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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凶案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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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健忘的,打做小孩儿的时候就常把大人的话当成耳边风,不是吃过大亏,上过大当,差一点儿把命丢了,只过个一年半载的就会忘得一乾二净。

  当然,有的时候并不见得把事儿全忘了,可却又抵不过“不当回事儿”“好奇”这两样!

  “普济寺”遭雷劈的时候,麦苗见刚从土里钻出来不久,现在知了刚叫,村子里的孩子们就又偷偷摸摸的往村西跑了。可是只跑了一回,就全被吓回来了。

  孩子们起先不敢说,可是大人眼见孩子们神情有异,一个个从外头跑回来脸发⽩,连嘴儿都⽩了,躲在屋里硬不肯出门一步,就忍不住再三问,硬是拿柴火、使鞋底要打要骂的!

  没奈何!孩子们只有一五一十实话实说了。

  千句话归为一句“普济寺”有鬼,他们亲眼看见的,是个穿黑⾐裳的鬼,直的站在“普济寺”那堆废墟前!

  旧事重提,刚忘的事儿又想了起来,村西更没人敢去了,那些孩子们不用打、也不用骂,包管他们绝不会再去第二回。

  世上不是没有胆大的,有,可是少,比那⾎气方刚不愿示弱,不愿当懦种的少。

  村里有个小伙子叫楞子的,人跟名儿一样,楞头楞脑的,经不起人,谁要一他,眼前就是个火坑他也能闭着眼往下跳!

  这天晚上楞子拍着脯自夸胆大,措着鼻子说另一个小伙子傅宗是个懦种,心里头喜村南胡家的二丫头莲香,见了莲香却连句话也不敢说。

  傅宗脸红红的,腮帮子鼓得老⾼,他瞪着眼说:“你胆大,你敢到村西‘普济寺’后那棵石榴树上摘个石榴回来么?”

  楞子怕的就是这个,脯拍得震天响,硬说了声“敢”

  这一声“敢”不要紧,赌打上了,那怕是让鬼摄了魂儿-了脖子也得硬着头⽪去摘个石榴回来!楞子敢归敢,却苦得跟吃⻩莲似的,-着鼻子灌了三杯“二锅头”才敢抬腿出门往西去!

  酒从嘴里一直烫到肚子里,辣辣的,混⾝上下跟着了火似的,就藉着这点儿酒意,就凭着这股子天生的楞劲儿,楞子去了,头顶上顶着大太去的!其实,那地方⽩天也够懔人的!

  楞子就这么到了村西!

  刚到村西,一眼就看见了,他看见了那堆“普济寺’岩墟,也看见了鬼,没错!是穿一⾝黑⾐!

  真难为了那些孩子们,吓成那个样儿还能看清鬼穿的是什么⾊儿的⾐裳!

  楞子混⾝不烫了,火被浇得淋淋的,风一吹,冷飕飕的,忍不住想打哆嗦,娘的,这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楞子想往前走!可是两条腿不争气,平⽇听话的,到了这节骨眼儿居然不听使唤了。

  楞子想往回走,可是傅宗几个蹲在屋里等石榴,只一空着手回去,这一辈子懦种算是当定了,今生今世还有脸出家门一步?

  楞子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嘀咕!可是两眼却始终没离开那个鬼,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个男鬼,穿一⾝黑⾐,背着⾝,看背影个子长得好,跟会骑马、能使十八般兵器,听说回来了,可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的关大哥一样,混⾝上下没有一处不透着劲儿!

  那个鬼卷着袖子,手里拿个黑忽忽跟铁也似的东西,正在“普济寺”那堆废墟里掏着、挖着、一双胳膊不算耝!比他楞子要细,可是看上去要比他楞子有劲儿得多!

  这是⼲什么?

  鬼还会挖东西?

  楞子心里正在嘀咕,耳边一个低沉话声传了过来:“想过来就过来,不想过来就走,⼲嘛站在那儿发楞?我这儿累得大把搂汗,你连张罗帮个忙都没有,好意思么?’榜子听得一怔!心里说:这是谁说话?这儿没瞧见有别人哪,难不成是那…打心里一哆嗦,心想:没错!真是鬼!没错!自己站的这地方离“普济寺”岩墟至少也有个十丈八丈的,他背着⾝,脑袋后头又没长眼,他怎么知道⾝后来了人,这不是鬼是什么?

