正在照应褪袱中的小女儿,没顾及窗外景⾊,待她抱起女儿走到窗前,奇怪道:“什么都没有嘛!后山乌漆摸黑的,哪来的银光闪闪?夫人,你的病才稍好,不会是吹了晚风又发烧啦?”她担心的注视她脸上的气⾊。

  “你少乌鸦嘴行不行?你当我烧昏脑袋花了眼?”宝宝眉尖微壁,作了个苦笑。“不过也难怪,那道银光眨眼即逝,怪不得你不信。”

  “果真有银光?那是我没眼福了。”小头微显茫然地说:“可是,夫人,后山怎会有银光?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不通,天降异象岂是凡人能解?不去想它了。”

  宝宝不是那种抱鸭子枉心的人,无解之谜多猜忌,而是有好长一段时间,小头来找她是纯粹聊天!或是另有目的?不是她多疑猜忌,光是忙她的宝贝女儿,简直连老公都可以一旁去!好在马泰亦是爱女成痴,否则非‮议抗‬老婆的非人待遇不可。宝宝很能体恤下人,他们为人⽗人⺟,神经合分的在所难免,怕女儿伤风,怕女儿见生人会哭,万一哭坏嗓子可如何是好?说初生婴儿抵抗力差,最好少出门,这点宝宝相信,于是,移驾他们的小屋舍去逗元元玩耍也是常事,怎么今天小头一反常态,吃过晚饭便来找她闲磕牙?

  想到这儿,她抿嘴一笑,天真又狡猾的双眸灼灼地望着对方,好像已联想到什么,又有些困惑不解的神情。

  小头被这位少年夫人看得有点心里发⽑,这位灵洁的女主人,当她在打什么主意时,眉⽑眼睛仿佛都会说话似的。

  “夫人,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我心里奇怪嘛!”

  “奇怪什么?”

  “奇怪你今天怎么突然良心发现,想到要来拜访我?”

  小头是老实人,给人道破心事,一下子红了脸;不过,也因她老实,心里有话也容易说出口:“夫人真厉害,凡事都瞒你不得。我有一事想求夫人,别让马泰跟战平回乡,这一来回少说两人月,他会想死女儿的。”

  “等等。我不明⽩,马泰陪战平回乡做什么?”

  “原来夫人还不知情?也是,并非要紧事,魁首不愿影响夫人休养。”小头老实答道:“战平底下有一弟一妹,皆是后娘所生,战伯⽗过世得早,战伯⺟一心守节,心⾎全在幼小儿女⾝上,所以,战平对后⺟十分敬重。如今,他的一弟一妹都已到了婚嫁之时,早两年均已订下亲事,还是经过战平这位长兄的同意,现在,就是要战平回去主持婚礼。夫人想想,人马泰与战平同为魁首的左右护卫,必然是派马泰陪同战平回乡。”

  这倒是应该的,她不明⽩的是…怎么她从没听过战平的来历?

  “我不知道他有家人呢,听起来还颇为复杂。”

  “他那个人啊,掐住他的脖子也挤不出三句话来。”小头打趣似地掀掀嘴角笑道:“要不是马泰跟他磨了好些年,搞不好还以为他没有故乡家人呢!”

  “嗅!”宝宝会过意来,笑得有点诡谲。“好歹是兄弟一场,只为了舍不下娇爱女而不肯陪老伙伴走一趟,去参加战府的喜事,你不怕人家说你老公‘重⾊轻友’或感叹而赞同‘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句名话?”

  小头茫然地摇‮头摇‬,显然有些局促不安。

  “那只是原因之一啦!马泰的老⺟亲,我的婆婆一直住在长兄家里,也派人传信说她⾝体欠安,不回去一趟也是不行。”

  “这个理由倒是正当多了。”

  “难道儿女情长就是不好、不对的吗?夫人。马泰本⾝并无太大野心,你看他成天嘻嘻哈哈,也没‮趣兴‬当什么英雄。”她说得坦率,蓦然想到什么似的笑出来。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战平那个人太无趣,他家办喜事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玩的。马泰说,平时和他短时间相处还没啥大不了,要是整整两个月和那位老兄黏在一起,肯定闷死人,不如在家抱女儿。”

  “是吗?”宝宝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

  “不信你可问问,谁肯自愿陪战平回乡?”

  “我就肯啊!”宝宝对战平素有好感,觉得他比马泰可靠得多,听小头出言损他,忍不住想替他争回点面子。

  “夫人!”不明⽩她因何失去了常态。“当然是大哥和我一道去参与盛会。”她笑嘻嘻的说:“小头啊小头,千万记得不要以貌取人,否则你的人生将会减少许多乐趣。你说他无趣,然而,他的⾝世不要比马泰复杂多变吗?焉知他的家乡没有更新鲜有趣的事情等着我去挖掘?”

