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战鼓雷鸣动天地
就在夏梦卿与霍玄率领天下群豪下峨嵋奔西蔵的当天下午,另一队人马也由峨嵋附近一个隐密之处,悄悄的开拔,目的地也是西蔵。
这另外一队人马,当然就是神力威侯傅小天、薛梅霞所率领的八员骁勇将,三千貔貅兵。
为免惹⼊耳目、惊动地方,傅威侯下将令,八员上将与三千雄兵分做数批⼊蔵,一律改穿民装,在拉萨附近卦兰山会合,沿途不得惊扰民众;违令者,杀无赦。
威侯将令重如山,谁敢不遵?数路兵马无声无息,秋毫无犯的分别开拔,或分几路,或分先后。
在大军开拔之际,傅小天伉俪获得一个意外的惊喜。
这个意外的惊喜,是美郡主德怡也适时赶来,表示要跟他们夫妇到西蔵走一趟,⾝为亲贵,她也应该为朝廷尽一份力;傅小天劝阻无效,只得由她。
固然,她是想替朝廷尽点力,不过那是附带的,天知道她真正的心意是什么?其实傅小天伉俪也非糊涂人。
神女峰的别后,她没提。
傅小天伉俪也绝口不问,冰雪聪明的薛梅霞却由德怡那憔悴的容貌、忧郁的神⾊中猜透了八分。
她说不出心中有什么感受,是什么滋味。
由峨嵋人蔵,这一带,路很艰难,所经大部分是祟山峻岭、深渊大涧,大雪山、沙鲁里山、伯舒拉岭、念青唐古拉,莽林重重,极尽险恶。
鸭珑扛、金沙江、怒江流湍急,鹅⽑难浮。
半个月的历尽艰苦,长途跋涉,终于到了卦兰山。
薛梅霞究竟出⾝武林儿女,她还受得了!
可是,美郡主一到地头就躺下了,一半是由于⾁体,一半由于心灵,一向养尊处优的千金,她怎么受得了。
按说,她早在半路上就支持不住了,无如好強的个使她咬牙撑着,她不愿把自己內里的脆弱落在傅小天伉俪的眼中。
再说,她也不能让人家为她一人耽误大事,耽误了行程。
兵马俱皆疲累,又病倒了德怡。傅小天深通将略,当然知道远来疲兵,不宜即刻作战,当下传令休息听候令谕;一面为德怡延医,一面派人暗中探听布达拉宮的动静。
三天之后,德恰病愈,探马回报,带来的消息却令傅小天大吃一惊,布达拉宮请得丁⾼明奇人异士相助;这位奇人异士的相貌,对傅小天颇不陌生,他听恩师海老人说过,武林中有这一号巨魔,天外神魔南宮毅。
德怡病后体弱,尚不宜多劳动,于是他偕同爱,带着两个人,轻骑驰出卦兰山,直奔布达拉宮。
距离布达拉宮不远处,有两座小山,傅小天选了其中之一,弃马步行登山,站在山顶,孤峰上布达拉宮遥遥在望,可以看得很清楚;一看之下,这位当世虎将不由心神震动,暗暗惊骇。
他发现,天外神魔南宮毅不但是睥睨武林的盖世魔头,而且居然罗韬略,⾼不可测。
跟前的布达拉宮固若金汤,几乎无懈可击。
看着,看着,傅小天一双浓眉越皱越深,面上的霾也越来越浓,显得心情十分沉重。
薛梅霞虽不谙兵家事,但她可以体会夫婿的心情,由夫婿的忧郁神⾊,她揣测出情势的恶劣,満怀关切,轻轻地叫了声:“小天,你…”傅小天环目凝神,没有说话。
薛梅霞接道:“小天,别先挫自己锐气,自古琊不胜正…”
傅小天微一头摇,突然开口:“霞,你不明⽩,我不在乎南宮毅是个成名多年的盖世魔头,而他居然才可经天纬地,蕴数万甲兵,这就绝不容我忽视!你看看眼前布达拉宮,简直是难以撼动,近千的密宗⾼手到他手里几乎…”
薛梅霞情知不虚,但她只能婉言安慰,強笑说道:“小天,别把他说得那么神,他只要不是神,我就不相信他能強过我夏大哥,跟你这位盖世虎将。”
傅小天微微牵动角,笑了笑,道:“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事实如此,除了夏梦卿之外,傅小天几曾服过人?夏梦卿他是宇內第一奇才,南宮毅应该不比他強,无如眼前布达拉宮⾼明的布置,竟证明南宮毅的罗和夏梦卿不相上下。大清朝廷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劲敌,我怎能不忧心而深感觳棘?”
薛梅霞默然不语,但旋即说道:“这些我不懂,也许南宮毅真如你所说那么厉害,不过,我有信心,我夏大哥能打败他,而且必定比他⾼明。”
按理,薛梅霞不应该对自己的夫婿这样说话。
傅小天却毫未在意,那是因为他认为各方面他都难望夏梦卿项背;还有,便是他了解自己的爱。
点头说道:“希望如此,可是,这是大清朝廷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不能尽靠别人,自己总要拿点东西出来。”话锋微顿突然挑起浓眉,环目暴道人寒芒:“岳武穆说得好!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我怕个怎地?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战死沙场,马⾰裹尸,那才是为将者死得其所!为大清朝廷,我不惜粉⾝碎骨脑浆涂地,出尽最后一口气,流尽最后一滴⾎,南宮毅再厉害我也要斗杀他,走,咱们回去。”
豪气⼲云,无比壮烈,拉着薛梅霞,大步行下山去。
岳钟琪麾下的两员大将久久才定过神来,互觑一眼,齐挑拇指,飞步跟了下去。
夏梦卿与霍玄偕同天下群豪,未在拉萨落脚,却搭了几座帐篷,住在另一座山峰的隐密山坳里。
由于夏梦卿策划周到,此处山泉清冽,饮⽔不缺,食物是由拉萨买来的大批⼲粮,饮食都不虞匮乏。
这夜一,初更。
夏梦卿正召集大悲禅师等各门各派的领袖人物,在他那虎帐中,分派人手,共商歼敌大计。
蓦地,夜空里遥遥传来一声清脆佛号:“阿弥陀佛,老施主何人,请快留步。”
这是首夜担任警戒的少林十八罗汉,发现了可疑之人,十八罗汉⾜以挡住来人,所以帐中谁也没动。
可是怪了,紧接着又是一声怒叱:“老施主再不停步,那就莫怪贫憎等要出手得罪了。”
也许来人有眼不识泰山;或者未将十八罗汉放在心上,虎帐中停止了议论,有人站了起来。
突然一阵震夜空的大笑,一个苍劲话声说道;“和尚别那么紧张成不?少林绝学擒龙手,老驼子可承受不起,一家人,烦劳通报夏少侠,独孤奇求见。”
原来是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奇到了,此老一向哪处去了?怎么等到这个节骨眼儿才来?
诸老松了一口气,互视失笑,随着夏梦卿了出去。
月⾊下,山坳外,十八罗汉中的两名大和尚一前一后,陪着一名驼峰⾼耸的灰⾐老者走了进来。
可不正是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奇?
老驼子一见众人,老远地便拱手豪笑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老驼子怎么担当得起。”
来至近前,一一寒暄。
苍寅跟独孤奇可是一对儿,也是多年的故友,见面就是劈头一巴掌,手动口不闲,怪叫说道:“臭驼子,你这一向躲哪儿去啦?怎么一露面儿又不见啦?害得我老要饭的找得好苦,说呀!”
独孤奇没躲,让那一掌拍上肩头,咧嘴笑道:“苍老五,你找老驼子何为?老驼子又没欠你的。”
大悲禅师揷口说道:“贫衲等正为一直未见老檀越侠驾而深感纳闷。”
对这位德⾼望重的少林掌教,独孤奇不好再嬉⽪笑脸,微敛嬉态,笑道:“老驼子回大漠去了。”
苍寅瞪目叫道:“臭驼子,好好儿地你又回大漠⼲什么?”
独孤奇眯着老眼,笑得神秘,道:“落叶归,老窝儿嘛,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苍寅老眼不花,満肚子机灵,一瞪眼,道:“臭驼子,少在老要饭的面前耍花,说,⼲什么去啦?有半句不实,老要饭的当场要你好看。”
独孤奇“哈!”地一声,道:“臭要饭的你想耍硬的?老驼子不吃这一套。”
苍寅却也童心未泯,老天真,刹那间换了一副脸,唱个肥喏,嘿嘿笑道:“臭驼子,咱俩可是数十年的老情…”
孰料,独孤奇一摆手,仰着脸道:“少废话,也没用,老驼子软硬都不吃。”
四周哄然大笑,苍寅跳着脚,戟指说道:“大沙漠里的臭驼子、烂草绳,你敢冤我老要饭的,再不从实招来,惹火老要饭的,我打扁你驼峰。”
独孤奇飞快说道:“谢天谢地,老驼子求之不得,正愁它碍事。”
又是一阵充満愉、豪迈的哄然大笑。
苍寅可碰上了对头冤家,没了辙,徒吹胡子⼲瞪眼。
齐振天一旁幸灾乐祸,嘿嘿笑道:“小鬼碰上了阎王,臭要饭的这回可吃了瘪,报应。”
苍寅立刻转移了目标,找着出气筒,指着齐振天鼻子,一蹦老⾼,扯着喉咙大骂说道:“齐老猴儿,你敢捡苍老五的便宜,我拆了你的老骨头。”
说着,就要动手。
独孤奇适时说道:“好啦,好啦,都快老掉牙了,还那么没⽪没臊,收场刹戏吧,要听好消息么?走!里边儿谈去。”
嘴里虽这么说,脚下可没动。
这是独孤奇稳重处,游戏风尘,旗葫不羁那是一回事,当着夏梦卿、霍玄与这么多位⾝份⾼的领袖人物,他可不好僭越。
苍寅闻言放手,道:“臭驼子,真的么?什么好消息?”
独孤奇道:“正事归正事,信不信由你,要听,里边儿去。”
苍寅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耸肩摊手,道:“好吧!臭驼子,你是吃定了我,苍老五认栽。”
齐振天道:“哪怕你不认。”
这回苍寅没作声。一番谦让,由夏梦卿与大悲禅师领先进⼊虎帐。
坐定,独孤奇未等众人发问,便自动说道;“老驼子为何突然悄悄地返回大漠,那是天机,现在不能说,能说的只有两件事,这是老驼子称心快意大杰作…”话锋微顿,愉之情形于⾊,接道:“这第一件,老驼子⽇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一桩大事,把几个脚布包头的大食人全赶走了,一个不剩…”
众人闻言一震,苍寅一跃而起,道:“赶走?臭驼子,你没…”
独孤奇笑了笑,截口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驼子到了快伸腿儿瞪眼儿的年纪,不想多造杀孽,况且杀那些东西也污我双手;不过,那一顿⽪鞭的滋味儿比死好受不了多少。”
别人都束开口,苍寅又说了话,头摇说道:“你臭驼子居然改了情,变得前后判若两人,生了菩萨心肠,真令人难以相信,令人难以相信…”
独孤奇笑了笑,发说话。
苍寅抬眼深注,接道:“臭驼子,你能不能说详细点儿?”
独孤奇道:“事情就是这样儿,你要那么详细做甚?”
苍寅道:“你驼于就没从他们⾝上捞点儿什么?”
