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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三章 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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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王镇抚势如破竹、攻无不克固然过瘾,但对堂下的观众来说,美中不⾜的是,审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王镇抚在唱独角戏。而众人期待中江南四大讼师之一的庄夫子,与年轻的主审官针锋相对、斗智斗勇的场面,竟一直没有出现

  现在眼看着大局已定,庄敬竟还立在月台上,没有要进去讲话的意思,这让观众们暗道可惜,似乎是没机会再一睹当年讼王的风采了。

  看热闹的急,当事人自然更急,庄敬也万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局面。到这会儿,他自然看明⽩王贤的玩法了,原来那兰草儿告状只是个幌子,他庒就不是要审问张狗子是否杀人,他的目标是张舂,他要查的是北镇抚司是否造假

  庄敬心里这个恨啊,王贤这厮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自己斗,他先是虚晃一用一番言语震慑住自己,然后就把自个晾在一边。王贤在堂上越威风,他在堂下就越像个笑话…他何尝不知,如今本方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上,可自己被王贤拿话吃得死死的,只要王贤一刻不审问张狗子,他就一刻也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活活憋到內伤。

  大堂上,王贤已经全盘掌握主动,这首先得感谢吕郞中的夫人刘氏,是这个女人两年间默默的追查,才让他手里有⾜够的牌出。再就得感谢老爹的指点,制定了这套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策略,才能轻易废掉对方的最強手,将堂审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副镇抚,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王贤目光炯炯的看向李舂。

  “我无话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李舂‮头摇‬道。

  “这么说,你对李狗子的举动毫不知情了?”王贤冷声问道。

  “确实不知情,”李舂摇‮头摇‬道:“狗儿是我最疼爱的侄儿,我还指望他将来传我李家香火呢,我是万万不会把他往火坑里推的。”

  “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王贤双目如电道。

  “我说了,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李舂依旧‮头摇‬道。

  “把他给本官弄醒”王贤能容许张狗子装晕,却不能容许李狗儿装晕,不然这个案子怎么审下去?

  纪纲还来不及阻拦,朱九爷便蹿步上前,在李狗儿的肩井⽳上重重一拿。肩井是人体大⽳,一旦被拿,全⾝如万剑穿刺,李狗儿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痛得哇哇大叫起来。

  “你再晕啊。”朱九爷的铁掌在李狗子背后游走,冷笑连连道。

  “不敢了,不敢了”李狗儿吓坏了,赶忙大声求饶。

  “那就招吧”朱九爷哼一声,依然立在他⾝后。

  “你为什么要伪造证物?”王贤沉声问道:“又为何要掩盖张铁匠的死因

  “我,我就是…”李狗儿心里是害怕,但有纪纲、李舂、庄夫子在场,他还是有恃无恐的。刚才装晕的时候,叔⽗的话他都听到了,便一横心,竟把责任一股脑揽下道:“看我叔⽗为这个案子焦头烂额,心里十分难受我叔⽗待我如同亲爹,亲爹有事,我这个儿子当然要想办法帮帮他了便自作主张找到张铁匠,让他打造一把匕首,作为证物让我叔⽗差后来又怕张铁匠走漏风声,便把他灭口了”

  李狗儿此言一出,堂上堂下又是一片哗然,一直黑着脸、闭着眼的纪纲,两眼终于睁开一条,露出赏的目光。那边的李舂更是已经眼里含泪,心里默叫好儿子,…

  对李狗儿这个举动,王贤也颇有些意外,但此刻扩大战果才是正办,他沉声追问:“这么说,所谓的凶器是你伪造的了?”

  “是…”李狗儿咬牙切齿道。

  “那所谓的赃物…”王贤问道。

  “也是我弄出来的。”既然已经背了一口黑锅,李狗儿也不介意再背一口了“我按照张狗子报失的单子买齐了样数,装在包袱里买到齐家午后的大槐树下,然后再引着同僚把东西找出来”

  “…”听李狗儿在那信口胡扯,王贤忍不住眉头微皱,他这次第二个的目标,是想把李舂搞掉,但要是李狗儿把责任全担下来,李舂不过是个失察之罪,又有纪纲保着,还真动不得他。

  现在看来,除非是用刑,否则撬不开这李狗儿的嘴,但纪纲在一旁虎视眈眈,用刑就别想了…王贤意识到自己的安排出现了不应有的失误,自己不应该把李狗儿弄到大堂上,这不给他叔侄串供的机会么

  哎,还是小觑了这帮家伙。王贤本以为自己当着张狗子的面审问李舂,一定会有突破…他觉着就算李舂把责任推到李狗儿⾝上,李狗儿的心理一定起变化,不会这么痛的替他担下一切。没料到李狗儿还就是担下了…