  楞子站不住了,想扭头就跑!

  就在这时候,那低沉话声又传了过来:“怎么?要走了,你可真和气啊?怎么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噢!我明⽩了,你是害怕是不是?真是啊!光天化⽇的,你跑什么?再说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

  得!楞子又让人上了,那股子刚才不知道跑到那儿去了的楞劲儿跟酒意,这时候又不声不响的回来了,往脑门子上一冲,楞子起了脯,大声说道:

  “你自己是鬼你怕个什么?”

  那鬼霍的转过了⾝,楞子看得又一怔!好俊个鬼,跟西厢记里那唱张生的似的,长长的眉,大大的眼,直直的鼻子,方方的嘴,可是另外比那唱张生的多了股劲儿,那唱张生的手里只能拿把扇子,这俊鬼好像能把打麦场上那石头碾子举起来,而且这俊鬼还有一股子劲儿,楞子看得出来!可就说不出来!

  傅宗是村子里长得最俊的,所以胡家的二丫头莲香一见着他就盯着他瞧个没完,也不管什么叫臊不臊的。

  要是让莲香瞧见这个鬼,她非一天到晚往村西跑不可,打上脚镣都拦不住她!

  那俊鬼不但转过了⾝,而且还咧嘴冲楞子一笑,乖,乖!好⽩的一口牙,雪够⽩的,可是不如那嫰⽟米⾖儿⽩里透着亮儿,这俊鬼的一口牙一颗颗就跟那嫰⽟米⾖儿似的。

  只听那俊鬼说:“我是个鬼?谁说的?你听说过鬼敢站在大太底下没有?”

  楞子听得又一怔!心想:对啊!听二大爷说,鬼怕五鼓天明听叫,也怕太晒,只见太马上就会变成一滩⾎,这鬼在太底下晒了老半天了,怎么还好好儿的?

  他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这么说:“那…准是你修练的时候长,道行⾼!”

  那俊鬼又笑,笑着问道:“你念过书没有?”

  没头没脑,菗冷子来这么一句,楞子道:“你问这⼲什么?”

  那俊鬼没答理,仍然笑着问:“说啊!你念过书没有?”

  楞子脯一,理直气壮的道:“念过啊,当然念过,‘三字经’、‘‮家百‬姓’、‘千字文’,我全念过,还会背呢?”

  “那好!’俊鬼点点头,道:“我来问你!‘三字经’、‘‮家百‬姓’、‘千字文’里,告诉过你世上有鬼么?”

  楞子实话实说,一‮头摇‬道:“没有!可是谁都说世上有鬼!”

  俊鬼道:“那么我再问问你,你们村子里谁见过鬼么?”

  楞子一‮头摇‬道:“没…不,见过,你不就是鬼么?把我们村里的孩子吓得跟什么似的!”

  俊鬼含笑微一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怪不得那些小孩儿刚到这儿撒腿就跑了,兄弟,你放心吧,我不是鬼,世上也没有鬼,我要是鬼还会让你好好的站在那儿大半天么?过来帮帮我的忙吧!”

  楞子眨了眨眼道:“你真不是鬼?”

  俊鬼道:“我说我不是,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楞子心里转了几转,试着抬起了腿,这会儿两条腿听使唤了,他试着往近处走了几步!

  俊鬼摇‮头摇‬道:“看你的个子大的,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小!”

  得!又来了,楞子眼一瞪道:“谁说我胆子小?我要是胆小也不会往这儿跑了。”

  俊鬼道:“既是胆大你就过来呀!”

  楞子心里想:“哼!过去就过去!你还真能吃了我不成!”

  鼓起那股子楞劲儿,迈大步走了过去!

  他来近了,离那俊鬼还不⾜五尺!

  他没几分酒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是⽪、⾁是⾁、五官是五官,那有一点儿像鬼?

  他的胆气当即又壮了几分,道:“我过来了,怎么样?”

  那俊鬼倏然一笑道:“行!胆大!要不要我给你拍拍手叫声好!”楞子就是楞,他连好歹话都听不出来,道:“那倒不用…”俊鬼忽然一皱眉头,道:“好大的酒味儿,你喝酒了?”

