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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三章 状况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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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魏知县被围住了,臧典吏赶紧命衙役护驾。别看皂隶们平⽇里煞气人,却不敢碰秀才相公们一指头,反倒不少人挨了黑脚。

  臧典吏想要表现一番,无畏的挡在大老爷面前,却被魏知县一把推开,怒斥道:“胡闹,他们都是读圣贤书的秀才,岂会伤害本县?”

  臧典吏猝不及防,脚下又被个秀才绊了一跤,摔趴在地上,痛彻心扉…其实⾝痛难及心痛万一。

  然而魏知县这番表态,非但没让生员们安静下来,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李寓一把从公案上抓来朱笔,塞在魏知县手里“请老⽗⺟万勿犹豫,须知拖延片刻,便可能有一户家破人亡啊!”“…”魏知县被一群襕衫秀才围在当间,看着他们一张张貌似正义,实则凶狠的脸,突然明⽩了自己和他们,已经不是同类,而是对头…原来分立场的时候,出⾝永远不如庇股重要。

  魏知县愣神间,越来越多的差役涌进二堂,二尹三衙四老典并各房司吏也出现来,但那十几个生员却毫不畏惧,反而隐隐显出‮奋兴‬之⾊。

  几位老爷威、嘴⽪磨破,也没让生员们动摇,仍旧坚持要县令当堂‮票发‬,将下乡的胥吏召回受审。

  魏知县却是个有骨气的,他知道自己要是就此低头,⽇后哪还有威信可言?于是铁青着脸,一声也不吭。

  最后还是司马求紧急找来了县学的韩教谕,呵斥生员们‘咆哮公堂、目无县官’,威胁要上报提学道,才把生员们的气焰庒住。

  “‮生学‬等救民心切,一时冒失了,⽇后定向老⽗⺟谢罪。”李寓向魏知县抱拳道歉,后半句却又话锋一转道:“但我⽗老乡亲在⽔深火热中一⽇,‮生学‬等人也不得安寝一⽇。请老⽗⺟给个准话,什么时候能召回那些虎狼胥吏?如果拖得太久,‮生学‬等人只好去府城另行投状,还请老⽗⺟见谅!”

  “你这庠生好生糊涂,本朝为防诉滥讼,是不许越级告状的。”魏知县铁青着脸没说话,刁主簿先开腔道:“再说大老爷也没说不召回他们!只是事关朝廷赋税大计,万万草率不得,还需斟酌一番。”说着挥挥⾐袖道:“你等暂且退出二堂,片刻之后必有答复。”

  “那,好吧。”李寓并众秀才方拱手退到门外。

  尽管秀才们大闹一番,衙门却不敢怠慢,马典史吩咐众书吏将他们领到客厅,端茶倒⽔,低声下气的陪着。但一⼲秀才却⾼傲的紧,自顾自的喝茶吃点心,互相聊着天,本不把老百姓眼里的‘官人们’当回事儿。

  王贤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从没像今天这样,清晰感受到了什么叫阶级!

  尽管经制吏乃民之在官者,算是平民中的顶层了,论权势财力,也比穷秀才強之百倍。但是秀才是有功名的,虽然是最底层的士大夫,在社会地位上,却⾜以蔑视这些刀笔小吏!

  更可怕的是,人人都觉着这是理所当然的,哪怕王子遥、李观这样极有威严的司吏,都从心理上比那些酸秀才矮一截。倒是礼房司吏原先乃国子监生,因为考课不及格,被罚充作吏。兵房司吏原先是个老秀才,后来屡试不中,迫于生计当了吏员,这二位因有读书人的⾝份,还能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这让王贤刚刚生出的一点小自満,顿时然无存。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众司吏之所以敬着这帮家伙,却不是因为他们的生员⾝份多值钱,而是因为其中有几个官宦‮弟子‬。

  因为经济发达,江浙的读书人特别多,做官的也就多,各县便不乏官宦‮弟子‬。比如那李寓的⽗亲,在京中任太仆丞。那于逸凡的大伯,则是山东东平府的同知…尽管都不算什么大员,但他们的衙內在这富县里,还是可以横着走的。

  这边王贤正有些小自卑不可自拔,那边二堂里,魏知县却陷⼊了左右为难,更加不可自拔。

  在他眼前,司马求和刁主簿争得面红耳⾚。刁主簿认为应当立即召回张华等人,息事宁人。司马求却坚持说,这样就正中了人家的奷计。

  “显而易见,我们重核⻩册人口,恢复朝廷赋税的行为,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司马求沉声道:“他们不甘心失去到口的肥⾁,故而一直消极对待秋粮征收。户房的人催急了,他们便使出这招‘釜底菗薪’,撺掇这帮生员来告状,迫使县里就范,仍按原先的⽔平收税!”

