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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茫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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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冰心想:“钱伯伯为什么要自己关在那凄凉的塔中,日子是多么不容易打发哟,只有下棋,天天下棋我可下得厌了,后来钱伯伯为了下一盘棋,得瞧我的脸色行事,可见他无聊的程度。对了,只有在棋局中战阵攻伐,他才能舒一口沉郁之气。”

  “钱伯伯雄才大略,豪气万丈,只有我最知道,然而在他生命最辉煌的岁月里,却自囚于这苦寒的漠北,我知道的便有十几年,他数着日子,但…但没有人阻止他离开这塔中呀!”

  左冰愈想愈是糊涂,他受塔中人托付,到中原来寻人投书,其实对于塔中人身世是一无所知,但却结成忘年莫逆之

  “事急,杨兄速来见我,知名不具。”左冰默默重复念着这几个字,心中又忖道:“这杨兄又是谁?钱伯伯眼睛长在头顶上,能和他称兄道弟的,来头也差不到那里去?还有…还有那绣着‘天下第一’的白巾,我是瞧它绣得绣,顺手取到身旁,为什么人人瞧到了都是惊讶无比?”

  左冰想了很久,一点头绪也没有,他天豁达,转念想道:“这世上秘密多得很,我如果都想明白,便是想穿脑子,跑断了双腿,也不能尽知,何必如此自找?”

  当下将鱼肠剑外层剑刃从大树中下,入鞘中,踏着月而归。

  刚刚回到客栈,面走来一人,浓眉大眼,年纪二十七八,脸上透出朴实正直之气,冲着左冰一笑,左冰微笑点点笑,只觉此人面容熟悉,却想不起何处见过。

  左冰回到房内,他这房间原是替银发婆婆所订,是一径独院,亭台花榭,布置得极为精致,阵阵茉莉香气,随清风飘散,左冰沐浴更衣,只觉身心舒宁,一时之间也不想入睡,漫步园中,淌样花草月之间,忽闻邻院一阵清朗读书之声,左冰自幼喜爱读书,侧耳凝听,那隔院人读的是诸葛武侯“出师表”忠愤之气表无遗,想来对于表中孤忠之情领悟极深,左冰听着听着,有若身历其境,他这人极受感动,又极易一笑忘怀,读到那“受命以来,夙夜忧勤,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忽然轻轻叹息一声,便不再念了。

  左冰出神口而道:“兄台忠愤之气透于言语,武侯一番苦心孤诣,兄台领悟无遗,好生叫人敬佩。”

  隔院一个清越的声音接口道:“月风清,兄台雅兴,何不过来一谈?”

  左冰大喜,他生平最爱朋友,当下穿过拱门,只见不远一株桂花树下,立着一个少年,了上来,正是适才所见那人,拱手对钱冰道:“一千山百山几重天,万里黄沙一少年。此地又遇兄台,真是喜之不尽。”

  左冰蓦然想起此人上次在杭城便在旅舍中照过面,心中一喜,朗声笑道:“人生何得不逢,‘万里黄沙一少年,兄台好豪气。”

  那浓眉青年道:“小弟又到江南观看杏花,真有隔世之感,这一别家园十年,竟是近乡情怯,心中真是不解。”

  左冰道:“前遇兄台,将近一月,游子远归,何必徘徊以悬亲心?兄台还是早归为佳。”

  左冰和那青年原本萍水相逢,但他天生爱成人之美,竟出言劝了起来,那浓眉少年微微一笑道;

  “月前杭城相晤,耽误至今倒也不是徘徊不归,实乃另外一事身。”

  左冰道:“瞧兄台口气,定是来自北方…”

  他话尚未说守,传来一阵叱喝之声,一个客舍伙计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口中结结巴巴地道:“两位…两位客官请快出去,小店…小店担当不起。”

  那浓眉青年一皱眉道:“什么?”

  那店伙计道:“郭…郭将军亲率县令大老爷前来拿人,小店…小店只有两位客官是远来旅客,小店…”

  那浓眉青年一挥手,自语道:“郭云从真是胡闹,这等招摇岂不吓坏老百姓么?”

