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武当惊变
一路之上,踏着月⾊,左偎右依,笑语如珠,妒煞冷落星儿,羡煞一轮冷月,所幸夜深人未见,不然这对半仙眷定然传动远近。
严慕飞乐在心头,溢于言表,几有不可支之感。
他三人到达⾚壁时,己然五更过半,东方天边己微泛鱼肚⽩,清冷的晨风里,严慕飞⾐袂飘扬,益显飘逸洒脫,倜傥不群!
那两位也益显冰肌⽟骨,美姿若仙。
站在崖上,望着小亭中的碎石,六目投,不免倏然而笑,笑声中,卫涵英道:“妹妹请在崖上放蛊,我跟他四下找找看有投有什么蛛丝马迹,不能让你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此断了!”
金⽟琼微一点头,含笑说道:“姐姐请便,只是请别近崖顶二十丈內!”
卫涵英道:“我省得!”
当即偕严慕飞飞掠而去。
金⽟琼眼见严慕飞跟卫涵英⾝影不见,随即盘膝坐下,抬手拔下凤钗,散去发髻,満头长发立即披散而下。
这时候假如有那个冒失鬼跑来⾚壁之上撞见,真会以为月下遇鬼,非吓得魂飞魄散不可。
长发披下后,只见金⽟琼仰起螓首,忽地一声,一缕⾎光冲霄而起,直上数十丈⾼空。
⾎光到了数十丈⾼空之后,势一顿,忽然爆裂,散为数十缕淡红轻烟,向四下飞散而去。
这时,起自金⽟琼檀口的那缕⾎光也越来越低,越来越细,终于消失不见!
⾎光消失后,金⽟琼像脫了⾝,螓首缓缓垂下,半晌之后,方始拍手整理満头发,然后揷上凤钗,最后从怀里摸出一块轻妙,覆在她那绝尘寰的娇靥之上,这才缓缓站起⾝影。
口口口
天,渐渐地亮了,金轮起自东山,晨霞万道上⾚壁,在晨雾里,严慕飞跟卫涵英相继驰返。
金⽟琼忙了上去,问道:“姐姐,可有什么发现?”
卫涵英苦笑头摇,转望严慕飞道:“你呢?”
严慕飞道:“你大概一直没留意,在峭壁上那斗大的‘⾚壁’二字之下,被人以金刚指力镌刻了八个小字!”
卫涵英“哦!”地一声,惊声说道:“峭壁之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毫无可资攀援之处,一失⾜便坠于大江之中,此人竟还能用金刚指力携刻八个小字…”
严慕飞道:“且字迹均匀,刻划⼊石三分,⾜见当时他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卫涵英惊骇地道:“此人之功力怕不跟你相仿?”
严慕飞道:“放眼天下,除我之外,只有纪纲。”
卫涵英神情一喜,忙道:“英雄所见略同,那八个宇是什么?”
严慕飞道:“恐怕要很费一番心思去解去想了,八、六、二十四、七十二!”
卫涵英一怔,愕然说道:“这…这算什么?”
严慕飞道:“字既是纪纲所留,则不会毫无意义!”
卫涵英道:“他也太捉狭了,字留在那个地方,除非特别留心,不放过每一处,才能发现‘⾚壁’两字之下另有字迹,也除非是你,换个人也设办法知道那些字写的是什么!”
严慕飞霍然说道:“难道他料定我必然复出?”
卫涵英叹道:“纪纲是个奇才,怕是这样了。”眉锋一皱,道:“八、六,二十四,七十二,他这是什么意思?比前几次都难解难懂。”
严慕飞道:“该是越来越难的,要不然岂不被人很容易便知道他俩的去处?看来他是存心考我。”
卫涵英愕然说道:“怎么说?”
严慕飞道:“他既然料定我必然复出,又留了这么八个令人难懂难解的怪字,这不是分明要我去解,分明考我么?”
卫涵英一点头道:“对,你奇才,他才奇,所不同的是一个称第一,一个称第二,他要看看你这位称第一的奇才,能不能解得开住所留的这八个字。要是你解不得,那就枉为第一奇才了!”
严慕飞头摇苦笑,道:“八,六、二十四,七十二,这究竟是意味着…难煞人,难煞人!纪纲他也太以捉狭…”
金⽟琼突然说道:“这个数目是不是代表一样东西?”
卫涵英道:“谁知道,应该是吧!”