  楞子一点头道:“不错!喝酒可以壮…”这话能说?他忙改口说道:“喝着玩儿的,没听人说过么,喝酒可以驱寒?”

  这时候他倒是机灵的,不是越描越黑。

  俊鬼点点头道:“听说过,怎么没听说过?嗯!喝酒是可以驱寒,不错!喝酒的确是可以驱寒的。”

  他抬头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

  楞子不理会,能理会他也不叫楞子了,他往“普济寺’废墟里看了一眼“普济寺’废墟已被眼前这堪鬼’挖开了一小片,他问道:“你一个人待在这儿⼲什么?”

  俊美黑⾐客倏然一笑道:“真不容易啊!你到底叫我一声人了…”他用手里的东西往后指了指,道:“我在这儿挖点儿东西。”

  楞于这才看清楚,这人手里拿的是把带鞘的剑,鞘黑忽忽的,不知道是木头的还是铁的,也许是⽪的。

  楞子一双眼盯在他那把剑上,道:“你会武?”

  “谈不上会”俊美黑⾐客摇‮头摇‬道:“学过两天,你知道这东西是防人的,带着它可以唬唬人。”

  楞子道:“那你唬不了我了。”

  俊美黑⾐客道:“我本就没打算唬你,我要想唬你也不会告诉你实话了!”

  楞子现在确认眼前这个人是人不是鬼了,胆子大了,话也多了,他又往“普济寺”投过一瞥道:“刚才你说你在这儿挖点儿东西?挖什么东西?在这儿能挖什么东西来?”

  俊美黑⾐客道:“挖宝!”

  楞子一怔道:“你说挖什么?挖宝?”

  俊美黑⾐客微一点头道:“不错!挖宝!”

  楞子一双眼瞪得跟蛋似的:“你是说这一堆下头埋的有宝贝?”

  俊美黑⾐客道:“是啊!怎么?你是本地人,这座庙就在你们村子里!难道你就不知道这座庙底下埋的有宝贝?”

  楞子道:“我不知道,谁说的?谁说这下头埋的有宝贝?”

  俊美黑⾐客‮头摇‬说道:“真是啊,你是本地人,这座庙就在你们村子里,你们村子里居然没人知道这座庙下头埋的有宝贝?谁说的?我说的,这种事能听人说么?要是听人说的还能轮得到我么?”

  楞子道:“那你怎么知道?”

  俊美黑⾐客道:“我看出来的,不瞒你说,我来了两三天了,这座‘普济寺’不是遭雷劈了么?”

  楞子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俊美黑⾐客道:“听你们村子里的人说的啊,你们村子里的人说,这座‘普济寺’里有妖精,所以遭雷劈了,据说当天夜里还有人亲眼看见一道⽩光冲天而起!也有人亲耳听见一声龙昑呢,其实呀那不是什么妖精,而是地底下埋着宝物,宝物都通灵,年代一久就成了气候了,一旦成了气候到有月亮的夜晚就会冒出光华,那就是它要离土上腾了,你听过‘薛仁贵征东’跟‘说唐演义’没有…”

  楞子听得两眼都发了直,一听俊美黑⾐客这么问,忙点头说道:“听过,听过,我二大爷说的…”俊美黑⾐客可不管他是听他二大爷说的,还是听他三大爷说的,当即接着说道:“九天玄女娘娘把薛仁贵蔵在‘蔵军洞’里,郭子仪探地⽳,‘蔵军洞’里跟地⽳里不都是毫光闪闪的么,这座‘普济寺’下也是一样,宝物该谁得是一定的,得宝人还没到的时候不能让它跑到别处去!所以雷公把这座‘普济寺’劈塌了庒住了它…”刚才还说世上没鬼呢!现在却怪力神的瞎扯一通了。

  也只有楞子听不出来,他道:“这么说这‘普济寺’底下的宝物该你得?”

  俊美黑⾐客摇‮头摇‬道:“那倒也不是,经雷公这么一劈,它的灵没有了,也跑不了,谁挖出来就算是谁的!”

  “真的?”楞子两眼一睁道:“我挖出来也算是我的?”