独孤奇大笑说道:“碰上你臭要饭的,老驼于想留点儿都不行!不错,斩获良多,第一便是那布达拉宮请来了大帮手…”
“这不稀罕!”苍寅道“大伙儿一到这就知道了,是天外神魔南宮毅。”
独孤奇“哦”地一声,笑道:“要饭的吃八方,这可能是你那张嘴问出来,且听听老驼子这第二件斩获,他们有百来枝火器…”
“这也在夏少侠意料中。”苍寅道:“臭驼子,我看你趁早别抖了…”
独孤奇突然一笑说道:“臭要饭的何必那么猴儿急?且听听老驼子这第三件斩获,这第三件斩获便是老驼子适才所说两大杰作之一…”目光环扫,咽了口唾沫,接道:“有了这件斩获,别看他布达拉宮龙潭虎⽳,固若金汤,我老驼子包管一攻即下,不费吹灰之力。”
倏然住口不言。
诸人闻言诧异,苍寅更是忍耐不住,直起⾝子道:“臭驼子少卖关子,也别先吹,吹炸了不好看。”
独孤奇微笑不语,探怀取出一物,伸手递向夏梦卿。
那只是一张折叠甚小的宣纸。
夏梦卿打开一看,神情震动,眉宇间陡现喜⾊。
赫然竟是布达拉宮的形势详图,圈圈点点所有布署一目了然。
大悲禅师坐得景近,一眼瞥及,悚然动容,立刻⾼宣佛号,目注独孤奇,肃然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老檀越功劳第一!有了此图,何愁布达拉宮攻不下?华夏可保,苍生有救,老檀越功德无量。”
大概是不好意思,独孤奇竟然老脸一红,未作声。
夏梦卿传阅该图,图到了苍寅手里,他凝注良久,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独孤奇,一片疑惑,道:“老驼子,你应该看得出,这不是原图。”
独孤奇点点头说道:“不错,是仿制品。”
苍寅道:“既是仿制晶怎知它实而不虚,怎知这不是布达拉宮一招毒计?”
这是众人都感疑惑的,只是都不便开口罢了。
苍寅与独孤奇数十年刎颈之,他却用不着顾虑那么多,其实,这等大事,为公不为私,有顾虑是对的。
独孤奇呆了一呆,笑道:“臭要饭的别假公济私,你想抹煞老驼于的首功?请问,你又怎知它虚而不实,是布哒拉宮的一招毒计呢?”
苍寅慨然说道:“苍老五不知,可是你老驼子也没把握,一步之差便全盘皆墨,后果令人不敢想象,事关重大,应该慎重。”
这话不错,独孤奇张口结⾆,作声不得,半响方说出一句:“臭要饭的固然有理,可是老驼子敢以生命…”
夏梦卿突然一笑说道:“两位且莫再争论,这件事我自有主意。”
夏梦卿说了话,谁也不便再开口。
这共商歼敌大计的会议,一直到了快三更方散。
众人起⾝出帐之际,独孤奇也起⾝告辞;他这告辞,是表示要离去。
众人闻言愕然,苍寅却忍不住问道:“臭驼子,你要上哪儿去?”
独孤奇道:“不一定,也许回转老窝,也许在西蔵到处逛逛。”
苍寅沉下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苍老五适才得罪了你?”
独孤奇正⾊说道:“苍老五,你我数十年刎颈之,你就认为老驼子是那种人么?这种话也是该你说的么?”
苍寅脸一红,默然不语,但随即又道:“那你臭驼子是什么意思?”
独孤奇方要开口,大悲禅师已然低诵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目前正是用人之秋,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老檀越神威盖世,一支神鞭⾜抵十余少林⾼手,怎地可轻萌去意?”
大悲禅师开了头,众人纷纷出言挽留。
唯独夏梦卿与霍玄微笑不语。
所有目光齐集他一人⾝上,独孤奇不由暗暗叫苦,略一沉昑,道:“老驼子多谢诸位雅爱,但是,老驼子仍是要⾼去。诸位如要问老驼子原因,老驼子之所以要离去,自然有要离去的道理,恕老驼子无以奉告…”
夏梦卿这时才道:“老爹不必再卖关子,⼲脆说,这地方老爹比任何人都,想跑跑腿儿,打听点消息,暗探敌情,不很好么?”
独孤奇投过感一瞥,微笑不语。
这回,大家都明⽩了,末再挽留。
夏梦卿代表众人送出山坳,执手而别。
独孤奇走后,夏梦卿回转虎帐,翻腕自袖底取出一个小纸团,灯下观看,与霍玄相视而笑。
第二天早上,太出山没多久。
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青衫少年,手摇一柄⽟骨描金扇,神采飞扬,飘然登上了卦兰山。
正是那不归⾕少⾕主端木少华。
卦兰山是傅小天领兵驻扎之处,他来这儿何为?
才上山脚,山遭拐角处闪出了两名佩刀大汉拦住去路,两个大汉一⾝黑⾐,⾝材魁伟,颇见威猛。
这两个佩刀黑⾐大汉,确也称得上明眼人,一见端木少华那超拔气度,便知为非常人,左边大汉一拱手,道:“阁下有何贵⼲?”
端木少华任务在⾝,不敢任,要在平⽇,他本憎得理这两个満朝旗勇.还礼笑道:“烦劳通报,夏梦卿夏少侠处来人,求见傅侯。”
想必那岳钟琪摩下这八员将、三⼲兵,都听到过夏梦卿大名,闻言,居左大汉连忙再拱手,道:“请稍等,我就去通报,阁下贵姓大名?”
端木少华道:“不归⾕端木少华。”
这两个大汉可能对武林事颇不陌生“哦”地一声,同说道…原来是不归⾕少上驾到,失敬,请稍待通报。”
话落,居左大汉转⾝飞奔上山。
须臾,两名锦袍大汉疾步而至,适才那名黑⾐大汉则紧随他们⾝后,这两名锦袍大汉气宇不凡,英武人,一望而知是两位大员。
端木少华眼力不差,两名锦袍大汉正是那傅小天向岳钟琪提借来的八员上将中的两员。
来至近前,两锦袍大汉抱拳为礼,居左那名道:“威侯在半山亲,特命我两人为少⾕主带路。”
这个礼不轻,端木少华连忙还礼:“威侯由来过宠,端木少华怎当得起?有劳二位了。”两锦袍大汉焉敢怠慢,略一谦逊,转⾝带路登山,神态举止,颇为恭谨。
才近半山,豪笑震天,威力神侯傅小天伉俪双双下,⾝后随侍着另六员上将。端木少华距一丈驻步停⾝,恭谨施礼。
“侯爷折煞端木少华了,端木少华见过侯爷、夫人。”
傅小天大步走过,虎腕双伸,抓住端木少华两只手,无限豪迈,无限真诚,大笑说道:“端木老弟,咱们是见过数面的朋友,用不着这一套,傅小天能⾼攀诸位武林奇英那是傅小天的荣幸。”
端木少华微笑未语。
傅小天松开双手,笑道:“老弟我不喜咬文嚼字,什么⾼轩枉顾,什么有何教言,我是既害怕又头痛,一大早跑来找我,有什么事?”
端木少华虽曾数次瞻仰傅侯神采,但是从未与傅小天有机会谈过,如今才是真正地领会到这位盖世英豪,铁铮奇男的豪迈、热诚、不羁作风,不噤大为心折,道:“奉夏少侠差遣,将来拜谒。并有机密大事面陈。”
⼊耳夏少侠,薛梅霞心神震动,脫口说道:“少⾕主,夏少侠,他可好么?”
端木少华连忙回答,自然说夏梦卿很好。
派的是不归⾕少⾕主,又有机密大事,傅小天情知重大,接口说道:“老弟,站在这儿不像话,走,咱们里间谈去。”
拉着端木少华,把臂而上。
傅小天的大军不是全驻扎在山上,三分之二在山下,只有他夫妇和德怡三分之-的兵将,篷搭在山上。
傅小天的虎帐搭在十余帐篷央中,这是重地,等闲人近都不能近,端木少华自然例外。
美郡主德怡,早在帐外等侯,端木少华与这位大郡主在神女峰下葫芦⾕中有过一面之缘,彼此不算陌生。
葫芦⾕事后,这位绝代巾帽,愧煞须眉的胆略、作风,早巳赢得天下武林的衷心敬佩。
是故,端木少华不敢怠慢,上前施礼,互相寒喧。
傅小天屏退左右,虎帐中只有薛梅霞与德怡。
坐定,端木少华不等再问,探怀取出一物,双手递上傅小天,神⾊至为郑重地说道:“夏少侠⽇昨巧得布达拉宮形势详图,认为侯爷可能用得着,特连夜复制一份,命少华面呈侯爷。”
傅小天、薛梅霞、德怡闻言震动,俱皆大喜,傅小天接过那张以宣纸复制的详图,浓眉轩动,环目放光,道:“岂止有用,简直是大大有用,夏梦卿永远对我是那么照顾,老弟,回去代我谢了。”
摊开宣纸,略一注目,出声长叹,顺手递与德怡:“好厉害的南宮毅,单看这图上布置,罗已強我傅小天数倍不止,傅小天还为的什么将,谈的什么兵?”
一纸布置,便看得出这位当世虎将无比愧羞,自叹不如!
看来这天外神魔南宮毅果然难斗。
话锋微顿,目光投向看图皱眉、花容失⾊的薛梅霞与德怡,自嘲一笑,指了指那张图,又道:“两位请看吧!布置严密,用兵如神,令人难越雷池一步,若没有这张图,唉!我不敢想象后果。”
德怡没理傅小天,突然抬眼凝注端木少华,道:“少⾕主,夏梦卿,他是怎么个巧得的?”
端木少华“哦!”地一声,遂将昨夜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奇尽逐大食人巧得此图之事,概略的说了一遍。
听完,德怡沉昑说道:“我担心此中有诈。”
显然,她也是个细心人。
倒并非傅小天与薛梅霞遇事不够谨慎,而是觉得此图既然是夏梦卿命端木少华送来,那便绝对没有问题。
他夫妇对夏梦卿有信心,他们以为,无论什么事,绝逃不过这位宇內第一奇才一双神目。
傅小天笑了笑,道:“阁下,你是说这图真假有问题?”
“那倒不是。”德怡头摇说道:“夏梦卿他不是糊涂人,他要没把握,不会仿绘一份,让少⾕主送到这儿来,这图是真,绝无问题。”
傅小天呆了一呆,道:“那你阁下什么意思?”
德怡未即刻答复,反问端木少华,道:“少⾕主,我刚才似乎听说,独孤大侠是尽逐大食人,而并非尽诛大食人,我没听错吧?”
端木少华道:“是尽逐而不是尽诛,郡主没听错。”
“这就⿇烦了。”德怡转注傅小天,道:“你听见了么?别说尽诛,只要有一个活口就有大⿇烦,我以为大食人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不设法通知布达拉官,传信儿的办法很多,假如现在布达拉宮已经获悉,而且已经改变了布置,按图攻之,后果如何?”
端木少华微笑不语。
傅小天却大笑说道:“阁下,别紧张,你想到的只怕人家第一奇才早想到了,你说得好,夏梦卿他不是糊涂人…”
薛梅霞突然截口答话,话很委婉,道:“小天,德怡是对的,凡事都要小心,何况这等大事?一步落人掌握,后果便令人可怕,更应该慎重,为什么不先听听少⾕主怎么说?”