  当下昂然走出庄院,左冰紧跟在后,走到庄院,只见院中高高矮矮站了十几个文武官员,先一个人豹首环目,银铠白袍,年纪甚轻,左冰一眼便认出,正是上次自己初到杭城,酒楼上要请自己喝烧酒姓郭的少年。

  浓眉青年一现身,那些文武官员纷纷行礼,浓眉青年微微颔首,口中招呼道;

  “郭总兵、吴县令、余参将…张副将…如此劳动大驾,真教小弟不安。”

  那被称为县令的人恭然道;

  “高帅南归,卑职失,真是罪该万死。”

  浓眉青年谦逊几句道:“小将南来纯系私事,不敢劳动各位大驾,有暇再来拜候。”

  众官员见他有送客之意,便作揖告别,浓眉青年对姓郭的少年将军道:“云从,我返乡后再找你聚聚。”

  郭云从脸色微微一变,恭然道:“小将恭候将军莅临。”他行礼而别,又向左冰点点头,大步走出客舍。

  这时客舍的掌柜伙计都是怦怦心跳不已,大家作梦也想不到这衣着朴素的青年,竟是当朝重将,适才一批人中,江南苏杭的大官儿都到齐了。

  那浓眉青年见众人都是惊佩目光望着他,心中微微发窘,一拉左冰手道:“你我一见如故,如此良夜,咱们秉烛夜谈,以消长夜如何?”

  左冰抚掌叫好,两人相偕走回院中,左冰道:“兄台原来是位大将,难怪风度翩翩,忠义人,小弟佩服。”

  浓眉青年姓高名君集,年纪虽轻,但战阵运筹,兵法谋略都是超人一等,从武以来,南征北讨,出生入死,才成了今地位,是皇朝第一员勇将。两人通过姓名,心中都甚欢喜。

  高君集道:“左兄不必替小弟贴金,小弟行伍出身,怎能和兄台相提并论?”

  左冰笑着将上次在酒楼上,看郭云从飞骑从杭州将军府中救人之事说了,那姓高的青年将军抚掌大乐笑道:“还是云从作事有魄力,左兄别看他年轻,他成就,犹远在小弟之上。”

  两人谈得极是投机,不觉星沉斗移,这才回房休息,次早上,那高君集邀请左冰一同到他家乡去,左冰天随和,他和高君集投机,便一口答应。

  两人从芜湖乘小船沿江而下,一路上水道繁密,真是干叉万道,江南水乡,倒处都是小河,大得水运之便,有时明明前面是绝路,但转个弯却又是柳暗花明,景象大变,江南山明水秀,无尽无穷,那小篷船行了大半天,黄昏时候到了高家村。

  高君集左冰一跃下船,左冰放目一望,前面远远山下一大片瓦屋茅屋,烟囱中正冒着袅袅炊烟,回头再看,那小舟已在金红色晚霞中,只一刻便小得如黑点一般了。

  高君集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欢喜,沉湎于昔日往事之中,左冰边走边笑道:“高兄,人言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高兄名成位就,如果壮以仪仗,领众而归,岂非一大佳话?”

  高君集茫然道:“是么?”

  默然往前走,那山下小村看起来不远,但走起来却是好长一段路,两人踏着自己斜长的影子,无言的走着,原野上暮色苍苍,一种向晚的气氛。

  这时小村中的灯火点了起来,清风中明明灭灭,又走了段路,只见前面山坡上都是坟堆,高处有一所祠堂。

  高君集走着走着,蓦然停在一处路边新坟旁,凝视着那坟碑上刻字,伸手眼睛,左冰运神一瞧,昏暗的天光中犹能分辨出上面刻的字:“高门王氏之墓。”

  高君集一言不语,脸上一片茫然,跌坐坟前,良久良久,漠然抬起头来,左冰轻声问道;

  “是令堂么?”

  高君集摇摇头,两行热泪直挂下来,伏来碑前饮泣不止,暮云四起,天色渐渐暗了。

  左冰见他心伤绝,自己也劝不止,便陪他坐在一旁,那高君集到底是领过大军的将领,虽是心都碎了,但却不愿在左冰面前哭出声来,回顾从前,真是伤心触目,再也忍不住泪若泉涌,不一会前襟透了,晚风渐渐凉了,高君集去仍沉湎于往事之中。

  左冰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一句劝慰的话道:“人死不能复生,高兄节哀为是。”