  俊美黑⾐客道:“是啊!谁一个人能挖开这么一大堆废墟,当然要多几个人,既得多几个挖,挖出来的宝物当然就大家都有份。”

  楞子道:“我有人,我能找几个人来,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回去叫去!”

  说完了话,他扭头就要跑!

  俊美黑⾐客伸手拉住了他,楞子没瞧错,这俊美黑⾐客跟戏台上唱张生的是不同,楞子一⾝力气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可是现在俊美黑⾐客只这么伸手一拉,他硬是没能再往前迈一步!

  只听俊美黑⾐客道:“慢点儿!兄弟!只叫两三个人就够了,千万别嚷嚷,万一嚷嚷开来,村子里的人都跑了来,到时候挖出宝物来不够分派,那时⿇烦可就大了!”

  楞子连连点头,没头没脑的答应道:“我知道,我知道!”

  “还有”俊美黑⾐客道:“最好把那个当天夜里看见⽩光冲天,听见一声龙昑的人也找来,他看见了⽩光,大概知道那宝物埋在那个方向,省得咱们⽩费力气挖!”

  “我知道!”楞子又一点头道:“看见⽩光冲天的是长顺儿,听见龙昑的也是他,自那天晚上他就吓病了,躺在上⾜⾜躺了一个多月,嘴里老是胡说八道的,可差点儿没把他娘急死!”

  俊美黑⾐客目光一凝,道:“兄弟!他都说些什么?”

  楞子‮头摇‬说道:“我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肯说,还是等他来了之后你问他吧!”

  俊美黑⾐客微一点头道:“好吧!我在这儿等着,你去叫人吧,记住!千万别嚷嚷!”

  他松了手,楞子答应一声撒腿跑了,真跟有鬼在后头追他似的,好快!

  望着楞子那背影,俊美黑⾐客吁了一口气道:“对不起,兄弟!我不得不这样!”

  可惜楞子没听见,就是听见了他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楞子来去可真快,没多大工夫就带着傅宗、长顺儿还有大柱子来了,他快是快,可是却好费了一番口⾆。

  年轻小伙子个个都是⾎气方刚,又何止楞子一个人怕

  再说人那一个又能不好奇?哪一个又噤得住两字宝物的惑?

  楞子把他几个朋友一一介绍给了俊美黑⾐客,楞子的朋友有三,俊美黑⾐客特别对长顺儿多看了两眼。

  俊美黑⾐客认识了楞子四个。

  楞子四个也知道俊美黑⾐客叫李剑凡。

  聊了几句之后,李剑凡问长顺儿道:“兄弟,听楞子说雷劈‘普济寺’的当天夜里,你们村子里只你一个人看见了⽩光冲天,听见了一声龙昑,是这样么?”

  长顺儿是个老实、淳厚的半大孩子,乡下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长顺儿就不如人家李剑凡说起话来大方,自然,他着手嗫嗫嚅嚅的道:“我亲眼看见了有道⽩光冲天是不错,那道⽩光冲起的时候,恰好‘普济寺’的大殿顶塌了下去,可是那声龙叫唤我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龙叫唤了,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龙,也没听过龙叫唤,我是这么想,‘普济寺’既是遭龙抓雷劈了,那声叫唤一声是龙叫唤。”

  李剑凡点点头道:“有理,兄弟,那天夜里,‘普济寺’遭雷劈的时候,你是在什么地方了呢?”

  “我…”长顺儿迟疑了一下道:“那时候我正在我们家门口。”

  李剑凡看了他一眼道:“站在你们家门口,看得见‘普济寺’的大殿顶塌下去么?”

  长顺儿脸有点红,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楞子一样,也喝了几口二锅头之后才来的,他着手道:“这…看是看不见,可是当时我听山崩也似的轰然一声,第二天听人说‘普济寺’的大殿塌了,我想头天夜里我听见的那一声响一定就是…”他看了看李剑凡,没再说下去。

  李剑凡沉昑着点点头道:“那么,兄弟,你有没有看清楚那道⽩光从‘普济寺’里那个地方冲起来的?”

  长顺儿指了指那堆废墟道:“就是从大殿里。”

  人在家门口,他能看清楚⽩光从大殿里冲起的,他真成了千里眼了。

  李剑凡又看了他一眼,道:“要是这样的话,咱们从这堆岩墟着手挖应该是不会错了。”

  楞子一掳胳膊道:“那咱们就别说了,挖吧!”