一半是理,一半儿安慰德怡,傅小天当然懂,住口不言,微笑点头,目光投向端木少华。
端木少华这才说道:“夏少侠只请侯爷放心使用,别的没代。”
“这不就是了。”傅小天收回目光,道:“听见么?两位,少⾕主还能怎么说?”
端木少华面一红,赧笑说道:“侯爷明鉴,我可是有一说一。”
傅小天大笑说道:“老弟,行了!图,我敬领,而且绝对照图谋求对策,对夏梦卿我由来有信心,谈别的吧,老弟。”
端木少华笑了笑,道:“布达拉宮有百来枝火器,侯爷要小心对付。”
薛梅霞与德怡脸⾊一变,齐道:“火器?他们哪儿来的火器?”
端木少华道:“⽩⾐大食供给的。”
“好东西!”德怡挑眉叫道:“没想到他们也有火器,小天,怎么办?”
傅小天淡谈笑道:“没什么了不起,我也有百来枝厉害的玩艺儿,虽不能及太远,威力却不见得稍逊火器。”
“什么?你是指飞雨流星神鬼愁,”德怡讶然发问。
端木少华心头猛地一震。
傅小天点了点头。
德怡又问:“够么?”
傅小天尚未表示,端木少华已然说道;“恕我揷嘴,侯爷这飞雨流星神鬼愁,不知可是那湮没了近百年,北溟异人巧手鲁班公精度三大得意杰作之一?”
博小天点头笑道:“老弟渊博,正是那玩艺儿。”
端木少华动容说道:“那么正如侯爷所言,虽不比火器能及远,唯其歹毒霸道之威绝不稍逊火器,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听到了么?”傅小天目注德怡,扬眉笑道:“端木老弟,威名赫赫的不归⾕少⾕主,武林俊彦,一流⾼手,他的话应该不会有错吧?”
德怡纵然不服,也不便再说什么。
端木少华赧然一笑,望了望傅小天,言又止。
傅小天笑道;“老弟可想知道傅小天怎有此伤天和的玩艺儿?”
端木少华俊面飞红,道:“我就知道难逃侯爷神目。”
傅小天道:“这玩艺儿本来是他们几个大內侍卫的,我把它要过来,找了些有名气的巧匠连月赶造了百枝。”
端木少华道:“恐难尽善尽美。”
傅小天笑道:“老弟说得是,谁能比得上那巧手鲁班?不过,也差強人意,凑和能用了,老弟要不要看看?”
傅小天既言能用,那便是真能用,否则他不会派用场。端木少华略一犹豫,红着脸笑道;“我何止想看?还想向侯爷讨取一枝。”
博小天笑道:“宝剑赠英雄,我没宝剑,就送这个玩艺算谢谢老弟跑这一趟吧,老弟使用时可要多慎重。”
起⾝⼊后帐取了一枝递向端木少华。
傅小天那最后一句话用意良深,端木少华一点就透,慌忙站起来双手接过,难掩欣喜地笑道:“多谢侯爷赏赐,端木少华省得,其实,我只是趁这次想以那些密宗⾼手试试这东西的威力…”
“老弟。”傅小天微笑截口说道:“我大胆一句,少造杀孽,后福无穷.就是生死大敌,能少杀一个便尽量少杀一个。”
虎将竟做如是语,⾜见侠骨仁心。
端木少华通体冷汗涔涔而下,惶恐受教,且谢喝。
傅小天道:“老弟,用不着这样儿,咱们不是外人,否则我不会多嘴。”
端木少华既感又感动,施礼告辞。
傅小天没挽留,举手送客。
端木少华趁势又道:“侯爷,夏少侠还命我带来八个字…”
傅小天微微一怔,道:“说吧,老弟。”
端木少华微笑道:“站稳立场,各⼲各的。”
傅小天须发皆动,纵声大笑,震长空:“好话!老弟,烦请转告夏梦卿,就这么办。”
端木少华才要转⾝出帐。
薛梅霞突然轻启檀口,道:“少⾕主,诸位现在住在哪儿?”
这句话,德怡也想问,可是枝薛梅霞抢了先。
端木少华面有难⾊,犹豫了一下,毅然笑道:“夫人原谅,夏少侠未曾代,我不敢轻怈。”
一缕幽怨之情袭上心头,薛梅霞心酸难受的想掉泪,当着端木少华,她只有忍住,而且还強笑点头。
德怡何尝不是如此?甚至心中的失望比薛梅霞还大。
彼此之间,有一刹那的尴尬气氛。
蓦地一声豪笑,傅小天伸手轻拍端木少华的肩头,说道:“对了,这等于是军机,老弟,走,我送你下山去。”
端木少华连忙坚拒,并请留步。
傅小天还要送,端木少华又道:“侯爷,您说过,咱们不见外,您又何必要让我不安?”
傅小天大笑留步,道:“老弟,依你,咱们布达拉宮见。”
豪语。
端木少华神采飞扬,也做龙昑朗笑;笑声中,一揖至地,转⾝飘然而去。
他这一路下山可真⾼兴,这一趟没⽩跑。
当然,就这么张口一句话,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武林人人垂涎、梦寐以求的飞雨流星神鬼愁,他能不⾼兴,换谁谁但会欣喜狂。
其实,错非是这位盖代奇豪的神力威侯傅小天,换个武林人,珍逾命都来不及,焉肯轻易送人,本来,谁叫这东西威震宇內,闻之心惊胆颤?
难怪端木少华不住自笑,有飘飘然之感。
这时,在那布达拉宮孤峰之上,⾼⾼的站着一堆人,这些人,正是那阿旺蔵塔法王与大国师天外神魔南宮毅,背后,是几位大喇嘛与几大护法。
南宮毅的目光,正遥遥凝注半里外一座山峰,手也指向那儿,道:“法王请看,他已经来了,⾜证消息不错,哼,那想必是夏梦卿那一伙不知死活的后生晚辈,还⾼举前明旗帜。”
阿旺蔵塔法王不谙武学,目难及远,可是他背后几位大喇嘛与八大护法俱皆密宗一流⾼手,目力自然不差,他们都可以看到那山峰之上旗正飘飘。
耶多克点头说道:“南宮大侠说得不错,旗正悬在山峰之上,⽩底黑字。”
另一名大喇嘛道:“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那个字是明字。”
阿旺蔵塔法王微微点头,道:“怎未见満朝人马?”
南宮毅道:“三千人不是小数目,傅小天这个人颇称不俗他不会傻到把营驻扎得那么近…”
阿旺蔵塔法王一笑说道:“只要他们进⼊西蔵,就别想瞒过我们。”
南宮毅道:“他们很有自知之明,老朽以为他们的目的不在瞒我们,而是另有其它用意。”
阿旺蔵塔法王道:“以南宮大侠⾼见…”
南宮毅笑了笑道:“目前还很难断言,不过,不管他们用意如何,都难翻出老朽手掌心,老朽自有对付之策。”
这话说得很自负,但阿旺蔵塔法王深信不疑。
南宮毅顿了顿话锋,又道:“他们既然来了两天了,绝不会长伏不动,老朽以为今夜他们必然有所蠢动,而且不会是満清方面的人,一定是夏梦卿那批自命不凡的后生晚辈。”
阿旺蔵塔法王道:“怎见得?”
南宮毅笑问:“法王是指前者抑或是指后者?”
阿旺蔵塔法王道:“本座两者都想知其所以。”
南宮毅轩眉微笑,笑得很得意,道:“如果老朽推算的不错,今夜将是乌云掩月,一片黝黑,任何人都懂得利用这绝佳天候…”
耶多克揷口说道:“既然任何人都懂,那夏梦卿不世奇才,他必也想到我们已有所警戒,那么他怎会明知故犯…”
南宮毅突然一笑说道:“大喇嘛,兵家事虚虚实实,也就因为夏梦卿那后生颇有小聪明,所以老夫料定他今晚必有蠢动。”
耶多克呆了一呆,旋即醒悟“哦!”地一声,道:“多谢大国师指点,贫僧这下明⽩了。”
南宮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后者的道理,更容易明⽩,満清方面除傅小天夫妇及那什么⻩⽑丫头的郡主外,均非⾼来⾼去的武林能手;试问,这种人他们敢来吗?傅小天等三人虽武学不俗,但一个⾝为主帅,一个是诰命一品的夫人,一个又是娇贵郡主,他三人断不会轻易涉险,除此,那不是那批亡命之徒、自命不凡的武林后生是什么?”
这番话剖理分明,分析透彻,头头是道。
这心智、这眼光,常人难及,众喇嘛大为叹服。
南宮毅淡淡一笑,又道:“今夜,无论他们来多少,无我令谕,任何人不得动用火器,老夫不愿太早让他们知道此一杀招。同时也要给他们点颜⾊看看,要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龙潭虎⽳,什么才是莫测兵机,我要使他们魂飞魄散,心碎胆裂,引之为戒绝,不敢再有两次蠢动…”
阿旺蔵塔法王面有笑容,笑得有点森、冷酷,众喇嘛更眉腾凶煞,目厉芒,个个神⾊狰狞。
南宮毅⽩眉一挑,目闪异采,凝注耶多克沉声传令:“大喇嘛请代老夫传令,四位大喇嘛率六殿十坛主持,⼊夜准备追袭,只要有人一逃出布达拉宮务必追而生擒之,不准走脫一人,不得有误。”
耶多克偕一众大喇嘛躬⾝领命而去。
南宮毅的脸上,浮起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连阿旺蔵塔法王那等智慧绝⾼之人,也无法窥透这笑意表示什么…
⼊夜,云密布,星月无光。
大地一片黝黑,几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布达拉宮整个儿的隐于黑暗之中,灯火尽熄,微光了无,莫辨所在,益显神秘,⾼深莫测。
四周静悄悄地,除偶尔夜风拂过树梢,微微带起一阵沙沙之声响外,听不到一丝声息。
静得就像死了一般。
二更时分。
蓦地,一声怒叱划破了寂静,孤峰猛然一亮,布达拉宮中长虹闪动,十几道淡⻩灯光分由各处齐集一点。
灯光,是特制的巨灯,能成一道的照出老远。
那一点,是布达拉宮正殿那⾼⾼的屋脊之上。
灯光用下,正殿之上赫然站立着一个英武的黑⾐少年,背露刀柄,昂然卓立,威风慑人。
在这种敌暗我明,被暴露⾝形的情况下,黑⾐少年竟能神⾊不变,安详泰然,且目中冷电轻扫,仰面夜空,纵声长笑,似龙昑如鹤唳,直破云霄:“好厉害,好厉害!没想到你们早有了准备,布达拉宮不愧是龙潭虎⽳,如今我既无处可遁,你们有多少上来吧!”
好豪气、好胆略,这先声应已夺人三分。
此时,应该是⾼手齐出暴攻。
或者,暗器満天疾猝袭。
岂料大谬不然,黑⾐少年语声落后,不但未出⾼手,未见暗器,便是连一个人影,一点反应都没有。
仍是那么静悄悄的,一寂若死。
这不是好现象,越是静,越可怕;越没反应,越慑人。
丝毫不差,空气中隐隐带着令人窒息之感。
按常情,任何人都难免不安,难免懔然。
可是,黑⾐少年他似乎非常人,即是非常人就不能以常情衡量之,他表现得大大出⼊意料。
看。
他浓眉轩动,哈哈一笑,道:“你们既然不出来,那就算了!
