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发现自己的情绪太容易受到影响了
有道是,男要俏、一⾝皂,女要俏,三分孝。
这小娘约莫二八年华,一⾝缟素,纤堪折,柳眉微颦,秋眸含烟。仿若一株冰雪中的⽩梅,带着三分哀怨、七分楚楚,让人很难不心生怜惜。
王贤不噤暗骂自己有够态变,竟然对小寡妇有感觉。赶紧咬下⾆尖,收敛心神道:“你是郑伍氏?”
“是。”小娘螓首低垂,露出一段雪⽩的脖颈,那么修长。
喂,又走神了…王贤轻咳一声道:“你丈夫去年失踪的事情,你怎么看?”
“民妇不懂大老爷的意思。”小娘低声道,江南女的声音,哪怕哀怨也婉转,好听。
“在你看来,他为何会失踪?”王贤换个问法。
“民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小娘闻言眼圈微红道:“我们成婚还不到半年,丈夫虽然说是⼊赘,但民妇谨守妇德,悉心侍奉,不敢有半分轻慢…”
“你俩感情如何?”王贤问道。
“…”小娘这下不光眼圈,⽟面也微红,半晌方轻声道:“相敬如宾。”
“仅仅相敬如宾么?”王贤沉声问道。
“大人何出此言?”小娘闻言错愕。
“我的意思是…”王贤轻咳一声道:“伍绍元和你亲密么?”
“大人明鉴,我郑家家规严谨,虽妇人亦知守礼。”小娘臊得満脸通红,正⾊道:“我丈夫亦读圣贤书,自然以礼相待,从不逾矩。”
“夫间还有逾矩之说?”王贤奇怪道。
“…”小娘羞恼难噤,起⾝作势要走。
“站住!”王贤一拍醒木,低喝道:“本官问你话呢!
小娘不噤气苦,这典史大人过于年轻,又言语轻薄,让她都忘了是在公堂上了。只好站住脚,委委屈屈转回⾝来,头却不肯抬起来。
“既然是问你丈夫的案,就难免涉及闺帏之事,”王贤一脸正气道:“你只有知无不言,本官才能还你个真相。
听到‘真相’二字,小娘不噤躯娇一震,一年以来,她⽇思夜想的就是这两个字,她想弄明⽩丈夫是生是死,如果死了是谁害的,如果活着,为何要抛弃自己?
“大人真能给我个真相?”小娘终于抬起头,鼓⾜勇气望向王贤。
“不敢保证,尽力而为。”王贤淡淡道:“我问你,伍绍元对你热情么?这个问题很重要,你必须如实回答。”
“…”小娘紧咬下,面⾊发⽩的沉昑片刻,方黯然道:“不热情。”
“怎么个不热情法?”王贤沉声问道。
“他和我成婚半年,从不…”小娘浑⾝火烧火燎,但还是強忍着羞意道:“不与民妇同。”
“呃…”王贤大为意外道:“他可是有什么隐疾?”放着个如花似⽟的美娇不碰,这伍绍元还真是奇葩。呃,好像自己也是这样…但不一样好吧,还没结婚呢!
“…”小娘面如火烧,垂首头摇道:“不知道。”
“他总得有个说法吧?”王贤问道。
“这种事,夫君不说,民妇也不能问,”小娘郁郁道:“他只是偶尔会说,⾝体不舒服之类,也许真有隐疾也说不准。”郑家家规森严,小娘的⺟亲又早逝,竟一直无人可以诉说。现在虽然是在被问讯,但能吐露出来,还是让她感到轻松不少。
“不管有没有病,都很奇怪。”王贤缓缓道:“方才你婆婆说,当初他清明踏青见到你,就念念不忘,以至于相思成疾、茶饭不思,才得你婆婆同意他⼊赘的。”顿一顿道:“要是⾝上有病,岂会赶着自取其辱?要是没病的话,按说得偿所愿应该…怎么会?”
“莫非中间发生了什么,让他对妾⾝起了隔阂?”小娘竞才知道还有这段渊源,自然惊呆了。
“那不可能,他⼊赘都能答应,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王贤头摇道:“我本以为,你有什么恶疾…”
“民妇没有病…”小娘沉浸在错愕中“那他为何不肯碰我?”
“也许开解这么谜团,很多问题就有答案了。”王贤道:“你丈夫的物品,你家里收走了么?”
“收拾过。”郑伍氏轻声答道:“⽗亲说,官府要,有没有什么线索。”
“哦。”王贤点点头,没多说。卷宗显示,因为是郑家的事情,县里本没揷手…沉昑片刻,王贤方道:“你丈夫和你家人,相处的如何?”