  李剑凡微一点头道:“好吧,挖!”

  他脫了外头的长衫往地上一扔,他里头穿的是件黑绸的紧⾝小褂儿,对襟一排密密的布扣儿,连袖口都有扣子,楞子四个都看得出那是件小褂儿,可是这种小褂儿他们都没穿过,以前也没看人穿过,这是头一遭儿看见。

  他脫了长衫,楞子、傅宗跟大柱子也掳胳膊卷起了袖子,楞子还咧着嘴对傅宗说:“多卖点力气吧,傅宗,挖出宝贝来卖了钱,你就能把莲香娶过来了!”

  一句话说得傅宗涨红了脸。

  大伙儿都掳胳膊卷袖,只有长顺儿站着没动,他两眼望着那堆“普济寺’废墟,脸上有一种异样的表情。

  “来啊!长顺儿!”楞子推了他一把道:“还不快掳掳胳膊卷卷袖,站在那儿发得那门子楞呢?l长顺儿跟刚从梦里醒过来似的,忽一‮头摇‬道:“不,我不挖,我也不想要什么宝物!”

  楞子一怔,道:“你不挖,你不想要宝物,那你跟来⼲什么?”

  长顺儿道:“我,我,我说我不来,是你硬拽我来的!”

  楞子还待再说。

  李剑凡已然说道:“楞子,算了,他不愿意别勉強他,让他站在一边儿看咱们挖吧。”

  李剑凡既然这么说,楞子也就没再勉強长顺儿,于是他几个就走进废墟动手挖了起来。

  天热的⽇头大,没多大工夫几个人已经是満⾝汗了,楞子藉着擦汗直了直,忽听他“咦!”的一声道:“长顺儿呢,长顺儿哪儿去了?”

  可不?几个人直一看,长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影儿。

  李剑凡倏然一笑道:“许是那天夜里他吓破了胆,到现在还怕着呢。”

  楞子哼了一声道:“这家伙真是懦种,难怪吓得病了好些⽇子!”

  李剑凡把这件事一句话轻描淡写带过,楞子三个也都没在意,四个人当即又挖了起来。

  ‘普济寺”的大殿原本不怎么大,可是塌下来变成了废墟却是不算小的一大堆,清理起来还真不容易,真够累人的。

  太快下山的时候,一堆废墟才清理了十之七八,李剑凡让楞子三个停手了,其实楞子三个不停手也不行了,三个人变成了三个灰人,三张脸成了“连环套”

  里的窦尔敦,累得直差点儿连都没直起来。

  楞子坐在一块半截砖头上,一边张着大嘴一边直道:“这要挖到什么时候,宝物埋在地底下,累了大半天,这堆废墟还没清完呢,真到挖到了宝非累得爬下不可。”

  他三个那么累,李剑凡除了⾝上脏之外,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他弯着往那満地的瓦砾里一摸道:“谁说的,这不就是宝物么?’他那只脏兮兮的手摊在三个人面前的时候,他手掌心里托着大拇指般大小的几个金锭,上头还带着土呢。

  楞子三个马上就不累了,也忘了了,一蹦跳了起来,三个人瞪圆了六只眼,眼珠子都发了直。

  乡下人哪见过这个?往上算个七八辈也没见过。

  金锭共是四个,四个人分,恰好一人一锭,楞子、傅宗、大柱子三个,一人捧着一锭,手直抖,天喜地的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李剑凡还待他三个,到河里洗乾净之后再回去,回家把金锭给大人,千万别张扬。

  愣子三个走了!

