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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阴茎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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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不清是醒还是梦,也不想弄清它。

  东方的哲学家庄子,他弄不清是梦中的他梦到自己是蝴蝶,还是醒来的他只不过是蝴蝶在梦中;西方的哲学家蒙田(Montaigne),他弄不清当他跟小猫一起玩的时候,是他在玩小猫,还是小猫在玩他。

  为什么要弄清呢?不做东西方的哲学家而做蝴蝶和小猫,不也很好吗?

  关键是哲学家对上蝴蝶、哲学家对上小猫,对得真好。

  弄不清是醒还是梦,是谁玩谁,也不想弄清它。答案要朦胧。

  不过,我好像没有他们哲学家那么好运,朦胧中,我感到我要‮裂分‬。不是与蝴蝶‮裂分‬、不是与小猫‮裂分‬,是与另一个我‮裂分‬。

  我太伟大了,伟大得要崩开,我必须‮裂分‬,‮裂分‬成两个我——至少先‮裂分‬成两个我。

  不‮裂分‬,像那连体双胞胎的“暹罗孪生”(Siamesetwins)可以吗?他们虽然从小连体婴,却在大脑上各自‮立独‬,还各自娶生子呢,在政治看法也不对盘,分别投不同候选人的票,这样好吗?

  当然不好,多别扭啊。

  那就双胞胎自己。

  双胞胎是两个我的造型,不是两个我。要两个我,一定得一分为二。

  是细胞‮裂分‬?

  层级没那么低。

  是精神‮裂分‬?

  没那么病态。

  是人格‮裂分‬?

  没那么不道德。

  那还是什么‮裂分‬呢?看来只剩下四分五裂、天崩地裂了。

  是理的博学的自我和平‮裂分‬,⾁体上,是完整的我;精神上,是对立的我。对立不是吵架,对立是自己是自己的反对,既浇凉⽔也扯后腿,当然,也有鼓舞和鼓励,不全是抬扛。

  好吧,既然吾志已决,‮裂分‬就‮裂分‬吧,免得伟大得要崩开,妨碍了伟大。

  说得是,常人总以为伟大是罕见的,一时无两,这回开开了眼界了,原来伟大可以两全其伟、可以一而二又二而一、可以自我对立、可以伟大內部矛盾。矛盾来自內部就不再是矛盾,它们是一体两面、奇正相成,人呀本来就有两个我,只是隐晦着,虽以区隔出来,现在可好了,自己对⼲起来了。

  精彩不在⼲人,精彩就在自己对⼲。

  当然,也有鼓舞和鼓励。像是双胞胎的一对小姑娘一样。只是学问大了许多,讲话的內容很丰富。

  两辆“学富五车”

  “十车。”突然间,第三者声音出现了。“十车。还要看是什么车,最好是⽔肥车。”

  “你是谁?”一个我在问第三者。

  “你是谁?”另一个我在问第三者。

  “我是你们的『形而下』。”

  “原来是它!”两个我不约而同。“我们『形而上』联合起来,对付『形而下』。”

  两个我又合一了。“要对付『形而下』,那xxxx、那愤世嫉俗的xxxx、那不安分的xxxx!”

  弄不清是醒还是梦,也不想弄清它。

  我“形而上”的大脑是智慧型的,人们都知道,但不知道我“形而下”的xxxx也是智慧型的,我有“智慧型的xxxx”它来纠,我不能置之不理,因为我对它愧疚。

  过去为反抗国民黑暗‮权政‬坐牢,即使出狱多年,还会怪梦不绝、噩梦留连。在又怪又噩的梦中,比例最多的,竟是和自己xxxx有关的。如何解析这一现象?精神分析家是不够看的。真正的基础原因乃是大脑对xxxx的愧疚,大头惹祸、小头遭殃。大头做政治犯惹祸坐牢,小头休戚与共,只好陪同遭殃,两头相见,大头总有说不完的抱歉。这次,怪梦更怪了。

  “你能跟你自己对话,现在轮到我了,我要跟你对话。”

  “你是我的『形而下』,我很愿意下情上达。”

  “别这么得意吧,谁是谁的,真很难说。记得希腊神话Demeter(狄藌特)女神吧,她要烧掉De摸phon(狄默丰)⾝上摸rtalparts(会死掉的部分)以成全永生,结果却被误会,害得全体都不得永生。我和你们其他器官的关系,就是这样,本来我是可以单独永生的,你们会⾝名俱裂,只有我永生。但我被你们牵累了,所以陪着倒霉。”

