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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宫孽海初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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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又是疼!颈后很痛,连带着脑袋都跟着木木的。

  晴川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光滑的青石砖地面上,眼前的环境很是陌生,绝对不是在顾小的铺子里,也不是以前她曾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老天,难不成她又穿越了?可这次穿越哪去了?

  晴川心中忍不住又惊又惧,撑起身来默默打量起这个地方。只见屋中的摆设很是奢华,竟比她在太子别苑中见的还要胜了一筹。视线再转,晴川却被吓了一跳,那边的镜台前竟还静静地坐着一个女子,一身清朝宫廷装打扮,正背对着晴川,对着镜子呆呆地出神。

  看这女人的衣着打扮,这么说她应该还是在清朝,没有再穿越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不知为何,这样一想晴川心里反而暗暗地松了口气。

  镜前的那女子听见晴川的动静,慢慢地转回身来看向晴川。

  晴川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动人,只是眼眸中似带了些郁郁之,也不说话,只静静地打量着晴川。

  这人看着有些眼,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晴川心中忽地一亮,猛地记了起来这人是谁,这女人不就是那在街上只看不买的深闺怨妇嘛!当时她可是和这人费了不少口舌,结果这人却是一件衣服也没买,她印象可深刻着呢!

  那女子轻声问道:你记起我是谁来了?

  晴川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那个想买衣服又没有买的贵太太。

  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有个严厉声音斥责道:大胆奴婢,僖嫔娘娘面前也敢放肆!

  晴川惊愕地回头看去,见是一个旗装打扮的中年妇女端着杯茶从外面进来,先恭敬地将茶奉给了坐在镜前的女子,这才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晴川此时心中却是惊讶万分,僖嫔娘娘?古代被称为娘娘的不都是皇帝的妃子之类的吗?若这女子是个娘娘的话,那这里岂不是…皇宫?她被自己的这个猜测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扬着头向外面巴望。这里若要是皇宫的话,那就是紫城了,她在现代的时候可是没少来游玩的,看着应该会眼吧。

  那被称作僖嫔的女子似是看透了晴川的心思,从镜前站起身来,淡淡说道:不用看了,你正是在皇宫大内,本宫这里是储秀宫,那天本宫的兄长在前线立了功,皇上特准本宫回娘家探亲,没想到竟然遇见了你。

  她说着走近了晴川,低下头看向她,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本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进来的。

  晴川听得一愣,不由奇道:你我进来干什么?

  僖嫔在晴川面前蹲了下来,看着晴川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不是说要挽回一个男人的心不难,只要动点心思就好吗?现如今皇上的大寿快到了,那你就想个什么法子帮本宫能在皇上面前一鸣惊人,再获圣宠!

  那天我是想忽悠着你来买我的衣服,好不好!晴川不有些愤然,因为这个就要打昏了她劫持到宫里来?再说了,她怎么可能做到嘛,她又不是月老!

  僖嫔却不知晴川心中有这许多的想法,她早前进宫后也曾被康熙宠幸过一段时,一路风光地晋升为僖嫔。可后宫嫔妃众多,个个千娇百媚,都挖空了心思讨康熙心以邀圣宠,僖嫔的风光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慢慢的,康熙连来这储秀宫都很少了,似乎都已经忘了这里还有她僖嫔这个人。

  那偶然在街上遇到晴川,她被晴川的几句话打动了心思。后来又专门派人暗中去调查晴川,见那个顾记成衣铺在她的经营下果然起死回生了,她便想着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好了,没准老天厚待,叫她能借着这个丫头的助力重获圣宠。

  僖嫔静静地看着晴川,等着她的答复。

  晴川低下头沉默片刻,答道:我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便听得僖嫔轻轻地冷笑了一声,说道:想不出法子来吗?那可怎么办?你现在已是身在皇宫了,宫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说出去本宫要冒很大的风险。说着,转头吩咐刚才进来的宫女道:金嬷嬷,既然她想不出什么法子来,留着也没用,想个法子叫她消失吧,也省的给本宫留下麻烦。

  晴川听了顿时愣住了,不会吧?这女人的意思是想要将自己杀人灭口?

  金嬷嬷应了一声,上前就来拉晴川。

  晴川立刻明白过来现在不是硬气的时候,保住小命最重要,她再顾不上什么别的,连忙冲着僖嫔叫道:僖…僖嫔娘娘,我帮你让皇上回心转意,我帮你!

  僖嫔轻轻抬了抬手,示意金嬷嬷退到一旁,缓缓说道:这就对了,你慢慢想吧,万寿节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你能叫本宫在万寿节上引得皇上注意,重获圣宠,你的好日子就来了,不然你的小命还是跑不掉。

  看到晴川忙不迭地点头,僖嫔满意地笑了笑,吩咐金嬷嬷将晴川带到乾西四所安置。

  乾西四所就在储秀宫北侧,紧贴着御花园,住的正是前些日子新进宫的宫女,金嬷嬷领着晴川过去,一边走一边待道:娘娘给你新造了个身份,混在了这届新进的宫女名册之中。你先住过去,这几天只专心办娘娘办的差事就行。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晴川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金嬷嬷去乾西四所。走在宫中的甬道之中,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黄瓦朱墙,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在现代去故宫游玩的情景,暗道这回进来倒是省下了门票钱,只是出去却也不容易了。

  晴川忍不住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偷偷逃走是不可能的了,还不如看开些,只当是来皇宫里旅游好了,只可惜来得太早了些,现在的皇帝还是康熙,如果再晚上个十几年,没准还能看到她的偶像雍正皇帝。

  她跟在金嬷嬷身后进了乾西四所的大门,一进院门正好看到一个小宫女被人从屋里搡了出来,在地上摔了个结实。一个圆脸的宫女紧跟着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高声骂道:快走快走,别把我们乾西四所的地都踏脏了。

  这样一幕引得四周的宫女都围拢了过来,却没人肯上前去扶那摔倒的小宫女,只围在她四周看着热闹,不时地头接耳,窃窃私语。

  晴川正看得奇怪,就听旁边有宫女怪气地说道:哎呦,刚来了没两天竟然就敢去御花园里勾引阿哥。你说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啊?八阿哥是什么样的人物啊,她竟然也敢肖想!

  那摔倒在地上的宫女脸上一红,忍不住小声地辩解道:我没有,我只是给八阿哥端了杯茶。

  门口那个圆脸的宫女很是不屑地啐了一口,上前给了她一个耳光,骂道:那么多的人,偏就你上赶着去端茶,你又不是伺候八阿哥的,打扮得妖里妖气地去献这个殷勤,不是故意勾引八阿哥是什么?难不成还是大伙冤枉了你?

  一听说和八阿哥有关,晴川眼前却是闪过了那个嘴角总是带笑的男子来,切,那个八阿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乍一看跟个谦谦君子似的,实际上嘴巴刻薄得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说她贪慕虚荣,还骂她轻浮。这宫女不过是给他送了杯茶,就落得被同伴欺负,那人果然是个扫把星,谁见谁倒霉!

  晴川有些看不过眼,忍不住走过去扶起那个跌倒在地上的宫女来,冲那几个欺负人的说道:喂,你们别太过分了,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那个圆脸的宫女想不到有人敢出这个头,不由得脸色一沉,反问道:凭什么欺负她?就凭她不要脸的去勾引八阿哥,惹了八阿哥不高兴。说着她又瞥了一眼晴川,见她十分的脸生,便又没好气地问道:你是谁啊?要你多管闲事。

  一直站在旁边置身事外的金嬷嬷突然开口替晴川答道:她叫晴川,是和你们同一届的宫女,之前僖嫔娘娘有事要问她,所以把她安置在储秀宫住了几天,现下搬回来跟你们同住。

  晴川帮那个受欺负的宫女理了理散的头发,轻声问她道:你怎么样?走不走得动?要不要我扶你出去?