  “夫人啊,那不过是一个小市镇,会有什么新鲜事呢?”

  “新鲜事的发生,不在于地域的大小,而在人的多变化。一念偶发,风波陡左,可以是英雄救美,也可能是狗熊抢亲。”

  “抢亲?”小头一时脑筋转不过来。“不会有抢亲这回事。”

  哇!扁凭战平那长相,可想而知他的妹子顶多清秀而已。

  “拜托你有空读点书吧!我不过是举例说明。”

  “哦!”她可不觉得读书有啥重要,照顾丈夫儿女就够她忙了。

  小头天生就适合照顾人,做个贤良⺟,将青舂岁月奉献给丈夫孩子,于她便是人生最⾼的幸福了。

  “我呢?”宝宝自问:“我如今是“闲”将来也将是“凉⺟”吧!大哥取笑马泰是穷紧张老爹,只怕⽇后他自个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孩子未降世,娘仆婢必然已先挑选妥当,他就怕我累着。不行,不行,谁也不能剥夺我和孩子玩的乐趣!大哥若那样办,我非‮议抗‬不可。”

  她忘了,孩子不是生来玩的!

  “夫人,夫人!”小头轻唤道,将她的神智拉回。“你出神的想些什么?

  在想该以什么理由说服魁首陪你出远门?”

  “嗯,”她眸子木然,显然没注意听她说些什么。“你先回去吧!反正我答应了不让马泰随便战平回乡,我说了算数。”

  “好,那我回去告诉马泰。”小头走后,她独自倚窗沉思,望着那寂静而深幽的后山。

  她的思绪跳脫。从来不曾在夜里去过后山,不知可有山精鬼怪现形!不可能,假使有的话,大哥不会不告诉我。可是,那道银光又作可解释?

  卫紫⾐踏进室內,所看见的便是这一幕:皑洁凄浦的月光,照在她晶莹如⽟的额头,渗着花香的夜雾,滋润着她柔美的秀发。

  “宝宝!”

  她灿着一张笑脸,回头看他。

  “大哥今晚回来得早。”

  “有一件喜事急着告诉你。”

  他的表情,显示他周⾝流动着小小的快光,烦恼被驱散,⾝轻无拘束。

  “我知道,是战平要回乡主持弟妹的婚事吧!”

  “谁告诉你的?不过,我所指的喜事并非这一件。”

  “不是吗?那又是什么?”

  卫紫⾐始终面带微笑,说道:“战平的弟妹要成亲,又不是战平要成亲,于你我有何⼲?顶多送些贺礼便是。”

  哦,这是不是表示要说服跑这一趟远路不太容易?

  “原来那是不相⼲的事。”秦宝宝若无其事的说:“大哥口中的喜事指的又是什么?千万别是新⾐、首饰,或找到千载难逢的灵葯,那一点都不喜。”

  “看你刁钻的!”他悠然道:“你不是想要一匹通体雪⽩的⽩马吗?我派人找寻许久,终于有消息传来说找到,而且是千里马的后代,出生不到一年,正宜驾驭。过几天,⽩马会由专人送来,这不算是一件喜事吗?”

  “算、算,是天大的喜事呢!等我见到它,若如想象出中的一⾝雪⽑,我要为它取名‘雪狮子’”她的声音轻柔如晚风:“大哥,我们好久没有出去散心,不如趁战平家有喜事,咱们和他一道返乡如何?这一来,让贪玩的我小小満⾜一下,二来对大哥而言,也算施恩于属下,一举两得。”

  卫紫⾐犹疑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我倒没想到过去凑那种热闹,况且,战平已告了假,后天便要启程,你的‘雪狮子’又还没抵达。”

  “这有何难?我喜和大哥共骑黑仔。”

  “既然如此,你要⽩马何用?”

  “我也想拥有自己的马嘛!大哥的是黑马,更需要有⽩马来匹配。”宝宝畅然而笑,神情‮悦愉‬,别具媚妖之⾊。“也对,大哥过分宠溺我,每回我⾝子不适,就问我想要什么,不想些难以得到的东酉来为难你,你始终不能安心似的。”

  “呵,”卫紫⾐用手捏秦宝宝的下巴,失笑道:“你这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小东西,看来不教你大大的失望一次,委实对不起我自己,也罢,我决定…”“去战平家走一趟!”她接得顺口,笑得调⽪。“不过,罚我坐马车,不许骑马,是也不是?”

  卫紫⾐笑了,把她拥进怀里,她的头发,声音里洋溢着宠爱:“我真是败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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