反正我既来了,也没打算马上走,闲着也是闲着,我索坐下来,咱们耗吧!看咱们谁能耗过谁,我这张嘴可是不大⼲净,你们能憋着,有本事就憋到天亮,谁要先出来谁是⻳孙子…”
这黑⾐少年嘴⽪可真损,这下谁还好先出来?
说着,他当真的一庇股坐在屋脊上。
骂尽管骂,损尽管损,四周仍是没一点风吹草动。
黑⾐少年又开了腔,他耸肩一笑,头摇说道:“我听说布达拉宮密宗⾼手如何了得,今夜特地跑来见识见识,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于闻名!看来传闻有误,令我失望得很。
要不然这半天了,怎不见一个鬼影儿?就是看家狗,嗅到了生人气息,它也会吠上两声,怎么这人连狗都不如呢?…”
远处黑暗中,突然有人一声冷哼:“后生好刻薄的一张利嘴,来人为老夫去擒他下来。”
话声方落,左前方黑暗中,应声冒起一条人影,疾如鹰隼,半声不响,凌空如飞扑至。
黑⾐少年目光微瞥“哦!”一声,笑道:“请将不如将,这法儿还真灵,你不愿我说你连狗都不如,憋不住了先出来,那你当定了⻳孙子…”
坐在那儿没动,抬手微挥,接道:“⻳孙子,你不行,换个辈份⾼的来。”
他这里轻描淡写,信手微挥,那条飞掠而来的人影可吃⾜了苦头,当挨上一股罡风,闷哼一声,退回。
还真听话。
黑⾐少年露的这一手,立慑全场,也引起了一阵看不见、听不到的小小动,但,刹那寂然。
远处黑暗中,又传来了一声満含讶异的轻“咦”:“后生,你居然⾝怀大静神功,怪不得这般猖狂:这鬼门道瞒不了老夫,后生,你是凡凡和尚何人?”
黑⾐少年微微一愣,大笑说道:“料不到布达拉宮也有识货人,老匹夫,你既然识得大静神功,当知大静神功旷古绝今、宇內独步,你还问什么?”
暗中人也报以大笑:“好,好,好,算老夫多此一问!后生,你既是凡凡和尚传人,那最好不过,老夫二次出世,正愁找不到那几个称得上老的小娃儿,如今搞了你后生还怕他们不出头?”
“恐怕你老匹夫要失望了。”黑⾐少年道:“家师与两位师叔已作古多年。
暗中人“哦”了一声,道:“那不要紧,老夫找你这后生也是一样。”
黑⾐少年道:“那么,老匹夫,我就在跟前,你怎不现⾝?”
暗中人道:“老夫辈⾼名重,岂肯自贬⾝分与你这后生动手?你且等着,布达拉宮⾼手如云,尽多擒你之人。”
黑⾐少年笑得轻蔑,道;“我已经见识过一个了,不怎么样,不怕死的你就叫他们来吧…”
暗中人陡扬冷哼,又是一条人影自左近黑暗中窜起,面扑到,⾝法比先前那个还快。
黑⾐少年冷冷笑道:“你第二个出头,不算⻳孙子,不过你也得跟他一样给我滚回去。”
刚要依样画葫芦地抬手轻挥,猛觉⾝后另有五六股凌厉劲气袭到,所指皆是后背大⽳。
“怎么?出来那么多,没用,仍得滚回去,不信且看。”
黑⾐少年攻势不改,前挥一掌,坐势不变,左掌后抛,飞快拍出六掌,刹那之间他竟连出七掌。
罡风扬,劲气飞旋,一阵砰然连响,七条人影闷哼飞退,分别隐回原处,照样栽了跟头。
黑⾐少年拍拍手,道:“老匹夫,看见了么?别…”
暗中人冰冷一笑,道:“后生,你得意太早,适才数人不过是布达拉宮二流⾼手,如今你且见识见识一流⾼手大喇嘛,擒人!”
四条⾼大人影比电还快,分由四方凌空扑到;人未至,四股密宗绝学大罗印,柔掌力已然击抵。
黑⾐少年人也是个识货人,一跃而起,⾝形疾旋,如飞拍出四掌。
掌力相接,黑⾐少年⾎气微翻,四条⾼大人影扑势只是略略地顿一顿,依然落正殿屋面上。
那是四个⾝材魁伟,威猛绝伦的⻩⾐大喇嘛。
这回未能击退来敌。
黑⾐少年神⾊微变,虎目寒芒轻扫四喇嘛,笑道:”大喇嘛究竟⾼明不少,你等且再接我一招。”
话落,人动,⾝形疾闪,单掌飞袭对面大喇嘛。
这名大喇嘛未敢轻视,功凝右臂,五指如钩,面探出;指透煞,锐风丝丝,凌厉绝伦。
他五指刚递,黑⾐少年忽扬轻笑,⾝形一顿,突然横飘,电光石火般改袭左侧正南⻩⾐大喇嘛。
这名⻩⾐大喇嘛一招落空,方一怔神,黑⾐少年突然出声示警,人既光明磊落,招又神奇妙绝:“番秃,你上当了,小心我这一指。”反手一指点去。
这名大喇嘛做梦也未料到他临去还有这一秋波,才生警惕,⾜可洞石穿金的指风已疾而至,再想躲闪为时已晚“嗤”地一声,胁下洞穿一孔,再差分寸,将台⽳便要挨上,这条命就别想要了,好险。
与此同时,黑⾐少年已和正南那名大喇嘛双掌之间互换一招,大喇嘛吃了苦头,掌心被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大喇嘛如被虫啮,手臂酸⿇,使不上力,抬不起来。
何止羞恼成怒,简直惊怒绝,左臂聚劲,凝⾜大罗印十成功力,狂挥一掌。
黑⾐少年⾝形滑溜,一招得手,早已转向正西⻩⾐大喇嘛,运招如飞,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招式才递,心头倏生警兆,正南、正东两名吃了亏的大喇嘛暴袭而末,毒掌力分指眼大⽳。
看来,这两个大喇嘛已动了杀机,忘却那大国师令谕中代的所谓生擒二字,敢抗将令,胆子不小。
黑⾐少年忽地扬起轻笑:“番秃们怎这般不知好歹?适才我若不出声示警,你俩如今焉有命在?指偏一寸,加力一分,只怕你俩就要⾎溅尸横,我不希望你俩感恩图报,至少识点趣嘛。”
口说手不闲,反手两指分袭而出。
话本不错,两个大喇嘛自己心中雪亮,如无強敌当前,国师在侧,谁也不敢丝毫松劲儿,何况已横了心,红了眼,満腔怒火杀机已烧忘了一切,闪过两缕指风,闷声不峒,追袭而至;这下可惹火了黑⾐少年,冷哼一声:“都给我滚!”⾝形又做飞旋,刹那间击出一招四式。四名大喇嘛还真听话,各自-连退了好几步才拿桩站稳.正东的那名,差一点栽下屋面,吓出一⾝冷汗。
灯光照下,正殿上屋脊纤细可见。
四名⻩⾐大喇嘛脸⾊铁青,眉倒挑,目圆睁,凶芒暴,怒焰噴,八道狠毒目光凝注央中,木立不动。
显然,四名大喇嘛是在暗中调息,凝功待发,预备做那凌厉无匹、威猛绝伦的致命一击。
黑⾐少年当然看得出来,目冷电,一扫⾝前三喇嘛,冷冷说道:“听着!我奉命不得伤人,但若被,那该又当别论,适才手我已几度留情,设若你们妄徒…”
话犹未完,四名⻩⾐大喇嘛突然同声厉喝,撩袍探腕,各掣出雪亮森冷一物;龙昑震耳,⽩虹怒卷,⾝形闪动,四道匹练也似光芒呑吐,齐袭黑⾐少年。
黑⾐少年目睹四物,浓眉倒剃,虎目暴人寒芒,愤怒长笑,声震夜空,好不惊人。
“你等敢动淬毒软剑,休怪我心狠手辣,再不留情!”
翻腕疾探肩头,-道金光冲起,灯光黯然,匹练失⾊;笑声中,再做龙昑长啸,⾝形冲天拔起,十丈处,忽折而下,直如殒星飞泻,凌空下击。但见一片金光,闪电罩向四⻩⾐大喇嘛。
四⻩⾐大喇嘛有眼无珠,不识神物,一声怒叱,剑上刺,剑光朵朵,森寒剑气,向金光。
蓦地里,远处黑暗中传来一声震耳聋的沉喝;“速退,不可轻攫锐锋,这是佛门至宝贝叶金刀。”
暗中人示警不谓不快,无奈仍迟分毫。
一阵金铁鸣,匹练中断,擞飞冲天,四没⼊茫茫夜空;四喇嘛闻声睹状,心胆裂,持断剑就要飞遁。
金光一闪而下,近光头,魂飞魄散,困兽之斗,孤注一掷已经来不及,只有⾝形剧颤,闭目待毙。
千钧一发,眼看四名密宗⾼手的⻩⾐大喇嘛,就要在这前古神兵,佛门圣宝贝叶金刀下,落得⾎噴尸陈,一声霹雳大喝:“后生住手。”
夜空⽩影如电,横空疾,一股罡风直袭黑⾐少年,震得他⾝形斜,飞出数尺。
这及时而至的一掌,算是把四名⻩⾐大喇嘛从刀口儿上救了下来,拾回了四条命。
可是贝叶金刀金芒所扫,四名⻩⾐大喇嘛一袭⻩⾐由领至襟,仍是被斩裂,⽑袒露,狼狈已极。
心碎胆破之余,瞥及贝叶金刀,更颤抖暴退不迭。
如今,正殿屋面上,多了一个⾚面⽩发老者,正是那大国师:天外神魔南宮毅。他面如寒霜,目威棱,凝注黑⾐少年,沉声发话:“娃儿,你胆子不小,竟敢手持佛门至宝贝叶金刀,跑来布达拉宮逞凶撒野,所幸四位大喇嘛只是虚惊一场,否则老夫适才便已改变生擒初衷,将你立毙掌下!还不速弃刀就缚,难道等老夫二次出手不成?”
黑⾐少年虎目炯炯,深注南宮毅一眼,笑了笑,道:“放眼天下能在贝叶金刀下救人,并能一掌把我震退的人不多,布达拉宮更是绝无仅有;那么,你老儿想必就是什么二次出世,不甘寂寞,目下布达拉宮的大国师,天外神魔南宮毅了?”
南宮毅冷然说道:“你娃儿很灵通也很渊博,既知是老夫在此,就该…”
黑⾐少年一笑接道:“就该什么?南宮毅,我承认字內你硕果仅存辈⾼望重,不过那没什么了不起,少在我面前情老卖老,就凭你天外神魔四个字想让我弃刀就缚?你也不怕风大闪了你那老骨头?”
这黑⾐少年的确胆大得可以,不知天外神魔那还有得说,既知天外神魔而敢当面辱骂,就不能不令人咋⾆了。
南宮毅霍然变⾊,但刹那间竟堆起笑容,是狞笑:“娃儿,你胆大得令老夫难信,数十年至今,放眼天下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对老夫这般说话?老夫许你为第一人!娃儿,你先报个姓名老夫听听。”
黑⾐少年道:“别在我面前打坏主意,我软硬都不吃,霍玄。”
原来这黑⾐少年竟是霍玄。
南宮毅点点头,笑道:“不错,很顺耳,有点英雄气概…”
霍玄一声好说尚未出口,南宮毅脸⾊倏沉,厉声接道:“娃儿!夏梦卿那后生派你黑夜潜⼊布达拉宮何为?说!”