金⽟琼沉昑说道:“这几个数加起来是一百一十,这一百一又意味着什么,什么东西跟一百一有关?”
卫涵英道:“众所周知的,少林有四尊者,十八罗汉,一百零八尊木罗汉,却没听说过有什么一百一十。”
金⽟琼道:“真要说起来,这世上跟一百一十有关的事物不会没有,只是不太出名,不为人所知而已。也许某个地方有一百一十间房子,某个地方有一百一十株树,某地方有一百一十个洞,某地方有…”
严慕飞头摇说道:“⽟琼说的不错,这个谜委实是不难解了…”目中异采忽闪,道:
“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
金⽟琼道:“也许是我的门人。”
蓦地一声尖锐啸声起自左边一座小峰之后,啸声虽利又难听,但却中气十⾜,內力劲道裂石穿云,直遏长空!
金⽟琼双眉一扬,笑道:“果然,是我底下的⽩⾐八侍…”
当即也仰面一声清啸!
啸声未落,八条⽩影自那座山峰后转出,闪电一般地飞掠过来,个个⾜不沾地,一如随风飘行。
卫涵英脫口喝道:“好⾝手…”
金⽟琼笑道:“姐姐夸奖了!”
说话之间,那八条⽩影已落崖顶,正是金⽟琼座下的“⽩⾐八侍”长发披散,手臂下垂,加上那袭⽩⾐,一如鬼魅!
他八个一见严慕飞,另外还有个清丽如仙的女子,齐齐一怔,立即停⾝在数十丈外,八对犀利目光,尽惊诧地向这边望了过来。
严慕飞含笑说道:“敢情她们八个还认识我!”
金⽟琼微微一笑,道:“哪一个忘得了‘⽟龙美豪客’!”微顿轻喝:“如今我跟严大侠是友非敌,你们八个过来吧!”
“⽩⾐八侍”这才腾⾝掠了过来,近前躬下⾝形:“八侍见过门主,不知门主召唤有何指示?”
金⽟琼一抬皓腕道:“见过严大侠跟‘冰心⽟女’卫姑娘!”
“⽩⾐八侍”转⾝行下礼去!
严慕飞与卫涵英忙还了一礼。
金⽟琼道:“你们八个在什么地方接获‘⾎蛊令’的?”
八侍中最近一名欠⾝说道:“回门主,属下八人是在江夏城外接获‘⾎蛊令’的。”
金⽟琼道:“原来你们八人就在附近,可曾见着别的人?”
左边那名⽩⾐侍者道:“回门主,属下八人数⽇前在房逊附近碰见过‘六虎’中的老五跟老六!”
金⽟琼“哦!”地一声道:“他俩到房逊去⼲什么?”
左边那名⽩⾐侍者道:“房逊一带这两天兵马调动频繁,像是有什么大事故,而且锦⾐卫也到了不少⾼手,他两个想去看个究竟…”
金⽟琼把诧异目光望向严慕飞。
严慕飞眉锋微皱,沉昑说道:“这情形很不寻常,只是这是为了什么?”
卫涵英道:“房逊地近武当,又在武当势力范围之內,他们要在武当的势力范围之內⼲什么?”
金⽟琼道:“武当剑术冠绝宇內,与少林并称武林两大宗派,武林人不敢轻易招惹,可是官家不会有什么顾忌,武当也绝不敢轻易管官家的事!”
卫涵英道:“他们此举究竟是…”
严慕飞突然说道:“走,涵英,咱们折回嘉鱼找‘穷家帮’问一问去!”
卫涵英道:“咱们走了,⽟琼怎么办?”
严慕飞道:“要想不为人知,在这个地方分手最好。今后咱们分为两路,各⼲各的,要想传递什么消息,只找附近‘穷家帮’!”
卫涵英一点头道:“对,这是个好主意…”
走过去握住了金⽟琼的一双柔荑,道:“妹妹,我跟他走了。我有点舍不得你,但这只是小别,以后的⽇子长远,你要保重!”
金⽟琼也満怀的离情别绪,微微点头说道:“谢谢姐姐!姐姐也该保重,并请代我照顾他!”