  找人帮忙,这工钱未免太昂贵了些。

  可是李剑凡认为值得。

  楞子三个走了之后,他一个人清理开了那剩下的一堆,花砖地上两具⽩骨,一口空棺材。

  李剑凡的脸⾊变了,变得很沉。

  他曲起两条腿跪在了两具⽩骨前,他两眼里泛起了泪光。

  他伸出颤抖的手,在那具较大的⽩骨正心窝处拔下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仍然森寒雪亮。

  他细看那把匕首,那把匕首的把子上刻着一个“关”字。

  他把匕首揷进了他靴筒里,然后细看两具⽩骨,从头看到唧,结果,他在那具较小⽩骨的头骨上发现了一处破裂的地方,像是生前被什么重物在头上砸了一下。

  “普济寺’的大殿塌了,人在大殿里,被什么重物砸一下,那是绝对有可能的。

  可是李剑凡很细心,他的目光从这具⽩骨的头骨上转移到那立未倒的蟠龙柱上,那蟠龙柱上有一片淡紫⾊的痕印,依稀还可以辨出那是一片⾎迹。

  他站起来走过去,量了量蟠龙柱上那片⾎迹的⾼度,旋即一双目光又落在那具较小的⽩骨上,他皱起了眉头!

  天黑的时候,李剑凡在离“普济寺’不远处一片树林旁营了一座坟,坟前没立墓碑,他跪在墓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提着他那把剑走了,很快的消失在那低垂的夜⾊中。

  农家永远是早出晚归的,⽇出而作,⽇⼊而息,靠双手,靠劳力养活一家老小,知⾜而常乐的。

  农家,只要是男人,只要拿得劲锄头,他就得下田⼲活儿,绝没一个吃闲饭的。

  天刚亮,长顺儿就起来了,今见个还算起晚了,昨儿晚上一宿没睡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净做恶梦。

  洗过了脸,啃了两个窝头就扛着锄下田去了。

  长顺儿上头只一个寡⺟,他爹死得早,他娘只他这么一个,下田⼲活儿除了他没别人。

  长顺儿家的田在村北,紧靠在山坡下,那片田不小,除了麦田之外还有片⾼梁地,娘儿俩吃喝,够了,长顺儿他娘省得很,省吃俭用将来好为长顺儿娶房媳妇。

  长顺儿扛着锄往田里走,心里还嘀咕着昨天⽩天的事见,还有昨儿晚上那些个吓人的梦。

  刚绕过傅宗家的⾼梁地,一眼看见傅宗家⾼梁地旁坐着个人,正是昨天那个李剑凡。

  长顺儿吓了一跳,就要往回缩腿,李剑凡冲着他笑了:“怎么才来呀,今儿个起晚了,昨儿晚上没睡好,是不?”

  真琊门儿,他怎么知道。

  长顺儿心里跳了好几跳,可是他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勉強一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李剑凡道:“等你啊,天不亮我就在这儿坐着了,露⽔好重,我的⾐裳都了。”

  长顺儿心里又是砰然一跳,道:“等我?你等我⼲什么?”

  李剑凡笑了笑,说道:“我有个故事,想说给你听听。”

  长顺儿一怔,有点哭笑不得,心想:“天不亮顶着露⽔坐在⾼梁地里等人,只为说个故事给人听,这个人真是…”长顺儿当即道:“不行,我没空,还要下田呢!”

  他迈步就要走,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觉得怕这个姓李的,一见他心里就发⽑,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

  李剑凡没拦他,却倏然一笑道:“你要是不听我这个故事,你夜夜都会睡不好!”长顺儿心里本就发⽑,这句话更听得他脊梁骨上冒寒意,他不由自主的停了步。

  李剑凡拍拍他⾝边,道:“长顺儿,坐下听听吧,不耽误你下田⼲活儿就是,有些个事要是老闷在心里是会闷坏人的。”

  长顺儿脸⾊变了,道:“你要我说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李剑凡笑了笑道:“我只要你听我说个故事,听完了我的故事之后,你想不想说,或者是想说什么,那还在你,行不?”

  长顺见不想往下坐,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竟坐下了,就坐在李剑凡⾝边。

  李剑凡冲他笑笑,然后开始说出他的故事,他说:“有个人读书学剑,文武双全,八年前离家从军,报效朝廷,在‮场战‬上救了一个⽗⺟惨死的可怜‮儿孤‬,军中不能带这么一个累赘,也为军法所不容,于是这个人就把这个‮儿孤‬送他一个武林中的朋友代为抚养照顾,八年后,这个‮儿孤‬已长大成人,而可巧这个人也因叛平班师,解甲返家,那‮儿孤‬千里迢迢寻来报恩,却不料迟到一步,恩人夫妇惧遭横祸惨死,而且有迹象显示恩人夫妇是为人所害,长顺儿,你说,这个受人活命恩的‮儿孤‬,该不该代他夫妇报仇。”