霍玄神⾊微愣,讶然投注,笑道:“老匹夫,你也不差,居然也知道我夏大哥的大名。”
话锋微顿,接道:“你要问我来做什么,不如反问自己来布达拉宮做何勾当。”
南宮毅淡淡一笑,诧道:“做何勾当,又待如何?”
霍玄虎目寒芒一闪,沉声说道:“我要凭掌中一柄贝叶金刀杀尽这些…”
“闭嘴!娃儿。”南宮毅陡然挑眉轻喝,声如重锤:“这些什么?娃儿,小小年纪你懂什么?満清气数已尽,合该覆灭,难道你忘了⾝是汉人,忘了公仇私恨…”
“老匹夫,你该闭嘴!”霍玄倏扬怒喝,纵声狂笑,虎目微⾚,戟指南宮毅,说道:“南宮毅,这些话你怎好意思出口?少爷我为你脸红害羞,对你这等助纣为的凶残琊魔,我连骂你都懒得张口…”
“小娃儿,住口!”南宮毅一声冷喝,怒笑说道:“老夫本有怜才之心,可惜你太不知好歹!何谓助纣为,老夫二次出世,原就打算要把宇內闹个天翻地覆,如今不过改改方法而已,老夫懒得跟你这后生晚辈多废话,再问你一次,你是乖乖弃刀就缚,还是要老夫亲自动手?说!”
霍玄道:“那最好,我也没时间,你若认为有把握,你就自己动手吧!只要你胜得我掌中贝叶金刀,还怕我不就缚么?”
“好说!”南宮毅怪笑一声说道:“娃儿,这是你自找苦吃,并非老夫自贬⾝份,以大欺小。娃儿.老夫要出手了,小心了。”
未见作势,⾝形突然平飘,伸手便向霍玄抓去。
天外神魔果不愧数十年睥睨宇內、正琊丧胆的大魔头,这普普通通的一式俗招,到了他手上竟奥妙无穷,威力倍增。
霍玄面上轻松,心中似也不敢丝毫大意,一敛嬉态,振腕出刀,刀尖直出,径点南宮毅掌心。
贝叶金刀佛门至宝,前古神兵,别说是刀刃,就是那呑吐金芒也能吹⽑断发,斩钢削铁,何况是⾎⾁之躯?
南宮毅纵然修为已届金刚不坏境界,也不敢让这柄神刀金芒扫中分毫;否则那只手就别想要了。
冷冷一笑,道:“料不到你娃儿还真有两下,凡凡和尚的传人,是有点真才实学,比那些自命不凡武林后生強多了。”
手腕忽沉,抓势不变,反攫霍玄持刀右腕。
这一招,变得快捷如电,那一流⾼手也难躲过。
霍玄究竟佛圣得意⾼⾜,自非一般一流⾼手可比,咧嘴一笑:“老匹夫,蒙你夸奖了。”
也跟着沉腕,刀尖上撩,疾划腕脉。
应变之快速、⾼绝令人击节。
错非是这位大魔头南宮毅,换个人定难逃断腕厄运。
南宮毅凤目威棱一闪,冷冷说道:“娃儿,好手法,可惜遇上了老夫。”
一偏腕,仍抓霍玄右腕。
霍玄笑道:“谁都一样,你老匹夫也不见得⾼明。”
刀尖由上撇下,也取南宮毅右腕。
转眼之间,这一对盖世魔头、宇內奇英已互换三招,却招招不⾼对方右腕,本未攻其他部位。
谁也未能将谁退半步,因为南宮毅始终未敢轻攫神兵锐锋,霍玄也始终碰不到南宮毅毫发。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南宮毅采取的是攻势;霍玄是但求自保,只守不攻,更未奢望伤敌。
不管怎么说,这对天外神魔南宮毅,已经是件大不光采的难堪事,尤其是在这四周众目睽睽之下。
霍玄伤不了他,按说,那是天经地义,不算丢人。
小孩子嘛,后生晚辈嘛。
南宮毅三招不但未擒下霍玄,而且贝叶金刀仍好端端的在人家手里,那可是威名扫地,丢了大人。
他究是成名多年,辈份、功力比宇內三圣都要⾼的大魔头,以一个宇內仅存二三的老辈魔头,竟收拾不下一个小辈娃儿,想吧!
霍玄,他初生之犊,得意还要卖乖:“老匹夫,你这天外神魔四字不过如此嘛!”
南宮毅,⾚脸变⾊,怒极而笑:“小娃儿,你先别骄狂,老夫适才手底下留了情,你再试试老夫这一招。”
话落,出招,依旧是一招抓式。
虽然仍是一着抓式,但此抓式与适才三招大不同,威力已不可同⽇而语,中指直伸,四指如勾,闪电攫到。
霍玄何等样人?他焉能不识厉害?只觉南宮毅这一招面面顾到,罩盖全⾝,令他无从招架,即或可以挡得住那一抓,也绝逃不过那蓄劲待发的一指。
看来南宮毅成名非侥幸,话也不虚,若不是他打算生擒,手下留情,霍玄他早就毁了。
霍玄神情猛震,一声朗笑:“老匹夫,我没工夫陪你玩儿,告辞。”
⾝化长虹,疾掠面起,如飞向夜空。
南宮毅冷冷一笑:“小娃儿,在老夫手下你还想走脫么?”
如影随形,鬼魅般飘起追袭面至。
仍未脫出那一抓威力范围;霍玄大惊,咬牙横心,⾝形突然右移,倏揷大喝,猛然转⾝振腕挥刀。
金虹飞卷南宮毅右臂,人影甫接,南宮毅长笑震天;霍玄却闷哼一声,⾝形斜斜飞起半空。
南宮毅才待二次出掌。
薯地,远远黑暗中传来数声惨叫,两道灯光倏灭。
又有人潜⼊布达拉宮,而且伤了人,毁了灯。
霍玄已经受伤,在众喇嘛联手围攻下,断难逃脫。衡量轻重,不能顾此失彼,南宮毅厉叱一声,掉头扑向远处。
适时,四周窜起六条黑影,飞扑半空中霍玄。
霍玄目眦裂,杀机顿起,扬刀大呼:“杀不尽的番秃!少爷虽受了伤,但对付你们仍绰绰有余,不怕死的来吧!”
宝刀挥处,金芒暴涨,三条黑影厉呼飞坠。
其他黑影似为霍玄神威所慑,扑势一顿,霍玄却乘机金刀再挥,一闪没⼊茫茫夜空。
灯光虽来不及搜寻,密宗⾼手却还能看得到那快如电光石火般,由半空里掠出布达拉宮的霍玄⾝影。
可是无大国师令谕,谁也不敢妄动火器,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由头顶掠过,逃出掌握。不,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有人追,十余条黑影疾如鹰隼般蹑后追出了布达拉宮,好快的⾝法。
那是大国师预先安排好的四位大喇嘛及六殿、十坛主持,全是密宗一流⾼手,绝不容走脫一人。
二十个密宗一流⾼手,追一个负了伤的人,似有点惊师动众,小题大作。
这是大国师的安排,想必有他的道理。
大国师算无遗策,布达拉宮的这一仗,是打赢了。
当然,在他的安排下,布达拉宮外的这一仗也应赢。
霍玄一出布达拉宮,便直奔半里外那座山峰。
他头也未回,生似不知⾝后有人追赶一般。
也许是南宮毅那一掌,未击中重要部位,霍玄虽负了伤.⾝法之快速,却丝毫未减⾊。
夜⾊这般黝黑,当时除了南宮毅与霍玄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伤在何处,谁也不知道是掌伤抑或是指伤。
毫无疑问的,更没有人知道那是內伤或者是外伤。
渐渐的,半里外那座山峰越来越近。
四个大喇嘛知道,那座山峰便是武林群豪的驻扎地,也就是⽩⽇里看得到前明旗帜飘扬的那座山峰。
追人追到了人家地头,那还会有好处么?
众喇嘛想停步不追,无如大国师军令如山,严谕不得走脫一人,生擒不了霍玄,如何回去差?
要命的又是一个生擒,否则对方这少年就出不了布达拉宮;既出不了布达拉宮,何用再迫?
穷追不妙,不追又不行,这真是…
前面奔驰的霍玄,⾝法逐渐地缓了下来。
⾝形有点摇晃,步履也有点不稳。
大国师那一手不轻,他,终于难忍伤痛。
众喇嘛见状大喜,不敢出声,只有互打手势,加紧步履。
倒并非畏怕武林各大门派⾼手,而是那宇內第一奇才、⽟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大內、葫芦⾕两次大展神威之余悸犹存。
可是怪了,众喇嘛是怕夏梦卿,霍玄他又怕什么?怎么与众喇嘛一般的闭口疾奔,不出一丝声息?
距山峰已甚近,在这时候呼救求援,应该绝无问题。
他为什么不喊呢?
莫非因伤势过重,怕怈下真气,不能开口。
或者是霍玄他天生傲骨,秉好強,认为呼救求援是不光彩的事?
要是后者,那他就太想不开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生命何等可贵,以一当众,独闯布达拉宮,能活着出来,在武林中已属傲事,受伤那又算得了什么。
转瞬间,霍玄近了山口,似再也支持不住,忽地一个踉跄砰然倒地,那柄贝叶金刀也脫手飞出老远。
这不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众喇嘛狂喜,如飞掠至,有的纵向金刀,有的扑向霍玄。
手掌还没碰着刀,没扑着人。
蓦地一声龙昑长啸起自山,一点⽩影疾泻而下,凌空飞扑。
众喇嘛闻声抬头惊顾,有名大喇嘛眼尖,心神一懔,颤声急呼:“⽟萧神剑闪电手,快退!”
众喇嘛全都是亲⾝经历过夏梦卿的厉害,掌下亡魂,惊弓之鸟;七字⼊耳,大惊失⾊,顾不得拾刀,顾不得擒人,急忙倒飞退。
众喇嘛刚动,⽩影已然落,未扑众喇嘛,顺势抄刀救人,停都束停,又复腾而起,直落山口上。
一隐再现时,人刀俱失,夏梦卿双手空空,⾼⾼的卓立山口上,不言不动。
这一手绝世⾝法,立刻震慑众喇嘛,不由倒菗一口冷气,暗道侥幸。好在夏梦卿旨在救人护刀,假若是…
机伶连颤,才要再退,忽有所惊觉,倏然回⾝观望,噤不住心神猛震,霍然变⾊,行不得也。
周遭数十丈外,成弧形地站着二十余名僧、道,渐渐地往內来,缩小包围,步履缓慢而沉重,显然是各个已凝⾜了功力。
众喇嘛眼力不差,看得出僧是少林威震天下的十八罗汉,道是武当震撼武林的武当七剑。
少林、武当齐出二十五名一流⾼手。
少林十八罗汉阵,武当七剑剑阵,虽然极为难闯,但在这二十名密宗一等好手来说,还好一点。
再看这二十五名僧道⾼手之后的阵容,那就更令人心惊⾁跳,神魂播动了;因为,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阵容。
地上,也成半弧状的盘坐着半圈人,这些人,憎、道、俗、丐一应俱全,而且都不陌生。
竟然全是那老一辈的武林奇侠。
少林诸堂主持。
一⾕、二堡的⾕主、堡主。
丐帮五老现了三个。
人数虽较十八罗汉与武当七剑为少,但实力却不知较十八罗汉、武当七剑又⾼出多少。
一道包围比一道強,一道包围比一道扎手。
众喇嘛颇有自知之明,他们甚至有把握冲出十八罗汉与武当七剑的包围,却绝难再冲出这二道钢墙。
何况,⾼⾼的山口上,还居⾼临下的站着一个夏梦卿。
这两遭包围的缺口只有一处,那是深不知有几许的黝黑山口內,那地方更进不得,可是不进去行么?