卫涵英倏然而笑,道:“妹妹放心,倘他多半点吃不好,穿不暖,他⽇见面时,你唯我是问就是!”金⽟琼娇羞地微微垂下螓首。
卫涵英没有多说,再道珍重后,与严慕飞飞掠而去。
⾚壁,嘉鱼近在咫尺,片刻之后,他俩并肩进了嘉鱼县城,在城门口找到了一个‘穷家帮’弟子,严慕飞出示‘穷家帮’信符,那花子一惊便要行礼。
严慕飞伸手拦住了他,道:“这儿行人不断,阁下不必多礼。我向阁下打听一件事,听说房逊一带兵马调动频繁,且有大批锦⾐卫⾼手赶往,不知可有此事?”
那花子道:“回您,确有此事,这几天,房逊分舵一直在严密注意此事!”
严慕飞道:“可知这是为什么吗?”
那花子道:“回您,听说是跟建文有关!”
严慕飞心头一震,与卫涵英飞快文换一瞥,然后转望那‘穷家帮’嘉鱼分舵弟子,道:
“贵帮在房逊一带可曾有所发现?”
那花子道:“房逊一带倒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据房逊分舵说,经常有个俗家客人从武当下来到草店镇购物。”
严慕飞道:“草店镇是武当的⼊山口,武当山上何来俗家客人,阁下可知道那俗家客人的长相如何?”
那花子头摇说道:“这个我不清楚!”
严慕飞沉昑说道:“武当八宮、六院、二十四庵、七十二观,哪一处也没有俗家。”
目中异采暴闪,霍地转注卫涵英,道:“涵英,你听,八宮、六院、二十四庵,七十二观!”
卫涵英大喜,脫口说道:“八,六,二十四,七十二,对,正是那个数。”
严慕飞双眉一扬,道:“这就够了。”
转望那花子,接道:“多谢阁下相告,贵分舵主处也请代为致意。我有急事在⾝,不能在嘉鱼多停留,告辞了!”
微一拱手,偕同卫涵英转⾝出城而去。
他这一拱手不要紧,害得那花子差点没下趴去,望着严慕飞二人出了城,他像一溜烟般跑进了对街一条小胡同里。
口口口
严慕飞跟卫涵英是既奋兴又焦急,一出嘉鱼县城便专找僻静处,尽展⾝法向前飞驰。
路上,卫涵英诧异地道:“慕飞,他们会比咱们还快?”
严慕飞微微皱着眉锋道:“怕是纪纲不慎,暴露了行迹,被他们的眼线无意中发现了,要不然他们绝不会快过咱们!”
卫涵英道:“这件事是在好几天之前,你看如今会不会…”
严慕飞道:“谁知道,那要看天意了!”
卫涵英道:“纪纲是够机警的,也许他早带着太孙跑了。”
严慕飞微一头摇道:“谈何容易,只怕他们早就把武当百里之內团团围住了!”
卫涵英脸⾊微变,道:“那…那怎么办?”
严慕飞道:“别急,别愁,咱们只尽自己所能地往那儿赶,其他的就要听天命了。倘天意属朱棣,谁也没办法挽回的。”
卫涵英沉默了。
严慕飞也没再说话。
他俩过长江之后,购了两匹健马代步,然后马不停蹄,⽇夜不敢稍歇地往武当赶去。
等过了荆山的时候,两匹马都跑累了,好在荆山既过,前面就是保康县城,再过去就是武当了。他两个弃了马匹,尽展⾝法疾驰,在这一天的上午到达了保康县城。
进了保康县城,面走来个伸手花子,严慕飞明⽩,当即抵低问道:“阁下有何见教?”
那花子低低说道:“严大侠,恕我无法大礼拜见!我特来禀报,他们还未见有什么动静,只是要想从保康往武当去,只怕难了…”
严慕飞道:“为什么?难道他们不让人往武当走?”
那花子道:“正是,从房逊经保康、均逊、⾕城,一直到竹山,动用兵马上万,并有锦⾐卫⾼手,把武当百里山区团团围住,任何人不许进出。”
严慕飞眉锋一皱,道:“可知道指挥这些人的是谁?”
那花子道:“是一位公主跟锦⾐卫指挥使陆谳!”
严慕飞微一点头道:“谢谢你了,并请代为向贵分舵主致意!”
那花子道:“不敢,严大侠,我能为您效劳,就是整个‘穷家帮’跟我的无上荣宠。”
头一低,转⾝而去。
严慕飞一怔,头摇失笑。
卫涵英皱着眉低低叱道:“亏你还笑得出来!”
严慕飞道:“有什么不能笑的,你以为他们能拦得住我么?”
卫涵英道:“我知道你的⾝份特殊,他们不敢拦你,可是我呢?我总不能不跟你一起往武当去呀!”