  高君集喃喃地念着:“天涯隔兮生死绝,卿既离兮何必归。”站起身来,也不往村中走去,迳自回身扬长而去。

  左冰见他心智昏,当下不敢远离,也站起身紧跟在后,高君集视若无睹,走到江边,澎的一声,跃入江心之中,左冰心中大急,他来自北方,对于游泳可是外行,这时远近均无船只,只有呆呆站着干着急,忽见高君集浮起,起,便如一支箭一般,直游对岸,左冰心中松了一口气,等到高君集泅上岸,回顾四下无人,便在江边折了几段树枝,运劲一抛,身形凌空而起,借树枝浮力,几个起落,也渡过江面,悄悄跟在高君集身后。

  高君集不停地走,愈走愈是荒僻,那漫草荆刺将他衣眼划破,腿刺裂,衫上都染红了,高君集似乎有意折磨自己,如痴如狂尽住崎岖路上走去,左冰轻功极好,他踏草而越,倒是潇洒自如,但心中却大为不忍,正想发声劝阻,忽然远远传来一声马匹长嘶,那高君集一怔站住,长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江南还有什么留恋?回到漠北去吧,老了便让黄沙埋了身体吧?”

  他回身却见左冰站在不远之处,当下心中一阵温暖,散的目光渐渐紧集起来,一片茫然对左冰道:“小弟心伤无状,倒让左兄见笑。”

  左冰劝道:“高兄,此刻夜已三更,咱们找个蔽风之地先睡觉如何?”

  高君集点点头,西人找到一处大树背风之地,高君集颓然坐下拉住左冰双手道:“左兄,咱们虽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左兄关怀小弟,真使小弟铭感于心。”

  左冰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况你我投缘,明天我请兄台喝陈年绍兴酒会,人生难得几回醉,一醉能解千岁忧,哈哈!”

  他尽量装得轻松,高君集是何等人物,心中更是感激,当下悲蹙地道:“小弟离家十年,这次回江南原是来接内,既然她先小弟而去,小弟再无挂牵,此身早许国家,能在沙场马革裹尸,求一死于愿足矣。”

  左冰劝道:“兄台英姿焕发,异定是庙堂之器,怎能自暴自弃,小弟有句不知轻重的话,即便是令正在九泉下,也不愿意兄台如此。”

  高君集叹气道:“小弟受内深思,大丈夫受思不能报,岂不令人气短?唉,我,我原以为苦尽甘来,好一个苦尽甘来,哈哈!”

  左冰见他神色又有些不对劲。赶忙劝他睡下,高君集道:“我睡不着,清醒得很,左兄,我今夜非把我心中的话讲出来不可,你爱听也罢,不爱听也罢。”

  他这时说话便如一个倔强的孩子,那里还是一个统率大军的将军了,左冰道:“好,你说,我听着便是!”高君集默然,他双眼望着黑沉沉的天际,似乎在搜罗片段的往事,织成完全的悲剧,良久才道:“十年前,便在这靠山的村中,发生了一件令人不敢相信的大事,后山王家村的首富独生女儿,下嫁高家村一个贫无立锥之地的小伙子,那时候,那时候…他二十岁还差一点点。”

  左冰知他在追述前尘往事,便专心听,高君集道:“那小伙子只有一个母亲,过着赤贫的生活,但王家小姐偏偏看中了他,不顾她父母反对,终于嫁给高家,作父亲的一怒之下不再理会女儿,也不承认这亲事,作母亲的怜悯女儿,偷偷的了些细软陪嫁。那段日子,真是那小伙子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苦得很,但乐在心中,无穷无休。”

  “那王家小姐德貌俱全,嫁给小伙子后,一心一意侍奉婆婆,操劳家事,她本身就弱,心终,渐渐地消瘦了,但婆婆因她是地主富人女儿,对她歧视折磨,她却逆来顺受,从不在那小伙子面前埋怨一句。”

  左冰心中却暗忖道:“为什么人和人之间关系如此紧张,婆婆和媳妇是至亲,为什么相处不和?”

  高君集道:“有一次那新娘子实在太累了,一失手打碎一只碗,婆婆便骂了一整天,那作儿子的心中不服气,顶了几句嘴,结果婆婆发怒,儿子和媳妇儿双双跪在爹爹神主之前,跪了一柱香又一柱,已是深夜的时分了吧,婆婆怜惜儿子,便叫儿子起来去睡,媳妇还要跪到天亮。”

  高君集歇了口气,左冰不由想起银发婆婆来,心中暗自忖道:“作银发婆婆的媳妇儿才叫幸福哩!”