分明是布置好的,让他们往口袋里钻。
明知是个敞开口等着装⼊的口袋,得你力不从心,不得不往里进;这一招,好⾼明,好厉害。
看来,人家是早就有准备了,这才是真的不容走脫一个呢!凶多吉少,今夜想再回布达拉宮恐已无望了。
照这情形看,夏梦卿他似乎是小题大作,以他的功力,在适才由上扑下时,出手点倒几个密宗⾼手,应该不算太难.一次不能全把众喇嘛放倒,还有二次、三次…
那他又何必这般精锐尽出,都振上用场?
这委实是一时令人难以想透。
可能,他有他的主意。
宇內第一奇才嘛。这样做,想必错不了。
十八罗汉与武当七剑,缩至距众喇嘛三丈停步不进。
山口上,夏梦卿朗声发话:“诸位,眼前的情势,谅不必我多作赘言。我没恶意,只是想屈驾数⽇,等你们法王醒悟时.我自然恭送诸位回去;如果诸位不愿意酿成流⾎事件,请诸位进我山口,我当以上宾之礼相待…”
话,虽然难免威迫,可是很委婉,也很诚恳。
其实,这应是天大的意外,天大的便宜。
若按布达拉宮的作为,对付霍玄的手法,夏梦卿把他们一个个毙于掌下都不多;以夏梦卿的功力,目前的情势,杀他们也应该很简单。
话是这么说,众喇嘛脸上微露诧异之⾊,却无一人动,更无一人答话。
是不信?
是不甘束手就缚?
看起来两者都是。
夏梦卿像看透了一切,轻笑一声,又道:“诸位,夏梦卿由来话出如山,一言九鼎,诸位不应信不过我;再说,我待诸位如上宾,更不能说诸位是我阶下之囚,这种事,我夏梦卿不屑为之。那么诸位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彼此远无冤,近无仇,所以成⽔火敌对之势,那是你们法王一人糊涂,与诸位无关。夏梦卿但找祸首,不愿多伤无辜,更不愿在眼下酿成刀兵相见的流⾎事件,这和我两次远来西蔵的心意一样,只要你们法王一点头,彼此便相安无事,我立刻就走,否则我敢断言那是布达拉宮自取灭亡。是故,我希望你们法王别我,现在诸位也别我!诸位如不听我为息事宁人,好言好语相劝,眼前诸位难脫我掌握是事实,只要一动手,我便不能再待诸位如上宾,那才真正是阶下之囚,事关诸位自己,我希望诸位能明智选择。”
这一番话,确实深深地击在众喇嘛之心坎上,也曾有一瞬间的微微动摇,只可惜,那桀骜凶残的情害了他们。
再说,喇嘛心目中只有一个法王,阿旺蔵塔法王是他们唯一心悦诚服的活神;除了神职法王,无人能驾驭他们。
要有,那是畏,而不是服。
众喇嘛木立若死,仍不言不动。
夏梦卿突然纵声大笑,闻之惊心动魄。“诸位,我空有平和心,奈何诸位无动于衷,不愿合作。有道是:佛门广大,不渡无缘之人;又道是暮鼓晨钟,难醒执之辈,看来今宵事非口⾆所能解决,既然动手在所难免,夏梦卿就不得不惜流⾎的请各位⼊我山口了。”
举手微挥,十八罗汉与武当七剑又动,一步一步再近,脚下踏在那満地沙石上,沙沙作响。
外围的武林诸老,仍然盘坐未动。
空气凝结了,寂静如死,静得令人微感不安,静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除了偶尔几声夜风呼啸,拂动⾐袂,呼呼轻响,十八罗汉、武当七剑步步留痕所发声响外,别的听不到一丝声息。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
距离,一寸一寸地接近。
转瞬之后,将是一场罕见惨烈、石破天惊,⾜使风云⾊变、草木含悲的中原、密宗⾼手大搏斗。
敌我搏斗难免有所死伤,这一块地上,将不知要洒多少⾎,横几具尸,令人不忍卒睹…
战云密布,腥风⾎雨!
蓦地,一声霹雳般大喝,人影闪动,众喇嘛四散掠起,各取一人,袍袖猛挥,攻出一掌。
“阿弥陀佛。”少林十八罗汉之首慧空和尚⾼宣佛号,十八罗汉、武当七剑二十五只手掌齐抬,回击一掌。
砰然连声,砂石扬,双方各自退⾝,一步而止。
这一掌,试出了功力⾼低,单打独斗,半斤八两,难分轩轾,众喇嘛并未能击溃包围。
众喇嘛个个双眉轩动,目闪凶光,一名大喇嘛扬声沉喝,众喇嘛不约而同,聚集一处,四十只袍袖猛屉,一股排山倒海般狂飘劲气.飞卷慧空和尚。
这一着,⾼、狠、毒、绝兼而有之,慧空和尚功力再⾼,他也挡不住二十个密宗⾼手联手齐攻。
这一来,何异慧空和尚一人独对二十名密宗一流⾼手?
挡不住,只有躲。
慧空和尚神情一震,⾝形横移左闪,掌风擦着⾝旁卷过,立刻现出缺口,众喇嘛把握这转瞬即失的不再良机,飞掠冲来。
倘若就这般容易地被人冲破,十八罗汉阵也称不上威力无伦,震撼宇內了。
众喇嘛快,十八罗汉与武当七剑更快;慧空和尚闪⾝掠回,立补空隙,二十五人闪电绕动,各攻出一掌。
这一掌非同小可,十八罗汉用的是禅门无相神功,武当七创也用上了轻易不露的太清罡气。
这佛、道两家绝学,等于汇成一股,众喇嘛举掌回击,被震得⾎气翻动,连连退⾝,不但未能冲出包围,反而又落回正央中。
这⾼、狠、毒、绝的一招算是⽩费了,众喇嘛领教了十八罗汉与武当七剑的厉害,顿时震住。
但,旋即,一名大喇嘛扬声再喝:“事不得已,动兵刃,闯!”
二十名密宗⾼手撩袍掣出软剑,银蛇条条,飞卷而出。
慧空和尚双眉一挠,目奇光,一声暗渗佛门狮子吼的洪钟般佛号;罗汉出戒刀,七剑仗竹剑,振腕上。
双方一触即开,武当剑术⾼绝,享誉百年,当者披靡;六名喇嘛右臂⾐破⾁裂,鲜⾎涔涔而下。
而十八罗汉、五位大和尚戒刀由中而断,刀尖散落一地,双方各有损失,显见得喇嘛们损失较重。
伤臂、断刀,双方均视为莫大聇辱,喇嘛⾊厉狰狞,和尚动了真火,沉喝起处,闪⾝再搏。
各加功力,各出绝学,这第二次接手,全是杀着。
只消等双方接手,就非有死伤不可。
眼看就要⾎⾁横飞,惨剧促成。
适时,穿云龙昑长啸划空响起,一道⽩虹由⾼⾼山口上疾而下,回空电闪,快捷无匹。
只听一阵铮、铮脆响,银星四扬,众喇嘛闷哼飞退聚为一团,各望掌中断剑.作声不得。
⽩虹敛处,夏梦卿面如寒霜,星目暴人神光,负手卓立场中,⾐袂飘扬,直如天神下降。
这旷绝神功,天人之技,立即震慑全场。
众喇嘛噤若寒蝉,面⾊如土。
夏梦卿则双手往前一伸,冷冷说道:“诸位,我说过,不愿见流⾎事件酿成,若非我及时出手,双方都难免死伤,诸位更可能全部躺在此处!上天有好生之德,修为不易,生命无价,诸位就当真是这般执不悟,非至流⾎横尸不⼲休么?”
人家两手空空,以一双⾁掌搏犀利⽩刃,自己二十柄缅钢打遣的百练软剑全部折断,还有什么颜面再言武?
四名大喇嘛喟然长叹,掷剑不语。
这表示很明显,剩下的六殿十檀主默默然纷纷丢下断剑。
夏梦卿淡淡一笑,摆手说道:“虽经搏斗,此乃人之常情,没有一个人不到绝望最后关头会甘心放手的,所以,我不怪诸位,仍是初衷不改,待各位如上宾,请。”
话刚落,一名喇嘛跺脚咬牙,突然抬起右掌,如飞拍向自己的天灵,竟要自绝当场。
众喇嘛援救不及,惊怒集,不忍卒睹,连忙闭目。
夏梦卿倏扬轻笑:“大喇嘛,在我眼前想杀自都不大容易。”
虚空一指飞过去。
那名喇嘛手臂应指而垂,双目凶毒光芒狠注夏梦卿。
一名大喇嘛适时怒喝:“塔什图,法王要你这么做么?”
那名喇嘛⾝形机伶一颤,凶态倏敛,垂下头去。
那名大喇嘛冷哼一声,转向夏梦卿正⾊说道:“适才事乃阁下亲眼目睹,还望阁下遵守诺言,否则贫僧等当立即自绝。”
看不出这些凶狠的喇嘛们,倒是那么刚烈。
夏梦卿一笑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染皂,夏梦卿从来如此。”
那名大喇嘛不再多说,无限沮丧,黯然地领着众喇嘛行向山口,低着头、闭着嘴,好不凄惨。
夏梦卿淡淡一笑,跟着行了进去。
十八罗汉与武当七剑唯恐有诈,仍未放松,包围圈渐渐向內缩小。
外围的诸老辈奇豪这才纷纷站起,跟在后面向山口行进。
山口,还站着一个人,他望着缓步行进来的众喇嘛,回⾝轻笑,向着⾝后暗影中低低说道:“小霍,有你的,这出戏阁下唱得妙绝之至。”
暗影中,有人答口说道:“好说。少⾕主阁下,你那讨来的飞雨流星神鬼愁没派上用场,不觉得遗憾?我替你惋惜。”
站在山口上那人笑道;“小霍,别⾼兴!若非夏少侠有谕,我早用上了,虽然手庠难耐也只得忍了,时候多着呢!”
暗影中那人说道:“我懂,你等着吧,这种有伤天和的玩艺,只怕我夏大哥永远不准轻易使用,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儿。”
“那是夏少侠侠骨仁心。”山口上那人说道:“不过,我一点都不愁这玩艺儿用不上,别忘了,番秃们有火器,夏少侠只是不准轻易使用。小霍,你该懂,轻易二字何解?那并非绝对不准,对吗?”
暗影中那人答了一个字:“对。”
山口上那人道:“这不就行了么?小霍,说真的,你觉得那甫宮毅老匹夫如何?真难斗么?…”
暗影中那人道:“怎么?你有意思?”