  长顺儿人不傻,听得手心直冒汗,没奈何,他只有点了点头道:“该。”

  李剑凡昅了一口气又道:“长顺儿,你是个明⽩人,应该知道我说的这个人是谁,这个受人活命恩的‮儿孤‬又是谁,关大哥救过我的命,我打听过了,他对你也不错,大丈夫受人点滴,应当报以涌泉,我明知道关大哥、关大嫂是为人所害,可是我来得太迟,不明了当时的情况,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我知道你是这村子里唯一知道当时情况的人,要不然你不会吓得病了好些⽇子、你不会知道那道⽩光是从大殿里腾起的、你也不会知道⽩光腾起的时候恰好殿塌、你更不会知道那堆废墟里埋着关大哥跟关大嫂,我希望你帮我个忙,把你当时所看见的告诉我,以便我找出线索,追查凶手,你把这些事说出来,心里也会舒服些,我担保,我绝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以后也绝不会再来找你,行不?”

  长顺见都快把手上的⽪下来了,半天他才嗫嚅着说:“我娘不让我跟外人说。”

  李剑凡道:“我知道你娘是怕惹子,乡下人虽然⽇子苦了些,可是不愁吃穿过得去,犯不着,可是长顺儿,关大哥对你不错,这你总该还记得,再说你把这件事闷在心里,吃不好、睡不好,一天到晚心里嘀咕,你好受么?而且我已经知道你看见了,说不说又有什么两样?”

  长顺儿又蹩了半天才道:“其实,那天夜里我也没看见什么,关大嫂从娘家回来,我娘告诉关大嫂说关大哥回来了,关大嫂一听就往家里跑,我也想看看关大哥,我就从后头跟去了,哪知道没到关大哥家呢,我就看见秦大爷跟关大嫂说了几句话,关大嫂连门儿都没进就往西跑了,我又跟了去,后来看见关大嫂跑进了‘普济寺’,我害怕,没敢跟进去,我就爬上庙前那棵大树往里看,我看见大殿里停放着一口棺材,关大哥心窝上揷把刀靠在棺材上,关大嫂一边哭一边说话,说的什么我听不见,后来就见关大嫂一头碰死了!”

  李剑凡道:“就这样么?”

  长顺儿“嗯!”了一声,可是,他忽然又道:“对了,那口棺材里还有个关大嫂!”

  李剑凡听得一怔道:“怎么说,棺材里还有个关大嫂?”

  “可不是么,”长顺儿瞪着眼道:“棺材里那个女人长得跟关大嫂一模一样,你说怪不?天底下有长得那么像的人么?我要不是看见关大嫂站在关大哥⾝边哭,我准以为关大嫂进庙就躺进了那口棺材里。”

  李剑凡望着他道:“你没看错么,长顺儿?”

  “怎么会看错?”长顺儿道:“一个大人又不是别的?”

  李剑凡道:“照你这么说,那堆废墟下应该有三具骨头才对,怎么只有两具,而且那口棺材是空的。”

  长顺儿道:“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看见那口棺材里还有个关大嫂。”

  李剑凡沉昑着点头说道:“我明⽩了,关大哥准是以为关大嫂死了,八年相思好不容易夫团圆,没想到爱竟…八年前那一别成了永诀,他怎能不悲不痛,他揷刀自绝殉了情,谁知关大嫂跟着赶到,她回来迟了一步,悲痛之下也自绝了,一定是这样,要不然怎么他夫好端端的会…八年离别又团圆,怎么说也应该⾼兴,只是,棺材里的那个女人又是谁,怎么会让关大哥误以为是关大嫂?

  她一定像极了关大嫂,要不然她绝瞒不过关大哥…”长顺儿道:“还有怪事呢,关大嫂一头碰死之后,我看见那尊‘观音大士’像笑了,差点没把我吓得叫出声来!”

  李剑凡听得又为之一怔,目光一凝,道:“怎么说,那尊‘观音大士’像会笑?”

  “是啊!”长顺儿道:“许是‘观音大土’显了灵,一定是,要不然好好的大殿怎么会塌呢?”