严慕飞道:“我的意思也就是让你在这里暂时住下等我。”
卫涵英一拧躯娇,道:“把我一人撇在这儿,不行!”
严慕飞笑了笑道:“涵英,这可是在大街上,瞧瞧有多少人在看你!”
卫涵英抬眼一看,可不是么,一对对的眼晴都在看着她。她脸一红,低嗔道:“讨厌,有什么好看的!”
严慕飞笑道:“人好好⾊,恶恶臭,这能怪他们么?只怪他们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更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扭⾝撒娇。”
“讨厌,你!”卫涵英羞气地道:“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贫嘴?”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自从洞房花烛之后!”
卫涵英娇靥通红“哎哟!”一声道:“你,你怎么敢…你要再敢说,瞧我不拧你掐你!”
严慕飞道:“使不得,夫人,那会招来更多的目光!”
卫涵英既羞又气,心里更甜,却奈何他不得,有心想跺脚,又猛然想起跺不得,当即咬牙说道:“好哇,待会儿到了没人地儿,看我不…”
严慕飞进:“涵英,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前面便有一家客栈,听我的,暂时在这儿住下,行么?”
卫涵英道:“不行,要去咱俩一起去,要不去咱们都别去。”
严慕飞道:“涵英,事非小可,岂能闹孩子气!”
卫涵英道:“谁孩子气了?我一人在这儿多没意思,我害怕。”
严慕飞“哈!”地一声,失笑说道:“好个害怕…”
卫涵英幽怨地望了他一眼,道:“你就忍心撇下我一人儿?”
严慕飞道:“涵英,你今天是怎么了?”
卫涵英道:“怎么了?问你呀,都是你害人!”
严慕飞神⾊为之一。
卫涵英接着说道:“再说,琼妹妹把你给了我,要我照顾你!”
严慕飞笑道:“涵英,我只⾝闯了这多年,你把我当成了小孩子!”
卫涵英道:“难道你不需要人照顾?”
严慕飞敛去笑容,微一点头,道:“倒是真的,如今我还真觉得⾝侧不可片刻无卿。”
卫涵英倏然失笑,⽩了他一眼道:“不害躁,进去吧!”
推了严慕飞一把。
严慕飞抬眼一看,敢情已到了客栈门口。当即他一怔,却只听卫涵英哦声说道:“你还当我真那么孩子气?”
严慕飞头摇失笑,转⾝进了客栈。
进了客栈,他找了一间⼲净上房,安置好卫涵英后,他就要走,卫涵英却坐在边上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撇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心里总是怪别扭的。”
严慕飞道:“以往呢?”
卫涵英矫媚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那不同,以往心里想你,现在更想得厉害!”
严慕飞一阵动,忍不住握住上柔荑,道:“涵英,你知道有句话?”
卫涵英道:“什么?”
严慕飞道:“小别胜新婚。”
卫涵英红透耳,一抖手,嗔道:“去你的,就知道你没有好话…那种羞死人的事儿,岂可一再…”
严慕飞索涎脸说道:“为什么不可以,这是人之大伦…”
“哎呀!”卫涵英一双⽟手捂上了耳朵:“你再说,你怎么敢…怎么一下子变得这般⽪厚不害躁,‘⽟龙美豪客’原来是这么个人!”
严慕飞道:“有什么不对,在闺房之內,夫单独相处,难道也要我扳起脸孔,正经一番不成么!”
卫涵英笑了,道:“那…你找琼妹妹去,别找我!”
严慕飞笑了笑道:“我看你的胆子也不比从前小嘛!”
卫涵英红了娇靥,低了头。
其实,人却是这样,女儿家本来庄重、矜持,婚前她连碰都不让人碰一下,但是一旦成为人妇之后,她在夫婿前便会毫无顾忌。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涵英,事不宜迟,一步之差能铸无穷遗恨,你安心在这儿等我,我曾待‘穷家帮’随时照顾你的,涵英,我走了!”
说完了话,他转⾝要走。
“回来!”卫涵英突然一声娇喝。
严慕飞愕然转了回来,道:“涵英,你还有什么事?”
卫涵英娇靥红红的,道:“把眼闭上了。”
严慕飞一怔道:“涵英,你要作啥?”
卫涵英嗔道:“你听不听?”
严慕飞忙道:“听,听!我哪敢不听谕令?”