  高君集接着道:“那儿子道:“妈,您便饶了她吧,不然我陪她跪到明天!’婆婆大怒,便寻死要活的,那儿子心中真是又怒又急,回头一看,一道柔和的眼光,包含宽恕、体贴、明了种种心,那做儿子的心一热,几乎一口鲜血要出来了,素琼,你这时便要我将心肝掏出来,血淋洒在你面前,我也是毫无犹豫的。”

  左冰见他脸上一阵激动,苍白的双颊蓦然变得红了,就如回到当那尴尬的场面,当下轻轻的拍拍高君集宽广的肩胛,高君集又道:“日子愈过愈苦,那小伙子终辛劳,却是难得温,两小口子一商量,非出外打出路不可,恰好刘元帅在兵,那小伙子决定从军了,他小媳妇儿将最后一点细软变卖了作为盘

  那小伙子提着一个简单行囊,离开了这住了二十年的家乡,他握着小媳妇的手道:

  “素妹,此去长远,家中一切有劳娘子。’媳妇哽咽道:

  “大哥,你在外仔细冷暖饮食,此去如果不顺,便快快回家,家中虽苦,总胜似落在外。”

  那小伙子不住点头,他心中可真希望媳妇儿再留一两句,便可乘势不走了,他怔怔站在门口,凝视着那双秀目,但看到的是坚决的鼓励,那小伙子怀着又怕又悲的心情出外开拓新天地了。

  恰好这时朝延用兵,那小伙子出生入死,拼命打勇敢的仗,他心中只有一个目的,要使他媳妇儿成为一品夫人,要让他媳妇住在金光辉耀的大宅第中,现在当他接近这目的时,那人却先去了。”

  左冰劝道:“令堂地下有知,得晓吾兄奋发鹰扬,一定会瞑目含笑。”

  高君集道:“什么是功名,什么是富贵?我难道不知爱惜自己的生命么?我为什么要冒着林箭雨,三天三夜连换六匹马,不合眸去追击敌人,这一切对我还有什么用?我母亲不能容我子,如今她人都去了,那么生者还有什么意思?”

  他声调又渐渐高昂,望着天际,向苍天埋怨倾诉,但天际一片黑暗,只有繁星点点,月光瞻瞻,左冰心中甚是难过,但却是无能为力。

  左冰轻声问道:“高兄既回家园,明何不前往瞧瞧?”

  高君集道:“江南是不堪再留的了,我知道她一定…一定是操劳忧心而死的,唉!但愿穷苦相守至白头,何必营营攘攘,人算岂能胜过天算?”

  左冰抬头一望,天边已晨曦,高君集在小溪旁捧水洗了脸,他用力又握住左冰双手道:“小弟这就要回军中去了,他左兄北来,千万到边关来相聚。”

  左冰见他神色坚毅,心想他不会再出事,便和他告别,只见高君集愈走愈远,剩下一个黑点,左冰忽然想起前人一句诗:“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心中只觉一片凄然,无意中结识一个英雄好汉,又无意中分享那人的秘密,那人怀着创痛走了,留给自己的却是一缕惆怅,他知道,再过一会遇到别的事情,便会忘掉刚才的悲伤。

  清晨的溪水十分冰凉,左冰伏在溪边将脸泡在水中,只觉头脑一阵清新,心中忽然想道:“看来这世上还有真正不能忘怀的痛苦,我为什么会觉得痛苦和快乐都是一时的,时间过久了,便忘得干干净净?”

  转念又想到“钱伯伯”在自己儿时所说的话:“你学武成就犹在我之上,但非有一天,你自己觉得应该练武,才会专心去练别人是不能勉强你的儿。”

  左冰心暗自问道:“我这算什么儿,混了二十多岁,又有什么值得别人留念的?”

