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阿律的家在林东,一圈竹篱,几间茅草房子,邻近着一条江⽔清澈的小溪,典型的夷人住处。到了竹篱前,阿律指着那条小溪道:“我跟银妞就是在这条溪里好上的,记得那时候他跟林姓的姐妹们在溪里玩⽔,我跟几个兄弟在岸上逗他们,我们唱歌她们也唱,不过我是唱输了…”
诸葛英截口说道:“但你却赢得了伊人的芳心,即便再输几回又何妨。”
阿律得意地笑啦。
银妞含嗔地⽩了他一眼,桥态动人。
说话间,阿律带路进了家门,阿律是独子,⽗⺟却上了年纪,二位老人家深以爱子上汉家郞朋友为荣,很⾼兴也十分热情真诚地招待。
酒菜排在后院一间离地数尺,座落在木架上的茅草房子里,据银妞说,这是阿律的住处。
果然不错,房里挂満了武器,刀、标、弓箭,应有尽有,墙上挂的、地上铺的,都是兽⽪。
一张小桌子几把小凳子,诸葛英、阿律、银妞三个人围坐着,菜是典型的夷族待客美肴,十分丰盛。
坐定后,阿律拿起酒葫芦斟了两碗一杯,银妞是个女儿家,不用碗,用的是一只小木杯。
酒的确出奇地好,芳香四溢,扑鼻沁人。
阿律噴噴道:“酒叔叔真是,这么好的酒蔵起来自己喝,看吧,有一天我非想法偷他一坛出来不可。”
银妞膘了他一眼,道:“小心酒叔叔砍了你的双手。”
阿律一头摇道:“要是能想法偷他坛把回来招待客人,该有多好。”
听说话,看神情,这小村落里的夷人是完全汉化了。
诸葛英揷嘴问道:“阿律,你怎么叫他酒叔叔?”
“不对么?”阿律道:“他开的是酒馆,卖的是酒,一天到晚跟酒为伍,満⾝都是酒糟味道。”
阿律失笑说道:“不知道,记得他刚到这儿来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你别问我姓名,我开的是酒馆,卖的是酒,⼲脆叫我酒叔叔好了,我觉得这称呼不错,所以就这么叫了,一叫就是多少年。”
诸葛英道:“这么说,村里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了?”
阿律道:“大概没有,无论大小,他都愿意帮人的忙,多少年来一直这样,所以村里的人没有一个不喜他,不尊敬他的。”
诸葛莫道:“他到底来了多久了?”
阿律道:“记不得了,反正有不少年啦。”
诸葛英道:“可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么?”
阿律头摇说道:“不知道,他没说过,反正是从中原来的。”
诸葛英道:“他只有一个人,没子儿女?”
阿律头摇说道:“没有,就只他一个人,提起他有没有子儿子,我倒想起来了,我刚才不是说过,村里的人都喜他,尊敬他么,就因为这大家眼见他人到了这个年纪仍是一个人,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就热心地替他做媒说合,起先说的是村西的寡妇阿花娘,他不要,说什么都不肯要,大家只当是他嫌阿花娘是个寡妇,就双替他说了村东的美娜,而且把美娜送到了他的酒馆里…”
银妞忽然笑了。
诸葛英微愕说道:“银妞,你笑什么?”
银妞笑着说:“你听嘛。”
阿律接着说:“这一来不要紧,把酒叔叔吓坏了,三天三夜没敢回去,害得美娜一个人在他那儿等了三天三夜,结果美娜一气之下,哭着跑了回去,对着神赌咒,这辈子说什么都不嫁人了。”
诸葛美失笑说道:“原来如此,这位掌柜的也真是,看来他是不愿意成家了。”
阿律道:“后来他回来了,有人问起他,他说自己年纪大了,寡妇他不愿意要,姑娘他又怕误人一辈子,总而言之一句话,他是不愿意成家,他说得好,一个人没牵没挂,有就吃一顿,没有就饿一顿,一旦死了,谁把他当朋友,谁就找块草席包地一包,免得有人在一边哭哭啼啼的。”
阿律道:“酒叔叔就是这么个人。”
诸葛英道:“提起他古道热肠,乐于助人,我倒想起了一件事,这村里可有个叫阿金的人。”
阿律道:“有啊!怎么啦?”
诸葛英道:“阿金娘今天到酒馆去换酒…”
阿律道:“你说谁呀?”