立即把眼闭了起来。
他刚闭上眼,只觉气息啉咻,一股异香钻⼊鼻中,紧接着上印上一双炙热而颤抖的香,然而却是一触即开。
他明⽩了,一阵火动便要睁眼,只听卫涵英喝道:“不许睁眼,我也学学琼妹妹,转过⾝去!”
严慕飞没奈何,只好转过⾝去。
卫涵英在⾝后说道:“现在可以睁眼了,但不许回头,走!”
严慕飞难言感受,道:“涵英,容我说两句话好么?”
卫涵英道:“没人堵你的嘴,说!”
严慕飞道:“谢谢你,涵英!”
卫涵英道:“没人稀罕,还有呢?”
严慕飞道:“我怕出不了城!”
卫涵英微愕说道:“怎么?”
严慕飞道:“我一定会晕倒在大街上!”
卫涵英明⽩了,她娇嗔说道:“好哇,你敢…看我不…”
严慕飞却带着一声轻笑,飞步跑了出去。
走在院子里,话声却传进上房。
“涵英,保重!”
卫涵英忙道:“你也一样,快回来,别让我久等!”
“除了你俩,没事能绊住我往回赶!”
卫涵英笑了,笑得好甜,好美。
严慕飞飘飘然地出了后院,但当他迈出客栈的大门时,他立即收心定神,飘然往北门行去。
在往北门的路上,他待了一名‘穷家帮”保康分舵弟子,嘱保康分舵照顾卫涵英,之后,他直奔了北门。
然而,他一到了北门便被挡了驾,挡他的是几名持官兵。他明⽩,这些兵是属于湖广都指挥使管辖的。
抬眼再看,北门布満了官兵,一个个持挎刀,如临大敌,噤卫之森严,称得上飞鸟难渡。
只听一名兵卒喝道:“回去,不许再往前走!”
严慕飞道:“这位,我要出城!”
那兵卒道:“废话,往城门走不是出城是⼲什么?上面有待,出城没多远便是武当山区,任何人不得往那儿走!”
严慕飞眉锋一皱,道:“这就⿇烦了,我正要往武当去!”
那名兵卒道:“那你过些⽇子再去吧!”
严慕飞道:“不行啊,我有急事!”
那名兵卒两眼一瞪道:“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不看你是个读书人,我就把你抓起来。”
严慕飞道:“抓我?凭什么?我又没犯王法。”
那名兵卒道:“哈,你竟敢抗嘴!告诉你,再往前走,就是犯王法!”
严慕飞眉锋一皱,道:“那…这样吧,这北门是哪一位负责,让我跟他商量。”
那名兵卒道:“少废话,不行就是不行,跟谁商量也不行,便连都指挥使他也不敢随便放个人过去!”
严慕飞道:“那…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那名兵卒道:“不许过去就是不许过去,上面待的。你要想明⽩,到都指挥使那边问去,再噜嗦我就要揍人了!”
几天来没一个人敢噜嗦,他这一噜嗦,再加上那兵卒一吆喝,立即惊动了城门楼里的,只见由城上走下来一名挎刀武官,他⾝后紧跟着两名服饰特殊的锦⾐卫。
武官一到,众兵卒连忙施礼。
那武官抬眼一打量,道:“怎么回事?”
那兵卒指着严慕飞道:“禀总旗,这个人要出城往武当去!”
这还得了,那名武官“哦!”地一声抬眼望向了严慕飞。
这时,他⾝后两名锦⾐卫跨步越前,居左一名紫目说道:“阁下是哪一路来的江湖朋友?”
毕竟是锦⾐卫在行。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我独来独往,不属于任何一路。我要出城往武当去,请二位下个令放行!”
那名锦⾐卫头摇说道:恐怕不行,上面有待。近期內任何人不许进武当山区一步,阁下要到武当去是…”
严慕飞翻腕递出解缙给他的那面金牌,道:“凭这个,二位是否可以不问而放行?”
金牌⼊目,那两名锦⾐卫立即变了⾊,一起躬下⾝去:“请恕我二人有眼无珠,大人是…”
严慕飞道:“请向陆指挥使打听,他知道我是谁!”
两名锦⾐卫连忙答应,躬⾝摆手说道:“大人请!”
严慕飞“嗯”了一声,站在那儿没动,只因为那几名兵卒,还挡在他⾝前在那儿发怔。
两名锦⾐卫忙喝道:“混帐东西,还不快让路!”