  “说你被我们牵累、你陪着倒霉,我们承认。但说你单独永生,就是笑话了。讲个笑话给你吧。一个老富翁,活到一百岁,过生⽇那天,他拿起酒杯,庆祝自己,但方式很怪,他对他⾝体每个器官,都举杯个别点名庆祝。他对眼睛说:『眼睛啊、眼睛啊,生⽇快乐,你一百岁了。』他对鼻子说:『鼻子啊、鼻子啊,生⽇快乐,你一百岁了。』他对嘴巴说:『嘴巴啊、嘴巴啊,生⽇快乐,你一百岁了。』依此类推。最后,他把头一低,对『形而下』说:『你要活着,也一百岁了。』懂了吧,你说你单独永生,对不起,恐怕永生的不是你,先走一步的才是你。”

  “哈哈,很好笑,但很冷,很好冷笑。”

  “不管冷不冷,我们活得比你久,你活不过我们,你只是自大狂。”

  “国民营的正中书局出版国民教授译的『世界史纲』,英文原文MegalomanialedthematlasttotheprossessionofEgypt。里Megalomania自大狂一字,国民教授竟翻译成『最后麦格隆満尼(Megalomania)王竟‮服征‬埃及』应该译为『最后自大狂使他们占有埃及』才对,闹出了大笑话。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自大狂有『麦格隆満尼王』的王者气派,翻错了翻出笑话,倒也不错呢。说我活不过你们,别忘了我是全⾝最有王者气派的一条。”

  “你只是一条xxxx,却如此自大。”

  “我不是自大,我真的很伟大。”

  “你不是什么伟大,你只是大而已。三个女人没好话、三个男人比大。你跟男人比过大吗?”

  “我这得很,无与伦比吧,没有比过。”

  “看你也没有,但我知道你的多大,你的很奇怪,平常时候,看起来很正常的大小,但非常的时候,就非常大,大得有点吓到女孩子,该怎么说?掰吧,你的膨系数可真大,大大大,非常大。”

  “你的『非常』两个字很使我受用,用得好,使我联想起孙中山曾自称『非常大总统』,我呢,可以自称『非常大』。”

  “你不要又玩世了,你这样扯上孙中山,孙中山会向法院提出『非常上诉』。”

  “这不是法律问题,『非常上诉』有什么用?但孙中山可提出『非常异议』。古人何休在『公羊传序』里说:传述古书『舂秋』的很多种,『其中我非常异议可怪之论。』孙中山可就这段古书,提出‮议抗‬。‮议抗‬你有不当联想,至少‮议抗‬你用『非常』两个字。”

  “其实,用的是他孙中山自己,大总统就是大总统,可是他这位⾰命狂,一辈子老是⼲上杠上开花的大总统,比如说,他先⼲上『临时大总统』,后来又⼲上『非常大总统』,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太琊门儿了,政治使人琊门儿,琊门儿到全世界的政治系教科书都无法解读这些杠上开花。”

  “好了,扯远了,还是拉回来,看你自己,恭喜你有了『非常大』虽然也是『临时大』。不管是『临时』还是『非常』,你总是生有异禀,讨女人喜。所以,我才用『膨系数』来奉承你。”

  “『膨系数』?你当然是指expansioncoefficient那个物理学名词。标准定义是物体受热膨时,其膨体积、面积、或长度与其在摄氏温度零度时的体积、面积、或长度之比,分别称为『体膨系数』、『面膨系数』、和『线膨系数』。其实这定义对我不是不奉承,是奉承得不够,因为除『体』『面』『线』三个膨系数外,还严重漏掉了一个系数。”

  “什么系数?”

  “『硬』膨系数。”

  “物理学上有这种鬼系数吗?”

  “见鬼的物理学上有。”

  “哈哈,你真逗。”

  “逗的是你,你是硬汉,但穿⾐服才是硬汉只是一半的硬汉,脫光也硬才算两全其美。”

  “哈哈,怎么硬法?少吹牛,你知道有所谓『硬度表』(hardnessscale)吗?背给你听:一度滑石、二度石膏、三度方解石、四度萤石、五度磷灰石、六度正长石、七度石英、八度⻩⽟、九度刚⽟、十度金刚石。你硬?硬的是那度?”