诸葛英一怔,愕然叫道:“阿金娘?”
“阿金到现在还没有讨老婆,那来的阿金娘。”
诸葛英也为之一怔,道:“怎么说,阿金到现在还没有讨老婆?”
诸葛英道:“那…那位掌柜的怎么说那位妇人是阿金娘。”
阿律道:“酒叔叔说的?不会吧,这个村子就这么大,谁家里有几个人谁不知道,酒叔叔在这儿住了多少年了…”
诸葛英道:“是那位掌柜的告诉我的没错,那位阿金娘说阿金病了,害的是类似瘫痪的病…”
阿律道:“阿金病了?胡说,刚才我到酒馆去的时候还在路上碰见他,好好的,哪有什么病?”
诸葛美诧异地道:“这就怪了,阿金娘明明还托那位掌柜的转托打猎的人留意一种什么‘⽩草’药,给阿金治病的是阿耶,阿耶说阿金只有吃那种‘⽩草’才能断病…”
阿律道:“阿耶会治病没错,可是阿金绝没有讨老婆,也绝没有生病。”
诸葛英眉锋微皱,沉昑着道:“这村子里有几个叫阿金的?”
阿律道:“只有一个。”
诸葛笑道:“听那位掌柜的说,阿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英雄…”
“不错。”阿律点头说道:“我这⾝本事就是跟阿金学的。”
诸葛英道:“那我就没有听错,掌柜的说的确是阿金。”
阿律道:“可是…阿英,你说说着,那个女长得什么样子多大年纪。”
诸葛英道:“她穿一⾝黑⾐,用一块纱布包着头,遮着脸大概有三四十了,我虽然没法看见她的脸,我敢说她一定长得很好,她有一种雍容的气度,这即便是在中原也很少见,可以说她是个很不平凡的女子。”
阿律眉锋微皱,沉昑着道:“这么个女人,这会是谁…”
转眼望向银妞,道:“银妞,咱们村子里有这么个人么?”
银妞头摇说道:“没有,我想不出咱们村里有这么个人。”
阿律抬眼望向诸葛英道:“听见了么,这村子里本就没有这么个人,又怎么会是阿金娘。”
诸葛英道:“那…那位掌柜的为什么对我说她是阿金娘,我明明听见那位掌柜的叫她阿金娘而且看上去很。”
阿律追:“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诸葛英道:“真的,阿律,她刚走你就进了酒馆。”
阿律诧声叫道:“可是村子里本就没有这么个人啊,酒叔叔他是怎么回事,是酒喝多了还是糊涂了。”
银妞也是満脸诧异之⾊,她望着诸葛笑道:“阿英,说句话你别在意,我绝不相馆酒叔叔去这么说。”
诸葛英苦笑着道:“事实上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叫那个女的阿金娘,其实你两个可以想想,要不是他告诉我的,我那里知道这村子里有个阿金,还有个阿耶…”
阿律一怔点头道:“不错,要是没人告诉你,你不会知道阿金,阿耶…,,一顿接道:”这好办,待会儿咱们喝过酒后,去找酒叔叔问问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问也就明⽩,来喝酒喝酒。“
他端起了面前那只碗,接道:“光顾着说话了,把这么好的酒搁在一边,真是,我先⼲了。”
他喝完了一碗,把空碗向诸葛英一照,道:“阿英,该你了。”
诸葛英头摇说道:“我无此海量,只能奉陪半碗。”
阿律道:“半碗就半碗吧,喝呀!”
诸葛英端起碗喝了一半,银妞也陪了半杯。
喝了一阵酒之后,阿律放下筷子问道:“阿英,三年多前你到‘六诏’来过一趟,然后就不见了人影,后来我才听说你上‘六诏山’去了,事隔三年多你又来了,从中原到‘六诏’路不近,你说说看,那么远的路到这儿来,究竟是⼲什么的?”
诸葛英道:“阿律,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愿意瞒你,我所以三番两次地到‘六诏’来,只为找一个人…”
阿律道:“找一个人,什么人?”
诸葛英道:“一个女人,她姓邢,原是中原的武林人物…”
阿律哦地一声道:“中原武林里也有女人?”
诸葛莫道:“怎么没有,又何止只有女人,武林中什么样的人都有。”
阿律道:“我还当武林人物全是男人呢,你找她⼲什么?”