  正问着,旁边的金嬷嬷却上前拉开了晴川,将她拽到一边低声斥责道:刚才跟你说的你都当耳旁风了?这宫里不比外面,要懂得明哲保身。

  说着又对那个宫女说道:小颦,内务府那边已经发落了,你收拾一下东西,这就出宫吧。与其发配道辛者库里去做苦力,这结果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小颦认命地点了点头,抹着眼泪起身出去了。

  金嬷嬷又指了那个圆脸宫女,吩咐道:心莲,你领着晴川去收拾住处,暂时和她住在一起。

  心莲应诺了,带着晴川回房,一离了金嬷嬷的眼,她便抱怨道:地方那么小,又多一个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晴川干笑了笑,没有接话,心中却想你当我愿意来啊?要不是小命还攥在僖嫔手里,她才不要来做这个伺候人的宫女!

  心莲领着她进了后面的一间厢房,指着角落里的一个铺说道:哪!你就睡那吧。

  晴川点了点头,抱着铺盖过去铺了自己,然后就坐在上愣神,暗道若能像小颦一样出宫去也不错,总比留在宫中伺候人的强吧,要是换做了她,她巴不得提了包袱就走呢!

  一旁的心莲看着晴川自从来了就呆坐着愣神,心中更是恼怒着,了把扫帚到晴川手里,不冷不热地嘲讽道:储秀宫里住了几就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啊,还不赶紧去扫院子去!

  旁边挽月等几个宫女听了就幸灾乐祸地低笑起来。

  晴川不愿意和她们计较,独自拿了扫帚出门,认真地扫起院子来。刚扫了一半,金嬷嬷过来了,看到院子里只晴川一个人在打扫,心里顿时明了,便叫晴川放下扫帚,随着她走进屋里,然后当着心莲、挽月等人的面说道:晴川这些日子要办僖嫔娘娘代的差事,在此期间所有的活她都不用做!说完,又指着她们对晴川说道:你用心办僖嫔娘娘的差,有什么事随时跟她们讲,让她们帮你做。

  心莲等人不敢得罪金嬷嬷,连忙都应了是,可等着金嬷嬷转身出去,一个个却都变了个样,非但不肯帮晴川的忙,还故意联合起来孤立她。

  晴川看入眼中,心上却不太在意,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不可能讨得所有人心,何必烦恼这个呢,再说了,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她做,那就是得想出个能叫僖嫔在万寿节上一鸣惊人的主意来。

  这个主意若是想不出来,她晴川的小命可就是要死啦死啦的了!晴川一想到这个,只觉得头大,再没半点心思去对心莲挽月几个宫女察言观曲意讨好了!

  就这样一连苦恼了几,晴川也没半点灵感。

  古典舞吧,僖嫔怎么也比不上人家专业的舞姬,现代舞吧,且不说她晴川自己也不会,就是会,她敢教僖嫔坦地在康熙面前跳么?就是她愿意,僖嫔不干的啊!

  可宴会上,除了跳舞还能做什么?唱歌?现代歌曲的歌词不是情啊就爱的,在这个年代都算得上是曲了,她可不敢教僖嫔这些东西。

  可到底要僖嫔怎样出场才能吸引眼球呢?

  晴川这里万分苦恼着,却不知和她同住一屋的心莲挽月等人也是万分地看她不顺眼了。金嬷嬷说了晴川要给僖嫔娘娘办差,可大伙却总也不见晴川出去办什么差,只整里坐着发呆,过着饭来张口的日子。

  这一晴川又憋在屋里苦思冥想了大半,依旧是没有半点头绪,便想着到院子里去透透气。心莲挽月几个正在打扫院子,看着晴川有些走神地从屋里出来,几个人暗中做了个眼色,心莲偷偷地走到晴川身后,趁着晴川不注意猛地撞了她一下。

  晴川丝毫没有防备,一下子向前扑了过去,前面正在扫地的挽月却好巧不巧地把扫帚伸到了晴川脚下。晴川本就保持不住身体平衡,再被扫帚一绊,狠狠地摔爬在了地上。

  心莲抿嘴一笑,假作着急地冲了上来,口里说道:我不是故意撞你的啊,我正扫着地呢,哪里想到你会突然走了过来啊。

  挽月也急忙上前作势去搀晴川,埋怨她说道:哎呀呀,你看看你走路都发呆,这地上刚洒了水,滑得很,摔狠了吧?

  晴川摔得直呲牙咧嘴,暗骂这地上滑个啊!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哎?滑?对了,僖嫔可以滑出场嘛!晴川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心莲与挽月几个见晴川平白无故地摔了个跟头,脸上非但不怒反而出喜来,心中不由得十分讶异,心莲更是心虚地把扫帚挡在了身前,戒备地问道:晴川,你想干什么?

  晴川却是畅快地大笑了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心莲说道:我要谢谢你们!

  心莲和挽月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傻了。

  晴川又说道:真的,因为你们刚刚这一撞,我想了很久的难题终于想通了。你们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些木匠来?

  心莲和挽月虽然不知道晴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金嬷嬷却是早有代,只要是晴川吩咐的都要做,两人听了便赶紧去禀了金嬷嬷,从内务府找了木匠回来。

  晴川关在屋里也不知道和那些木匠讲了些什么,木匠便按照她的要求做起活来。金嬷嬷也过来看,只见屋里刨花纷飞木屑呛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些木匠们在做些什么。

  直做了两,晴川才神神秘秘地把那双木质的轮滑鞋送到了僖嫔面前。

  僖嫔看着这脚下带着几个小轱辘的木屐,脸上忍不住出了惊讶之,问晴川道:你叫本宫穿着这个给皇上表演歌舞?

  晴川笑着点了点头,忽悠僖嫔道:娘娘,您只要穿了这双鞋,走起路便如行云水一般,到时候皇上看到您,只会把您当做是王母瑶池中的仙子了。

  僖嫔听了心动,却又有些迟疑,问道:真能这样?

  真能这样!不过,前提是你得学会了轮滑!这话晴川自然不敢说,只拍着口保证道:一定能,只要把裙子做得长些遮住了脚,别叫人看到鞋子就行了!

  僖嫔终于被晴川说动了,由金嬷嬷和晴川扶着去学轮滑。也亏得僖嫔曾学过舞,有些功底在身,又下了狠心要在晚宴上一鸣惊人,学起来十分的刻苦勤奋,只过了没两,她便能开了晴川和金嬷嬷的扶持,独自在殿后的空地上熟练地滑行了。

  既然会滑了,那么剩下的歌舞的安排就不需要晴川来心了。

  到了万寿节这天,僖嫔事先偷偷安排好了表演的事情,然后这才去了永和宫德妃处。后宫后位已悬虚多年,宫中事务一直是由已生育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德妃暂理着。她是个中等身量,眉目清秀,情温婉的女子,处事向来公正,在后宫的口碑极好。

  德妃见众妃已经到齐,又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众人一同去了乾清宫大殿门口候着康熙下朝。可众人在殿外侯了许久却不见康熙下朝回来,也不知道前朝发生了什么事,大伙等着等着都不有些忐忑起来。

  德妃心思缜密,见此便悄悄地派了心腹宫女翡翠去前面的太和殿探听。不一会儿,翡翠便行匆匆地回来来,凑到德妃耳边低声禀报道:皇上还没下朝呢,听说是有朝臣奏请皇上重立太子,惹了皇上不高兴。

  德妃原本是赫舍里皇后宫中的一个宫女,后来被康熙宠幸才一步步升到了妃位。几十年的后宫生活,叫她对康熙的脾多少有了些了解,也知道康熙对赫舍里皇后一直不能忘情,现在听了翡翠的回报,她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康熙既然不肯重立太子,想必是心中还想着已废的太子胤礽。

  正这样想着,康熙那边已是下了朝,身后带着一众阿哥,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浩浩地往乾清宫这儿来了。德妃见了不敢分心,忙领着一众嫔妃驾。康熙上前对着几个资历老些的嫔妃虚扶了扶,转身进了大殿。

  康熙今年已经五十五岁,因自幼习武,身子倒是还健朗,不过这些时来因为废太子的事情,他心神很是疲惫,面上也带上了些许老态。

  殿中的宴席早已摆好,就等着康熙来了好开席。康熙在龙椅上坐了,对着底下的诸位阿哥公主和妃嫔们淡淡说道:今虽是朕的寿辰,不过家宴不比国宴,大家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必拘礼了。

  众人忙应了是。康熙与众人同引了几杯酒之后,便有舞姬上来殿中献舞。

  僖嫔因身份不高又不得宠,座位便离得康熙远了些,若是平时,她少不得又要计较一番。可今她心中另有打算,倒是乐得如此,待殿中宴席开始了,便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出了殿门。

  偏殿廊檐下,晴川早就怀抱着舞衣和装有轮滑鞋的箱子混在一群舞姬之中等着僖嫔,见她悄悄地从前殿溜了过来,赶紧上前去帮着僖嫔换装打扮。

  僖嫔装扮妥当,心中终究是有些没底,临上场前又忍不住问晴川道:这样可行?