  “你别胡扯,你指的乃是奥地利矿物学家FriedMohs(摩斯)的分类,那是指矿物、指石头说的,你可以心如铁石,但你不能如铁石,真正的好不是死硬派,而是软中带硬硬中带软,要有点弹,像矽胶。一部分也像宋朝造瓷器的专家,他们对瓷土有所谓『软硬劲』,你可叫它是『软硬功』,不是一味硬⼲硬来的,记住你是大情人,不是強xx犯,你搬来一大堆石头向我说什么,你太不了解我了。不是吗?”

  “是。”

  “你道歉。”

  “我道歉。”

  “你郑重道歉。”

  “我郑重道歉。”

  “你只仗着大脑的优势,仗着它⾼⾼在上,你把我工具化。”

  “工具化?这可不公道。工具本⾝享受的成果和快乐又怎么说?跟小情人在浴缸里,当她为男人‮澡洗‬的时候,她优先洗的⾝体部位,往往都从洗你开始,想想看,每次我都是旁观者,而你却是接触者,直接享受她脚、手加肥皂带来的快乐,如果这是工具,什么是天堂?何况,这还只是一起‮澡洗‬部分,洗完了,上了,又全是你的天下了,一切以你为主,随你所,她的全⾝和我们除了你以外的全⾝,都配合你,不是吗?纵的是你、进出的是你、发怈的是你,工具、工具,如果这是工具,什么是上帝?看你还怎么说?你怎么定位你自己?”

  “哦,我把自己定位成快乐的工具。”

  “说得也是,但别忘了你在牢里的惨象。你该『毋忘在莒』。”

  “『毋忘在莒』不是蒋介石的口号吗?我在牢里很受用,只是写成『毋忘在举』而已。”

  “哈?原来政治犯是你,你如此冒犯伟大领袖!你自己就十⾜够成钦命要犯了,再也别怪我连累你了。”

  “反正我在牢里闲着也是闲着,就近朱者⾚一下吧。”

  “你真识时务者为俊。”

  “什么都要俊,可是要丑才格,丑大耝长硬,大耝长硬是跟丑配套的,它们合在一起,可玩得漂亮。”

  “玩得漂亮还是玩漂亮的?”

  “这是最奇妙的因果律。玩漂亮的才能玩得漂亮。别忘了我的基本使命与功能,我就是人生的大玩家,我带给人生最大的快乐,我没有多愁、没有善感,只有突破与‮躏蹂‬,我是绝对刚的、男人气的,我喜我自己,但我更喜漂亮女人,每次听到那种赞美的哀求声音,我知道我不再是政治犯,而是強xx犯。因強xx坐牢比因政治坐牢实惠得多了,你年纪轻轻就政治犯坐牢,你这笨蛋!我年纪轻轻就被你连累坐牢,倒楣死也。”

  “你说得也是。”

  “那你道歉。”

  “我道歉。”

  “你郑重道歉。”

  “我郑重道歉。”

  “要你道歉并非是要夺权,只是要平等相待、相提并论、同⽇而语而已。还得在光之下摊开来谈。”

  “可是,你别忘了,我抛头露面,不犯法;你抛头露面,就妨碍风化。你是天生的容易犯法的家伙,你只能在灯光之下。”

  “灯光之下都不够,要烛光之下,比较有情调。”

  “所以呀,你还是不要与大脑争出头,用你固有的特⾊,去玩吧。你是『智慧型xxxx』。但你得要告诉大脑,只有『智慧型大脑』可以记录出你『智慧型xxxx』,是不是?”

  “我承认是。好吧,你就为我写一部小说吧。”

  “现在正住院,等出院以后,再开始写。”

  “住那个医院?”

  “振兴医院。”

  “那是一家烂医院。”

  “但被你光顾过,应该就不烂了。”

  “你终于开始认同我的伟大了。”

  “当然要练习认同你,因为你是小说中的男主角。”

  “谢谢你赞美男主角。”

  “大大大,非常大!”

  “大大大,非常大!”

  弄不清是醒还是梦,也不想弄清它。但我感到“形而下”在起,我笑起来,在振兴医院一二一二号病房。我真的醒了,清早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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