诸葛莫道:“先⽗在世的时候,受过她丈夫的恩惠,后来她在十几年前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丈夫,跟情夫私奔,所以我要找她为她的丈夫报仇雪浪。”
阿律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杀她?”
诸葛英点头说道:“她的丈夫已经死了,我只有用这个办法来报恩了。”
银妞皱眉说道:“怎么你们武林人都喜杀人。”
诸葛英头摇说道:“你错了,银妞,武林人并不是个个嗜杀的,只是有的时候不得不杀人,不得不以杀止杀,你明⽩了吧?”
银妞道:“你的意思是说坏人该杀…”
诸葛笑点点头说道:“十恶不赦,冥顽不化之徒留在世上一个,那就会有千百人受害,为了不让这千百人受害,只有杀一个十恶不赦之徒,就拿这姓邢的女人来说吧,她跟她的丈夫素称恩爱情笃,在中原武林是令人称道。羡慕的一对夫,而曾几何时她有了外遇变了心,就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偕情夫私奔了,你说这种人能留她在世上逍遥自在么?”
银妞道:“我们夷族人跟你们汉人有一个同样的说法,善有善报,恶有恶果,因果循环,报应不慡…”
诸葛英淡然笑道:“银妞,事实不错,天道确是如此,而世上有这么多铲暴除恶的侠义之士。这也就是他们的报应。”
银妞点了点头没说话。
阿律道:“这个姓邢的女人在‘六诏’么?”
诸葛英道:“听说她在杀了自己的丈夫之后,就偕同她的情夫跑来了‘六诏’,她也怕武林侠义之士找她。”
阿律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六诏何时来了个姓邢的中原女人。”
诸葛英笑道:“要是让你知道,那还算躲么?”
阿律点了点头道:“这姓邢的女人本事很大么?”
诸葛莫道:“在中原武林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提起她的名号来,武林人十九魂散胆落。”
阿律道。:“一个女人家有这么厉害?”
诸葛英道:“阿律,你可别小看武林中的女人。”
银妞突然问道:“阿英,你打得过她么?”
诸葛英神⾊微微一黯,头摇说道:“难说,勉力或可一搏,这是如今,要是在三年多以前,她绝不是我的对手。”
阿律讶然说道:“那是为什么?”
诸葛英苦笑说道:“你两个不知道,三年多以前,我头一趟来的时候,在‘六诏’山里杀了一条角龙,而我自己…”
阿律惊呼说道:“什么?那条角龙是你杀的?”
诸葛英点头说道:“怎么,难不成有人看见…”
阿律忙道:“上回你来过之后没多久,有人在山里发现一条死角龙,这件事震惊了我们村子,可是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死的。
后来阿耶说它是被雷劈死的,村子里谢神拜神,好忙好热闹了一阵,原来那条角龙是你杀的。“
银妞道:“阿英成了神了。”
阿律道:“一点不惜,角龙奇毒凶恶,只有神才能除它,人是绝对没办法对付它的,阿英,你真是神。”
诸葛英道:“说什么神,只要功力不弱,⾝手不差的人,都能对付角龙,如果你有一⾝好本领,你也能杀了它。”
阿律头摇说道:“我么,我是夷族里的打猎能手,大英雄,人人见了我都会挑拇指,别人对付不了的猛兽我能对付,只是比起你来,我可就差多了…”
目光一直道:“阿英,你刚才怎么说,你自己也被那东西怎么了?”
诸葛笑道:“我自己也被它咬伤中了毒,所以三年后的今天,我的一⾝功力已大打折扣,很可能不是那姓邢的女人的对手。”
阿律大吃一惊,脸⾊倏变道:“什么,阿英,你中了角龙毒…”
诸葛英点了点头。
阿律直着眼头摇说道:“我不信,你三年前中了角龙毒,岂会活到如今,据我所知凡是中了角龙毒的人绝对话不过三天…”
诸葛英道:“阿律,你不知道,我把体內的角龙毒道在一处,没让它发作,大凡会武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阿律道:“这么说你是真中了角龙毒。”
诸葛英道:“一点不假,阿律。”
阿律脸⾊一变,迟疑着道:“你知道不知道,中了角龙事的人是无药可救的?”