山口上那人说道;“闻名不如见面,我倒真想斗斗他。”
暗影中那人哼了一声,笑道:“端木老兄,我劝你省省心.免了吧。令尊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还要等你接⾐钵.继香火呢!”
“小霍!”山口上那人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不假。”暗影中那人说道:“适才要不是凭着贝叶金刀就难接他第二招!要不是我见机得早,跑得快,南宮毅又另有牵挂,不能分⾝,我就非留在布达拉宮不可;碎灯伤人引南宮毅的是苍五老,他可能跟南宮毅朝了面,不信你何妨去问问他?”
“问他?”山口上那人耸耸肩,苦笑说道:“你这是存心整我,我见了他就头大,不用张口,他非把我骂个狗⾎噴头不可,算了,我宁可相信你。”
话声方落,山口上突然飘上一人,话声苍劲,道:“是谁在背后数说我老要饭的?难怪我耳朵发庠。”
说曹,曹就到,比请神还灵。
山口,上那人一声不响,撒腿就跑,如飞掠了下去。
暗影中,传出两声轻笑。刚飘上那人,似又好气又好笑,笑骂说道:“小子,溜得太慢了,我老要饭的瞧见你了,没做亏心事儿,你跑个什么劲儿?今晚好好睡.明儿个再跟你算帐,我要不拔了你那⾆头才怪。”
山口下,没回音,想必那人早溜得无影无踪。
暗影中那人却接口说道:“五老,跟南宮毅朝了面么?”
“没有!”刚上来那人说道:“老要饭的本想见识见识天外神魔到底怎么个神法,可惜夏少侠不准,他代只许溜,不许打。”
暗中人“哦”地一声说道:“这倒出我意料之外,好在机会多得是…”
刚上来那人截口说道:“以后就没劲儿了,老要饭的就喜摸黑,打混仗,东给他一巴掌,西给他一腿,这才过瘾!怎么样,小霍,伤,要紧么?”
暗中那人笑道:“多谢五老关怀,我躲得快,肩膀上挨了一下,不重。”
“那没关系,刚才你那一手差点儿没吓瘫我,若不是夏少侠告诉我得快,老要饭的早出手了。”刚上来那人说道:“记住,小霍,老要饭的向来是点滴必报,不管是恩是仇,挨的这一下有机会可要讨回来。”
“那是自然。”暗中那人笑道:“五老放心,这一下小霍不会⽩挨。”
“对!唉:对了,小霍。”刚上来那人说道:“老要饭的想起一件事,刚才夏少侠凌空下击的时候,我老要饭的似乎瞅见他手里⽩光一闪,等着了地却又两手空空,老要饭的一直纳闷至今,小霍,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么?””五老眼神儿好。”暗中那人说道:“别人都没瞧见,独您瞧见了。那是小岑的玄玄宝钩,夏大哥他故弄玄虚,落地就揣起来了。”
“乖乖。”刚上来那人轻呼一声说道:“三圣遗宝现了两件,这下番秃们有乐子了。
小霍,你可知道那蟠龙⽟杖在谁手中?”
暗中那人说道:“我东郭师叔没有传人,所以那蟠龙⽟杖暂时由我夏大哥保管,他预备要代我东郭师叔收徒。”
上来那人说道:“有眉目了么?”
暗影中那人道:“有,不过目前我夏大哥还没有决定。”
上来那人道:“可以说给我老要饭的听听么?”
“这是天机。”暗中那人笑道:“我夏大哥一直在观察那人心,五老恕我哲时不便怈露。”
“这关于卖得对。”上来那人说道:“东郭先生的绝学失传了可惜,但绝不能轻易草率找个人接了⾐钵,否则宁可让它失传…”顿了顿话锋,接道:“小霍,你去睡吧,这儿由老要饭的接替,明儿个咱们还得大拼上一场呢,不养养精神不行。”
暗中那人问道:“五老,明的,暗的?”
上来那人说道:“明的,活报应仇老四已经下了战书。”
暗中那人道:“这八成是我夏大哥的主意。”
上来那人道:“你怎么知道?”
暗中那人道:“他做事向来如此。”
上来那人道:“不错,夏少侠就是这么一位值得钦敬的人物…”
“五老。”暗中那人突然一笑说道:“明儿个,您是什么…”
上来那人笑接道:“苍老五只能充个摇旗呐喊的小喽罗、骨头,不堪大用;你要让我挂帅,那等于要我这条老命。”
暗中那人失笑说道:“那是您五老不求…”忽然庒低了声音说道;“五老,有人向山口来了,好快!”
上来那人冷哼说道:“老要饭的听见了,我倒要看看这是哪个兔崽子这么大胆!小霍,你先别出来,让老要饭的一人儿瞧瞧。”
话落,一条黑影由山口上疾掠而下,一闪没人黝黑山口內,紧接着山口內响起一声苍劲沉喝:“什么人?站住,”
“…”没回声。
山口內,又响起苍劲话声,这回是破口大骂:“兔崽子,你要再不站住老要饭的可要…”
“苍老五!”距山口数十丈外夜⾊中,有人沉喝;“给我闭上你那张吃惯了残粥剩饭的臭嘴,睁开那双老狗眼,瞧瞧是谁来了。”
话声,听得山口上暗影中的霍玄一乐。
只听山口內苍寅“哦”地一声,啼笑皆非地道:“原来又是你这臭驼子,老要饭的碰上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你来⼲什么?又有斩获了?早不开腔,苍老五还以为是会走路的死人呢!”
来人却是那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奇。
此老行动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神秘起来?
就这一句话工夫,独孤奇话声已由山口內响起;“臭要饭的,快死的人了,⼲什么老是这么损?积点德不行么?这回你臭要饭的可说对了,老驼子正是又有斩获,走,给我驼子前面带路,驼子耍见夏少侠面陈机密。”
两位风尘异人想必已碰了头,黑黝黝的山口內传来啪、啪两巴掌,不知谁打谁,适时听苍寅说道:“小霍,这儿给你了,老要饭的去去就来。”
霍玄尚未答应,山口內又传上独孤奇话声:“怎么,霍少侠在上面么?”
霍玄应道:“驼老,霍玄在此,恕我不能接驾。”
“好说。”独孤奇道:“一家人何必客气,少侠忙着吧!”
随即寂然,黑黝的山口內不复再闻声息。
山口上下,似乎是静不了。
一条人影轻捷地又掠上霍玄站立处,说道:“小霍…”
霍玄话声讶然,道:“你怎么还没睡?”
那人道:“睡不着,出来陪陪你。”
原来,正是端木少华去而复返。
其实,苍寅要不是离开了,他仍不敢复返。
“睡不着?陪我?”霍玄笑道:“老兄,不是吧?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吧?有道是:心绪不宁,寝食难安,我瞧你八成是…““小霍,”端木少华道:“别瞎猜,没那回事。”
“老兄,”霍玄道:“霍玄的机灵虽比不上小岑,可是这点你还瞒不了我,我劝你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有事⼲脆说。”
端木少华没说话。
霍玄又道:“不说是么?那成,要出主意,求帮忙,你可别找我。”
“何必呢,小霍,自家兄弟。”端木少华沉不住气了,道:“其实,也没什么,说来说去我是想进布达拉宮瞧瞧。”
“那简单。”霍玄道:“找我夏大哥商量去,只要请得将令…”
“你这不等于没说?”端木少华道:“我要是能这么做不就没事了?”
霍玄道:“那也简单,我给你出个主意,偷偷的溜走。”
“小霍。”端木少华苦笑说道:“别寻我开心成么?走了我还敢回来么?夏少侠军令如山不说,单我爹他就非剥我的⽪不可…”
⾝后突然有人接口,连笑带骂;“小子,这回你可跑不了了吧!不是你老子,是我老要饭的要剥你的⽪…”
端木少华想跑,无奈脖子上上了一道铁箍,有心无力,溜不得也。
那是苍寅,他笑骂接道:“小子,老要饭的松手了,你可别跑,跑了听不到好差使,你可别怪我。”
霍玄掉头说道:“五老,驼老呢?”
苍寅道:“走了,由山后走的。”
“那么,五老,什么好差使,有我的份儿么?”
苍寅“哈”地一笑,接着低低说了几句。
霍玄突然笑道:“去睡吧!老兄,这回包你睡个好觉。”
一声轻笑.一条人影如飞掠下山口…
翌⽇早上,约莫辰牌时分。
一支队伍浩浩地出了山坳,穿过草原,为首一人⾼擎大明旗帜,大纛直指布达拉宮孤峰。
擎旗的是丐帮五老,九指追魂苍寅。跟在后面的是夏梦卿、少林掌教大悲禅师、武当掌教无为道长、不归⾕⾕主端木长风、天龙堡堡主齐振天、朝天堡、五庄庄主…四寨寨主…丐帮帮主宮天玄、少林诸堂主持,…几几乎全是老一辈的武林群侠。
年轻一辈的霍玄、端木少华、四大金刚、十八罗汉、武当七剑…等人,则未在队中。
想必是被派担任留守。
适时,布达拉宮孤峰之下,也静静地排列着一支队伍。
为首的,是两个人——阿旺蔵塔法王⾼坐锦椅,大国师天外神魔南宮毅则坐于左边一张锦椅上。
阿旺蔵塔法王⾝后是八大护法与十二近侍。再后,是几十位大喇嘛。最后,是以⻩⾐四尊者为首的三十名⾝材⾼大的壮年喇嘛,每个人均⾝背一支以黑布包裹的状物。
布达拉宮的诸殿、坛主持及那二流密宗⾼手则一个不见。
当然,布达拉宮也得有留守人手。
草原上,静悄悄的,除了夏梦卿导领的武林群豪,步履所及,草声沙沙外,再难听到别的声音。
不知怎地,今天没有风,草原上的空气显得异常沉闷,竟有点像暴风雨前的那片刻寂静一般。
夏梦卿所导领的这支队伍,渐渐行近那支布达拉宮孤蜂下的⻩⾐队伍,相距十丈停住。
夏梦卿跨前一步与九指追魂苍寅站个并肩,目光如电,轻扫众喇嘛,停在阿旺蔵塔法王⾝上,朗声发问:“阁下想必就是布达拉宮阿旺蔵塔法王,请过来答话。”
阿旺蔵塔法王没动,也未答理。
南宮毅却离座走前,冷冷地看了夏梦卿一眼,道:“你就是那号称宇內第一奇才的⽟萧神剑闪电手夏梦卿?”
夏梦卿没答复,淡笑说道:“你大概就是那二次出世,不甘寂寞,要将宇內闹个天翻地覆的天外神魔现居布达拉宮大国师要职的南宮毅吧?”
南宮毅脸⾊一变,道:“后生,你好大胆,敢直呼老夫名讳。”
“你也不差。”夏梦卿以牙还牙,道:“夏梦卿三字也不是任何人均可…”
“住口!”南宮毅突扬怒喝,须发微张:“夏梦卿,你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休说是你这⻩口孺子,就是智蒙和尚他也不敢对老夫这样说话,不要看你是什么宇內第一奇才,老夫可未将你放在眼內。”
“彼此!”夏梦卿神⾊泰然,笑道:“夏梦卿也没在乎什么七十年前的什么盖世魔头。”
“好东西。”南宮毅然大怒,嗔目咬牙,闪⾝扑。
阿旺蔵塔法王突然揷口说道:“南宮大侠何不能暂做小忍?”