  晴川替僖嫔带上了面纱,冲着她比了比大拇指,鼓励道:绝对的!只要记住了,别叫人看到你脚下的鞋子就行!

  僖嫔还是不放心,又命金嬷嬷好好叮嘱了那些舞姬一番,这才混在其中前往殿门外候着,只等上一场歌舞结束了就上场。

  先不说殿外的僖嫔与晴川等人,只说大殿内的宴席上,各位阿哥妃嫔一一向康熙祝寿敬酒。酒过三巡,德妃见康熙脸上虽笑着,不过那眼神中却难掩不虞之,想了想便用掏出了条帕子来,轻轻地擦拭起眼角来。

  龙椅上的康熙瞥见了,不由得有些纳闷,问德妃道:今这样的好日子,德妃怎么忽然伤感起来?

  德妃听了慌忙从椅上起身,向康熙谢罪道:臣妾该死,臣妾向皇上请罪。

  康熙知德妃进宫多年,是个德才兼备、贤良淑德的女子,听了不由说道:起来吧,到底有什么事?

  德妃看了康熙一眼,又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这才柔声说道:臣妾看到阿哥们个个神采奕奕,忽然想起了宗人府的太子爷,皇上,逝者已矣,太子爷也知道错了,您看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

  康熙听着听着面色便沉了下来,打断德妃的话道:这件事朕今不想提。

  皇上…德妃还再劝,康熙却已是冷声问道:难道德妃想自请去宗人府照顾那个不孝子?

  德妃见康熙面上已带怒,吓得忙噤了声。殿中其他嫔妃阿哥们一直在小心地注意着康熙的言行,见此也都沉默下来,殿中气氛顿时有些沉重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奏着的乐曲突然一转,曲调忽变得悠扬轻快起来,两队队身着明媚衣裙的舞姬从殿外涌入,翩翩起舞。快的曲调,柔媚的舞姿叫殿中气氛顿时一松,康熙也不再理会德妃,抬目看起歌舞来。

  那些舞姬身姿轻盈,舞姿优美,个个似仙子一般,翩翩然在殿中起舞。众人正看得兴起,突然,那群舞姬从四处齐齐地聚在了一起,随后又如分水般快速地向两侧散去,长袖舞动中,便似搅起了层层水波,那水波层层开,显出当中一个女子来,被其它人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明不可照人。

  这女子随着乐曲缓缓舞起,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轻薄的罗衣随风而舞,长袖飘逸,若仙若灵。也不见她脚下如何行动,只觉身姿曼妙,竟如出水洛神,凌波而来。

  众人一时都瞧得呆了,连康熙也不拊掌赞道:好,这舞跳得好!

  那女子舞姿不停,身子却飘忽忽地直滑行到御座前,这才缓缓停下,解下了面上覆的轻纱,对着康熙盈盈拜倒。

  康熙此时才认出她是僖嫔来,奇道:僖嫔?

  僖嫔含羞一笑,娇声说道:臣妾所有都是皇上所赐,唯有献上一舞讨皇上颜。

  康熙听了大喜,不但对僖嫔大肆赞赏了一番,命其到自己身侧伺候着,就连刚才殿中伴舞的舞姬也均有赏赐。

  晴川等在外面,也不知殿中僖嫔的表演是否顺利,手心里一直捏着把汗,后来一直等到小太监奉旨来打赏,她这才知道僖嫔已经重得了康熙青睐,顿时大松了口气。既然僖嫔已经吸引了康熙眼球,那么她这条小命就能保住了!

  此后一连几天,康熙都宿在了僖嫔的储秀宫,僖嫔重获圣宠,在后宫之中,一时风头无两。

  不图名不图利的晴川同志老老实实地在乾西四所待了几天,只等着僖嫔能信守承诺把自己放出宫去。这一天终于等来了僖嫔传她,过去了却是赏了她些珠宝,然后又让她想新的点子出来好吸引康熙眼球。

  晴川这才算是明白,好嘛,这块狗皮膏药算是贴自己身上了,僖嫔这是就没打算放她出宫啊。

  僖嫔见晴川对那些珠宝似不太感兴趣,便问道:你还想要什么赏赐?

  晴川想着既然自己现在无法出宫,那不如求她帮自己找一找那片奇怪的树林,万一要是能找到,她也能有穿回去的希望。晴川又赶紧把曾经给废太子胤礽画过的画又重新画了一遍,交给僖嫔道:娘娘如果垂怜的话,能不能帮奴婢找一下这个地方?

  僖嫔看了看画,奇道:你不要赏赐,就要找这个地方?

  晴川答道:是。

  僖嫔微微地笑了笑,说道:好吧,只要你一直忠心耿耿地帮本宫办事,本宫一定足你的愿望。

  晴川忙应了声是,又听僖嫔接着问道:对了,你还有什么好法子,赶紧教教我。上次那个什么鞋…

  溜冰鞋。晴川补充道。

  对对对,溜冰鞋,皇上已经看腻了,我怕再没有新花样,皇上又该去别的地方了。僖嫔说道。

  晴川暗道好嘛,你前面扯了那么一大篇,目的其实就这一个吧。可是你当我是什么啊?真把我当机器猫了啊?身前有个不见底的小兜兜,想要什么都能掏出来啊?那个溜冰鞋都是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好不好?

  晴川虽一肚子的不,却不敢冲着僖嫔发出来,她此刻又没有什么好法子给僖嫔,想了想,只能应付道:娘娘,其实要留住皇上的心并不一定要用新花样啊,你想,这些新花样早晚有一天会用完的,用完了怎么办呢?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了解他的习惯,把你自己也变成他的一种习惯。

  僖嫔听得怔忪,轻声问道:把我自己变成他的一种习惯?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可是要怎么做呢?

  这一问却把晴川给问住了,这个论调还是以前她在某本书里看过的,具体怎么说的她自己也早忘光了,现在僖嫔来问她,她哪里答得上来,只能顺口胡诌道:比如…比如你先了解皇上的习惯,他爱去哪儿走动,爱吃什么,然后就多去他爱走的地方走,多吃他爱吃的东西。再然后…再然后以后再说吧。

  僖嫔忍不住问道:这样就可以了?

  晴川想反正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事情,也不怕馅,于是便肯定地点了点头。

  僖嫔凝神想了想,突然冲着金嬷嬷叫道:啊,我记得皇上爱去御花园走那条石子路,事不宜迟,快快快,我们也马上去——

  说着便由金嬷嬷及一群宫女簇拥着往御花园去了,反倒是把晴川给落在屋中了。

  哈!这朝中大臣若是都有僖嫔这种雷厉风行的干劲,大清国早该冲到世界前列了!晴川很是无力地捶了捶头,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求老天保佑让僖嫔早点帮她找到那片树林吧。

  僖嫔没交给她事情做,她便揣了僖嫔给的那些珠宝慢慢悠悠地往乾西四所走,路过御花园外面的时候恰好看到心莲和挽月结伴从园子里出来,边走边低声嘀咕道:活该她被僖嫔娘娘看到,没事就端着个果盘去御花园里晃悠,傻子才看不出来她那点子心事呢!分明就是想接近皇上嘛!这回好了,被僖嫔娘娘逮个正着,我看啊,有她好受的了!