  李剑凡沉昑了一下道:“棺材里另有个关大嫂,‘观音大士’像会笑,关大哥一回来就往‘普济寺’跑,他又是怎么知道…”忽然目光一凝,道:“那个秦大爷住在村北什么地方?”

  长顺儿道:“你要找秦大爷?不用去了?秦大爷早就搬走了,听说在‘普济寺’塌了大殿的第二天就搬走了。”

  李剑凡淡然一笑道:“他走得好快啊,知道他搬哪儿去了么?”

  长顺儿‮头摇‬说道:“恐怕没人知道,秦大爷这个人很怪,他很少跟村子里的人来往,他是在一年前搬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是从那儿搬来的,搬到村子来之后就一天到晚窝在他那自己盖的茅草房子里,很少出门,什么都不⼲,也不知道他是指什么活的,他住的地方离关大哥家近,倒是常跟关大嫂说说话,关大嫂这趟回娘家,还是托他看的家呢!”

  李剑凡道:“长顺儿,这位秦大爷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

  长顺见道:“五十多岁年纪,瘦瘦的、矮矮的,留着几把胡子,我们背地里都管叫他老山羊,那是因为他那几把胡子像山羊胡,其实他人长得像个大马猴!”

  李剑凡道:“关大嫂这趟回娘家可是为了什么?”

  长顺儿道:“听说关大嫂她娘病了,她回来的时候我娘还问过她呢,她说她娘的病已经好了。”

  李剑凡道:“关大嫂的娘家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长顺儿摇‮头摇‬道:“没听她说过。”

  李剑凡忽然站了起来,道:“谢谢你了,长顺儿,不耽搁你了,你赶快下田⼲活儿…”话锋忽然一顿,道:“听说关大哥是骑着马回来的,他那匹马是匹战马,跟了关大哥不少年了,那匹马现在…”长顺儿赧然一笑道:“关大哥的那匹马原在‘普济寺’外,寺塌了以后那匹马就跑了,我听见的那声龙昑就是那匹马叫唤、我不敢胡说,只有编个瞎话说那是龙叫唤?’李剑凡深深看了看长顺儿一眼道:“你真行,长顺儿,我走了,别让村子里的人知道我是谁,也别让他们知道我问过你…”抬手往长顺儿手里塞过一样东西,道:“拿着这个,我不敢说是谢你,咱们都是关大哥的兄弟,不算外人,这是我一点小意思,省点儿用可以用些⽇子。”

  “这是…”长顺儿忙低头往手里看去,他一怔,那是一个小小的金锭,他心里猛然一阵跳,忙道:“这我不能要…”他抬起了眼,可是他傻了脸,眼前哪还有那个李剑凡的人影儿,空的!

  明晏壁有“济南七十二泉诗’,其咏“趵突泉”一阙云:“渴马崔前⽔満川,江⽔泉进蕊珠圆,济南七十泉流啂,趵突洵称第一泉。”

  沈三⽩也曾这么说过:“泉分二眼,从地底怒涌突出,势如腾沸,凡泉⽔皆从上而下,此独下而上,亦一奇也!’人家说济南胜景有一泉一湖一山,一泉者趵突泉,一湖者大明湖,一山者即千佛山,因有山⽔泉湖之盛,所以⻩山⾕诗誉之为:“济南潇洒似江南”在乾早的北国,确是一可雅俗共赏的难得胜景。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半城湖’“大明湖’在济南城的西北角,周围十里余,约占全城的三分之一,湖界城垣东北西三边,凌晨及⻩昏时,景⾊特美,从“鹊华桥”沿湖而西北,两岸垂柳披拂,湖中芦蒲齐茂,特别是夏秋之“秋荷方盛,红绿如绣,令人有渺然吴下洲之感”

  “大明湖’诸古迹中有座“铁公祠”这座“铁公祠’在“历下亭’之西,是祭祀明室忠臣铁铉的所在,前门额题‘小沧浪’,有杨继盛写的一付楹联:

  “铁肩担道义,辣手着文章。”

  “大明湖’的游客多“历下亭”、“铁公祠”一带更热闹,吃的、玩的、看的、听的、卖膏药的、说书的、算卦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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