那几名兵卒一震而醒,他们怕的就是锦⾐卫,其实休说是这些兵卒,便连他们都指挥使也得听这些直接听命于皇上的锦⾐卫的,当即连忙退向一旁。
严慕飞没有说话,迈步往城门行去。
两名锦⾐卫却忙跟上一步,殷勤地道:“大人要不要找匹健骑代步?”
严慕飞停步问道:“从这儿到武当,还有多远?”
一名锦⾐卫道:“回大人,这儿离武当山区不远,可是离武当主峰却不能算近,大人还是找匹健骑代步吧!”
严慕飞微一点头,刚说了声:“也好…”那名锦⾐卫立即向着那名武官喝道:“找匹马来给大人乘坐,快!”
那名武官那敢待慢,忙转⾝奔回城门,从城门处那十几匹马匹之中,挑选了一匹健骑,拉着跑了回来,近前躬⾝哈,道:“请大人上马。”
严慕飞索摆了起来,没跟他客气,翻⾝上了马,那名武官双手过头,递上缰绳。
严慕飞接过缰绳,转向两名锦⾐卫含笑点头,道:“你们辛苦了,小心把守各处,千万大意不得。”
两名锦⾐卫一起躬下⾝去:“是,谢大人关注。”
严慕飞没再说,抖缰踏马,驰出城去。
由保康出城,武当山区已近在眼前,可是距武当的⼊山口草店镇却远一点。草店镇东距老河口一百八十里,北距均县五十里,地位近均县。严慕飞打算到草店镇看看情势,也因为纪纲曾在草店镇出现过,所以严慕飞一出保康,便策动坐骑附着武当山下向均县驰去。
他上午离开保康,⽇头偏西时,坐骑徐缓缓地驰进了草店镇。
草店镇是个小镇,可是由于它挂在往来陕鄂的要冲上,又因为是武当的⼊山口,所以繁华而热闹。
客栈鳞次栉比,酒肆茶馆林立,行人往来如鲫,真可谓之车⽔马龙,川流不息。
严慕飞一骑轻尘,控缰徐驰,刚进草店镇,从镇口一户民屋里,快步走出一名服饰鲜明的锦⾐卫,往马前一拦,恭谨地躬下⾝躯,道:“请问,可是严大人?”
严慕飞勒缰控马,道:“不错,正是严某人,阁下有何见教?”
“不敢当。”那名锦⾐卫道:“指挥使在那家民宅里恭候大人大骂,恳请大人移⽟一会。”
严慕飞“哦!”地一声,望了那户半掩着门的民宅一眼:“陆指挥使要见我?”
那名锦⾐卫道:“回大人,是的。”
严慕飞思索了一下,离鞍翻⾝下马,那名锦⾐卫忙上前拉过缰绳,严慕飞则直奔那户民宅行去。
推开了门,门里站着另一名锦⾐卫,他一见严慕飞走进,一躬⾝,道:“大人请随我来。”
转⾝向里行去。
严慕飞跟在他⾝后,过了一处窄门,走了一条狭长的走道,进⼊两扇门里。抬眼看,这儿是个小院子,正对面是堂屋,两侧各有两间厢房,堂屋门口院子里,站着四名佩单刀的锦⾐卫⾼手。
带路的那名锦⾐卫一进院子,立即扬声说道:“严大人到!”
话声方落,垂帘一掀,堂屋里快步走出锦⾐卫指挥使陆谳,他老远地便拱手陪上了笑:
“严大侠,陆谳王命在⾝,行动有诸多不便之处,不能亲严大侠于镇口,尚祈严大侠恕罪。”
“好说,”严慕飞拱手答了一礼,道:“我擅进噤区,未曾先向指挥使报备,还要请指挥使海涵!”
陆谳哈哈笑道:“言重,言重,严大侠⾝怀上位钦赐金牌,所到之处无殊钦差大臣,天下何处不能去?这噤区噤的是一般江湖人物跟百姓,严大侠岂在被噤之列?陆谳投有那个天胆。”
哈哈一阵大笑,侧⾝摆手向堂屋里让客。
严慕飞没多事谦让,一声“有僭”迈步登上台阶。
堂屋里坐定,严慕飞来了个先发制人:“指挥使麾下的锦⾐卫,传递消息之快速,不下当今的‘穷家帮’,实在令人佩服。”
陆谳嘿嘿笑道:“凭几只信鸽而已,哪有什么⾼明呢!他们知道严大侠出保康来了武当山区,焉敢不报与公主知晓…”
严慕飞道:“公主如今也在草店镇么?”