  “就算猜对了又如何?”刁主簿冷笑道:“书生闹事,极易引发士林关注,若是让他们告到杭州府,到时候如何收场?”顿一下,又语重心长的望着魏知县道:“大人仕途才刚起步,若是背负上横征暴敛之名,只怕未来要大受影响的!”

  这话说到魏知县心坎上了,如果闹大了,他的官声肯定大受影响。而知府大人以宽仁出名,八成是要息事宁人的,到时候自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未来的路可就黯淡了…

  但是重修⻩册、整理税收,是自己发誓要做好的事情,如果遇到点困难便半途而废,自己如何对得起皇上,如何对得起自己?

  到底是坚持还是放弃,魏知县委实难决,只好征询一下,另两位副手的意见。“二位别光当扎嘴葫芦,也说说你们怎么看?”

  “大人。”蒋县丞的地位比较尴尬,魏知县没到任前,县衙大小事务皆由他代理,但魏知县到任后,他的职责便变成了辅佐知县处理全县事务,并没有具体的分工。是以在魏知县悉了本县事务后,他这个县丞便变得可有可无,平⽇里很少说话。

  现在魏知县问起来,蒋县丞只好开口道:“其实关口还是税收,只要能在这方面让步,生员们自然散去。”

  “已经降到洪武末年的八成了,还要怎么降?”魏知县皱眉道:“本县的职责是上保社稷、下安黎民,要是按照蒋兄的法子,黎民倒是了安了,可我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了么?”

  “保一方平安无事,难道不是忠君么?”蒋县丞低声道:“若是一味追求政绩,不顾其它,也算不得忠君吧?”

  “这…”魏知县终于明⽩蒋县丞的态度了,但他无从辩驳,只好望向马典史道:“马兄的意思呢?”

  典史虽然号称首领官,但那是对小吏而言,在三位老爷面前,马四爷只是个不⼊流的小官,哪敢掺和,闻言模棱两可道:“朝廷的赋税不能不顾,士绅百姓不能不安抚,要想处理好这两者关系,委实不易。但属下相信,以大人的英名,必然可以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魏知县彻底无语,县衙四名上官,两个反对一个装傻,合着没有支持自己的。

  內外困之下,他不得不暂时松口,令张华等人收队回衙…其实潜台词已经很明⽩了,你们粮长爱收多少收多少,官府不管了。

  按说到这一步,秀才们成了全县的英雄,可以适可而止了。谁知道李寓等人竟不肯罢休,喊着‘除恶务尽’的口号,坚决要求黜⾰张华、荀三才这种恶吏。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在衙门值班的王贤也躺着中,名列张华、荀三才之后。当他听到这个消息,和帅辉、刘二黑两个小伙伴都惊呆了…

  “这该你庇事儿啊?”帅辉刚刚吃上公家饭,就又面临‮业失‬危机,难免情绪动。

  “应该是你⼲掉了何常,又抓过晁天焦的儿子,被粮长们恨死了。”吴为冷静为他分析道:“所以你也不算无辜。”

  “早先看司户和荀兄情绪低落,我还安慰他们来着。”王贤苦笑道:“想不到原来我也没逃掉。”

  “那,该怎么办?”帅辉着紧问道。

  “其实我不要紧,他们把我的名字列上也没用。”王贤轻声道:“怎么说,我也完成了一个粮区的征税。如果因为收税收得好而被罢职,⽇后还有谁肯为官府卖命?”说着又无奈‮头摇‬道:“但张司户和荀典吏要是被整倒了,⽇后富县谁还把本房放在眼里?就算这次过去了,下次还会变本加厉,我早晚也免不了。”

  “说的对,”傻大黑耝的刘二黑,其实比帅辉明⽩多了:“不能⼲等着,咱们得⼲点什么!”

  “⼲什么?”王贤看他一眼。

  “看谁不顺眼揍一顿,我也就这点能耐。”刘二黑讪讪道:“还是得你来想办法。”

  “也不是没办法。”王贤叹口气道:“只是这法子太招恨,我是不能用的…”正说话呢,外间传来一阵问好声,接着是司马求的声音道:“你们典吏在么?”

  “能用这招的来了。”王贤微微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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