诸葛英点头说道:“我知道,我难再活过三年。”
银妞突然说道:“真的?阿律。”
阿律点了点头,没说话。
银妞两串珠泪澳地夺眶而出,她悲声说道:“那怎么办哪,阿律,那怎么办…
…”
阿律仍没说话,似乎要拿酒来庒制心中的悲痛,伸手抓起了面前那碗酒。
这时,诸葛英目中芒电闪,出手如电,一把夺过了阿律手中的酒碗,道:“阿律,这酒不能再喝了。”
阿律呆了一呆,道:“怎么?为什么不能再喝了?”
诸葛英道:“这酒里被人下过药了。”
阿律道:“下过药了?下过什么药了?”
诸葛英道:“我只知道它是一种能使人昏的物药,却叫不出它的名字。”
阿律道:“你怎么知道,这酒里被人下过药了…”
诸葛英道:“阿律,我是个会武的人!”
阿律追:“那怎么会,这酒是酒叔叔给的…”
诸葛笑道:“此药怕就出在他⾝上,一个阿金娘,又一葫芦下过药的酒,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何居心。”
飞起一指点上阿律耳,得手又菗银妞耳上点了一指,然后收手说道:“我已经闭上你两人一处经脉,药暂时不会上头,药只要不上头,人便不会昏,你两个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请那位掌柜的来一趟…”
他站了起来,忽地目中寒芒又一闪,笑接道:“我应该想得到用不着跑远路的,也好,我改改主意,换个办法,阿律,银妞,躺下。”
话落他自己先矮⾝坐下趴在桌上。
阿律跟银妞诧异地,对望一眼送也各自倒在桌旁,闭上眼。
他两个刚躺下,外面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一条人影矫捷异常地穿窗进⼊茅屋,正是那位酒馆掌柜。
他望了眼前三人一眼,一句话没说,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闪⾝到了阿律⾝侧,拔开瓶塞,倒出一颗其⾊⾚红,⾖般大小的九药,就要往阿律嘴里塞。
诸葛英突然直仰起了头,带笑说道:“掌柜的,是我走眼了,原来你竟是位武林⾼手,避世异人。”
那矮胖中年汉子大吃一惊,小⽩瓷瓶掉在铺地的兽⽪上,他顾不得去拣,转⾝便要循原路穿出去。
诸葛英笑道:“掌柜的,何来去匆匆,既然来了,怎不坐下来喝两碗自己酿的美酒。”
探⾝而起,一把抓住了矮胖中年汉子的左小腿,砰然一声,硬生生地把矮胖中年汉子摔了下来。
矮胖中年汉子自手不等闲,⾝子一扭,曲右腿猛然跌出,直取诸葛英的腹大⽳。
诸葛英倏然而笑,右手一拧,把矮胖中年汉子翻了个脸朝下,左拿一探,又抓住了他的右小腿。如今他脸朝下爬着,腿两俱在诸葛英手里,分毫挣扎不得。
诸葛英又开了口。“掌柜的,你还有什么本事?”
这时候阿律跟银妞都已翻⾝坐起,阿律瞪着眼道:“酒叔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矮胖中年汉子道:“⽟书生,你先放开我。”
诸葛英笑道:“掌柜的既然如此,诸葛英焉敢不听。”
两手倏松,飞快地在矮胖中年汉子两处膝弯上各点了一下,砰然一声,矮胖中年汉子腿两落地,他翻过了⾝,但却是直着两条腿坐着,他的脸⾊极为难看,看了诸葛英一眼,道:
“你闭了我腿两⽳道。”
诸葛英笑笑说道:“掌柜的原谅,我只有用这办法留客。”
矮胖中年汉子脸⾊一变,旋即头摇苦笑。“栽了,好在是栽在当世第一的⽟书生手里,还不算太丢人,太没面子…”转眼望向阿律,道:“阿律,老实告诉你吧,我本来只为对付他的,可是你两个跟他在一起,我不得不让你两个也喝点这种酒…”
阿律道:“酒叔叔,你原是村子里喜、尊敬的人…”
诸葛英一抬手,道:“阿律,先别说这些,让我问问他…”
目光一凝,道:“阁下如何称呼?”
矮胖中年汉子头一低,道:“诸葛英大侠,我班羿…”
诸葛英“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大名鼎鼎,中原武林黑道闻名丧胆的‘酒怪’…”
一头摇道:“这我就不懂了,‘酒怪,素来侠名彰著,武林异人,怎么会跑到’六诏‘来受委曲,而且以这种酒来对付我诸葛英。”
酒怪班羿低头没说话。
诸葛英道:“我末学后进,尊称你一声,班老,此中可有什么隐情?”