  挽月连连点头,小声附和道:就是,我早就看这个佟素言不顺眼了,长得妖里妖气的,还总是显摆自己,上次乾清宫的李安达来咱们乾西四所挑宫女,差点就把她给挑走了。亏得她那点心做得不好,不然就真去乾清宫伺候皇上了!

  心莲听了这话吃吃地笑了起来,拉了挽月的胳膊,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她那点心为什么做得不好吗?

  挽月摇头。

  心莲得意一笑,说道:因为我事先偷偷地往她点心上洒了许多盐!

  说完,心莲与挽月两个都笑了起来。

  晴川跟在她们后面,只听到她们两个一直嘀嘀咕咕的,却没听清她们说了些什么,更是不认识她们两个所说的素言是谁。金嬷嬷对她说过,要在这宫中生存,最重要的就是学会明哲保身,见了事情就要绕道走!晴川迟疑了一下,故意放慢了步子,直等心莲与挽月两个进了乾西四所,她这才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进去了。

  当天夜里,那个叫素言的宫女没有回乾西四所,说是被僖嫔娘娘带去了储秀宫。

  晚上临睡的时候,心莲和挽月两人还在低声的议论着,心莲更是幸灾乐祸地说道:要我看啊,素言铁定要被僖嫔娘娘责罚的,僖嫔娘娘可是正得宠,她得罪了僖嫔娘娘,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呢!

  旁边一个宫女忍不住言道:不会吧?不经内务府,就是僖嫔娘娘也不敢随意处死宫女的吧,再说素言又没有犯大错。我听说今天皇上又翻了僖嫔娘娘的绿头牌,没准是僖嫔娘娘看着素言人聪明,又长得漂亮,调到身边去伺候呢!

  做梦吧!心莲不屑地嗤笑一声。

  众人都不解地看着心莲,就连晴川也听得有些好奇,转头看了过去。

  心莲得意的笑了笑,低声音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这宫里的事!三年前最得宠的是宜妃娘娘,僖嫔娘娘当时不过是个小宫女,就是在御花园里唱歌,叫皇上听见了,这才得宠的,从那以后皇上就再没有去过宜妃娘娘那里。现在素言又想通过在御花园里给皇上献八果盘引得皇上注意,这不就是像当年的僖嫔娘娘一样嘛,你们说僖嫔娘娘会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让自己坐冷板凳呢?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不由纷纷点头。

  晴川对这些嫔妃争宠的事情不感兴趣,更不理解一伙子女人争一个男人有什么好争的,只转过身去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去铺。宫女每天一早起来就要去当差,累死累活的,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早点睡觉的好。

  第二天还没亮,晴川就被人拎了起来去做清扫工作,同屋的心莲挽月几个宫女一直排挤晴川,经常把最重的活计分给晴川,所以常常大伙都做完了收了工,晴川自己还在做着。今天又是如此,不过晴川已经习惯了的,也不在意,一个人留在后面认真做完了,这才独自回乾西四所。

  刚拐上御花园的石子路,就看到金嬷嬷微低着个头从前面快步过来,路过晴川身旁时,晴川向她请安,可金嬷嬷竟然理都未理,只神色慌张地走了,竟像身后追了吃人的老虎一般。

  晴川瞧得十分奇怪,正纳闷金嬷嬷这是怎么里呢,就听得花园里突然传来女子的一声惊呼,紧接着便又响起男子的冷冷呵斥声: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走路不长眼睛啊?

  又听得有另外一个男子声说道:这种不长眼睛的,留着眼睛也没用,挖出来算了。

  晴川联想到刚才金嬷嬷奇怪的行为,忍不住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几步,偷偷地看了过去。前面不远处的石子路上站了三个男子,一个脸涂了墨汁的宫女正跪在地冲着他们连连磕头,嘴里一直念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晴川不皱了皱眉,只见那三个男子年纪俱是不大,当中一个身材颀长面容英俊,竟是她在太子别苑见过的那个八阿哥。边上那两个男子她倒是都没见过,不过只看间系的黄带子,想来也应该是阿哥身份。

  要说晴川还真没猜错,另外两个正是整里和八阿哥混在一起的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誐。这三人散了学一同回阿哥所,没想着面却跑过来个宫女,一头撞到八阿哥身上。偏生那宫女还涂了一脸的墨汁,连带着八阿哥袍子上都被沾上了。

  九阿哥转头看向八阿哥,问道:八哥,你说这事怎么办?

  八阿哥低头看了看衣衫上沾的墨渍,还未开口,另一侧长得浓眉大眼的十阿哥早已是嚷嚷道:这么冒失,别留在宫里了,去辛者库做苦力吧。

  说着就命身后跟随的太监去拖那个跪在地上的宫女。

  晴川看得心头火起,几个大男人这样欺负一个女人,也太没天理了!她有心上去打抱不平,可转念一想又赶紧把迈出去的脚给收回来了。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这是清朝,这是皇宫,她自己还是个小宫女,哪里有资本和那些阿哥讲理啊!再说了,这个八阿哥还认识自己,若是被他看到了,还不知道又惹出多少麻烦来了呢。

  算了!算了!还是眼不见心为净吧!晴川这样想着,小心地往后退了下去。

  那宫女眼看着就要被拖走了,拼命挣脱了太监的手,匍匐在八阿哥脚下,苦苦央求道:八阿哥,奴婢是无心的,求求你饶了奴婢这次吧,求求你。

  八阿哥往后退了一步,淡淡说道:你先起来吧。

  装!又装好人呢!晴川暗自骂道,她可没忘了那天八阿哥是怎么对她的,不也是一直淡淡笑着的么,可是却把她一个人丢荒郊野地里了。

  一旁的九阿哥却是冷声说道:八哥你少心软,这样没规矩的奴才,留下了才是祸害,小杨子,还不快拉走!

  那个太监忙拖了宫女就往前走,宫女一边挣扎着一边仍向八阿哥哀求着:八阿哥,饶命啊,饶命啊——

  晴川听着那哀求的声音,脑门子青筋直跳,天啊,真是叔叔可忍他婶子也没法忍了!不管了,就算是清朝,也应该有天理王法吧?她脑袋热血一涌,竟一时忘了害怕,不管不顾地站了出来,大声喝道:住手——

  此音一落,石子路上的几人俱都是一愣,齐齐地看向她。

  她定了定神,大步走了过去,朗声说道:宫女有罪,理应内务府查明定罪,怎么可以滥用私刑呢?

  八阿哥怔了一怔,已是认出了晴川,嘴角讥讽地挑了挑,嘲道:是你?做不成太子的福晋,这是又混进宫里来做宫女了?

  晴川被他说得心中一虚,赶紧低头避过了他的视线。

  一旁的十阿哥上下打量了晴川一番,问八阿哥道:八哥,这是谁啊?胆够大的啊,竟然敢冲着咱们嚷嚷。

  八阿哥淡淡地笑了笑,答道:她就是太子要纳的那个小妾,我在太子别苑里见过一次。

  九阿哥和十阿哥都是一愣,十阿哥更是惊愕地张大了嘴:她就是那个非着太子娶她做嫡福晋的那个花魁?我还以为她是为了打抱不平才出来的呢,搞半天是为了吸引我们才故意这样啊!

  吸引你个头!晴川心中暗骂了一句,只装作没听见的,弯下去搀地上的那个宫女,低声说道:我们快走。

  十阿哥却伸手拦下了她们,故意问道:喂,你口口声声说宫中的规矩,那你有没有遵守宫中的规矩?我们是阿哥,你是宫女,见了我们不行礼就算了,还在我们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你说你该当何罪?