陆谳道:“不,公主坐镇于均县,指挥一切。得知严大侠已由保康来此之后,立即派陆谳前来恭。公主说随后就到的,大概快要到了!”
严慕飞一听说公主随后就到,不由暗暗皱了皱眉,道:“不敢当指挥使恭二字,指挥使颁令见召,有何见教?”
陆谳忙道:“更不敢当,更不敢当,我所以请来严大侠一会,是想知道一下严大侠到草店镇来的目的。”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指挥使率麾下⾼手,配合数万官兵,到这儿来又是为了什么?”
陆谳道:“自然是恭太孙返朝。”
严慕飞道:“指挥使怎知太孙确在武当?”
陆谳道:“有人看见纪纲在草店镇出现过,所以…”
严慕飞道:“那人不会眼花看错么?”
陆谳头摇说道:“不会的,绝不会!”
严慕飞道:“那就好,指挥使到武当来有几天了?”
陆谳道:“总有三四天了。”
严慕飞道:“既然有三四天了,为什么指挥使按兵迟迟不动?”
陆谳微微一笑道:“严大侠不是不知道,武当剑术冠绝天下,与少林齐名。一般武林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即便老朽是官家的人,也不敢带人至此,再说没证没据,我不敢轻易招惹它!”
严慕飞道:“指挥使要怎么样的证据?”
陆谳道:“只要见着一个纪纲,便可上武当恭请太孙。”
严慕飞道:“指挥使不是说有人看见纪纲了么?”
陆谳道:“那只是他看见了,他也仅仅说是像,我唯恐出了差错,所以不得不小心谨慎。”
严慕飞头摇说道:“恕我直言,假如指挥使要这样怯,只怕永远难以拿到证据。”
陆谳“哦!”地一声道:“严大侠这话是何意思?”
严慕飞道:“武当道士既然匿蔵了太孙跟纪纲,那么他们不让太孙跟纪纲下山举步,指挥使怎能见着纪纲?”
陆谳呆了一呆道:“这-点我倒没想到,的确,倘他二位不肯下武当,我从哪里去看见纪纲,那么以严大侠⾼见,应该如何?”
“好说。”严慕飞道:“浅见以为指挥使至少该派个人上武当一探究竟。”
“这…”陆谳窘迫地笑了笑道:“这个我也曾想到过,无如…无如…武当那些道士平素与世无争,清静无为,他们认为武当乃道家圣地,往常自解剑池起便五步一桩,十步一哨,这几天以来更从山门起便设置了桩卡,本不许外人登山,加之我在获得证明之前又不愿跟他们发生冲突,所以,所以…”
严慕飞头摇说道:“指挥使太纵容这些出家人了。在武林中武当虽然是名门大派,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世上万民,理应服从王命。指挥使领钦命至此,他们竟敢不让登山,这岂不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么?”
陆谳嘿嘿窘笑说道:“这…严大侠说的是,这些出家人的确是…”
严慕飞道:“指挥使不必作难,我的来意就是登武当一探究竟,指挥使既有不便之处,这件事给我好了!”
陆谳一怔,道:“这…这恐怕…”
严慕飞道:“指挥使不必替我担心,我还没有把武当这八官,六院、二十四庵,七十二观放在眼內。”
陆谳道:“那是,那是,严大侠侠骨柔肠,剑胆琴心,‘⽟龙美豪客’当世称奇,武当他有多大的天胆,敢不让严大侠登山?反之,他们该引为无上荣宠,只是…只是…”
说着窘迫地嘿嘿一笑。
严慕飞道:“难道指挥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陆谳老脸一红,道:“不瞒严大侠说,陆谳所以请严大侠来此一会,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严慕飞目光一凝,道:“我冼耳恭听,指挥使有话只管说!”
陆谳迟疑了一下,陪上一脸不安的笑,道:“严大侠,倘陆谳有什么地方用词不妥,言语不当,千万请严大侠大度包涵…”
严慕飞道:“那什么话,彼此一家人,指挥使请直说,不必有任何顾忌!”
陆谳欠⾝一拱,道:“那么,我先谢了。”
⼲咳一声,接道;“严大侠,公主派陆谳到此,就是为阻严大侠登山!”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指挥使,这是为什么?”