班羿头摇说道:“诸葛大侠,没有什么隐情,我只是在中原待腻了…”
诸葛英裁口说道:“在中原待腻了,跑来‘六诏’定居,班老有眼光,找着了避世的绝佳处所,只是你我缘仅两面,以往也无怨无仇,班老用这种酒对付我,又为了什么?”
班羿道:“这个…我只是想知道诸葛大侠,几次到‘六诏’来究竟为了什么?”
诸葛莫道:“这不该是酒怪用的手法。”
班羿头一低,没说话。
诸葛英又道:“班老,我所以一趟又一趟地到‘六诏’来其目的班老不是早已经知道了么。”
班羿点头说道:“我知道,诸葛英大侠只为找一个隐在‘六诏’的女子。”
诸葛笑道:“现在我可以多告诉班老一些,我找的是⽩发仙姬邢⽟珍。”
班羿⾝形一震,霍地仰脸惊声说道:“原来诸葛大侠找的是查夫人…”
“查夫人?”诸葛英笑笑说道:“不错,她原是查夫人。”
班羿道:“诸葛大侠听谁说查夫人躲在‘六诏”’诸葛美头摇说道:“班老不必问我是听谁说的,我可以告诉班老,原先我只是听说,两次到‘六诏’来也只是碰碰运气找找看,如今我可以确定了,邢⽟珍确实躲在‘六诏’,我听说的没错,这前后两趟也不曾⽩跑。”
班羿道:“诸葛大侠可以确定了么,莫非有人…”
诸葛英头摇道:“没人告诉过我,是我亲眼看见过她。”
班羿“哦!”地一声道:“诸葛大侠看见过她,在什么地方?”
诸葛笑道:“就在班老的酒馆里。”
班羿诧声说道:“就在我的酒馆里。”
诸葛笑点头说道:“不错,班老,就在你的酒馆里。”
班羿直着眼道:“诸葛大侠这话…”
诸葛英淡然一笑道:“‘酒怪’班老怎会是这么小气的人物,班老,我指的是那位阿金娘。”
班羿脸⾊一变,继而一怔,道:“阿金娘,诸葛大侠误会了…”
诸葛英一指阿律跟银妞道:“班老,我前后来‘六诏’不过两趟,他二位却是生于此,长于此的本地人,这话班老应该懂。”
‘酒怪’班羿成名多年,是个经验世故两称老到,十分聪明的人,这话他当然懂,他神情动,头一低,没说话。
诸葛英一见这情形,就知道自己没料错,噤不住心中一阵动,当即说道:
“班老,你怎么说,事已至今,班老最好别再显露不该有的小气了。”
班羿猛然抬头,胖脸菗搐,哑声说道:“班羿精明几十年,没想到这一回一点疏忽大意,坏在两个年轻后生手里这或许是天意…”
诸葛英道:“班老没说错,应该是天意。”
班羿脸⾊一整,凝望着诸葛美,缓缓说道:“请诸葛大侠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三番两次地前来六诏找寻邢仙姬。”
诸葛英道:“我找她自然有我找她的道理…”
班羿道:“诸葛大侠奇中之奇,当世之最,侠业广伟,天下同钦,找寻邢仙姬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吧?”
诸葛英谈谈说道:“班羿成名多年,当代异人,为黑道之克星,似乎也不该跑来‘六诏’为人卖力卖命,助纣为。”
班羿微微一愕,讲然说道:“诸葛大侠,班界承认宁愿舍弃中原武林的盛名,跑来‘六诏’为邢仙姬尽点心力,但助纣为之语何解?”
诸葛英道:“我不以为班老会不知道,邢⽟珍当年亲手杀害查三影查前辈,然后偕同情夫私奔之事。”
班羿微一点头道:“我知道此事,只是我要斗胆请教,怎见得那查三影是邢仙姬所杀。”
诸葛英道:“班老既知邢⽟珍谋害亲夫之事,就该知道查前辈的尸⾝上,留有邢⽟珍独门‘天残指’的指痕。”
班羿道:“不错,这个我也知道,诸葛大侠就是单凭这一点就断言查三彩之死,是邢仙砸下的毒手么?”
诸葛英道:“证据明确,班老以为还不够么?”