  晴川还未答话,后面的九阿哥已是冷声说道:老十,别说废话了,把她们两个一起送辛者库得了。

  他话音一落,旁边几个太监就赶紧上前推搡晴川与那宫女。

  晴川一下子被怒了,这伙子阿哥个个都是恃强凌弱的混蛋,明明是废太子要强娶她,八阿哥反而骂她贪慕虚荣,现在她被僖嫔强行扣在了宫里,他又想当然地认为是她贪慕虚荣才来做这个宫女。他是猪啊?他以为人人都想嫁太子,人人都想进这狗皇宫做伺候人的宫女啊!还没事就把人送辛者库,他们当自己是上帝啊?

  晴川用力推开了上前的太监,冲着八阿哥几个怒道:整天猜这个吸引你,猜那个勾搭你,你们无聊不无聊!是阿哥就了不起吗?你们不就是比我们会投胎吗?除了有钱有地位,你们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真以为每个人都稀罕你们的地位和金钱?你要治罪是不是?可以,我们去内务府,去皇上面前,想要滥用私刑就万万不能。

  晴川噼里啪啦一顿狠骂,把老八、老九、老十等人一时都骂愣了,旁边的那个宫女更是被吓得目瞪口呆,直直地看着晴川。

  八阿哥阴沉着脸走到晴川面前站定,定定地看她半天,这才缓缓地问她: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那些话会有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大不了要命一条要头一颗!总比被人骂了还要赔罪的好!晴川的犟脾气反而给了起来,梗着脖子说道:我不管有什么样的下场,你们这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就是不对!

  八阿哥轻轻地挑了挑角,说道:那好,既然你有胆子做,就该有胆子承受后果!说着又冲九阿哥和十阿哥说道:不用送她们去辛者库了,走吧。

  晴川这里听得一怔,八阿哥那里却已是转身走了。九阿哥冷冷地瞥了晴川一眼,紧跟在八阿哥身后走了。倒是十阿哥恶狠狠地瞪了瞪晴川,临走时还威胁道:好!你等着!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待他们几人都走了,晴川与那宫女才回过神来,那个宫女转过头怯怯地问她道:怎么办呢?你为了我得罪了他们。

  晴川这时心里也有点后怕了,不过事已至此,要吃后悔药也没地方买去了,索装着不在乎的样子说道:管他呢,兵来将降挡,水来土掩,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只手遮天。来,我扶你回去。我叫晴川,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想不到晴川如此豪,微微怔了一怔才轻声答道:我叫素言。

  晴川温和地笑了笑,扶了素言回乾西四所,又取了巾水盆等物帮她在水井便上清洗脸上的墨渍。待素言把脸洗干净了,回过头来重新郑重地谢过晴川,晴川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却是一时愣了,失声叫道:我见过你!

  素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在梦仙居见过一次,上次选花魁娘子你赢了我。

  晴川记得素言却不是因为什么花魁娘子,而是在太子别苑见到她混在舞姬之中,还身藏火药,她摇头道:不是一次,是两次。太子别苑那把火是你烧的吧?我看到火药从你的袖子里掉出来。

  素言面色微惊,试探地问道:你看到了?

  晴川想起了那场大火,还有被因此被废的太子,被抓的那些仆人丫鬟,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气愤,质问素言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那样会害死很多人的。

  素言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涩声说道:我也是没办法,我们全家人都死在太子的手里,我选花魁娘子就是想靠近他,杀他报仇。没想到结果被你选中了,我没办法,只好冒充舞姬再进去…

  晴川不曾想素言会有这样的悲惨的身世,听了一时默然,过了片刻才说道:可是你最后没有害死太子,倒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十八阿哥。

  素言垂头道:所以我心里也很内疚,想了很多方法才进宫来做宫女,希望能替自己赎点罪。

  晴川仔细地打量了她半晌,见她神情悲戚,倒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又想她全家都死在太子手上,忍不住有些心软,叹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素言惨淡地笑了笑,有些担忧地说道:我是死过好多次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这次你为了我得罪了八阿哥,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一说到这个,晴川心里也有些,想了想才说道:没事的,大不了闹到皇上那儿去,我就不相信千古一帝,还会包庇自己的儿子。

  素言却是没有听说过千古一帝的称呼,当下奇道:千古一帝?

  晴川猛地想起来这是后世对康熙的评价,顿时有些心虚,忙说道:就是皇上的意思。呃,不说这个了,对了,是谁把你脸涂成这样的?也太欺负人了!

  素言用贝齿轻轻地咬了咬下,答道:是僖嫔娘娘,她误会我要…勾引皇上,便把我带到了储秀宫教训了一番,又罚我出来跑圈,这才不小心冲撞了八阿哥他们。

  晴川想到刚才行慌张的金嬷嬷,难怪她会如此模样,想必是看到素言冲撞了八阿哥他们,怕被她牵连所以才要着急地溜走吧。

  素言还以为晴川是在为她得罪阿哥的事情忧虑,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说道:我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求个人帮忙,若是他肯帮你说说情,八阿哥那里许是能不计较了。

  晴川听了却不抱什么希望,她和八阿哥之间的过节又不是这一系上的,哪是这么容易就解除的。不过素言这样担心自己,她还是有些欣慰,笑了笑说道:那就多谢你了,咱们都是这宫里最受欺负的,以后有什么事只能相互帮一把了。

  素言看着晴川,重重地点了点头。

  晴川和素言分了手,回了自己房中,刚一进屋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其它宫女似乎在偷偷地打量着自己,可等她回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些宫女却又都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各自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晴川不觉有些奇怪,暗道这是怎么了?再仔细观察各人的神色,却又看不出什么来。就这样腹疑惑地爬上了睡觉,正睡得迷糊糊间却被人用力推醒了。晴川强撑着才开了眼皮,却见是心莲穿戴整齐地站在头。

  晴川迷糊着问道:大半夜的,你干嘛啊?

  心莲又用力推了推晴川,说道:你快点起来吧,僖嫔娘娘代了差事给咱们两个做,你再贪睡小心耽误了差事,要挨板子的!

  晴川顿时被吓醒了,她可是听说过宫里的板子有多么厉害的。她再不敢耽误,赶紧穿衣起,随着心莲出去了。因正是半夜,众人都在睡觉,外面极为安静。心莲了晴川一把扫帚,带着她出了乾西四所往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原本是康熙的原配赫舍里皇后生前居住的宫殿,赫舍里因生太子胤礽而难产去世,从那以后坤宁宫便成了紫城里的忌之地。

  晴川进宫时间尚短,哪里知道这些旧事,不过深更半夜来打扫这个久无人住的宫殿,心中不有些诧异,便问心莲道:僖嫔娘娘叫咱们来打扫这里?

  心莲点头道:是啊,你要不信就去把僖嫔娘娘叫醒问问她。

  晴川自然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叫醒了僖嫔来问的,所以也只能认命了,问心莲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清扫?

  心莲抿着嘴笑了笑,指着大殿东角说道:你先打扫左边,我打扫右边。咱们两个分开了做速度还快些。

  晴川没多想,点了点头,提着扫把往左边去了。刚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听到身后有重重的关门声。晴川愣了一下,下一个反应就是急忙转身往回冲,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大门已经被心莲从外面上了。

  晴川又气又急,用力地拍打殿门,怒道:喂,心莲你搞什么?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门外却没了回音。晴川拍了半天,只震下了许多灰尘下来,呛得自己咳嗽连连,到最后也只能放弃了,倚着殿门坐了下来。心莲一直与自己不顺眼她是知道的,只是想不到她会这样整自己,半夜里骗自己来这个鬼地方。

  一想到鬼,晴川越发觉得此地恐怖。偌大的宫殿里空的,因久无人打扫,各处都积了厚厚的灰尘,看上去更是荒凉,怎么看都像是鬼片里常见的场景。晴川越想越怕,到后面吓得连眼都不敢睁了,只蜷缩在门后一分一秒地挨着等天亮。

  可晴川却不知道,就是到了白天这坤宁宫里也是极少有人来的。

  康熙与赫舍里年少结发,感情极深,赫舍里难产死后,康熙极为悲痛,每次来这里都会睹物思人伤心不已,后来干脆便封了这坤宁宫,只在赫舍里皇后诞辰那几独自过来住上几,除此以外不许人随意进入。

  可不知晴川是幸运还是倒霉,平里人迹罕至的坤宁宫今天不但有人来了,来的还是乾清宫的总领太监李德全。原来过几就是赫舍里皇后的诞辰了,每年到这个日子,康熙都会过来在侧殿里住上几,所以一大清早李德全便带着人过来坤宁宫安排。

  李德全待了小太监们要把侧殿打扫干净,又嘱咐众人道:不过不用管正殿,那里是皇后生太子断气的地方,皇上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进入者杖责五十,明白吗?