  想到高君集那深刻的痛苦,孩子般的真情,从一个手握兵符的将军脸上出来,对于自己因循苟且,简直觉得可了。

  左冰蹲在溪边胡思想,一会旭初升,水中多了一个影,光闪烁,似真似幻,左冰胡思想一会,心中若有所悟,当下无打采,站起身来,只觉腹内饥饿,原来自昨午到现在还未吃饭,来时记得不远滨江有家酒肆,便大踏步前去,食一顿,沿江而上,走了半天,竟走错了路。

  左冰心中倒不慌,正要穿过一处林子,忽然人声嘈杂,左冰轻步走前,只见林中央是片广场,高高矮矮坐了几十个江湖汉子,其中一个五旬老者,站在圈中比手画脚的说着,众人中有的吆喝助威,有的反对争执,闹得不可开

  左冰好奇心起,躲在一株树后看热闹,只听见那老者高声的呼喝道:“本帮主已决定,各位香主还有什么话?”

  人丛中一个三旬左右中年汉子站起身来,左冰只见他脸悲愤之,激动以极,好半天才说出话来道:“飞帆帮历来行侠仗义,帮中都是铁铮铮好汉子,帮主,我甘云宁死不愿认贼作父。”

  另一个汉子站起来道:“甘云,反抗帮主罪该如何?”

  那甘云沉痛的道:“帮主,请您再想想历代帮主建帮之艰,这…这…”他说到后来,竟是泣不成声,那帮主冷冷地道:“甘云你敢漠视本帮主?”

  甘云道:“甘云至死不敢违令!”伸手拔出背后长剑,左冰只见红光一闪,掉转头来不忍再看。

  那帮主脸色森森然不动声,他放目四周,目光凌厉摄人,这时人丛中又有两个人一同站起,其中一人道:“帮主,你倒行逆施,本帮大好基业,必然毁在你手,你死甘大哥,不久你便会落得一般下场!”

  他侃侃而谈,没有丝毫畏怯,帮主冷冷哼了一声,凝视那两人,两人一同叫道:“各位哥哥,小弟先走一步。”长剑一,双双横尸地上。

  这时再无人敢反对,那帮主踌躇志,双眉上扬,左冰心中一动,只觉这人动作极为熟悉,正思索间,那帮主已率领众人走了。

  左冰走出树后,望着那三具尸首,真是纷极了,他心中想到:“道不同不相为谋,既是意见不合,分手便是,又何必以死明志?那帮主不知要作什么事,这三人白白牺牲了性命,并不能阻止于他、”

  但见那甘云双目怒睁,面上表情悲愤已极,真是死不瞑目了,左冰忖道:“如果我有白大哥那等武功,只要一出手便可阻止这场悲剧,但我现在只有眼看它发生,这次回去,便向大伯请教武功吧!”

  他心地慈善,当下挖了三个,将三人草草葬了,又对坟堆行了一礼,心中怅然边走边想:“古人动辄一死以谏君非,我总以为是史书喧染,想不到见诸今,而被谏的不过是一个帮会头子,这…这不是太不值得么?”

  他那知道江湖上帮会帮规森严,为帮会抛头颅洒鲜血,那是理所当然,人人敬重的行为,至于帮主威严,那便更不用说的了。

  他默默地走着,心中感情不断冲击,多年来一向自以为是,养成了得过且过的习惯,眼下似乎有些不对劲了,他想:“为什么人要认真,凡是退一步,不就解决了么,那高君年纪轻轻,便成一方重将,为了一个女子,却绝望伤心,那样子似乎永远不再欢乐了,其实人不都是要死么?只是迟早的问题,那么早死也便算不得什么了,这三个人阻止他们帮主,便用命去拼,这是对,还是错,我难道还忍心笑他们傻么?如果他们是对的,我便成了天下最无情无义的人了。”

  他信步而行,回想自己这廿多年,忽然巧妹那多情的眸子又浮了起来,他连着欺骗巧妹几次,起先还有些内愧,过后便真的不顾了,如果再碰到什么有趣的事,那更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左冰不断地走,不断的思想,只觉自己像行在茫茫大漠中,没有一点指引和攀附,便是情投意合如白大哥,自己也可能在过些日子后,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甚至怀疑像钱伯伯,父亲溘然而去,自己哭不哭得出来也成问题。

  “这算是什么人?这不和禽兽一般么?”

  他想到这个结论,心中不断狂呼道:“我要改变自己,我要认真去做一件事,第一件便是去练武吧!”

  黄昏的时刻,他终于走到一处大镇,倒在客舍上,默默使他似乎决定了很多事。

  就这样,左冰的一生改变了,谁又会想得到这漫不在乎对于人生像游戏一般的少年,后会成为支配武林命运的人物,世事是多么不可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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