陆谳窘笑了一声道:“不瞒指挥使,公主在离京之前,曾当面向上位夸下海口,说这趟奉旨出京,若不能得大孙返朝,那是她无能,愿提头返京见上位。”
严慕飞立即明⽩了八分,淡然一笑道:“公主怎好夸此海口?”
陆献道:“说得是啊,可是严大侠该知道,跟上位说话不能有戏,公主若不能得太孙返朝,非提头返京见上位不可。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如今终于找到了太孙的下落。”
严慕飞道:“指挥使的意思是让我别抢公主这桩大功?”
陆谳道:“不,不,严大侠,这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怕严大侠抢功,而是…而是公主命我面见严大侠,念在那点情份上成全她这一次。”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指挥使,我这个人天生一副直肠子,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我请指挥使明示,是不是有人不放心严某人?”
陆谳一惊,忙摇手说道:“不,不,不,严大侠千万别误会,严大侠千万别误会,那怎么会?严大侠也是领有钦命,假如上位对严大侠不放心,当初也不会派解大人登门礼聘了。”
“这就好。”严慕飞淡然一笑道:“不瞒指挥使说,假如是有人信不过严某人,对严某人不放心,严某人可以立即缴回金牌,撒手不管这件事;如今,既不是有人信不过严某人,那么严某人领有钦命,接有重礼,不敢不竭力以赴。”
陆谳好不窘迫尴尬。严慕飞明知人他的心意,他把事推到了公主⾝上。严慕飞说有人不放心暗指着他,他却把它转移到上位头上。如今要命了,他绕着圈子说话,严慕飞比他智⾼一着,这句话出了口,陆谳他否认在先,怎么能再说确有人不放心?再说他也不敢。
当即,他⼲笑一声道:“严大侠,公主对严大侠一往…”
严慕飞道:“指挥使刚才可曾说过严某人也领有钦命一语?”
陆谳道:“是的,严大侠,陆谳说过。”
严慕飞道:“这么说,指挥使知道严某人领有钦命?”
陆谳道:“是,是,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严慕飞道:“指挥使也知道当⽇解大人奉旨登严某人之门,以重礼相聘严某人为朝廷找寻太孙下落?”
陆谳道:“这个陆谳也知道!”
严慕飞翻腕现出那面钦赐金牌,道:“指挥使可认得这是什么?”
这一下害得陆谳慌忙离座而起,道:“这是钦赐金牌,所到之处如上位亲临!”
严慕飞翻腕收起金牌道:“指挥使请坐!”
陆谳忙应声坐了下去。
他坐定,严慕飞又开了口,道:“指挥使,我领有钦命,接下重礼,假如我明知太孙下落而不往寻觅,他⽇我何以覆上命?何以对解大人?”
陆谳強笑说道:“这…只要公主后时在上位面前说几句美言,自可消解皇上疑虑。”
严慕飞道:“指挥使,那样虽可以让我顺利覆上命,何以对解大人?却也无法消除我心中的惭愧与不安!”
陆谳目光忽地一转,嘿嘿笑道:“严大侠,话是不错,可是严大侠跟公主之间的…”
严慕飞截口说道:“指挥使,严某人卑草民,一介武夫,不敢奢望什么,我跟公主之间没有什么,纵有什么,为公也应该忘私的,指挥使以为然否?”
陆谳一点头,故意道:“严大侠由来令人钦敬,只是,严大侠明智⾼人,该知道怎么分公私。公主贵为公主,她的事还分什么公私?假如换我是严大侠,我宁可舍弃一切,也绝不得罪当朝公主的。”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指挥使,谢谢你提醒!人各有志,无法相強,可惜指挥使不是我严某人,这也就是指挥使所以是指挥使,严某人所以是严某人的道理所在。公主面前尚请指挥使代为致童,事非得已,一切请她恕罪谅解。告辞!”
微一拱手,站起来转⾝便走。
陆谳忙站起来唤道:“严大侠,严大侠!”
严慕飞停步在门外台阶上,回⾝说道:“指挥使还有什么教言?”
陆谳強笑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请严大侠平心静气三思而行。”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多谢指挥使,我敬遵令谕,三思之后倘心意有所改变,我会来向指挥使报告的。”
转⾝走了出去。
望着那颀长⾝形被门挡住,陆谳脸⾊一转狠狰狞,冷笑说道:“严慕飞,全都由你了,我不信胳膊能扳过腿大…”
当然,严慕飞没有听见,他出了这家民宅后,坐骑由哪儿来,还哪儿去,不要了,洒脫迈步直向镇里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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