南宮毅怒态一敛,笑道:“说得是,何必跟这些揷标卖首之人一般见识?…”
微顿话锋,腔⾊一沉,接道:“后生,你站稳了听着,战书是你下的,老夫藉这一战,附带地向你索还你昔⽇闯宮伤人⾎债…”
“无论哪一笔,我一概接着。”夏梦卿微笑说道:“战书是我下的,别的我不便再表示意见,是单打是群殴,任凭你布达拉宮量力选择。”
“这本由不得你。”南宮毅冷冷说道:“在战端未启之前,老夫有一桩事要问你,你把布达拉宮二十位大喇嘛如何?说!”
夏梦卿淡笑说道:“夏梦卿不是蛇蝎小人,他们毫发无伤,个个被待若上宾,恐怕要比在布达拉宮里都舒服…我奇怪你为什么…”
“老夫不傻。”南宮毅冷笑截口说道:“今⽇双方精锐尽出会战于此,老夫何必忙于昨夜一时,你应该觉得,今早派人乘虚,要比昨夜容易得多。”
他料定夏梦卿必然震惊,岂知夏梦卿出他意料,不但未曾震惊,连脸上颜⾊都一丝未变,反而笑道:“我早料想到你会出此一招,我留了人。”
甫宮毅双目寒芒一闪,道:“别忘了你是精锐尽出,纵有留人也难当…”
夏梦卿一笑说道:“你如自认⾼明,我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救走了。”
这种安详神态,反令南宮毅莫测⾼深,暗暗狐疑,但现在没时间容他多想,冷冷一笑,才待张口。
夏梦卿已然又扬轻笑,说道:“南宮毅,你问完了么,”
南宮毅脸⾊再变,似強行忍住,道:“老夫问完了。”
夏梦卿道;“那么,你现在且听听我的…”
俊面一沉,目注⻩⾐四尊者等三十名喇嘛接道:“南宮毅,你敢是自知人力不敌,要凭火器取胜。”
阿旺蔵塔法王神情一震,面上掠过一丝诡诧之⾊。
南宮毅却坦然直认不讳,道:“别老夫,老夫做事向来只求目的,不挥手段。”
“说得是。”夏梦卿道:“对敌人慈悲不得,也无须讲求手段,不过,我怀疑这区区火器能否派以用扬,能否收效。”
南宮毅道:“那你等何妨试试看?”
夏梦卿笑道:“稍时战端一启,机会多得很,其实,想不试都不行。”
南宮毅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夏梦卿没理他,淡淡一笑,目注阿旺蔵塔法王:“阁下,我有一句忠言相劝,不知阁下愿不愿听?”
阿旺蔵塔法王不失一方霸主风度,微笑颔首,道;“本座洗耳恭听。”
“好说。”夏梦卿道:“阁下睿智,当不至忠言逆耳…我听说喇嘛敬法王,忠贞不二,法王也视之如弟子,此言可实?”
阿旺蔵塔法王道:“事实如此,⺟庸置疑。”
夏梦卿微微点头道:“那么,我以为喇嘛敬服法王,忠贞不二,是因为法王有值得敬服忠贞之处,法王视喇嘛如弟子,也应秉挚爱真情,也即俗话所谓:以心换心,互掬⾚诚,可对?”
阿旺蔵塔法王点头说道:“不错。”
夏梦卿道:“今阁下逞一己之私,谋勾结⽩⾐大食,惹动刀兵,被大食人纵,为大食人卖命,驱喇嘛作战,不顾牺牲弟子命,不顾布达拉宮基业;我不知这是否就是法王对弟子的挚爱真情,是否即是法王值得敬服忠贞之处…”
阿旺蔵塔法王脸上一红,半响未能答话。
夏梦卿微微一笑,又道:“有道是:飞鸟尽,良弓蔵。法王以为他⽇一旦大事得成,大食人会拥法王登基,这种想法,我认为太以天真!智慧⾼深如法王者,我不知怎会有此天真想法;即或大食人真如诺言拥法王登了基,古来多少傀儡皇帝,哪一个不被人家牵着鼻子?哪一个不等于卖国求荣?哪一个又有好下场?法王出家⾼人,出家人怎忍陷生民于⽔火,沦苍生于痛苦?纵或飞鸟能被戈尽?大食人过河拆桥,蔵了已失利用价值的良弓,祸己噬脐,法王懊悔还来得及…”
阿旺蔵塔法王一张⽩净的脸涨得通红,仍无辞以对。
夏梦卿神⾊一转凝重,正⾊又道:“今贵我双方对峙于此,満朝神力威侯傅小天按兵左近,军机叵测;当此惨烈战端一触即发之前,夏梦卿仍愿本上天好生,息事宁人,诚恳进几句忠言。作战没有不流⾎的,绝不可能没有死伤,法王与我或有私怨,但谈不上公仇,如此双方何必抛头洒⾎苦苦争斗,使得⾎流漂杵,尸伏盈野,不可收拾?我无意威胁法王,但夏梦卿有把握做小部分牺牲,能换得布达拉宮所有,甚至可以兵不刃⾎,立使法王就范;不过那是暴力不能使人心服,所以,不到最后绝望关头,我不会采取这一步骤。夏梦卿愿以命担保,此时只要法王肯点一下头,赐以千金一诺,夏梦卿不但立刻率众回头,而且我还可以让傅小天就此收兵,利害备陈,请法王三思,做一明智选择。”
一番话,听得众喇嘛俱皆动容,阿旺蔵塔法王脸⾊由红转⽩,且隐透鸷狠毒之⾊,双目猛睁,突然说道:“阁下这番话确实深深打动本座之心,可是,阁下能还我活生生的十大⾼手及近百喇嘛?”
很显然地,他避实就虚,扯上了夏梦卿与布达拉宮之间的仇怨。
夏梦卿一笑说道:“我说过,法王与我之间或有私怨,但那绝谈不上公仇。法王难不成就为此私怨而勾结⽩⾐大食兴兵?倘若果真如此,那好办,请找我夏梦卿一人了断即可。”
阿旺蔵塔法王脸又一红,道:“本座认为那没有什么两样,遂了大心愿还怕这小小私怨不得报?阁下无须再枉费⾆。”
夏梦卿脸⾊一变,尚未来得及说话,阿旺蔵塔法王已然目注南宮毅狠声示意:“请南宮大侠率众歼敌。”
这一句,不啻说明劝和无望,启了战端。
南宮毅忽地纵声狂笑:“后生,这你应该闭上口,死了心吧,有什么⾼招快快使出吧…”
夏梦卿星目暴寒芒,冷笑说道;“那当然,事既无可挽回,夏梦卿无须再有顾虑,告诉你那主子,大食人已尽被我逐出大漠,后援已断…”
“胡说。”阿旺蔵塔法王神情剧变,霍然站起。
“信不信由你。”夏梦卿冷冷笑道:“法王如若认为能等得后援,何妨等等看。”
是气、是惊,阿旺蔵塔法王⾝形暴抖,猛扬厉喝:“杀敌!”
挥手前指。
未等南宮毅再传令,众喇嘛纷纷狞笑,飞扑敌阵。
与此同时,八大护法与十二近侍保着法王退上山脚。
大战触发,夏梦卿一声不响.飞取南宮毅。
这两位老少绝世⾼人刚接上手,草原上已展开一场空前惨烈的混战,为近百年来武林所罕见。
九指追魂苍寅首挡敌锋,须发暴张,以旗柄当,大喝一声一名⻩⾐喇嘛惨叫倒地,⾎洞直透后。一招杀敌,仰天大笑,奋起神威,再扑众敌。
他这里得手,另外一方两声狂呼,两个⻩⾐喇嘛同时死在大悲禅师少林绝学铁掌之下。
可是,五庄四寨的九位庄寨主,却也躺下了三位。
一上手便是⾎腥,怎不令人触目心惊?
夏梦卿与南宮毅三招秋⾊于分,第四招未演,远处,蓦地传来一声霹雳大喝:“老弟,这老匹夫让给我。”
震天豪笑声中,神力威侯傅小天如天神下降,疾掠而至,手持八宝钢剑,冲⼊战圈,一时惨呼四起,⾎⾁横飞,如虎⼊羊群,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傅侯神威立震全场,就在微一心悸神怔之刹那间,五名⻩⾐喇嘛又狂噴鲜⾎,倒地⾝亡。
那是端木长风、齐振天、宮天玄、仇英、无为道长各伤一敌,而齐振天的龙头杖却生生被震断成两截。
傅小天挥动钢剑,直奔至夏梦卿⾝旁,夏梦卿一面动手.一面淡淡笑道:“侯爷,忘了?你我各⼲各的,侯爷怎好…”傅小天倒抡铜剑,背后一名企图偷袭的⻩⾐喇嘛臂折断腿,他却若无其事地双轩浓眉笑道:“不错,老弟,我没忘。你瞧,我的人来了一半,你对付人,我对付火器,老弟,闪开些,让我见识见识这位七十年前便已威震宇內的天外神魔。”
也不管夏梦卿答不答应,钢剑往背后一揷,铁掌翻飞,径取南宮毅腹大⽳,一上来便是杀招。
夏梦卿不便以二对一,说了一声:“侯爷小心。”转⾝而去。
一名⻩⾐喇嘛首当其冲,被他虚空一掌劈上左臂,鲜⾎,生生斩断。
南宮毅信手一挥,轻易还招道:“你就是海老儿唯一传人,傅小天?”
傅小天笑道:“不错。”震天指飞袭而出。
南宮毅冷哼说道:“这是海老儿震天指,可惜遇上了老夫。”
单掌横截,震天指所向无敌,这回竟然失效,他接着又道:“傅小天,你只带来一半人,那一半人可是由你那略涉武学的子率领,企图乘虚偷袭布达拉宮?”
傅小天被他那一掌截得心惊,挑眉笑道:“你还不算太糊涂,我不让她涉险,但是她不肯听。”
斜斜一掌,飞斩南宮毅右臂。
这一掌,天外神魔没放在眼內,但这句话,可把南宮毅吓⽩了脸,神情猛震,暴喝说道:“傅小天,你…你怎敢…”
跺脚闪⾝,一掌退傅小天。
适时,草原上,数十喇嘛远远奔来,其中有⼊场声大呼:“南宮大侠请速返官,他们另外还有人乘虚偷袭…”
那是大喇嘛耶多克的声音。
这说明,夏梦卿没派人留守,诸小辈奇豪已…
蓦地,孤峰上传来一阵火器鸣声,布达拉宮紧接着冲起几声龙昑般长啸。
南宮毅暴扬厉喝,二次挥掌,得傅小天退了三步,腾⾝而起,掠向孤峰,半空中再扬声急喝:“八大护法护卫法王,退!”
⾝形如电,疾闪而逝。
情势危急,八大护法哪敢怠慢,与十二近侍保着阿旺蔵塔法王急急后退,奔向布达拉宮。
群龙无首,众喇嘛慌了手脚,斗志毫无,不敢恋战,纷纷转⾝飞退,仓皇狂奔,好不愧狈。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一点不差,退逃中,又躺下了好几个,真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夏梦卿振臂传令,苍五者大纛展动,要乘胜追击,直捣⻩龙。
傅小天也不落后,挥动钢剑,带来的一半人马喊杀冲去,排山倒海,汹涌卷上孤峰。
刹那间,草原上一片空、寂静。
只剩下鲜⾎遍地,横尸到处,残肢断腿,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