  身后跟着的一群小太监忙都齐声应嗻。谁知此音刚落,就听得正殿那边隐约传来女子的呼叫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众人皆都吓了一跳,宫里的人都知道坤宁宫正殿是不能进去的,这个时候谁会在里面?其中一个小太监脸色吓得有些苍白,胆战心惊地问道:不会是有鬼吧?

  李德全听了斥道:胡说什么?大白天哪来的鬼?走,开门去看看。

  紧跟在后面的小太监是是李德全新收的干儿子,名叫小顺子,闻言上前打开了正殿的大门,喝问道:什么人在里面?

  就见昏暗的大殿内走出一个身灰尘的宫装女子来,众人一惊,已是有胆小的小太监失声尖叫道:鬼啊——

  这女子倒不是鬼,而是在被心莲锁在大殿里的晴川。晴川足足被困了半夜,开始的时候还有力气喊几声,等到后来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坐在殿内等着,好容易挨到了天亮,听到外面远远的有人声传过来,一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又拼命地喊叫了起来。

  这一喊,果然喊来了人,不过却又因为外表狼狈而被人误认为了女鬼。晴川赶紧擦了擦脸上沾的灰尘,解释道:我不是鬼,我是乾西四所的宫女。

  李德全此时也看到了晴川被太阳照出的影子,知道眼前这人确实不是什么女鬼,可刚才他也是被晴川吓了一跳的,当下便十分恼怒地说道:大胆宫女,胆敢未经允许就进去,来人哪,拉下去打。

  两个小太监过来拖着她便走。

  晴川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忙大声叫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公公,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李德全哪里会听她一个小宫女的解释,只冲着那两个小太监挥了挥手。小太监得了令,不顾晴川的挣扎拖了她就走。旁边那个叫做小顺子的太监却偷偷地看了李德全一眼,见他并没注意自己,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再说晴川那边已是被摁在了长凳之上,眼瞅着木杖就要落到股上了,却听得突然有人出声叫道:慢着!

  众人都是一愣,齐齐地望过去,却见是乾清宫的小太监小顺子急步从外面进来。行刑的太监认得他是总管太监李德全新收的干儿子,脸上便先带上了两分奉承的笑意,问道:小顺子公公,有何事吩咐?

  小顺子瞄了一眼趴在长凳上的晴川,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宫女是我的一个老乡,平里我虽然经常与她讲些宫里的规矩,可这丫头有些蠢笨,今里还不小心犯了宫规,我过来看看,公公你先打,待打完了我再好好训斥她一番。

  这行刑的太监也是个人,小顺子只这样一说,他心里便明白了。因小顺子是乾清宫里伺候的,又是入了李德全眼的,这太监便寻思着卖他个面子,当下便笑道:那公公您先在一旁等一等吧。

  说着便招呼他人给晴川行刑。

  长凳上的晴川却是糊涂了,她就不认识这个叫小顺子的太监,何来的老乡之说。正疑惑着,那板子已是落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却意外地发现打得倒似也不算很疼。

  晴川不知道,在宫里打板子也是十分有讲究的,若是执杖的太监有心治你,这五十板子打下去,你的小命绝对保不住了,可他们若是想放水,便是再多打上几十板子,也顶多叫你落个皮伤。

  这执杖的太监既有心卖小顺子的面子,自然不下狠手打晴川,可即便如此,这足足五十大板打下来,仍是把晴川的股打了个又红又肿。

  打完了板子,小顺子黑着脸领晴川回储秀宫。

  晴川一瘸一拐地在跟小顺子后面,心中却是十分奇怪,待走到无人处,便忍不住问道:公公,我认识你吗?

  小顺子转回身看了看晴川,答道:我认得你,你是僖嫔娘娘宫里伺候的宫女,僖嫔娘娘很倚重你。

  晴川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因为僖嫔才出手相救,不过即便这样,她仍是谢小顺子道:多谢公公救我。

  小顺子却没说话,只转回身去继续往前走,直到了储秀宫门外才停了下来,转回身等着晴川一瘸一拐地赶上来,低声说道:你回去吧,见了僖嫔娘娘别提我的事情。

  晴川听了十分诧异,按理说小顺子既然是看在僖嫔的份上才帮了自己,那更应该去僖嫔面前卖好才是,他怎地非但不去,反而也不让自己提他的事情呢?

  小顺子似是看出晴川心中疑惑,脸上泛出一丝苦笑,轻声说道:僖嫔娘娘并不愿意见我,也不愿听到我的名字,你就当我今天没有出现便是了。

  说完也不等晴川的回应,径自走了。

  他这样一说,晴川心中反而更是奇怪起来,暗道此人可真是怪异,也不知道和僖嫔是什么关系。她心疑惑地回了储秀宫,刚进了宫门就面遇到了挽月。挽月手里正端着杯茶,一见到晴川便十分着急地说道:哎呀晴川,你去哪里了?刚刚僖嫔娘娘一直在找你。

  找我?晴川奇道,好好的找她做什么?

  挽月脸急,点头道:对啊,你不是说要给娘娘泡制一些养生的茶水给皇上喝吗?现下皇上已经到了,你的茶呢?

  晴川在坤宁宫折腾了大半夜,又挨了一顿板子,人都有些糊里糊涂的,哪里还记得泡茶这事,眼下听挽月一说这才想了起来,她前两天倒是和僖嫔聊起过用茶水养生的事情,不过也没说过要给康熙泡茶啊。

  挽月见晴川一脸迷糊样更是着急,干脆说道:算了,你赶紧进去梳洗一下,我去给你准备茶吧。

  晴川谢了挽月,急忙去侧殿梳洗整理,待出来了,挽月已是替她泡好了茶水,叮嘱道:快点送进去吧,僖嫔娘娘都等半天了!

  晴川顾不上许多,连忙将茶水端了进去。僖嫔早已等得有些着急,眼角瞥见晴川端着茶进了殿门,赶紧不动声地起身了过来,走近了才低声呵斥晴川道:你怎么才来?皇上都等好半天了。

  康熙就在不远处的美人榻上坐着,晴川也不知该如何向僖嫔解释。僖嫔见她支支吾吾的,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惹康熙不快,赶紧从晴川手里接过了茶,低声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说完,自己端了茶袅袅娜娜地给康熙送了过去,柔声说道:皇上,请用茶。

  康熙下了朝虽来了储秀宫,可心思却还全在朝堂之事上,刚才只听僖嫔说要给自己泡养生茶喝,别的倒也未留心,现在看僖嫔把茶端了上来,便随口笑问道:终于好了,看来这茶还费工夫的。

  僖嫔温婉地一笑,轻声说道:只要皇上喝着好,臣妾就算再多费点工夫,又有什么关系呢?

  康熙笑了笑,端茶喝了一口,表情却是有些怪异。

  僖嫔一直小心地观察着康熙的神色,见此心里不由一突,忙问道:皇上怎么了?不好喝吗?