班羿头摇说道:“诸葛大侠既然有证据明确之语,班羿便不敢轻言够与不够,姑不说够与不够,我请教,诸葛大侠是打算…”
诸葛英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愿再瞒人,我要找到邢⽟珍,当面问罪,然后让她到九泉之下长跪于查前辈之前。”
班羿颜⾊连变,道:“我还不知道诸葛大侠与查三影有渊源。”
诸葛英头摇说道:“你错了,班老,我跟查前辈毫无渊源可言。
班羿“哦”地一声道:“这么说诸葛大侠是眼见不平事,作不平鸣了…”
诸葛英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邢⽟珍毒如蛇蝎,为人不义,为不贞,所做所为,已是神人共愤,诸葛英即为侠义一介,岂肯坐视袖手,不闻不问。”
班羿缓缓说道:“诸葛大侠绝不知道,那⽟面阎罗查三影是魔非侠,更是黑道琊魔中的巨擘,死他一个,天下武林无异除去一大祸患,当世之人莫不额手称庆。”
诸葛英点头说道:“这个我很清楚,‘⽟面阎罗’为冷酷狠,凶残毒辣,下手狠绝,杀人无算,的确是当世一大魔头,一大祸患,无如诸葛氏受过他的恩惠。”
班羿讶然说道:“诸葛大侠受过他的恩惠?”
诸葛英道:“先⽗在世时曾受查前辈的活命大思。”
班羿“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诸葛大侠的…那查三影竟会伸手救人,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诸葛英道:“先⽗是个以砍柴为生的樵夫,有一回山中遇蟒,适逢查前辈经过该处,毙蟒救了先⽗,在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在先⽗却无异重生再造之大思,先⽗临终时再三待报恩,如今查前辈已遇害去世,诸葛某无以为报,只有杀邢⽟珍去慰他在天之灵…”
班羿道:“原来诸葛大侠是为报恩。”
诸葛英道:“查前辈一生只救过这么一次人,可巧这恩惠落在诸葛氏头上,诸葛英焉有不报恩的道理。”
班界道:“有道是受人点滴,报以涌泉,又造是,大丈夫恩怨分明,报恩理所应当,诸葛大侠这孝心义行也令人敬佩,无如只为诸葛大侠这点孝心,便为天下人莫不恨之⼊骨,以除去为快的查三影报仇,诸葛大侠之明…”
诸葛英道:“班老且休以大义见责,假如查前辈是死在武林侠义之手,我可以背上个不孝罪名不闻不问,无如他是死在自己子之手,而邢⽟珍本人也沾上了个魔字。”
班界道:“恕我斗胆,诸葛大侠可知道邢仙姬这个魔字是怎么沾上⾝的么。”
诸葛英道:“我不管那么多,单只邢⽟珍她谋害亲夫,偕情夫私奔一事已罪无可恕。”
班羿道:“这么说,诸葛大侠是非杀邢仙妮不可的了。”
诸葛英毅然点头道:“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班羿突然一声长叹,头摇说道:“误会,误会,天大的误会,冤枉,冤枉,天大的冤枉,善恶颠倒,是非不明,这岂是天道?”
诸葛英目光一凝,道:“班老,这话怎么说?”
班羿微一头摇道:“我不愿多为邢仙姬辩解,明知诸葛大侠也本不会相信,诸葛大侠既然已确定邢仙姬隐在‘六诏’,那就请诸葛大侠自己前往‘六诏’山中找寻。”
诸葛英道:“现有班老在,我何必自己到处去找。”
班羿道:“诸葛大快要班羿带路?”
诸葛英道:“我并不勉強班老带路,但我要班老告诉我邢⽟珍她究竟躲在‘六诏山’中的什么地方?”班界头摇道:“诸葛大侠恕我,那只怕办不到。”
诸葛英双眉微杨道:“班老是位成名多年的前辈异人,所以我一直以班老相称,好言相问…”
班羿悲笑说道:“诸葛大侠这话我懂,不过我可以告诉诸葛大侠,班羿宁死,那怕是粉⾝碎骨,也不忍牵扯一个命薄又苦的可怜人。”
诸葛英道:“班老,谁是命薄又苦的可怜人。”
班羿道:“诸葛大侠明知班羿何指。”
诸葛英双目微睁,道:“班老,我再一次的好言…”
班羿淡然一笑道:“诸葛大侠迟早会伸手对我,以武相向,何不趁早?”