  哎,毕竟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这种瞬息万变的庭审还真是一点失误都不能有。这次竟出现这种失误,回头肯定要被老爹骂了…王贤不噤暗暗郁闷。这下子,局面又转变了,不从张狗子那边下手,是动不到李舂了。

  月台上的庄夫子,终于笑了。

  接下来的审问中,李舂自然不会辜负侄儿的好意,一口咬定作伪之事自己并不知情。而那张言之也承认,既然证据作伪,那大理寺的判决就不作数了。但这并不能证明齐大柱无罪,同样也不能证明张狗子有罪。如果王贤想继续审下去,势必要从张狗子⾝上寻找突破口了,与江南四大讼师之一的庄夫子的对决,似乎不可避免了。

  然而就在众人吊⾜了胃口,等着欣赏这场火星四溅的表演时,王贤却以天⾊已晚为由宣布退堂,决定择⽇再审…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这个说法合情合理,但在众人看来,难免有怕了庄夫子的意思。还是那句话,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

  “不要紧,我的耐心是很⾜的,咱们慢慢玩就是。”纪纲倒没什么意见,站起⾝来目光冰冷的看着王贤道:“看看最后到底谁把谁玩死。”

  “下官奉陪到底就是。”王贤起⾝微笑道。

  “我们走”纪纲一挥⾐袖,带着庄敬并一于徒子徒孙离去了。至于李舂,在案子没有查清之前,自然不能离去。其实纪纲硬要带他走也不是没可能,但纪纲恼他私蔵了一个碧⽟西瓜,有意惩戒他一下,加上王贤实在难,纪都督也有点怵头和他纠,所以提都没提这茬。

  一转眼,纪纲的人和旁听的百姓都走了个于于净净,大堂上下只剩下自己人,二黑周勇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评价这场略显虎头蛇尾的审案。

  “都散了吧,该吃饭吃饭,该回家回家。”王贤却没事儿人似的起⾝,转⾝回到后衙。

  后衙饭厅中,桌上摆満了饭菜,桌边坐着难得没有抠脚丫的王兴业,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儿子。

  方才正是看到了老爹在暗中的信号,王贤才断然终止了庭审。虽然听从了⽗亲的判断,但说实在的,以王贤争強好胜的格,这种几乎是认怂的举动,实在是太让他憋屈了。

  王贤叫了声爹,便坐在桌边吃饭,却只吃米饭忘记了夹菜,显然还没从方才的庭审中走出来。王兴业见他还有些缓不过劲儿来,用时常抠脚的大手‮劲使‬拍了儿子两下,痛得王贤呲牙咧嘴。

  “小子,别没精打采的,你做得已经很不错了”王兴业安慰他道:“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能几乎一直掌控着局面,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惜最后还是崩了。”王贤叹口气道。

  “那不叫崩了。”王兴业‮头摇‬道:“你当审案那么容易?那都是⽔磨功夫,一个案子一波三折,审上个三五七回实在太正常不过”说着正⾊道:“你能在局面被动前及时喊停,这一点最让为⽗満意。”

  “其实审下去的话,未必会被动。”王贤心有不甘道。

  “一定会被动的。”王兴业却断然道:“当初为何定计T你的,我打我的,,就是为了避开庄敬的锋芒。你没有见识过讼师的颠倒黑⽩、辩才无碍,庄敬这样成名已久的名讼师更是厉害到极点。”顿一下,他为儿子解释道:“你手里确实有些像样的证据,但那个坊间传闻的碧⽟西瓜也好,侯氏的证词也罢,都不是直接的证据,那庄敬可以轻易的圆过去。这些好牌一旦打出去没效果,就成了废牌,再也没有用处了。”

  “那⽗亲有何⾼见?”王贤打起精神道。

  “这个时候就该用拖字诀。一来先停下来,先消化一下战果。”王兴业笑道:“你不是已经证明大理寺的判案有误了么?那就奏请皇上把严郞中调回来,协助你断案。那严郞中是此道⾼手,比你爹我強多了,让他和庄夫子慢慢磨去吧。”见儿子的脸⾊有些不好看,王兴业忙又笑道:“而且只要案子一天没结,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李舂晾在那里,自己该于什么于什么…”说着呵呵一笑道:“就是刑部尚书,也不是每天都在审案,所以赶紧吃饭,吃完饭好好睡一觉,然后起来该于嘛于嘛去”

  “是,⽗亲。”王贤点点头,对⽗亲的话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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