  康熙没说话,只将杯子递给了僖嫔。

  僖嫔迟疑地喝了一口,只觉得这水入口无味,哪里是什么养生茶,分明就是一杯普通的白水。她心中一惊,脸上立刻变了颜色。

  康熙却是误会这白水是僖嫔故意准备的,不由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白水为万茶之源,僖嫔你有这个境界,真的不容易的。好了,朕要去乾清宫批阅奏折了,回头再来看你。

  说完便吩咐李德全起驾。

  僖嫔一时分辩不出康熙是喜是怒,唯有浅笑着恭送康熙出去。待再回过身来,僖嫔脸上的笑意全消,只冷声吩咐身边宫女道:叫晴川进来!

  晴川不知殿里发生的一切,听闻僖嫔叫她便赶紧进来了,问道:娘娘叫我什么事?

  僖嫔俏面上似罩了层冰霜一般,啪地一声就将那茶杯砸到了晴川脚下,骂道:叫你煮茶煮茶你煮了半天,居然端了碗白开水来,看来是我平时太宠你了,才让你学得这么无法无天。还好皇上没有怪罪,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整个储秀宫的脑袋加起来都不够砍的。

  晴川怔了一怔,明明是挽月替她泡得茶水,怎么会变成了白开水了呢?她不由向侍立在一旁的挽月看去,见她嘴角上竟然带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晴川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分辨道:娘娘,我…

  好了,不用狡辩了。僖嫔却只当晴川是要狡辩,心中更火,怒道:去储秀宫门口跪着吧,不到太阳下山不许起来。

  说完再不听晴川言语,转身回了内殿。一旁的金嬷嬷过来拉扯晴川,低声道:还不快点去,再惹得娘娘不悦,你受罚更重!

  晴川既觉气愤又觉委屈,强忍着才没叫眼泪涌出来,一把甩开了金嬷嬷的手,咬着牙去储秀宫门口罚跪。

  此刻正是晌午时分,外面头十分毒辣,晴川从昨夜起先是被困坤宁宫,后面又被杖责,直到现在还是滴水未进,她只跪了片刻便有些熬不住了,连身子也止不住地有些打颤。

  心莲和挽月带着几个宫女捂着嘴笑嘻嘻地从晴川身边路过,指指点点地说道:看看,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的顶撞八阿哥呢,活该她受罚!

  她们这样一提,晴川顿时恍然大悟。要说心莲与挽月两人平里为人虽然尖酸刻薄些,可自己并不招惹她们,所以倒也没有起过什么冲突。现在她两个突然来陷害自己,分明是受了八阿哥他们的指使!

  素言从外面回来,走到宫门前时脚步却有些迟疑,几经犹豫后还是低下头避过了晴川的视线,贴着另外一边的墙绕了过去。

  晴川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轻轻地嗤笑,她转回头,就见八阿哥从甬道那头缓步过来,一直走到她近前才蹲下了,轻笑着看着她,嘲道:你为了她得罪了三个阿哥,又是关黑屋子又是挨打又是罚跪,她却连走到你面前安慰一句的胆量都没有,怎么样,这滋味如何?

  晴川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枉你还是个阿哥,竟然如此小肚肠,我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也劳八阿哥如此上心,倒是荣幸。

  八阿哥却是轻轻地笑了笑,问道:你当是我叫她们欺负你的?

  晴川虽没回答是,却是冷哼了一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八阿哥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晴川恨得牙,虽然对眼前这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却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索抬了头冲着那边躲闪的素言高声喊道:素言,我没关系的,你不要过来,你过来的话他们也会对付你的,我不想你跟我一样受罪,你千万别过来。

  素言的身影便顿了顿,却是没有回头。

  八阿哥笑了笑,嘲道:真是姐妹情深,值得感动,可惜只是你一个人一厢情愿吧。

  晴川咬着牙看向八阿哥,眼中都快要出火来了。

  八阿哥反而冲她扬了扬眉,故意把嘴凑到晴川耳边,低声说道:好啊,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精神让我很是佩服,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够坚持多久。

  说完站起了身,又挑着角冲晴川笑了笑,迈步向前走去。

  晴川怒极,一时忘了害怕,只冲着八阿哥的背影大声喊道:我不后悔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永远都不会后悔。

  八阿哥的身形顿了顿,转回头角含笑地看了晴川一眼,这才又转身走了。

  晴川在储秀宫门口一直跪到太阳下山,一双腿差点都废了,这才跪够了时辰,她强忍着僵痛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宫墙慢慢地挪回乾西四所。金嬷嬷她们刚吃过了饭正收拾桌上的餐具,晴川看了看桌上光滑如镜的菜碟,再看看一旁已经空空如也的饭桶,不有些傻眼,问道:怎么一点饭菜也没剩下?

  金嬷嬷淡淡地瞥了晴川一眼,答道:宫里的规矩一向都是按时吃饭,一旦错过了时辰就是有功者留饭不留菜,无功者饭菜都不留。

  晴川从不知道宫里还有这个规矩,听得有些呆愣愣地,转眼看到一旁几个宫女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心里也便明白了,不用说,跑不了又是因为她得罪了那几个阿哥的事情。

  不吃就不吃!大不了就当自己在减肥好了!晴川恨恨地剜了那饭桶一眼,拖着腿又往自己房间走,谁知进了屋刚往自己上一坐,立刻就又从边跳了起来。

  的!铺竟然是的!晴川有点不敢相信,伸手又去摸了摸,果然,被褥上都被浸透了水,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心莲与挽月从屋外进来,看到晴川站在前发呆,两人对视了一眼,挽月走上前来问她道:怎么了?晴川?挽月弯去摸了一把晴川的被褥,惊愕地说道:天啊,好好的怎么都了啊,可不能睡这样的褥子,会落下病的啊!

  挽月招呼心莲来帮忙收拾被褥,说是要晾到屋外去。

  晴川才不信她们两个会有什么好心,见她们两个在那里忙碌,便也不说话,只默默地站在一边戒备地看着她们。

  挽月瞥了她一眼,把褥子给了她,催促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晾褥子。

  晴川警惕了看了看挽月,抱了褥子往外走,直走到门口了还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偷偷地瞥了眼挽月与心莲,见她二人仍低着头帮自己整理着铺,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来。

  这两人是怎么了?怎么又突然对她发起善心来了呢?晴川心里糊涂着,用胳膊肘顶开了房门,抱着褥子往门外走,谁知走了没两步,只觉得地上一滑,仰面就向后摔了过去。

  这一下子可好,非但她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就连怀里的褥子也丢了出去。褥子本就是的,又落到地上沾上了土,立刻成了泥褥子了。

  身后传来挽月与心莲的哈哈大笑声,其他屋子里的宫女也都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瞧热闹。

  一个宫女从别处跑了过来,没好气地抱怨道:哎呀晴川,地上刚撒了水,很滑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晴川坐在地上,抬着脸看那宫女,平静地问她道:我和你们有仇吗?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有意思吗?这样做就能讨好了那几个阿哥了吗?讨好了他们你们就不用做宫女了吗?

  那宫女被晴川问的哑口无言,涨红着脸看着晴川。

  晴川低下头深了口气,从地上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向院子外面走去。刚出了院门,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晴川回头看过去,却见是素言从后面追了上来。

  素言左右看了看,拉起晴川就往外跑,直把晴川拉到院子外面,这才停了下来,从身上掏出一个馒头来到她手里,低声说道:给你,快点吃吧。

  晴川手里拿着馒头,愣愣地看着素言。

  素言见她这个样子,低下了头,愧疚地说道:你都是因为我才被害成这样的,可我却不敢当着她们的面帮你,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怪我。可是我,我…

  欺负我的是她们,又不是你!我不怪你!晴川突然说道。

  素言有些意外地看着晴川,惊喜道:真的?

  晴川淡淡笑了笑,说道:你不过是个小宫女,怎么能对抗得了宫里的阿哥,就是站出来帮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顶多是叫她们多欺负一个罢了!

  素言眼圈红了,哽咽道:你不怪我就好。

  晴川往回推了推素言,强笑着说道:你赶紧回去吧,叫她们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你也会受到牵连的,到时候就连个给我偷馒头的人也没有了!