诸葛英脸⾊倏变,冷笑说道:“没想到会有人愿为邢⽟珍舍命,尤其是酒怪班老,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班羿道:“诸葛大侠,世上不可思议的事很多。”
诸葛英双眉陡剔。道:“班老,非我斗胆冒渎,实在是班老我,无可奈何,万不得已,说不得我只好出手了,还请班老原谅。”
抬指就要点出。
班羿哈哈一笑道:“我班羿活到如今四十多年,涉⾜武林也有十余寒暑,还没有尝过截脉搜魂之苦,如今总算碰上了,尝尝也好。”
诸葛英那突出的食指一振,便要运功力。
蓦地,篱外传来一缕其声甜美,但凄凉,悲伤令人闻之心酸的歌声:“人生如梦,梦各不同。
富贵荣华福深厚,崎岖坎坷命运薄。
前者我无缘,后者随⾝。
酸甜苦辣皆尝尽,只道从此乐安平。
谁知一朝灾难至,到头似落一场空。
命耶?运耶,天道乎,人意乎…“。
诸葛英目中倏观奇光。
班羿脸⾊大变,惊声⾼呼。“邢仙姬你,班羿情愿舍命,你怎好…”篱外传来那甜美,凄凉的话声。“就是因为班大哥有舍命护卫之心,邢⽟珍罪孽深重,一生命乖怎敢再添一分罪孽,又谋来生。”
诸葛英震声说道:“可愿进来说话。”
那甜美凉凄话声说道:“不劳阁下催促,我既然来了自然要进来说话。”
人影一问,満室生风,班羿⾝边多了一人,正是那位黑⾐妇人,班羿所说的阿金娘,她伫立班羿⾝边,昂然无惧,一双清澈眼神顾盼之间。威仪夺人。
这,使得诸葛英心中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感觉,带着些诸葛英绝不认为该有的起敬意味。
“⽩发仙姬”邢⽟珍那双目光落在诸葛笑脸上:“适才跟阁下见过一面,彼此不算陌生,阁下可是当世称奇称最,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有‘⽟书生’之称的诸篮英?”
诸葛英冷然点头道:“不错,我就是诸葛英。”
邢⽟珍微一点头道:“你的所学我还没见过。但这人品已让我心折,的确不愧”⽟书生‘,不敢让班大哥代我受苦受难,恕我越俎代庖。“抬手两指分点遥点班羿腿两膝窝。诸葛英没动,因为他对班羿出手原是不得已,再则邢⽟珍出手奇快,也使他来不及阻拦。
班羿早翻⾝跃起,向着邢⽟珍哑声说道:“仙妮,你千不该,万不该…”
邢⽟珍微一头摇道:“班大哥,不来的不必躲,要来的躲也躲不掉,天意如此命如此,让世上多知道一点真象也好…”转眼望向诸葛英,道:“你刚才说的话,我在篱外已悉⼊耳中,为另一个人,也为我自己,我本打算委曲自己一生,无奈天不从人愿,你找来了‘六诏’,如今我一改初衷,愿意让你多知道一点真象,你可愿随我往‘六诏山’中蜗居一行。”
诸葛英道:“此处并不算狭小。”
邢⽟珍头摇说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跟你拼斗的意思,若说拼斗,我那‘六诏山’中蜗居比此处还狭小,我之所以要请你跟我去一趟,一则是因为这儿是别人的家,二则我也打算让你见见另一个人。”
诸葛英道:“另一个人,谁?”
邢⽟珍道:“你现在别问,只到了蜗居就知道了。”
诸葛英猛一点头道:“‘六诏山’虽然险峻凶恶,并非龙潭虎⽳,我跟你去一趟就是,你请带路。”
邢⽟珍转眼望向班并,道:“班大哥请回去照顾生意吧。”
班羿道:“我想跟仙姬…”
邢⽟珍头摇说道:“班大哥请放心,我不会跟他拼斗的,即使是要跟他拼斗,只怕班大哥也揷不上手,帮不了忙,况且我也不愿意班大哥揷手帮忙。”
班羿略一迟疑道:“既然如此,班羿遵命。”
转眼望向诸葛英,道:“诸葛大侠,只一念之差便⾜使人饮恨终生,懊悔无穷,诸葛大侠⾝为当世之最不可不慎。”
话落,穿窗飞而去。
邢⽟珍向着呆立一旁的阿律和银妞道:“二位请恕我这不速客冒昧打扰。”
一闪不见。
诸葛美不敢怠慢,跟着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