“还算融洽。从没和谁红过脸,”郑伍氏答道。
“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王贤又问。
“嗯…”郑伍氏想一想道:“有,他和我一个堂兄很是相得,两人经常一起吃酒。”
“你那堂兄叫什么,在镇上么?”王贤心跳加道。
“叫郑桧,”回答的问题多了,郑伍氏心防大松,基本有问必答:“被派去福建做生意,前阵才回来。”
“什么时候去的?”
“去年秋收…”郑伍氏说完面⾊发⽩,纤细的手指紧紧抠着⾐角,颤声道:“大人的意思是?”
“你不要瞎猜,江南第一家的声誉要紧。”王贤先把她稳住道:“何况我已经答应你家了结此案,更是不宜声张。
“…”郑伍氏也不是傻,想一想,反问王贤道:“那大人为何要问这么仔细?”
“我想知道真相。”王贤淡淡扫她一眼道。“我想郑家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样道德⾼尚,遵纪守法。”
“当然是了。”郑氏自幼被灌输的家族荣誉感,让她对此深信不疑。
“那我们就,是不是郑桧所为。”王贤像个魔鬼,一字一句的挑弄着郑伍氏的心“你也可以选择告诉你⽗亲,不过当心他再把郑桧蔵起来!”
“我⽗亲不会⼲那种事!”郑伍氏紧抿着嘴,一刻柔弱的心,却不噤动摇起来。
“如果你确信,你⽗亲不会包庇,”王贤莞尔道:“那就更没必要告诉他了。”说着垂下眼⽪道:“选择权在你,我只是建议而已…”顿一下道:“因为这个案,今天就了解了。”说着将一份文书递给她,沉声道:“来人,带她去户房理办!”
郑伍氏接过那薄薄的纸片,只觉重逾千斤,魂不守舍朝王贤裣衽一礼,便跟着差役下去了。
王贤望着她袅袅亭亭若⽔仙花般的背影,久久收不回目光。
“咳咳,”直到闲云终于看不下去,挪揄道:“想不到你还好这口。”
“留点口德吧。”王贤⽩他一眼道:“多可怜的一人儿啊。”
“那倒是。”闲云点点头,认同道:“她活在谎言编织成的世界里。更可怜的是,还被你戳穿了。”顿一下,言归正传道:“万一她告诉郑沿怎么办?”
“不大可能,”王贤摇头摇道:“女人的好奇心是很可怕的,一旦她们想知道一件事,本没有理可言。何况,她以为已经结案了,剩下的只是单纯寻找真相罢了…”
“你真是个魔鬼。”闲云忍不住低声道。
“还不是被你们的?郑家如
铁板一块,就这么个小寡妇可以利用而已!”谁料王贤竞大怒道:“如果你们让我出局,我保证吃斋念佛一辈!”
“…”闲云登时无话可说。
那厢间,郑伍氏如木偶一般,按照户房的要求,完成了丈夫的户籍注销,心里百感集。看着哭成泪人的婆婆,她却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郑沿在外头把茶都喝⽩了,才见女儿扶着她婆婆从西衙出来,赶忙上去道:“怎么样?”
“办完了。”郑伍氏低声回一句,将婆婆送上女轿。
“怎么这么久?”待伍绍元的娘上了女轿,郑沿迫不及待问女儿道:“二老爷都问了什么?”
“回家再说吧。”郑伍氏不敢看⽗亲的脸。
“也好。”衙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郑沿点点头,看着女儿进了马车车厢,自己坐在外头,对另一边的车夫道:“走吧。”
“驾!”车夫便挥动马鞭,赶着马车缓缓驶离了衙门。
马车出了城,行驶在回郑宅镇的大路上,虽然郑家把这条道修得极为平整,但这年代没有避震,马车依然很是颠簸。不过坐在车里的郑伍氏丝毫不觉,一路上她都在出神的想着心事…
郑沿在外头几次和她说话,都没起来话头,不过他倒也理解,毕竟今天是闺女正式守寡的第一天…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郑沿和闺女进了里屋,叹气道:“绣儿,爹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爷爷还等着信儿呢,总得让爹有法回话吧。”
“是女儿的不是。”郑绣儿低着头,微声道:“王典史详细询问了绍元失踪前后,女儿都照实回答,与以前所说别无二致。”
“哦,”郑沿心下一松,犹不放心的问道:“别的没问?”
“…”郑绣儿摇头摇,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答道:“没有。”
“那就好,那好。”郑沿松了口气道:“你累了,吃点饭早点歇着吧,我去给你爷爷请安了。”
“是。”郑绣儿起⾝,目送⽗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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