  那我先回去了。素言临走还不忘嘱咐晴川道:你在这里吃完了再回去,不然她们还会想别的法子欺负你。

  晴川点了点头,看着素言的身影消失在夜之中,她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赶紧用力地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拿着馒头走到御花园里一个僻静处,寻了一丛花树旁席地坐下,发狠地咬了一口馒头,边用力嚼着边鼓励自己道:我才不怕你们!不就是仗着权势欺负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怎么对付我,我都不会屈服的,我永远都不会屈服的!

  正这样自我催眠着,花树后突然传来一男子清冷的声音:宫里不得喧哗,真要有怨就要埋在心里。别人越看不起你,你就要走得越好,越是被遗弃,就要越争气。

  完了!这里竟然还藏着人!

  晴川身体一僵,缓缓地回头看过去,就见花树后面站起个一人来,身量甚高,穿一身暗长袍,英姿拔,面容极为俊美,但眉目之间却难掩冷漠之

  晴川怔住了,这人她见过!就是在太子别苑被抄之,她曾亲眼看到这人带着一群侍卫押着别苑管家等人出门。

  那人锐利的目光在晴川脸上一扫而过,问道:你认识我?

  吓!晴川哪里敢说在太子别苑见过他的事情,急忙摆手道:不认识,不认识,我只是意外这里怎么会有人,吓了我一跳。

  听她这样解释,那人面上的神色略略缓和了些,微微地点了点头。

  晴川借着月光小心地打量了他一下,见他间并未系着黄带子,想必不是阿哥宗亲什么的。可大晚上的还能在御花园里待着,他是侍卫呢还是太监?

  那人见晴川偷偷打量自己,眉头隐隐皱了皱,问道:你在看什么?

  晴川听他嗓音低沉,立刻排除了那些声音尖细的太监。侍卫,剩下的只能是侍卫了,又想到他曾带人搜查太子别苑,看来此人还不是普通的宫内侍卫,应该是能在康熙面前说上话的御前侍卫统领之类的了。

  晴川心思飞快地转着,口中却是答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坐在这里。

  那人不答反问道:你又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晴川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不由得心中酸涩,低下头沉默了一会,这才轻声答道:我最近总是被人欺负,有时候实在受不住了,觉得在宫里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的时候,就躲到这里来待一下。你呢?可是也受人欺负了?

  那人愣了一愣,停得片刻才淡淡答道:没人欺负我。

  晴川心想自己也是问得奇怪,他一有身份有地位的御前侍卫,谁还能欺负了他去?她不由笑了笑,说道:我觉得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不过既然没人欺负你,你躲这来做什么?总不是来偷懒吧?

  那人默默地看了晴川片刻,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开口道:我过来想一些事情。

  想事情?什么事情?晴川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却是有些后悔了,她和此人并不相,冒然地问他这个问题显然很不礼貌。想到这,她又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的。

  京城里有户人家,那人突然缓缓说道,家里的老夫人有两个儿子。因大儿子从小交给了别人抚养,直到大了才回到老夫人身边,所以与母亲之间的感情一直不深厚。大儿子为了讨母亲的喜欢,一直很努力的进学、做事,可是无论他做了多少的事,老夫人偏爱的还是小儿子,对他还是一直很客气,很冷静。

  背着月光,晴川看不清他的面色,只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无限的悲凉,她忍不住轻声问道:那个大儿子,是不是就是你?

  那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眉心舒展开来,才转过头来看晴川,冷不防地问道:你可尝过心痛的滋味?

  晴川有些怔,想了想才答道:我爸爸…我是说我爹去世的时候,我心里就很痛,一直哭了好几夜。

  那人又问道:那你知不道怎样才能叫心不那么痛?

  晴川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人没说话,只低下头了自己的鞋袜,光着脚沿着园中尖利的小石子路向前走去,走了一段才又停下身来,回头看向晴川,说道:看到了吗?就是这样,脚上痛得很了,就觉不出心痛来了。其他事也一样,只要你想要,朝着那个目标坚定不移地努力,我相信总能做到的。你明白吗?

  晴川点了点头:我明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那人又问道:那你现在还怕她们欺负你吗?还能在这深宫里活下去吗?

  晴川眼圈有些发热,用力地摇头,也把自己的鞋袜俱都了提在手里,踏上了那条石子路,忍着脚下的刺痛向前走去。直到走到了那人身面,这才回身看着他,一字一句地答道:我能!你看,我已经做到了,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晴川说完,复又转回了身,沿着那小路一步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不就是罚跪挨板子吗?不就是关黑屋子吗?她不怕,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她都不怕!

  回到乾西四所,被褥还都淋淋地在上堆着,晴川都抱了出去在屋外一一晾好,回房看了看光秃秃的板,干脆从柜子里翻了条换洗的单出来,抱着出了屋门。

  同屋的心莲与挽月几个看得奇怪,等了半天又不见晴川回来,便低声议论道:那丫头到哪里去了?不会一直不回来睡觉吧?

  心莲离得窗口近,忍不住爬起来往院子里扒望了一眼,顿时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回过身来对着其他几个幽幽说道:大伙别猜了,人家早就睡着了,这会估计正会周公呢!

  众人听了惊讶,齐齐爬起来凑到窗口去看,只见院中晴川用单系在两棵树之间,做成了一个简单的吊,她在吊上睡得正香。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挽月更是叹道:真是服了她了,这都能睡着。

  谁知叫众人想不到的还在后面,第二吃饭的时候,晴川到得极早,坐在桌边二话不说就开吃,米饭添了一碗又一碗,直把众人看得都傻了,她这才放下了饭碗,摸了摸肚子说道:吃了,干活去!

  金嬷嬷照例又给她安排了最重的活,晴川也不叫苦叫累,用心尽力地去做,同时又提防着别的宫女陷害她,叫人找不到丝毫罚她的理由。就这样一直做了半个多月,乾西四所里的人们不由得都对晴川刮目相看了。

  十阿哥听了金嬷嬷的汇报却是有些不信,浓眉一扬,声问道:你说现在找不出那丫头丁点的错来?

  金嬷嬷恭谨地低下了头,答道:回十阿哥的话,是的,不管给她派了多累多重的活,她都毫不抱怨,只拼命去做,奴婢找不到理由再罚她。

  十阿哥与一旁的九阿哥对望一眼,均是乐了,十阿哥更是对着书案前的八阿哥叫道:八哥,你听听,那丫头不简单啊。

  八阿哥视线仍放在手里的书上,眼前却晃过了晴川那倔强的面容来,闻言淡淡说道:够了,老十,你和一个小宫女斗什么气!说着又转头吩咐金嬷嬷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金嬷嬷赶紧冲着他三人行了个礼,小心地退了下去。

  十阿哥却不依不饶,叫道:不成,咱们狠话都撂出去了,要是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制不服,咱们三个的脸往哪摆啊?

  八阿哥角含笑地看十阿哥一眼,说道:你可别挂上我,我可没想和个小丫头置气。

  十阿哥听了便指了他与九阿哥嚷嚷道:九哥,你听听,八哥这话说得多没良心啊,咱们可是为了给他出气才教训那丫头的,得!从他这还不落好!

  八阿哥轻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理会十阿哥。十阿哥直了脖子正再说,一旁的九阿哥却是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冲着门口努了努嘴,然后率先向门外走了去。

  十阿哥不知他这是何意,偷偷地瞥了八阿哥一眼,见他仍专注地看着书,便也悄悄地追了九阿哥出去。

  屋外回廊里,九阿哥正等着,见十阿哥出来便低声笑道:你和八哥争那些做什么,想要收拾那丫头还不简单。

  十阿哥奇道:九哥,你有什么法子?

  九阿哥地笑了笑,却卖关子道:这你就别管了,你只去找金嬷嬷,叫她寻个借口带着那丫头出宫去一趟,剩下的我来安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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